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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他们在一起只有五年的时光,五年后他们有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那年他三十四岁,她三十岁。甜蜜温馨的生活只维持了五年!
有一天,他跟她说:“我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是一个特别幽静而衰伤的夜晚!知了在这个闷热夏天唱着令人迷惘的歌曲!
她有点不安,问他:“去哪儿?”他叹了口气,接着提起了气,有点生硬地说道:“那是很远的地方,不能告诉你!”
“真的要去吗?”他搂着她,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像是作别:"是的,一定要去,我不在的日子里,一切都拜托你了!孩子们就靠你照顾了!”他带着歉意说。
第二天,他吃了早餐,与她告别。他很快地打开门大步冲了出去,而她站在门口,有句话想大声问他,可是她却什么也没说,眼里含着泪水,很久很久,她无力倚靠在门上,双眼紧紧地闭着,泪水从眼角悄悄地不断地涌出来,流过了面颊,滴湿了衣襟。
他走后的第一年,她自己过的春节,邻居们都热热闹闹的,放鞭炮,蒸年糕,到处串门,一家人吃团圆饭。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她看着两不满两岁的孩子,她想,做孩子多好啊,他们不知道什么叫思念,不知道悲伤,不知道等待,喂完孩子吃饭,她一个人下了点面条,煮了个鸡蛋,就这样过了他离开后的第一个年三十。
晚上,人们都睡了,她打开窗,任冰冷的风刮过她的脸,一件薄薄的外衣披在肩上,她从抽屉里缓缓地拿出一张发黄的信纸,刚要提笔,却停顿了一下,她有好多话要说,这些话占满了她的整个脑袋,可是却一下子又无从落笔,她的右手轻轻地按住了信纸,写道:“亲爱的,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你在那边还好吗?今天是大年三十,你有没有饺子吃?你过得怎么样?还习惯那边的生活吗?孩子们一切都好,我也很好,你不用挂念。”她本来想写:“我很孤独,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可是她没有写,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最痛心的问题,她不想他也同样挂念着她,她知道他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她有时会隐隐约约地觉得他的离开与他的工作会有某种联系,但她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于是这是一封没有收件人地址的信。写完,她轻轻地仔细地把信纸折好,装进信封里。
他走后的第二年,她仍然在上班,下班,照顾孩子,回忆他们的美好五年时光中度过。还记得他们初次相遇是在公园的湖上。他与他的两个好友从对面缓缓驶来,他拿着桨不知所措地在原来的地方兜着圈,他的两个朋友放肆地嘲笑他。而她刚好也从他对面驶过,她见到这样一个英俊儒雅的轻年,竟然连划船也不会,心里不襟觉得好笑,她发觉他好像看着自己,于是整个脸绯红起来,故意躲闪他同样不好意思的眼神,紧紧地泯着嘴不露出想笑的痕迹。
她是寂寞的。晚上,她那年轻的身体有一种颤抖和痒的冲动。她渴求有人来抚摸她的柔软的头发,有人在她耳边喃喃细语,有人紧紧地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亲吻她的双唇,而那个人,在她真实的渴望中,那个就是他,她日思夜想的丈夫。
有一年,她带着孩子在楼下散步,突然有两三个黑影从草丛中跳出来,他们大声问道:“你的丈夫呢?”她立即警觉起来,“不知道,他很久都没有回来了!”她下意识紧紧拉着两个孩子的手。那三个人挑逗地说:“他该不会有了别人了吧。啊,哈哈哈~”两个从不问起爸爸的孩子突然问了她爸爸在哪里?为什么我们从未见过他?这一问,又激起她心中的痛。
从春天盼到冬天,从春暖花开盼到大雪纷飞,从第一年的大年三十盼到第十年的大年三十。她的抽屉里已经有十封写给他的信了。第十年,孩子也读小学了,她一个人这么多年抚养着两个孩子,养大两个孩子的确不容易,可是她最难受的就是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她最难过的就是在孤冷凄清的夜晚没有人陪伴。等呀盼呀,在这年的一个夜晚,容易有人敲门,她披上外衣,打开门,一张熟悉的面孔震撼了她整颗心,这么多年来的悲伤与孤独像洪水一样涌上心头,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看见他手中的行李,正要伸手去接,又犹豫了,不知是不是这么多年见他们变生疏了,而他却毫不犹豫地重重把行李丢在地上,一个剑步张开他的双手紧紧地抱住她,“我回来了!”
