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张桂军

大雨滂沱，
我像一个找不到母亲的孩子
魂飞魄散在老天野地里深一脚浅一脚拼命地奔波，
漆黑的夜啊像一个无形的厉鬼总是张牙舞爪如影随形地追逐着着我，
似乎手一伸就能紧紧抓住了我，再难摆脱。
我不敢向往后看不敢呼吸不敢停脚甚至不敢不分辨东南西北脚下是路是草还是河，
摔倒了爬起来摔倒了爬起来摔倒了赶紧再爬起来
脚崴了不知道疼脸上有了泥浆不知道擦额头摔破了也不知道裹，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得快一点儿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一个不声不响的魔鬼、一个爱开玩笑的魔鬼、一个一脸凶相的魔鬼、忽而是一个忽而又变成了一**替在我的脑海在我的眼前闪烁……
跑啊跑，跑啊跑，扯破了衣衫凌乱头发，
雨水伴着血水伴着泥浆伴着枯枝伴着草叶满头满脸满身倒分不清了自己是人还是鬼……
长夜难明赤县天，百年魔怪舞翩跹……
我以为这是春风和煦阳光明媚的白天，谁知道竟然是如此艰险的暗夜,
多么希望天外能伸来一个有力的大手像提着一只小鸡一样轻轻把我提起来放到一个草长莺飞人流熙攘的地方啊，可是望眼欲穿就是没有，只有拼命只有拼命只有不顾一切地拼命……
无数次看见母亲在前面向我招手，无数次看见前面出现光明，可仿佛是魔鬼的有意戏弄，倏地一闪，又是无尽的黑暗无尽的黑暗……而且耳边还传来它们奸计得成的阴冷的笑、奸邪的笑……
我心里一惊，有一种被欺骗被戏弄的屈辱，可又有什么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没有眼泪只有吸一下鼻子继续跑啊跑，跑啊跑，一任扯破了衣衫凌乱头发，一任雨水伴着血水伴着泥浆伴着枯枝伴着草叶满头满脸满身倒分不清了自己是人还是鬼……
突然，我听到了一声鸡啼，隐隐的，好像很远很远……我竖起耳耳去听——啊，是的，真的是鸡啼！我又听到了一声！天要亮了天要亮了天真的要亮了——我后背后的阴冷似乎正渐渐地离我而去渐渐地离我而去……真的是正离我而去！——我的身体分明又恢复到了以前那样的舒服那样地自在！下意识地一抬头——真的天亮了，一道晨曦撕破浓浓的夜色来到了我眼前！——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风也住了。
“天亮了——”“天亮了——”“天亮了——”我停下脚步，伸着两臂冲天高喊。我像一只小鹿轻快地向前跑。我看见小树，喊：“小树小树，天亮了——”一只小鸟从巢里探出头，我喊：“小鸟小鸟，天亮了——”小河潺潺，我喊：“小河小河，天亮了——”一条小鱼跳出水面。我喊：“小鱼小鱼，天亮了——”
太阳在东方冉冉升起，不知不觉我的眼泪就像那草尖上的露珠奔涌而出……
（20200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