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蔡华东
“大禹治水划分九州,便有沔阳地名……”十几年前,作家池莉一篇千字短文,竟然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引发报刊网络转发难计其数,至今余韵流响不绝如缕。其“标题党”有直呼《救我沔阳》的,有以《沔阳,何时再续我的乡愁?》自问诘问的,也有以《大意失荆州糊涂毁沔阳》发出责怨哀怒的……
沔阳,你好!“沔彼流水,朝宗于海”“沔彼流水,其流汤汤”,沔阳神韵,从《诗经》泻出,至今仍流淌在田园阡陌绿野芳菲间。
2020年5月下旬,新冠大疫初平,我专程叩访沔阳小镇,欣见匆匆忽忽翩翩盈盈一派拔节生长的气象,其势似在咄咄呼唤:沔阳归来兮!
(一)
枕梦沔水,踏歌湖光。5月26日,雨后初霁,朝阳从彩云间透射出来,薄雾在林间氤氲缱绻,清清河水粼粼闪亮。踱步排湖,我在鸟儿争鸣中沉浸于遐想……
这是一片古老的泽国而相对年轻的土地。
沔水之北,是谓沔阳。
地质学上,40亿年的岁月以代、纪、世、期、时为记。歌曰:“新生早晚三四纪,六千万年喜山期,中生白垩侏叠三,燕山印支两亿年……”地质年代动辄亿万年。悠悠岁月,漫漫乾坤,沔水久长。它通常指滥觞于陕西壮阔于楚野的汉江的南支流。大约在8000年前,沔水流域进入云梦泽时期。随着“河水一石而六斗泥,泾水一石其泥数斗”的汉江“每与江湖水合,起滓必澄,故常填淤,而沮泽之区因成沃野”,江汉平原渐渐出现。历史上,这里河槽泄洪能力与洪水来量严重不平衡,洪水肆虐,灾难深重。李白曾为之发出“横溃豁中国,崔嵬飞迅湍”的惊叹。而世世代代流传、人们最熟悉的一句民谣,是“沙湖沔阳洲,十年九不收”。
但我们勤劳无畏的祖先,一俟泽国汪洋冲积、湖积为湖泊、土地,即开始了渔猎耕种,逐水而居,饭稻羮鱼,在这片大地上繁衍生息。故在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上,沔阳成名也早。考其建制,史载晋朝(公元266一420年)初期设立沔阳县。后为南北朝所废。西魏置沔阳郡。隋唐宋元明清,沔阳封制在县、郡、镇、府、州中聚散升降,其名亦变更轮回。其后躬逢其盛,自明代以来,“沔阳”一名有600多年恒定不变。新中国成立时,沔阳县赫然广有4678平方公里辖地。
让许多“老沔阳”扼腕叹息的是,至公元1986年撤县建市,沔阳改名仙桃。
这是一脉沔水哺育滋润的沃土。我们的祖先,在此创造了丰富的物质文明和优秀的文化历史。屈原在此与渔父问答,李白陆游在此高歌低吟,陈友谅在此建立“大汉国”与朱元璋斗雄争霸,童陈费陆四大世家在此文韬武略忠孝贤达……沔阳花鼓、沔阳三蒸、沔阳皮影、沔阳龙舟、沔阳小曲等等均在此勃发且洋溢无限的活力。
老沔阳,新仙桃。新仙桃承袭老沔阳而日新月异。可随着这片土地日渐富庶、繁华,也随着地域历史文化意识的唤醒与日益高涨,人们情不自禁从心头发出了“沔阳归来”的呐喊。
式微,式微,胡不归?
