本帖最后由 张桂军 于 2019-10-15 09:29 编辑
一 张爸爸真的就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前面大门上需要，他不加拒绝;后面寝室没人看，他又挺身而出。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优点和缺点。就像一个孩子，再勤奋，头悬梁锥刺骨，又怎么可能就没有贪玩的时候呢？虽然张爸爸再也不能陪张小美在家睡觉了，再也不能讲好多好多问故事儿让她悄然入梦了，可白天一整天不都可以在家里了吗？只要她张小美愿意，她随时都可以让张爸爸接送，而且，而且天天都还可以有好吃的。张爸爸酷爱写作，写作不是讲究创新吗？创新不就是换着花样吃菜吗？换着花样吃谁还不吃呢？再也不用面对着满桌子没滋味的菜听飞一镖奶奶恶声恶气地说“饿她三天还看她吃不吃”了，再也不用看着盘盘的鸡鸭鱼肉让杜妈妈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了。就像张爸爸自己所说，辛辛苦苦地工作起早贪黑地学习不就是为了吃饭吗？倘若连口如意的饭都吃不到，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徜若吃不好，营养怎么能跟上呢？营养跟不上，小美子又怎么能长得高呢？小美子长不高，杜妈妈不又要伤心吗？张爸爸也真有耐心，不仅很快就学会了做饭，而且学会了做糖包、豆包、韭菜包、莲藕包……只要功夫深，铁棒能磨成锈花针。 张小美一下车，张爸爸便递给了她一根自己炸的大麻花。张小美也确实饿了，顾不得自己的淑女形家接过去边走边大吃特吃起来，美味可口啊。。张小美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应付的人，只要不合自己的口味，她宁可锇上三天三夜。 小美子明显得长高了，也明显地长胖了，就傢一棵小树，分明焕发了蓬勃的生机，真是有苗不愁长啊。望着宝贝儿女儿，好像干成了一件无比伟大的事情，张爸爸心里简直比吃了蜜还甜。 二 张爸爸带着张小美一前一后走进大门。这种感觉确实太好了，仿佛他爸爸身后跟着的根本就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张小美，而是像别人那样跟着的一只温顺乖巧活泼可爱而又善解人意的小狗，别人散步遛小狗，他却是在遛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倘若不是在后面看寝室，倘苦也是如别人那样风风火火地忙着事业，又何来的这样的温馨这样的闲情逸致呢？ 突然，远处花坛后蹿出一辆摩托。摩托不大，蓝白相间的挡板，多像杜妈妈的那辆啊。那骑手又瘦又小，坐在摩托上就像婴儿躺在澡盆里……，他赶忙低下了头。那人不就是吉轩可的爸爸吉往开来吗？别看是对门的邻居，人家是市长助理，比自己高一头大一膀呢。狭路相逢，要是自己不主动打招呼，人家才懒得理自己呢。自以为自己是一座山，谁知在人家眼里却是一粒不戴千倍万倍十万倍的放大镜根本看不见的灰粒。在人家眼里是只有戴上千倍万倍十万倍的放大镜才能看见的灰粒，自己就真的是只有戴上千倍万倍十万倍的放大镜才能看见的灰粒？人不求人一样高，这一次要是他不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张爸爸是不打算再跟他打招呼了。 吉往开来真的没有看见他，不仅没有看见他，就连张小美也没看见，一溜烟扬长而去…… “爸，吉轩可的爸骑的怎么是我妈的摩托车？”张小美一回大发现了新大陆。 “一样的东西多了。”就像吃着珍馐佳肴，正意气风发洋洋得意，突然众目睽睽下稍一疏乎刚一扭头却夹起一颗老鼠屎放到嘴边，那还不像从九宵云上倏地跌入万丈深渊?实在是尴尬难看抑郁自惭形愧无地自容啊，本以为远亲不如近邻:两家不仅住同一楼道，而且是同一楼层的对门;两个孩子不仅同样的大小，而且还在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就是培训班里学美术也还在同一个地方，有缘千里来相会，可终究还是咫尺天涯啊。 “那就是我妈妈的，你看后备箱上的小熊还是我贴的。”张小美果真是火眼金睛。 张爸爸伫目极望，乳白色的后备箱上似乎的确有那么一块指头大小的东西，仿佛确实是一个小小的动物。即便我先向他呈献我献媚的一笑而不先说出我的问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先向我轻启失唇的。可不明白的是为何对我熟视无睹鄙夷不屑，而对杜妈妈却热情有加呢?男人无威犹如女人轻浮，确实是为人所不龄的。难道是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还是我太过于热情而忘记了男人的尊严呢?是我太相信人情而忘记了彼此间的距离了吗?吃一堑长一智，他做得出初一我就做得出初二。 “还骑我们摩托还不理我们! ” “叔叔没有看见我们。” “他老远就在看我们，走到我们身边专门把脑袋偏向一边。爸爸，为什么每次见面你都先理他而一次不先理他见你就跟没见到似的?” “人家是市长助理，而爸爸却只是一个谁也看不起眼的寝室管理员。” “寝室管理员怎么了?没有他长得帅气?楼道我们扫，路灯坏了我们修，吉轩可说我们修灯她们出电费，电费到底是谁们出的？回回去画画我们走早了就喊她，她走早了一次也没喊过我……爸，今后他不理你，你不准理他。” 张爸爸眼前一亮，似乎女儿一下子长大了，不仅学会了观察，而且还拥有了如此强烈的自尊，就像一头心高气盛受一点委屈便肝火冲心眼一瞪头一低就要顶人的小牛犊。初生牛犊不怕虎后生可畏啊！张爸爸一阵激动，忍不住回过头仔细端祥起女儿来……为什么生活中我们最为常见的却只有老牛那深沉的目光凝视远方？它们心中那一点即燃的熊熊烈焰和奋不顾身勇往直前的劲头到哪儿去了呢？是被岁月的凄风苦雨吹打而熄灭了么？张爸爸想到了在外唯唯诺诺的父亲弥勒佛爷爷。弥勒佛爷爷不到十二岁便考进了全市唯一一所省重点中学，十里八乡谁不刮目相看？可是每次回家都还要挨训，祖宗训罢爷爷训，爷爷训罢父亲训，父亲训罢爹爹训，一直到更深夜尽，即使张爸爸满地跑了，那些封建社会的遗老们又何曾会给他一个好脸色？他在自己亲人面前都战战慄慄又哪里会有胆量去面对外来的侵袭呢？难怪他要委屈求全，难怪遇到一点矛盾不是暴躁地挥起巴掌扇自己的脸便是夹起尾巴远远地逃了去。他是害怕啊。可是矛盾能因你的胆怯你的仓惶而逃就退避三舍或者转个弯绕了过去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或许那些侵害本来也底气不足，倘若你稍稍坚强一些它们也知难而退，你这一怯正好助长了它们愈发嚣张的气焰。就像一群飞扑而来的恶狗，倘若你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转身而逃，你十有八九不被它们咬穷凶极恶地咬死也难逃遍体翷伤，但是你死狗子靠墙强打精神正气凛然猛地往地上一蹲，再强悍的恶狗也不免会犹豫地紧急刹车。但是，这需要经验。如果父母不能适时地给予恰如其分地指点，完全凭借他们自己的能力去摸索去总结，等他们掌握恐怕早就被咬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尽管弥勒佛爷爷没有那么多经验可以相传，却保护了张爸爸那一颗勇往直前决不屈服的心。然而即便是一个神，说到天边又能有多大的耐心与毅力呢？谁能保证他不在某一个寒夜眼枯似井心冷如铁？走到今天，张爸爸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甚至几乎是以生命为代价。没有引导的人生，又何尝不是盲人瞎马在沟壑纵横漆黑的夜里穿行?孩子小的时候，父母是保姆，吃喝拉撒睡全得操心;孩子大了的时候，父母是导师，适时地给他指明方向;成年后，父母就成了顾问。张小美现在需要的又何尝不是一个能够带她冲破迷雾乘风破浪扬帆远航的导师呢？ 