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影幢幢 不见少时月 晚上散步回来,东边的树影映着西边垂垂的暮光,幻出一片远山的剪影来。正自觉有趣,突然那幻山的背后,升起一个巨大的金黄的物事来。骇异间,那物事钝钝的升起,圆圆的,浑似一个铜球,想半天,才意识到这是月亮。哑然失笑。
呵呵,多久不见月啦?我熟悉的月亮,真不是这样子的。
最初的月亮,是冷厉的。
那天,指着她问奶奶,堂屋檐下那白白的是什么?奶奶慌忙按下我指向天空的手,说,那是月亮。指着她,她就会看见你,你再做了错事说了错话,她会在你睡着时用月牙割下你的耳朵。
我慌忙捂住耳朵,躲进房里昏黄的煤油灯的光晕里,深怕那皎洁的月光是她的视线,又盯住了我。
再长大些,爷爷抱着我在屋前的空地纳凉。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拂过我光溜溜的背脊。月光漫过前排人家的屋脊,柔柔地铺满我家的墙,于是那墙也白净了。动人的神话漾在夏夜尚有余温的空气里:那是一个叫嫦娥的姑娘,她偷吃了西王母给她丈夫后羿的神药,于是飞进了月亮,嗯,她一个人呐,没有家了。她养了一只小兔子,哦,还有一个叫吴刚的人在旁边砍桂花树,那树砍一分口子,就又长出一分,总也砍不断......
原来月亮这么不快乐,好吧,我原谅她了。
很多个夏夜,我和小伙伴们去田塍边抓萤火虫。装过青霉素的小瓶子,用索子小心系好提在手上,我们睁大了眼去草棵子里找寻那闪光的小精灵。月下的草间,露珠也一样晶莹生光,往往惊喜地跑过去,那光就暗了,不甘心伸手去摸,一滴露水。月亮你骗人!正失望时,草稞子下面有光闪动,小心翼翼翻开草叶,呀!真的是萤火虫!
小小的玻璃瓶,几个光点此明彼暗煞是好看。走到村头,各家的妈妈接着孩子,无一例外的要孩子打开橡胶瓶盖,于是奄奄一息的小精灵们终于逃出生天,闪着光升起,融进皎洁的月光中。闪烁的群星,清冷的月辉,还有我的萤火虫精灵,无数次定格在我诗意的梦里。
上学了。家里没有闹钟,起床就指着鸡叫了。每每鸡叫头遍,我就醒来。见窗外一片光明,我赶紧爬起来,收拾书包就要出门。那时家里顶门杠子插门销子把大门武装得像个坦克,我就踮着脚一样一样地拆呀拆。奶奶慌忙下床捉住我的手,我急了说天都亮了,你要害我迟到!
一阵鸡飞狗跳,我夺门而出,胜利奔向学校。
村外,静悄悄的,鸡和狗都睡回笼觉了,连田野里青蛙都安静睡着。天上那个白亮亮的月牙促狭地笑看着我。我越走越觉得尴尬,只好往回去。门口,小脚的奶奶和脸色铁青的小姑正候着我呢!后来,我才知道鸡那时叫一遍,才四点多.......
爷爷奶奶那慈祥的面容,早已挂在墙上了。童年那晶莹的露珠和皎洁的月光,都沉在记忆深处。有时觉得那段时光满是饥饿和匮乏,或者说一贫如洗。可是总也洗不掉的是那清澈的月光,还有对未来的梦想。
眼前的月亮,裹在城市的红尘里,黄灿灿的,显得肥胖沉重。许是跟我一样,缺了梦想来牵着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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