(二)
沔阳会被时光无情湮灭吗?非也。
宛若一座巨型博物馆,岁月正在这里结晶,空间将于这里凝聚。顺应民心众意,“沔阳小镇”蓝图横空出世。
2017年7月,规划用地1万亩、拟投资100亿的沔阳小镇工程开工。在原国家旅游局指导与支持下,由仙桃市政府主导、鄂旅投鼎力开发的这一工程,意在“依托百里排湖水乡特色,打造环武汉都市圈大型休闲度假目的地”。
不用讳言,“万亩排湖上,千载沔阳归”,难度非浅。老沔阳人都知道,做文化旅游,我们缺二老:一是缺老天爷眷顾,啥山川秀美奇峰峻岭名瀑异洞,丁点星沫不沾边;二是缺老祖宗留存的文化物质,啥古建名居史册典籍化石古物,均被一波复一波的洪峰扫荡,水过处一贫如洗,浪淘尽千古风流。
可是,历经流水千洗百劫而耿耿不屈的沔阳人,留下的是打不败不服输不服软不畏难的“沔估佬”精神。
仙桃市力争建成全国全域旅游示范市。
沔阳小镇是其最大最重要的示范性项目。
鄂旅投仙桃旅游投资开发公司董事长、总经理王中林,曾任仙桃市委副秘书长、仙桃市城投公司董事长。如今“一手托两家,两肩负一担”,主攻这一主战场。他告诉我,沔阳小镇立足“水文章”,一定会建设成为仙桃文旅的“第一品牌”,通过集约、造型、荟聚等手段,力争把湖的灵气做出来,把鱼的味道做出来,把码头文化的内涵做出来,把水乡人的生活场景和聪明才智做出来。总而言之,在眼下的万亩排湖地面上,解构、重构、异构(创新)全沔阳的历史文化风貌风情,笼千载于昼夜,纳全域于湖镇,让“老沔阳”寄顿乡愁归思,让“新仙桃”认识历史传统,让八方游客领略我水乡无限风光。
(三)
做,做出来。
在沔阳方言口语中,做,与“搞”一样,同是使用范围极广的动词,囊括与反映由没有到存在之间的过程。做,是劳作,是行动,是建造,是从无到有,是从微至伟。
劳动创造历史。劳动开创未来。天下万事万物,要得成就,唯在用心用情用功用力去做。
曾经的百里排湖,静静的,迷人的,景致旖旎,物产丰富。碧野先生驻此写下名篇,带露摘花,活色生香,历久弥鲜。排湖是原沔阳一百多处湖泊的典型代表。如今,在原排湖湖腹,1200亩水面的天鹅湖正在重生,履带式推土机发出低沉的轰鸣,炭黑色的湖泥卷卷滚滚涌上堤岸,已蓄水面在艳阳下澄明如镜。它将与两处小野湖和已掘成蓄水的一处小湖泊沟通勾连,进而形成四通八达的水道,串系起渠、涧、港、汊、湾、潭、汀、洲……辅之以剅、闸、轻舟、石码头,曲折回环,流转波洄。“西辉逐流水,荡漾游子情”“露暗烟浓草色新,一翻流水满溪春”……诗仙李白一再吟咏的流水,将在这里潺潺湲湲穿户入市生生不息。
还值得着笔一提的,有已建、正建、待建的芳洲、桃源、烟波、永顺等40多座小桥,君临水网之上,如虹如练,将构成湖景特色。世界著名哲学家海德格尔在《筑·居·思》里曾说,“桥以自身的方式把天、地、神、人聚集于自身。桥将它周围存在的场合整合为一个整体。”或平岸小桥、柔蓝一水,或雪压小桥、折梅寄远,或小桥秀绝、月下人人,或云压小桥、雾漫重门,或小桥烟雨、青笠杖屦……一弯小桥,诗痕画迹,将巧妙地与自然环境、文化信仰、生活方式融化于一体,岂不美哉快哉!
