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里坛外1
睡得正香,手机响了,一看是荒地的,我不由得又起了无名火:“你这家伙又有什么事?” 跟这荒地做了同学,是我这一辈子最最倒霉的事情。一到周末就往我这里跑,一来就闹着要喝酒,喝个酒也无所谓,他老人家还要有陪客,酒风又差,上周就因为口舌之争拍桌敲凳的,害得我家青青恨死他了,非要我和他断了往来不可。 这荒地并不理会我的不耐烦,语气中满是兴奋:“峻宇,蓝色眼泪要来了。” 这蓝色眼泪是我们文坛的一个版主,文笔不错,时常写些风花雪月类小诗,是荒地的铁杆粉丝。她在省城开有一个服装店,听说生意不错。 “来就来,关我屁事。少烦我。” “哎,峻宇,我的好兄弟,你看,我总不能把她带到我这乡下破房子里来吧?这多掉寡。求你让她在你那落个脚,她这次来主要是商谈支助我出诗集的事的,我不能怠慢她呀。所以……” 晕了,这是哪门子逻辑?不能怠慢她就只能怠慢我了?狗家伙,我有什么义务去为你张罗这事去为你的人情买单?说归说,恨归恨,我还是顺口问了句:“你说的那位什么时候到?” “十一点半到站。你说要不要把坛里的人邀邀?” “邀邀?邀谁?哦,你还想讲个排场?你要讲排场就自己来,别忘了多带几个铜板。”我对这个服硬不服软的老同学一向如此,他常说:“没办法,在你面前,我已没有了任何尊严。” 荒地语气变得越来越软:“老同学,别狠我了,你嫂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有……,这样吧,这次就当是你借给我的,以后还给你还不成吗?” “以后?呵呵,你是说等你成为中国大诗人之后?那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有这个奇迹!我说著名诗人荒地同志,你要知道诗人都是死后才出名的,但愿啦,你有那个命,我可没那个命去等。” 关掉手机翻身下床,我得收拾收拾屋子。我这个人,平时的教学工作忙,周末又想放松放松,房子总是懒得收拾。不过,我这人好面子爱讲究,每次客人来,我这里总是干干净净,于是大家伙都说“峻宇爱干净”。 我的房子是小两层楼房,开窗即可见清亮的河水、婀娜的垂柳、碧绿的远山,室内挂着书法绘画,柜子里摆放着形态各异的石头,加上我爱人待人真诚热情,所以坛里坛外的所谓文人大都愿意在我这里聚集。 刚收拾好屋子泡好一杯草青,荒地就来了。 荒地上穿件纯白色T恤,下穿一条有破洞有边须的牛仔裤,一头长发懒懒地伏在肩膀上,是在我看来不相适宜的文人模样。 他将茶几上一盒已经开封的香烟红金龙随手塞进了裤兜,这是我昨天为掏下水管道师傅买的,这家伙在我这从不把自己当外人。他爱抽烟,又没个正当收入,一向抽五块一包的那种,见到稍好一点的香烟,他眼里准会泛绿光。 荒地自己倒了杯茶,就问我邀请了哪个。我说了几个人名字,他摸摸自己一头乱发:“你打电话看燕子有没有时间?”这家伙不满足呢。 燕子是我的同事,是神龙文坛的实力干将,是贵宾,也是荒地的梦中情人。不过,也只是他的单相思,平时荒地见到燕子眼睛恨不得滴出血来,可人家从没给她过好脸色。 “这场合你适合请燕子?”我说出了我的顾虑。 “这个你就不懂了。女人最美嫉妒时。”他有些异样的看着我。 又是什么狗屁逻辑?嫉妒?为这个没收入的“诗人”?还是为蓝色眼泪或为燕子?好笑。 这荒地总是自我感觉良好,大学没毕业就为诗歌为女人疯狂。诗痴一个!当初的女孩早已为他人妇,他却一直落魄在三十一岁时在一个小镇做了上门女婿,在家里没地位他无所谓,口袋里空空他无所谓,他说:“我是为诗而活着!” 不过话说回来,荒地的诗歌在神龙文坛上的确是一块招牌。他的粉丝不少,美眉居多。可这些又能为他挣得什么呢,生活费还是尊严? 这荒地名只是一个网络名,他说寓意着爱情的地老天荒天荒地老。他单恋燕子三年了,这三年间的所有情诗都是为燕子写的,可心高气傲的燕子压根儿没正眼瞧过他。不过,这些没贴上标签的情诗却让许多美眉中了毒。这不,这蓝色眼泪竟然打算拿自己的私房钱来给他出诗集。 这世界也真是个怪!这人也真是怪!这荒地这个时候都还想着脚踏两条船,他也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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