吃过晚饭,他对她说:“明天我就要走了,今晚我是悄悄赶回来的!"其实,就在不久前,她从收音机中得知我国的科技取得重大成果,重大突破的时候,她就明白他的离开是有原因的,是有价值的,是她为他付出一生的青春,付出她全部的孤独甚至是死亡也值得的!
他们一生分开了二十八年,到了他头发斑白的时候,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度过他们幸福的晚年了。
2、
初冬已经很冷了,珍戴着粉红的手套急急地出门了。她追着赫喊着:“等一下!”
“珍,快点!”
赫拉着珍匆忙赶上去学校的车。车里挤满了人,珍被赫使劲推了进去。
车开动了,赫却没上得了车。
赫嘱咐道:“珍,别睡着了!”
珍与往常一样,随着车的一晃一晃也渐渐迷糊起来!睡着睡着,珍的头轻轻地靠在一个男生的肩膀上。等她发觉的时候,车不知开出了多远。
珍生气地看着这个给她肩膀依靠的男生:“为什么不叫醒我!司机,停车!”
于是珍与男生下了车。他们决定搭计程车回学校!
到了学校,珍蹑手蹑脚地从校门口经过,本以为老师不会发觉,突然老师转过头:“珍,你也榜上有名!”
这样全体迟到的学生都被被罚仰卧起坐。
到了上课时间,老师大声地说:“今天有一位新同学报到!”
教室门被推开,老师说:“你是?”“俊”珍抬起头,一脸的埋怨与惊讶,是那位男生!
下课了,赫朝俊走去:“你好,我是赫,请多指教!”俊抬头看了看他,没有出声。
赫又说:“是这样的,学生必须参加社团。你要报哪个!”
“我没兴趣!”
这时珍走过来,俊看着她,回过头对赫说:“你报哪个我就报哪个!”
赫、俊、珍他们几个来到播音室,秋突然嚷道:“不好了,发不出声音了!”
俊走过来,观察了一阵子,把音响的插头调换了位置:“接错线了!”秋马上去试试话筒,果然能发出声音。
“俊,你真是厉害!”琳也跟着附和,她走近俊,俊却没有理她。
俊来到学校资料室,翻开十几年前在校就读的学员相册,不经意间看到一张照片,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被剪掉一个人的照片,照片里是她妈妈与一个男生的合影。俊来到大学的教室,一个教授正在布置数学题目给学生。俊第一个上去把题目给做了一遍,完全没有错,而且公式是教授从没有见过的公式。
教授说:“你好厉害!”又看到俊的衣领上写着“高”字,
“哦,原来你是高中生!”
到了音乐课钢琴考试的时候了。俊呆呆地坐在钢琴前面,没有动静。
珍对老师说:“老师,他是新生!”
“那回去要好好练习!"第二天珍就带着俊来到教室的钢琴前。
俊问:”干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教你弹钢琴啦!”俊笑了笑,修长的双手轻轻地按在键盘上,熟练地弹奏起来!
“你不是说你不会弹琴吗?”
“我没有说过呵!”
“这首曲子真好听,叫什名字?”
“第一次。”
“第一次,第一次。”珍默默地重复着。
又到了午休广播时间。只有珍一个人在讲话。
“有一个人,他曾经答应我他会来这里同我一起主持节目的,可是他失约了,可能这时他正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晒着太阳呢!好吧,现在我们播放……”
此时,俊正躺在天台的桌子上听着珍播放的歌曲呢!
第二次广播时间,俊带着一些唱片来到播音室,珍放了一张,
“不是第一次吗?你上次弹奏的音乐!”