实地考察,我先后与负责工程设计、施工、监理、管理的10位年轻的工程师做了访谈,看得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做最优工程、有上佳呈现,是其共同心愿。工程总监李军伟说,水,作为最重要的核心元素,占规划用地的40%以上。水上建筑、水上园林、水上交通、水上集市、水上演艺、水上生产生活场景,都是思考的着眼点、实施的落脚点,蓝图必须在我们手中变为现实。还有水生态,要坚决通过生态治理,将现在的五类、劣五类改良提升到三类或二类,实现水满、水清,水上水中水底植物丰富多样,秀色如锦。现场主管程涛、屠乐康等带领我观看已完工或基本完工的见南阁、止水亭等,这些场所已是游人成群结队。设计主管周洪涛介绍说,沔阳小镇第一、二期工程将于今年秋季竣工并对外开放,第三期正紧锣密鼓地筹建。园林工程师汤春桥、高升则现场解说,绿化遵循三个字为基调:客厅区一一影,主干高大,冠幅阔大,日光下自有浓荫,入夜灯光映射;园林区一一色,树种树型逐一挑选,环绕或簇拥相关亭、榭、庭、廊等建筑景观,四时八节色彩斑斓;食神街区一一香,荷花梅花桂花茉莉月季争奇斗艳芬芳洋溢。至于乡土绿植中风情浓郁寓意隽永的杨柳依依、蒹葭苍苍、茭丛蒿排、苦楝(恋)花香、榔榆(郎遇)桥头、红莲(连)洁荷(合)、佳藕(偶)戏水、石榴籽(子)繁……也当宜形就势穿插点缀,巧工天成。而来自常熟古建的王磊、殷镇古建的卫亚洲,对正忙碌干活的能工巧匠赞不绝口:有了他们,小泥塑小木雕精细入微,栩栩如生。对沔阳的一腔热爱,就在这一丝不苟的细节中。
(四)
归来兮,沔阳小镇呼之欲出。
还有一支队伍,为沔阳小镇神形兼备惊艳面世走向全国走向世界呕心沥血。
沔水情、沔阳之光、梦洄沔阳、犹念沔水人家、沔阳小镇花漾年华……为一句句推介词,这帮“运营部”的年轻人竟难眠难休,其中有一词的征集改动达40多次。
同样年轻的运营部长张丽,原为媒体人。她说,沔阳小镇,河湖沟渠及建筑物为形体,水文化为灵魂。如何让这形态吸引人召唤人?如何让这灵魂感动人感染人?我们集思广益,抢在景区对外开放之前,拟出了一个又一个宣传、推介方案,其基准点,就是在疫情结束后,以多型多类的群众参与性活动为载体,步步历练,久久为功,以喜闻乐见身心投入的方式,让越来越多的人实地见证和共塑“沔阳归来”。
这不失为良策。沔阳者,天下之沔阳。关心关注的人越多,汇聚的才智自然越多。“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而诸葛亮正是娶沔阳黄丑女为妻哩。广采民智而不断丰富、改进、完善、提升,沔阳小镇就会有真正的运营业绩。张丽介绍,借智借势、引资引力,初步议定的国际性赛事、节事有四:一是策划、承办国际性沔阳杯体操艺术节,把仙桃“全国体操之乡”的名牌擦得更亮叫得更响。二是国际性沔阳水乡龙舟赛。眼下标准赛道水满岸齐、观展台阔大巍然,只待鼓响舟发,已有不少市民闻讯翘首以待。三是国际性沔阳排湖自行车赛,湖区环道早已竣工,备用活动中心也早已落成。四是国际性马拉松沔阳大赛,一旦举办即创本地历史,开仙桃先河。与此呼应,谋划中的沔水流域区域性活动有二:一是沔水流域民歌民谣友谊赛,一是沔水流域非物质文化遗产大展。至于群众性的捕鱼节、摸鱼赛、叉鱼赛等等活动,也在议论中。充满朝气,敢想敢闯,群策群力,张丽说,既享“头脑风暴”,又付出抓铁踏石的执行能力,我们有信心有决心,不负仙桃市、鄂旅投的重托和广大市民的期望,将沔阳小镇这片建设热土、水上乐园,打造成高品质的休闲度假目的地。
其情可鉴,其志可嘉。在与10多位社会各界人士座谈中,他们无不对“沔阳小镇”寄托着偌大期望。同时他们还寄望上级政府和相关部门对此给予更多关注,给予更大力度的支持。他们说,上下同欲者胜。“冒簪的小荷靠雨露,开步的娃娃靠扶助”,政府之手力度越大,沔阳小镇崛起的步伐就会越快。
“水郭春为市,沙村夜种田”“客心湖上雁,归思日边花”……打开沔阳县志,一代代古人,以深切的情怀,曾在沔阳留下众多美好的诗句。而今,沔水越千载,平湖兴小镇,几天实地探访,感慨良多,我将其凝成一句话:人心齐,泰山移;沔阳梦,归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