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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背起一场雪
一片白塑胶在风中愣了下
缓缓地像蒲公英籽飘落
该到来的终会到来
比如十二月一场雪
天与地的旅途够长
最初的一粒和几十粒雪独往
带着天空默言向大地进发
在地上积筑永夜眠乡
雪落地时就死了
雪籽消融在雪中
内里有婴儿的纯白
和骨头至白的静谧
许多年都是这样
年踩着冬雪飘逝
未雪之年，来年必会下雪
比期待自己和某人踏实
十二月背起一场雪
背起整个天空无声的信
背起过往岁月重访的白色孤寂
身体中必有一个虚空的渴望
当时间之花纷落，生灵唤醒彼此
在此岸，静默歌唱
2019年12月6日
车站
静静等车的七八个人
在黑暗中如草静静生长
他看侧边
一个黑色人形静静站着
她的黑色面孔淹匿五官轮廓
黑暗也是陌生的
第一次面对逸出
身外阴影的自虐，弃绝
乃至绝望，沮丧
他站在黑的角落
看见未完成的另一个
走向人群构建的黑团
许多面孔突然亮起来
五官在灯下暗自绽放
前面暗昧中的羽绒服女孩
斜站着轻微抖动着腿
既使有风也是静静的
看不清黑的树枝在摇
车来了载走一群复活的躯体
余下两三人支撑着夜晚的寂静
那个站牌有些不易察觉的歪斜
想要离去终究还是留在原地
2019年12月9日
蜕
黑色水滴在角落缝隙里饮泣
脚步叩响
余下的事了结，潮水一般退去
大理石板在黑夜中返光
照亮无数次时光重锤击打
在梦中醒来
脱下笨重衣服来一次苏醒
想要的不一定来
要走的返身归于原处
远处的郊村
寒冷再一次揭开思索的面纱
夜幕肥硕伸出丰盈臂膀
搅动格栅内多种可能
深渊的腿再伸一次
延续狼蜕变成犬之前
你的手还稚嫩
喂向羊的石籽是一种探索
你的脚晃动的执念
已习惯黑暗的眼，逐步
逼进黑色甬道，挤走前方的黑
城市板块出走了一块
缝隙里的云露出黑灰白团块
倾泄暗光
2019年12月16日
梦
梦见一个人悲惨的一生
零工打完了晚上接些私活
黑夜浸润白昼
沉睡的手捏不紧一枚硬币
拾起又坠落
醒来后所见汽车带走了流线
从碎片镜子里汲水的是时间
像一个水瓶贪婪吸吮精神，执念
你说：我所选择皆非悲惨
梦中旅途皆有可能
2019年12月25日
选择
雨夜车灯雪白
所照之处青烟涌动
站立的黑影掏出各自的
月光碎片
拼凑一个冷冽仙境
你紧闭嘴角锁住陷落的
话语山谷
站在空心的芦苇上
你并非是一个王者
在整块夜幕中
你选择两个点
拈起连成墨渲的线
向混浊的黑蓝天弹射
你已经选择好了
在不言的纸卷里
每天说几句分行的话
2020年1月17日
霓虹
暗夜里彩色重复说话
一种延缓的节奏
平淡覆盖表层
从深处
一些字寂寂走来
有时候物体是超现实
比如预期中的雪
人造彩虹各说各话
日子如泉水喷涌
他们不说话
时间呈现后果
排列的方式及功能惊人
蓝，绿，红，黄
对冲，融合，消逝
然后重新来过
2020年1月19日
长梦
背后玻璃房笼罩夜色的眼
提醒我每个时辰准点打卡
这个梦做了太久
大约有几十年
我不记得昨天
昨天仿佛已过了十几年
很久以前
我曾钻在黑洞里
艰难地爬上爬下
曾看见有人跳进粪池
躲避太阳的刺刀
也曾无数次从高处坠落
可我一次也没梦见初中老师
她严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使我久久抬不起头
2020年1月21日
隐语
在这个季节
动物是幸运的
我可以吃它
却不能阻止某物进入
未知的体内运动
对人说惊悚隐语
事物并非都向前生长
有时阧然坠落
像黑色的雪
2020年1月23日
口罩
斑鸠从门廊架上飞走
落在对面的树枝上
它在低头啄着什么
没有什么变故
过不多久它会返回
门廊架上的巢是
一根一根衔来搭建的
我想一根一根去数
站在下面不易看清
雀鸟幸福
可以轻易地到达一个地方
而我被不确定的空气隔开
2020年2月5日
菜地
远望上去那是一片菜地