“真好听,第一次逃课,第一次和你烧落叶,第一次和你享受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呢!”
前些日子,俊说为了报答珍的音乐课上的人情带着珍在自习课的时候来到那条长长的白桦林的路上,她们骑着单车,互相交谈,相互畅谈人生的理想。
珍说:“我好希望见到初雪啊!”第二天老师罚他们扫操场烧落叶一个月。到了烧落叶的时候了。
珍一边烧一边说:“这落叶的味道可真熟悉。古人说落叶的味道是榛果的味道。小时候,爸爸偷偷地背着妈妈抽烟,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落叶的味道是爸爸身上的味道!”
“珍,如果你已经决定不再见某个人,心里忍着,你是决定去见还是不再见?”
“想念就去见啊,想念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于是俊每一有时间就跑到大学那里跟教授请教数学问题。其实那张相片的男生就是教授,他的爸爸就是这位教授。可是俊的妈妈却说爸爸已经死了。
广播时间到了。赫与俊同时来到播音室。
赫说:“你为什么经常跑到我爸的教室与他探讨数学?你为什么总是接近珍?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你是不是想利用珍来气我?”
“是的!”俊负气地说。
这时,珍在门外听到了,冲进来,哭着说:“这是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要利用我?”俊来不及解释,珍就跑掉了。
播音室一伙人组织去山上别墅度假。晚上,珍一个人出来散步,却迷失了方向,同学们拿着探照灯四处寻找。珍走着走着,摔了一跤,周围黑乎乎一处,又冷害怕,珍的眼泪不自觉涌了上来。没过多久,一束亮光从珍的眼前射进来。珍抬起头,亮光的那边是俊。此时,珍冲向俊的怀抱。
“我对你是真心的!”
“其实我也没有恨你!”两个人的误会终于解除了。
此时已下起了初雪。他们相约来到那片白桦林,相互追逐着,朝着对方扔雪球。在雪堆上他们堆了一个大的雪人。在那张废弃的桌子上,她们堆了两个小的雪人。珍把两个雪人嘴对着嘴摆在一起。突然珍给了俊一个吻,俊有点儿缓不过神来。俊笑了,对着珍的嘴轻轻地吻了一下。此时阳光与白雪照耀着这对纯情的恋人。雪地上留下她们深深浅浅的脚印。
夜深了,俊送珍回家,珍挽留他在她家吃饭。珍的妹妹把相册拿出来给俊看。翻着翻着,俊看到了在资料室看到的照片,
他问妹妹:“右边的是谁?”
“是我爸爸!”俊冲了出去。他去到教授的工作室,终于明白照片里的两个男生都与自己的妈妈有关密切的关系。他在想:会不会珍和自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呢?而赫和自己也是同父的兄弟!
回来的路上,珍和俊说好是12月31号在街上见面的。可是俊决定了,要和妈妈去美国。
31号终于到了,珍一直在街上等着俊,却迟迟未等到。
第二天却传来了俊出车祸的消息。珍悲痛万分。
或许,在这白雪纷飞的夜晚,最美好的回忆就停留在他们堆雪人的那一天!
3、
海岸上住着一个女孩和她的老祖母。
祖母很老了,头发白雪一样的银亮,皱纹像拱起的蚯蚓,爬满了宽宽的额头。她的双眼迷离而浑浊,总是有一个影子在她眼里跳动。她的鼻子很灵,什么味道都能辨析得清清楚楚。她的头顶上,戴着细细长长的红毯似的毛巾。牙齿几乎掉光,嘴巴像一团肉似的深深陷进去。她一直织着围巾、渔网或者衣服之类的东西。
女孩十岁左右的模样,乌发也学着老祖母用红布盘起,那双水灵的大眼睛,像极了祖母少女时的眼睛,如海,很深很深的蓝盈盈的海的颜色。她的眼里,闪着一丝细微的淡黄色的火苗,应该是蜡烛的影子吧。女孩很喜欢照镜子,那面珍珠般光滑的铜镜,仿佛已经烙下了女孩爱笑的模样。女孩喜欢看着祖母织着她的新衣。此时,她又像往常一样,缠着祖母给她讲故事:“奶奶,能给我讲故事吗?”
