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南行（30）——检阅海浪

憨人秋梦

  我五点钟起床，六点钟走去博鳌鎮西海岸，正襟危坐，双腿下垂，面朝东方，眼望中国南海，仿佛在检阅大海上翻腾澎湃的波涛。此刻，天尚未大亮，我刚才走在街口，抬头还看见值班一宿准备交班的夜空中几颗明亮的星斗，涛声是远远就听见了的，轰隆隆好像远处有冰裂似的，有山崩似的，走近大海，靠在岸边围栏上，看见巨浪一个接一个奔涌咆哮，像要朝我盖过来，我被吓得几欲后倾，好像那家伙将要压到我身上，又几欲侧身避让，好像它不顾死活一般朝我猛撞过来，我要给它让出一条大道。还好，没有那么严重，它们一个个撞死在下面的海滩上了。这里是一个偏角，我重新上路沿着滨海大道望北走了几百米，来到一处临海的水泥堤坝上，这里像个悬崖，我认定此处观海位置极佳，面对着广阔无垠的大海，不仅左右两边极目远望都是海洋，而且，正前方驰骋目光，一览无余，只是海平线上方的天空，有一方宽大的黑云，形成一个大幕，从黑幕上方泛起的一丝淡红的彩云看，那将是太阳将要升起的地方，我毫不迟疑地坐下来，悬垂双腿，脚下有一片不宽的海滩，这个距离刚刚好，既是紧紧依偎在大海的身边，又不至于有发生不测以至葬身大海之嫌，端坐于这样的位置观沧海，历史上可能没有别人，现实中至少眼下没有别人，在海南岛的博鳌镇的西岸，二零一九年十一月八月早上六点到七点，我独自一人端坐在海岸上检阅大海的波涛，开始的时候，我这个检阅官还不太适应，几次都是看見滔天大浪轰隆隆盖过来，我上身下意识后仰，意在避让它们，以免被浪山活活碾碎，虽然我明明知道这事不可能发生，但是由不得当时不做出应急的反应，旁人救不了，性命不能儿戏，早起晨练的仅有的几个人已经过去了，刚才有个人在不远的海滩上走动，也早已消失了，现在唯一留下来的仅仅只有湖北老翁余龙才，对哪怕不会带来真正危险的危机不做出反应是不可能的，但我依然专心致志心无旁鹜地观沧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这是说大海的宽广无垠，说它呑吐日月星辰的非凡气象，而我今天更加关注的是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的壮观景色。天色微明，远处的黑浪如同一头头巨鲸跃起，或是一座座黑山在海面上十分惬意自由沉浮，稍近一些，则成为连绵靑山参差错落扑面而来，而那些与黑浪杂错的白浪如同皑皑雪峰突然间发生了骇人的雪崩，雪溅长空，生生息息，与黑白巨浪相伴的是永不消弥的震天轰响，从天上来，从海底来，从连天滚滚的大浪中来，让人震撼，让人心旌摇荡，魂魄战栗，让人仿佛置身在天崩地裂的末日。先且不顾这些，镇定情绪，安定思绪，石像般端坐于斯，继续检阅海浪。这是一种对我来说完全崭新的工作，它不同于检阅部队，或者群众游行，那都是从左至右由眼前行过，而今天我所检阅的对象，它们是从远处快速靠近我，呈现前呼后涌，汹涌澎湃，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阵容异常庞大，场面万分壮观，钱塘潮是比不得的，万马奔腾是形容不了的。它们勇猛无比，即使前面的大浪，成排的撞死在海滩上，后面也会前仆后继，掀起更高更大的滔天巨浪，前来接受我的检阅。我为我这辈子有机会在海南岛做出这等新兴的惊天动地的伟业而感动，而骄傲，而自豪！规定的时间到了，一轮红日卷起了黑幕，跳出了海面，像个大元帅升帐了，有鉴于过往的经验，我便起身离开大海，把后面的工作交给了东方的红太阳。

                                                        2019， 11， 8    记于博鳌滨城旅舍8502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