三 张小美举起的拳头刚要落在门上，门似乎有了感应似的自动开了——飞一镖奶奶笑微笑着伸过手来。 张小美第一次没有去接晶莹鲜亮而香气四溢的最爱——火龙果，一伸手拿过鞋柜上的铅笔转身出门便朝下走去。可是却并没有下楼，而是在快要到向三楼转弯的平台停住了脚，毫不迟疑脚跟一翘一抬胳膊便在墙上唰唰唰地写了起来。那次飞一镖奶奶住院了，张爸爸和杜妈妈又要上班又要做饭又要接送张小美还要往医院里跑，楼梯几天也没顾得着扫，小大人吉轩可便用红漆在雪白的墙壁上写了一句话:一百年不扫楼梯光荣！大大的惊叹号就像一滴正往下滴的鲜血，醒目而又触目惊心。从来都只把别人往好处想的杜妈妈没在意，敏感的张爸爸没往心里去，就连战斗了大半辈子的飞一镖奶奶也没往心里去——小孩子，知道什么呢？张小美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儿，作业一做完依旧大呼小叫地喊着吉轩可往下跑，星期天早上两眼一睁依旧迫不及待地给她打电话约着一起去学画画……可是，她龙飞凤舞写的又是什么呢？张爸爸迷惑不解，飞一镖奶奶也是丈二和尚。见他们娘儿俩看着下面傻愣愣的样子，杜妈妈赶紧关了燃气从厨房里匆匆跑了出来。 张小美字写得刚劲有力，又有绘画的天赋，洁白如雪的墙壁眨眼间便成了一幅令人叹为观止的艺术品。 在小大人吉轩用红漆写的那句话下面，张小美写道： 嗯，一千年不扫楼梯光荣！ 一万年不扫楼梯光荣！ 十万年自己也不扫一次楼梯光让人家扫更是无尚光荣！ 旁边还配着一幅画:一家三口威风凛凛地骑在另一家三口身上。骑在上面的眼镜男冲着天说:“嗬，我是市长!”骑在上面的水桶腰大婶撇着猪嘴说:“嗬，我是市长太太!”骑在上面的独眼龙小女孩儿撅着嘴说:“嗬，我是市长的千金大小姐!” 四 为了一家子的生存和独立而战斗了大半辈子的飞一镖奶奶说：“他不理你你不理她，烧了被窝还能气死虱子吗?” 天天关在屋里做手术的杜妈妈说：“又是你爸爸说的吧?小心眼岂能干大事儿?!” “可是，妈妈，他不理我们而我们每次都先理他你觉得公平吗?” “干大事者不计较小节。” “可是好多干大事的人却往往就栽在小事上：吕布因刘备一句话而命丧黄泉，张飞因酒后鞭打士卒而人头落地，刘备因哥们儿义气而几乎丧国……” 杜妈妈见说不住小美，脸一沉又拿出家长的气派:“吃饭。” “可是……” “可是什么?吃了饭赶紧做作业!” 看着小美子吃饭咽着似的难受样儿，飞一镖奶奶心疼了，她放下碗:“娃儿，你还小，长大了就知道了，人就是这个样子:他比你强了就看不起你，不如你了又忌妒你。以前我们还在农村的时候，你爷爷一天到晚在学校里，我跟个老男人似的又是在里又是家里，一个庄子谁看得起?后来我们转了商品粮到了街上，日子一天天红火起来，谁不忌妒得发疯?” 张爸爸终于忍不住说了话:“你从小就喜爱看动物故事，爸爸也一再给你说过，那么多的动物其实都遵循着一个规律——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蚂虾蚂虾啃坷垃，软小的动物天生就是强大动物的食物，别看猫子在老鼠面前不可一世，遇到豺狼不也赶紧溜之大吉？人也是动物，自然也要受这个规律地支配。别看市长在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遇到了省长不也点头哈腰？” “那你说我们一辈子就要受他们的气？” “在以前，穷人就是有钱人家的财产，有钱人想打就打想卖就卖想骑就骑想杀就杀。爷爷奶奶是有钱人的财产，爸爸妈妈娃娃就都是，就跟《汤姆叔叔的小屋》里汤姆叔叔一样。杨白劳还不起黄世仁的钱，狗腿子就要把白毛女拉去抵债。同样是人，谁心甘情愿呢？后来共产党领导人们起来闹革命，这才建立了人人平等的新社会。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不管你有什么特长，只要干出了别人难以干出的成绩你就是强者就会受到别人的羡慕和尊重。