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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那是秋后的一天晚上,胡沐仪正在月光下的禾场上同腊生他们一块玩“抢羊”,他母亲金玉珍把他叫了回去对他说:“今天早点睡。明天送你去上学,看你还野不野。” “真的!”胡沐仪一听,高兴得手一拍跳了起来,连忙问,“我的书包呢?书呢?笔呢?” “那不,都在那儿。”金玉珍一边给小妹喂奶,一边用嘴向床头呶了呶说。 胡沐仪调头望去,只见床头的站门上挂着一个崭新的书包,深蓝色,上面还用五彩线绣着一条飞腾的小龙呢。原来这是金玉珍早就给儿子准备好了的。 胡沐仪一把取过书包就翻。他见里面装有一本书——他认得书面上的三个字:百、家、姓——还有两支笔,一个铜墨盒,一叠裁好的学书纸。这就是胡沐仪第一次上学的全部用品。不过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他把书包搂在怀里,喜滋滋的逗着刚刚吃过奶的小妹: “呵,呵,哥哥要上学喽,哥哥要上学喽!” 小妹被逗得“咯咯”地笑了,似乎也在向哥哥表示祝贺。 “看把你乐的!”母亲金玉珍抿着嘴也笑了。 胡沐仪早就盼望着上学念书的这一天。他表哥就在念书,他羡慕极了。 胡沐仪的表哥叫范青,是他姑**儿子,大不了他几岁,却已经念到高小了。说起来他表哥还是个苦人儿。胡沐仪的姑父早年就病逝,抛下孤儿寡母生活无着落。是胡德鹏介绍苦命的姐姐去天主堂给神甫帮佣,沐仪表哥才入了教会学校的。 学校歇假了,范青常来沐仪家,一来就引着沐仪玩,给他讲故事,教他唱歌、认字。胡沐仪很喜欢范青表哥,觉得他又聪明又有知识长得也帅。沐仪常想,我也要像表哥那样念很多的书、认很多的字,懂很多的知识,会唱很多好听的歌。 其实,胡德鹏早想把儿子带在身边去读书。一来连年战乱社会很不安定,带个孩子在身边有诸多不便;二来沐仪有了小妹,家里又喂了牛,妻子金玉珍也少不得要有个帮手,他只好违心地把儿子留在家里放牛了。 这年胡沐仪都满七岁了。眼看着应聘又要离家的父亲不能带上他去上学,他禁不住伤心地哭了。胡德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便同妻子玉珍商量,决定送儿子去村里私塾念书。胡沐仪这才安下心来。 那时,伏虎台周围没有官学。村里办了一所私塾,不大,最多时也只有一、二十个学童。执教的是个前清未进学的童生。家里穷,又不会种田,村里人关照他,让他教几个学童混口饭吃。起初,私塾就办在他家堂屋里,后来嫌他家堂屋太破旧,又黑暗,就把学校迁到了天主堂。伏虎台村没大户,家家靠种田为业,上学念书的都是农家子弟,所求不高,只要能认几个人名字、会打打算盘就行。私塾也一直是农闲开学,田里活路一忙就停课。 虽说读这样的私塾大不如上官学,但终归是上学念书了。所以,胡沐仪一听母亲说要送他去上学心里就乐开了花。当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心想:明天上学该是个什么样子呢? 想着想着,忽然,胡沐仪觉得自己坐在了一个敞亮的教室里,跟父亲他们学校的教室一般大,一样亮,书桌都是崭新的。周围坐满了般般大的伢们。有宝珍,有腊生,还有些就不认得了。一个个打着背手挺着胸,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脸上笑眯眯的。他父亲站在教室前面,一会儿教他们念书,一会儿教他们认字,一会儿教他们唱歌哩。唱呀,唱呀,猛地听到有人喊:“沐仪!”他“噢”地一声醒了——原来是个梦。 “快起来!” 母亲金玉珍正在催他,“天都大亮了,还不放牛去!” “还放牛哇?” 胡沐仪搊着朦胧的睡眼不解地问。 “我跟先生讲好了,”金玉珍一边忙着把吃过奶的小妹往摇篮里塞,一边答道,“往后一大早起来放牛,吃过早饭再上学。” 胡沐仪听了只好噘着嘴溜下床,胡乱地擦了把脸就放牛去了。 在山上,沐仪把上学的事告诉了宝珍和腊生。宝珍是个女孩,那时不兴上学。他约腊生一块上学。腊生沮丧着脸说:“我伯我妈说家里没钱,读不起。” “唉!”沐仪叹了口气,他真为腊生惋惜。 吃过早饭,胡沐仪就迫不及待地挎起书包连连催促母亲:“快点,快点! 人家都上学了。” 金玉珍安排好家务,又把小妹托付给了三婆,才领着沐仪出了门。《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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