“好吧,你想听什么故事?”祖母慈祥的笑笑,似乎这个笑容已经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
“黄昏海的故事!”祖母微笑着点点头。
“从前,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和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她们都出生在贵族家庭,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可是,他们的家族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于是她们逃得很远很远。逃到了永远也无人发现的海边,开始了他们艰苦而幸福的生活。“
祖母讲着讲着,仿佛那眼里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回忆的时光里,总是充满了甜蜜的忧伤。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他们,怎么会习惯海边的巨风大浪,简陋的衣服和那鱼干的咸腥味?每天,姑娘在破旧的木屋里点燃着熊熊烈火,火势时高时低,姑娘不停的用并不熟悉的动作劈着柴,往火柴堆里添加燃料。一天,天气异常寒冷,大风从大海吹向木屋,敲打着房门,房门上的铃铛“哐当”作响,姑娘以为是丈夫回来了,急忙站起身,用风一样的速度朝木门跑去,可是又立即停了下来,心想不会是坏人吧,不会是被家族的人发现他们的行踪了吧?姑娘手中拿起一根粗粗的木柴,轻声问:“谁?!”“亲爱的,是我!”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磁性、有力而又年轻的声音。
姑娘打开门,小伙子伸出健壮而黝黑的双臂,可是她看见的已经不是年少的他了。原本精致的发型,已经编成了一条条长长的辫子,原来小男孩似的眼睛已经多出了些许坚毅的味道,脸上粘满了灰尘,嘴上长出了胡子,全身上下都是难闻的海的味道。姑娘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是他年轻可爱的丈夫吗?现在怎么成了满身都是肌肉的男子汉?不过出海几个月,他就变得如此的成熟?!姑娘仔细打量他脸上的疤痕,那是很久以前他为了救她而留下的伤痕。是他,真是他,我亲爱的丈夫!姑娘扑向他,紧紧的搂着他,眼泪滴在他的肩上。
思念成海,姑娘虽然讨厌海的腥味,可是,因为有了他的鼓动,有了他温实的臂膀,她决定与他观赏黄昏世界里的海洋。他们坐在黄色的细软的沙滩上,海水冲刷着他们的脚,蓝色的天空宝石一样的纯洁的蓝,几朵白云悠悠飘荡在海天之间,仿佛,这些白云的其中两朵就是现在的他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爱就爱,蓝天,就是上天给予他们的自由,大海,就是上天给他们爱的考验。天空渐渐暗下来,深情的蓝变成了灰的色调,云雾渐渐弥漫,太阳由耀眼的金黄逐渐变成暗红的紫色。带着一点点的浪漫、一点点的停滞、一点点的天长地久的感觉。大海由金黄色的粼粼波光,反射着紫霞沉着曼妙的美,在海天交接处倒映着灿烂如烟火的紫橙色的动感的美丽的脸庞。
少女温柔的问:“我们安全了吗?你确定他们不会找到我们!”
“亲爱的,当然安全了,只是我们以后都要过着穷苦的日子!你后悔吗?”
“有你,我就不后悔!“
可是,等待少女的只有他永远从海中消失的噩耗。每天黄昏,少女都会坐在海的边缘,迎着海风,看着无数个一样的黄昏海,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一直一直到她很老很老,掉光了牙齿,哭瞎了眼睛。
“奶奶,那后来呢?“
“后来,小伙子再也没有回来,之前,姑娘与他生了好多好多的娃娃,娃娃们长大了,就四处讨生活去了!
“我也想看黄昏海!”少女趴在地板上,天真的睁着眼睛。
“但愿你的每个黄昏海都有爱人陪伴!”祖母眼睛的那个影子,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而她的泪早已在心中默默流淌,流了整整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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