少量菠菜杂生在长叶大蒜中
它不以大蒜为宿主
也没有大蒜自我防护攻击它
有时候我认为它是一种生命
身份来源不为人所知
它的侵入以一种警惕的形式
证明它的存在
让我重新思考生与死
剩余的时光怎样度过
我也是一个侵入者
从门中进入广大的田地
瞬息传送我到现在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
是生命中有点长的梦
自从园林花匠走后
经常走过寝室后的菜地
地里的菜苔枝叶低了
有的折损了
有的开出金黄的花
2020年2月27日
面具
他将温开水化解成秒钟
嘀嗒进白色面粉
用筷子慢慢搅拌
一个没有出口的房子
无声息地搅动
那些快忘掉的感觉
欲望退潮后一片空白
他想到更多翻新花样的吃食
不太长的一段日子
留下深深的刀痕
恐惧和无助和不安
无力和无聊和等待
连同搅碎的人形相互
吞噬和撕扯
湿的干的不湿不干的
白面团揉成一张饼
想盖住的那张脸消失了
20年3月13日
又见桃花开
外面的桃花应该开了
春天的脚步关在车盖里
隙缝里长出绿色的小草芽
我藏在屋内的思绪
淡淡的寂静被鸟鸣拉长
友人说二个月没写诗
一只生疏的手
写不出春天
写不出倒带的时光
崩断的忧伤
群里那张关于桃花的照片
昏暗无光
我心中的桃花不是这样的
应该是前年
一个明媚阳光的下午
几个花瓣一样的脸庞
微笑就是对座的风景
巧手做的巧克力
提示空气中飘过甜的苦涩
一步一步撤离芳华
20年3月14日
作用
母亲拿起木棍
对着大腿外侧敲打
骗过那些不堪的时间
自从她改口叫他儿子后
升高的血压似乎降了
他感到自己有些作用
公司通知返岗的时间
似乎不是那么遥遥无期
2020年3月22日
六十天后
玻璃窗好像没有关
我推了一下
摸不到斜靠窗外的拖把
摸不到摇晃的黑树
和树隙里的远处星灯
摸不到呜呜奔跑的人
他们都在黑暗中大声说话
他们都在阴霾中渴饮江水
许多逝去的事物
在风中零落，流亡
阳台上的窗户隔着
一个失忆的乌黑世界
摸不着另一个我
和许多人一起走进
黑森森的深处
2020年3月23日
愿念
他的下巴紧贴脖颈
脸上陈列常见的五官
嘴巴紧闭，脚不停地走
掩盖了思索
待在屋内两个月
左脚背有些别扭
多走几回
觉得踩踏的路
比以往平坦舒适
他想只有一次
没有下一次了
2020年4月24日
味道
空气中有割草后
躺尸的味道
黑树隙中一片叶子
掉落成炸裂声响
我触摸不到
道路上弥漫的开水味
多像儿时父亲
入夏汗湿的肩头
混合熟透的烟香
月光的味道
我闻不出来
四周充满仿造的光
和有缺陷的幸福
樟树下流溢出花香
而我只看到树的斑驳光影
地上的树影飘出药草和忍冬花香
我的脑中背书
知道它的藤蔓隐身在
黑团树冠上
2020年4月30日
蓝色大道
蓝色大道并不沉郁
相反很沉稳
只有一截蓝色马路
路旁花圃陈列美好姿态
我隔着一层闻到
过滤的淡淡青草味
是以前不经意所忽视的
薄的一层引我内观
似乎以前从未审视我
或是排除不了杂音
我的意念守一
知道了更多的我
是怎样的
好与身外世界
达到一种平衡
或者是一种张力
2020年5月1日
血
我的血可能肮脏
失去一点不会觉得可惜
蚊子掘开血的出口
似丢弃无用的词
如同无皱纹的脸
对我多余
时间在月亮面前失效
月光穿透
我的厌倦和颓唐
显得如此宁静
2020年5月2日
立夏未至
一颗星星拖着弯月
往后拉
退到樟林帷幕后
时间如潮水
退去
留下许多石子的
记忆，在沙砾中
一片蛙鸣
撤离，隐于远郊
听不见声音的地方
生命还原成寂静
2020年5月2日
雨滴
茎叶上缠绵，一滴接着一滴
逝去，雨水在城郊不是每天都能
邂逅种子
我的名字走失了
像苦苣菜种子搜索
水泥裂隙，深入
不大的一块泥土
隐匿
白天的烟云，夜晚的阴暗
梦的影像，像雨幕一样覆盖
击穿深处的我
滴落产生的疼痛
微小的生长
2020年5月13日
立夏
一个绿色尸体停在
手臂上，春天死了
飞虫睁大眼睛
在花草中寻找
舍弃季节的面目
你从原路返回
从此不知秋瞑夏蝉
听到夏天咶噪的形象
扩大，填充
