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镇(1280年-1354年),字仲圭,号梅花道人,浙江嘉兴人。元代著名画家、书法家、诗人。早年村塾教书,从柳天骥研习“天人性命之学”,隐居,卖卜为生。山水师法董源、巨然,兼取马远、夏圭,干湿笔互用,尤擅带湿点苔。其工诗文书法,绘画题材多为渔父、古木、竹石之类,善画山水、梅花。草书学巩光,山水师法董源、巨然而又独出机杼,以雄强笔法辅以丰富墨法,自有一种苍茫沉郁、古厚纯朴之气。精写竹,师李衎,晚年则专写墨竹。墨竹宗文同,为文同后又一大家。善于用墨,淋漓雄厚,为元人之冠。兼工墨花,亦能写真。同以竹掩其画,镇以画掩其竹。其画虽势不能夺,唯以佳纸笔投之,欣然就几,随所欲为,乃可得也。诗词风格简劲奇拔,感情真挚,常以比兴自吐胸臆,接近陶潜诗风,外示平淡而内实郁愤。书法能结合王羲之和怀素之长而自具面目。每作画往往题诗文于其上,或行或草,墨沈淋漓,诗、书、画相映成趣,时人号为“三绝”。吴镇非常爱梅,家室四周遍植梅树,取斋名“梅花庵”。因居处有橡林,故书斋又名“橡室”。其画风对明清山水画的发展,有较大影响。他与王蒙、黄公望、倪瓒齐名,并称为元四家。水墨苍莽,淋漓雄厚。喜作渔父图,有清旷野逸之趣。墨竹宗文同,格调简率遒劲。精书法,工诗文。作品有《渔父图》《双桧平远图》《洞庭渔隐图》《芦花寒雁图》等。 《渔父图》轴 84.7×29.7厘米 吴镇 元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吴镇喜作《渔父图》以抒其怀,平生所作《渔父图》甚多,存世四幅,景物基本相似,此图原是四条屏中的第四幅,为其中代表。画作之上,但见群山耸峙,远岫在山岚雾霭之中若隐若现。零星几点树木,装点着山麓峰顶。坡旁水泽,小舟闲泊。一渔父头戴草笠,一手扶浆,一手执竿,坐船垂钓,境界迷蒙幽深。全图墨色苍润,山石、树木、枝叶浓淡交替,笔法多变,皴擦点染,借以表现层次关系并突出主要物象。画上自题:“目断烟波青有无,霜凋枫叶锦模糊,千尺浪,四腮鲈,诗筒相对酒葫芦。至元二年秋八月,梅花道人戏作渔父四幅并题。”此情此景,渔父头戴斗笠载酒船头,一任小船随波逐流,大有几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潇洒架势,庄周“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为者无所求,蔬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的超脱之境亦跃然纸上。《渔父图》画远山丛树,流泉曲水,老树平坡。坡旁溪水一泓,小舟闲泊。一渔父头戴草笠,一手扶桨,一手执鱼竿,坐船中垂钓。笔法圆润,意境幽深。《渔父图》,皆天空水阔,几只渔舟活动于其间,随意点染,意境或开阔,或幽深颇多变化,既画出了“放歌荡漾芦花风”,又描绘出“一叶随风万里身”的意境,吴镇以此寄托隐逸之意。此幅作远山丛树,流泉曲水,平坡老树。坡旁水泽,小舟闲泊。一渔夫头戴草笠,一手扶浆,一手执竿,坐船垂钓。对岸群山远岫,岗峦起伏,树木茂盛,溪流人家。远景诸峰峭拔而立,绵延起伏;中景坡石渐缓,相拥而卧,老树从中斜逸而出,枝干虬曲,树叶繁茂,一道幽泉从远山处蜿蜒而来,流水潺谖,汇人江中;近景的江面上,一渔父泛舟其上,他手扶桨一手执鱼竿,怡然自得地坐在船沿上垂钓,渔船两边沙碛点点,木盛草美,随风飘荡。图上正中草书“渔父辞”一首:目断烟波青有无,霜凋枫叶锦模糊,千尺浪,四腮鲈,诗筒相对酒葫芦。并款署:“至元二年秋八月,梅花道人戏作《渔父》四幅并题。”下钤二印。图上有清人王铎诗题。 在吴镇传世山水画中,渔父题材的作品占有相当数量,版式上有条幅、中堂、长卷,手法上有临摹、创作。理解吴镇的渔父形象,一是从图象学意义上,一是从吴镇留下的大量题画诗上。渔父形象在吴镇的渔父图中是吴镇所要表达的核心所在,但吴镇并没有对其主人公做细致刻画,而是尽情的描绘了周边环境。吴镇的图式经营大体是近处土坡,远处低矮山峦,中间大部分是辽阔的水面。