赵本山本来只是村文化室的演员，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了深受全国人们喜爱的小品之王，就连省里的大官都以和他结交而为荣。星光大道上的阎妮小学还没毕业，不比她大学毕业的弟弟妺妺还受人欢迎？上帝关上你一扇窗，必然同时再给你打开另一扇。虽然他们地位比我们高，难道我们就任何方面都不如他们了吗?正因你爸爸在看寝室，所以才能有大量的时间陪伴你，给你讲故事，同你做游戏。你想去白水寺、九连敦、唐梓山、竹园寺、隆中，爸爸把车一开不就带你去了？吉轩可可以吗？吉轩可还没醒她爸爸就走了，吉轩可睡着了她爸爸还没回来，你不比她幸福多了？我们不比他们幸福多了?尽管你们同在学画画，你不比她强多了？等你将来画出了名气，他们说不定还要求爷爷告奶奶花大价钱购买呢;等我将来风靡全球他们肯定还要到处炫扬以曾经和我们相邻而引以为荣呢。生气得不来尊重，乞求得不来尊重，金钱换不来真正的尊重，权力也换不来真正地尊重，要想赢得真正的尊重，你就得沿着一条路努力往前走。闺女，为了尊严，跟你老爸一道努力吧。” 五 过去支教地方一老友数度相邀，盛情实在难却，终于成行。寒暄、握手、落座，共叙离别情长。人海茫茫，能话衷肠者又能有几人哉？真乃如沐春风。人投缘白开水喝起来也沁人心脾，何况万里飘香刚上市的新茉莉？张爸爸刚端起荼杯，水还未沾唇人已飘飘欲醉。正微目细品，一粗嗓门的男子打骂声、一个小女孩的哭喊声忽然从隔壁飘来。原来男子一味让女孩做作业对错却浑然不知，女孩子一天到晚的做大大的红叉子却依然还是满本子都是。看着满本子的大大的红叉子男子对女孩子便愈加严厉 。忽然想起昨晚上的事儿来。带着宝贝女儿正在东环路上闲逛，一辆农用三轮车风驰电掣迎面而来。宝贝女儿不由一阵惊呼——那开着三轮车的竟然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张爸爸疑心是一个个子长不高的侏儒，他曾亲见几个侏儒驾着载人三轮在这小城里穿梭，个子虽然不高，却大都粗壮，而且是一脸的老相。我加大油门在后追赶——从未有过的高速度。五六里后终于在一个红绿灯处赶上——他正和坐在后面车厢里的年轻父亲交换位置，瘦瘦的个儿小小的稚气未脱的小脸，果然 只是七八岁的样子！孩子的确就是一张无暇的白纸，你在上面给他涂上什么，他便也就有了什么。你教他驾驶三轮，他便会了一个人开着三轮闯天下；你教他舞蹈，小小的年纪便能够在青绿的草坪上尽情地翩翩跹跹;你教他泥塑，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人便可以瞬间呼之欲出……可是，你倘若什么也不会就强令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努力，他又能有什么样的发明创造呢？给人半楹水，你就得有一桶水！打铁先得自身硬！这时，正在一旁画着的张小美拿着画纸一脸神圣地问：“爸，这怎么画啊？”哎，看来对画画一窍不通倒还真是不行，那些天书一般的绘画书籍回去之后还是拿出来研究研究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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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 2019-10-15 09:2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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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 2019-10-15 21: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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