余下少女的果实
2020年5月14日
不粘锅
不粘锅底乌黑亮敞
像和尚头上戒疤
我用塑料勺刮米锅巴
大底事物会是这样：
起先粘连度尚可
之后渐少关联
不粘锅底反向而行
先是不粘连
后来逐渐粘上了
像是表面不喜欢命运的人
走进各自似命定的人形
本想给农人多留几颗剩米
又想凡事有空隙好
余下的让僧人超度
2020年5月24日
雨
灰色的下午
淡淡的叹息
像突然降临的雨
关上窗发呆，静思
近处的雨
来不及替换身形
辨认不出哪一个是真实
远处的也是雨
漂渺得像梦幻
春的尾巴被剪断，钻进窗来
合着雨声住满小屋
就像关闭一个我
又重新填满许多虚的碎片
就像什么也不想
时光在过去未来加速奔跑
一个避不开的梦
我从未坐在那里
2020年5月24日
逍遥
有时疲倦是个好东西
接近于繁华后一地白净
从限定出发抵达逍遥
当你正视苦行时
名词的边界渐消亡
自由来自陈旧的躯壳
别去追求黑暗角落里的辞
蝴蝶落在身上
并不是真的只有一种
梦的符号显现还可借助
多种具象的契机
只有现在酷似实在
我梦不到蝴蝶
看到蓝天上的海
涌动鲲卵的冥音
2020年5月28日
画
绿色屏障有三层楼高
在前面路口延伸至我脑后
宁静扩大，淤积成一个巨物
整体的观感大于背后琐碎的轮廓
截断一座高楼
省略多余的部分
楼顶外幕墙闪烁
仿制的落雨，烟花沉降
以霓虹的形式重新演绎
几十年前的书本中
躺着这样一幅画
一堵长墙横陈视觉中心
似插入后来的尘埃，草间
那幅画中的少年
眼睛还是那么迷惘
现在看来已被绿色屏风
整除成时代的余数
伪装于失落后的宁静
2020年6月1日
翔
热风，模糊的五月尽头
一排樟树绿色肌肤抖动
似酒神的微薰
一只鸟滑翔至对面树上
贴地蒙尘的曲曲菜从屋基下露半头
肌体内绿色的流动
绿色汗水凝结光合荣耀
尘土里微言：
自由依傍翅膀孕生
无碍，疾行是鸟的幸福
词语的冲锋最快
不需凭待风和轻薄的形体
驾驭字形是另外一种
飞翔
2020年6月1日
生长
花开，衰颓，
比如孩子错误的情绪，自行了结。
这是一个过程，河蚌自怜，伤心，在内部结果
狗吠来自听觉的脆弱，你说是敏感
就像一个人对词语依赖，沉溺
重返孩子积木的现场
一边衰败，另一边生长
孩子来回踱步说：我活，你死
2020年6月1日
离辞
走远了，像天空那么远，灰白的远，
大口呼气，脸色卡白的远
窗外传来意想不到的撕裂，看不见的告别
捆绑的雷声滚来滚去
雨声细密，娓娓道来，却讲不清一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风吹树声，人声被隔离在空气里，彼此各安其位
一堵声墙与另一堵拉开距离
存在的隙缝，被突然拉扯，放大
像拉面一样弹回原样，酥软，蒙尘
等待时间收割
别了，我看不见摸不着听不清
来自四面八方的辗压
曾经软弱无力，愧疚，凭厚脸支撑，现在也是
从现在开始辞别
不能辞别的
让他在风雨中喟叹，辨析，吃饭，流汗
2020年6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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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20-7-7 06:3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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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20-7-7 12: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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