这种图式,吴镇是以湿笔为之的,有一种烟雨茫茫之感,从而使远处山峦愈显遥远,中间水面愈显开阔,似乎带领观者进入一种凄静、孤寂、超尘脱俗的世界。吴镇巧妙的把渔父安排于水面一个较突出的位置,形象是模糊的,但给人的印象却是深刻的。结合吴镇多幅渔父图象,我们仍能从模糊的渔父形象中发现,他们神态的丰富、动作的多样非一般画家所能同日而语。《芦花寒雁图》里双雁起飞,渔父仰首观望,《渔父图》(1342年)里渔父凝视水面,等鱼上钩,《洞庭渔隐图》渔父动作矫健,撑篙回船,(《渔父图》1346年)童子拨舟返棹,渔父抱膝回顾,整幅画面予人一种独与天地往来的轻松和看破红尘“身外求身,梦中索梦”的超然。在中国古代,渔、樵、耕、读,常常被文人士大夫视为理想化的生活方式,并常被用作文艺作品的主题,以表达作者避世遁隐的愿望,其中尤以“渔隐”的素材最为普遍。时至元代,汉族文人仕进无门,社会地位骤降,江南士人遭遇尤甚。于是,“渔隐”就更频繁地出现在绘画作品中,其中以吴镇的《渔父图》最为典型。吴镇善作“渔隐”题材的山水画,传世《渔父图》即有多幅,此图是其中较有代表性的一幅。图中描绘江南水乡景色,平冈丛树,一渔父驾小舟逍遥于湖弯水色之间。全图墨色苍润,山石、树木、枝叶都注意到了墨色浓淡的交替运用,借以表现层次关系并突出主要物象。笔法多变,皴擦点染,均可看出作者高超的控笔能力。湖山间幽僻清寂的意境跃然纸上,给人以远离尘俗之感。吴镇的《渔父图》大都以秀劲潇洒的草书《渔父群》相配,诗、书、画相得益彰。即如此图中所书:“目断烟波青有无,霜凋枫叶锦模糊。千尺浪,四鳃鲈,诗筒相对酒葫芦。”诗为画图点睛,真切地表达出“一叶随风万里身”的隐逸情思。 吴镇出生前一年,南宋灭亡,文人的境遇相比宋代简直是天壤之别。伴随着吴镇成长的是国内起义军席卷,暴乱水灾地震更使得社会动荡不堪。元朝军队还远征他国,战争频仍民不聊生。难怪其《沁园春·题画骷髅》叹道:“古今多少风流,想蝇利蜗名几到头。看昨日他非,今朝我是,三回拜相,两度封侯。采菊篱边,种瓜圃内,都只到邙山土一丘。惺惺汉,皮囊扯破,便是骷髅。”吴镇终身不仕,卖卜于钱塘等地,这“渔父”大概也正是他精神世界的化身吧。 《渔父图》轴 元 吴镇 绢本水墨 176.1×95.6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此图取景于江南一带水乡。高树两本耸立湖畔,树下置一茅棚,有小径穿越敞棚可达湖边,湖沿蒲草萋萋,随风摇拂,对江平沙曲岸,远岫遥岑,更远处一峦秀起,山色入湖,扁舟一叶,水波涟漪之中,生动地描绘出“放歌荡漾芦花风”的情意。笔法圆润,意境幽深。画风师法巨然而又有变化。又曰:前景两棵树,下方有一路亭。对岸丘陵起伏,湖山荡漾,渔父归舟。用笔不多却表现了深邃宁静的大自然,令人心向往之。画中作者自题七言古风:“西风潇潇下木叶,江上青山愁万叠。长年悠优乐竿线,蓑笠几番风雨歇。渔童鼓枻忘西东,放歌荡漾芦花风。玉壶声长曲未终,举头明月磨青铜。夜深船尾鱼拨(泼)刺,云散天空烟水空阔。”此图是吴镇63岁时的作品,已形成其代表性的风格,是一帧风情闲逸、清光宜人的佳作。
《渔父图卷》,元代,吴镇,纸本墨笔,手卷,纵33厘米,横651.6厘米,上海博物馆藏 《渔父图卷》描绘浩渺宽广的江面,云山缥缈,欢快的渔人操舟往来。画仿荆浩笔意,下笔清奇,风神潇洒。山石用披麻皴,皴法细长而流畅,淡墨渲染,湿笔点苔,层次分明,有清雅隽永之致。陂陀上的数棵杂树,老枝槎枒,盘曲纵横,以秃笔中锋勾勒,树叶与树梢多作“介”字点与“蟹爪皴”,密处求疏、曲尽其态。所画渔舟十四只,渔夫十四人,其分广得宜。又参以优美的书法,取得诗、书、画三者相得益彰的效果。在古代文学作品中,渔父是一种隐逸文化的“图腾”符号或象征而已。此纸本墨笔卷纵33厘米,横651.6厘米,上有岸边、苇间、石后、水中等处十五艘小舟,除卷末上方一舟无人外,其他十四艘小舟上均有一渔父,或垂钓,或憩息,或吟啸等,神态各异,卷末山间有楼阁、渔舍等。每舟旁边均有一首《渔父词》。全图共用五纸拼接,其中第五纸只画了约四分之一左右,馀纸为吴瑩之、陆子临、黄顓三人所写题诗跋记。每纸接缝处最下方钤有“合同”、“水光竹色”二方骑缝朱印。此卷现藏于上海博物馆。