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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胡沐仪长到五、六岁就当了放牛伢,帮家里放牛。 那时,他父亲胡德鹏虽然是小学教员,但教员这个职业不是铁饭碗,有学校聘请才有书教。薪水也低,一个月的钱籴不到一挑米,还常常拖欠,一拖几个月。单靠胡德鹏微薄的薪水,一家人生活实在难已为继,金玉珍便伙同沐仪的二伯租种了几亩田——沐仪二伯早年丧妻,没再续弦,孤身一人,一直同沐仪家一块过。金玉珍虽然是城里人,却很能吃苦,自从种了租田,也练得插秧、割谷样样农活都会做了。开始没牛,便同人家用人工换牛工,往往延误季节。后来就和沐仪的三伯家合买了一头牛。三伯的孩子比沐仪小,放牛自然就落到了小沐仪的头上。起初是金玉珍帮着儿子把牛赶上山,后来沐仪自己赶。 胡沐仪喜欢放牛,他说放牛好玩。 在伏虎台,周围山场大,放牛地方多。自从村里人信了天主教,村里又建起了教堂,伏虎台同南山那边姓田的大姓之间的山界,渐渐地模糊起来,放牛再也不怕放过界了。几个小伙伴事先约好去处,到时把牛往山上一丢,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抓子、点窝、下成山、打花棍,可玩好多种花样,玩具多是从山上捡来的石子。 玩累了,腻了,就满山去寻野果吃。春天抽茅簪、挖地梨,夏天采草莓、摘山楂。渴了就去捧沁水喝——那水是从山里沁出来的,清冽纯净还有点甜,不像现在的水,要么涩,要么一点味道儿也没有。 到了秋天,牧童们有时还溜到山脚地里,去偷些剥豇、黄豆角、红苕等,躲在山坳里烧了吃。一个个吃得满嘴满脸黑糊糊的,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哈哈……”直乐得捧着肚子笑得疼。 他们偷豆角从不在一块地里偷,总是这块地里摘两把,那块地里摘两把。在一块地里摘多了容易被主人发现。只有一回,腊生看到他家地里的豆角比别家的鼓胀,说:“我家豆角好,多摘些。”于是,四五个伢每人摘了一大捧,把豆蔓也扯得东倒西歪。第二天,他母亲看到豆角地被糟踏了一大片,站在地头朝山上狠狠骂了一顿:“小王八羔子们,你们摘就好点摘舍!把我的豆角糟踏完了——吃了不死呀!”山上,同腊生一块放牛的伢们听了都笑得打滚:“哈哈——真有味,骂了半天还不晓得骂的是自己的儿子!” 盛夏,中午太阳很毒。牧童们往往上山把牛一丢,就跳进冲里池塘中去玩水。山上的池塘都不很大,也不很深。黄泥底,水很清凉。在水中呆一会儿就遍体凉爽,署气尽除。小沐仪爱玩水但不会,自从那次被小伙伴一掌推到深水处差点淹死,母亲就再也不准他玩水了。每天用锅黑在他背上做记号,晚上回家检查,记号没了要受罚。胡沐仪终究没能学会玩水。 把牛丢在山上放,时不时也要瞅一瞅,不能让它跑了,不然也会出岔的。 有一回,沐仪和宝珍、腊生在山头上点窝,三人玩得正起劲,忽听山下有人喊:“牛吃秧罗!牛吃秧罗!” 他们调头一看,沐仪发现自家的牛不见了,慌得爬起来就往山下跑。果然是他家的牛吃了人家田里的秧,田主人把牛逮住正往村里赶哩。沐仪吓得“哇”地一声哭了。他知道自家牛吃了人家的秧,人家是不会轻易把牛还给他的。宝珍连忙安慰他。腊生还说:“莫哭,莫哭,我帮你去把牛要回来。”说着就朝那人追去。 不一会儿,腊生又低着头怏条条地转来了。他无可奈何地对沐仪说:“那家伙真结梗!我望他说了半天好话,他就是不把牛,说你的牛把他的秧稞吃了半头,不赔不行。” 牛放丢了,沐仪不敢回家。 “回去吧,回去吧!我们帮你去跟你妈说,叫她不打你,好吗?” 宝珍怎么哄,腊生怎么劝也不行。看着沐仪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宝珍都急哭了。 傍晚,牧童们都赶着牛回村去了,胡沐仪还躲在山上“呜呜”地哭着。宝珍也没回去,眼泪巴沙地陪着他。后来还是腊生引着金玉珍找上山来,才把他拉回了家。 其实当时田里秧稞刚刚发篼,被牛吃了只要及时追点肥也没多大损失。金玉珍答应赔给人家两担粪,就把牛牵回了。事后腊生还愤愤不平。第二天放牛路过那块田时,他偷着把田里的秧稞扯了好几篼。边扯边还说:“看你还结不结梗,看你还结不结梗!” 还有就是雨天放牛也很辛苦。要穿蓑衣戴斗笠。通往山上的田埂坑坑洼洼泥滑路烂。牵着牛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一不小心就会摔个四脚朝天,浑身糊满泥水冷嗖嗖的,那才不是味咧。不过碰上这样的天气,只要不太忙,多半是二伯去放牛。(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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