有研究者认为,图卷中的渔父形象似吴镇“自画像”。其实,在古代文学作品中,渔父是一种隐逸文化的“图腾”符号或象征而已。 一扁舟,一渔父,茫茫大水,泛泛沧波,渔父超越了时空,达于永恒。《渔父图卷》释放出万古的荒寒,连时光都回溯到了远古里去。寒江独钓,用意超脱,性灵在沉沉夜中舒展自由的翅膀……世界上,没有哪个民族能像我们一样,对再平凡不过的渔父倾注感情反反复复讴之歌之丹青表之。让我们展读《渔父图卷》,冷月高悬,江天辽阔,扁舟一叶,乍起的秋风掠过水面,气氛高旷而荒寒。从流飘荡任意东西的渔父,他不孤独么?孤独。但不寂寞。天地之间,飘然一身,人与万物都淡化到了无我——无我才是有我——此刻月光也不是照在水上,而是照在心里。此刻他与风月融为一体,此刻他与宇宙同在。而从世俗的角度看,他从碌碌红尘中拔出腿来,撤退了,投降了,妥协了。但说到底,人又能如何呢,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你我孰非过客?而山河永恒,日月永恒,草木永恒。一颗躁动的心,一旦放回到大自然,就会立即安定下来。站在古典的岸边,放眼望去,大水之上,是禅,是忘我,是永恒,风一吹,就是千年。我深切地感受到,古人对于时间的理解、对于生命的感受,更能切近物事本体,远没有今人的种种隔膜,一日千年是能成立的。顾此,必然失彼。今人就是太执着了,沉迷于物欲不能自拔,双手抓满坚硬的物质,双足纠缠于泥淖,鼻梁上落满利欲的灰尘,丧失了种种对于生命本体的感受能力,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退化。作为本真的一面退化了,这个人就无情了。而那些画中渔父,抛却名利枷锁,将一颗心交还山水,托付明月。“寒江”“秋月”就已经够凄凉的了,这还不够,画家偏偏要加上一个“独钓”的渔父,简直透心凉——吴镇偏偏就要这份透心凉——凉才好,凉才清醒,凉才超脱。热,多么浑浊,多么骚动,多么不安啊。渔父非渔夫。渔夫是一种职业,目的性是其追求。渔父泛舟水上,何曾是猎鱼?他不但连渔具没有,有时连桨橹也没有。空明世界,辽阔江天,他钓的是清净,钓的是自我,钓的是心灵的超脱,此非有目的之钓,乃无心之钓,是水上禅。张志和“随意取适,垂钓去饵,不在得鱼”即是此意。禅师直钩垂钓,亦是此意。意在不钓,钓不在鱼,多么温情的人与世界的关系啊,中国文人画家们用淡然的笔墨注释着性灵的自由,超越分别见解,悟出大化妙理。从陆地到水上,渔父以内心之平静收摄江湖之险恶,《渔父图卷》也落脚到生命的觉醒,这才是中国文人画的担当。画家有意识地过滤掉了世事风烟,解放束缚的灵魂,一叶小舟,随风起伏,任意漂流,没有丝毫目的性,就这么至真至纯,就这么心无挂碍,不再追逐于蜗角名利,不再沉溺于爱恨情仇,不再疲于隐忍挣扎,此刻,人可爱的一面凸显了出来。这才好,这才好!烟波深处,不钓鲈鱼不钓名。“人生贵极是王侯,浮利浮名不自由。争得似,一扁舟,弄月吟风归去休。”(元代画家管道升《渔父词》)世界本简单,生命本纯净,如何获得真正的自我?去,找到生命里的那一叶小舟、那一片宁静的大水。水上,有中国人的哲学,亦有中国人的宗教。吴镇的渔父艺术书写出了中国文人画最辽阔最澄明的段落,那简约到再也不能再简的笔墨,那于无笔墨处画出的无极无涯的大水,那澄明自在的性灵,那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追求,正是道禅哲学绽放的花朵。渔父艺术的长处,不在于艺术本身,而在于中国传统生命哲学的理解,吴镇正是“以画说法”。《渔父图卷》好临摹,但不好获得,求皮相易,得精神难啊。渔父艺术,让我对人生有了新的理解。人是什么?人又能留住什么?但问长空皓月,但问江上清风,大钓不钓,无钩的钓竿最知道…… 附:《渔父》南唐·李煜“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这是一首题画词,是词人为南唐画家卫贤绘制的《春江钓叟图》所题。词开篇通过对江上和岸上两个场景的描绘来表现画中渔父的生活环境,接着写渔父的装束和生活,最后是词人对渔父的羡慕。全词语淡情疏,诗情与画境浑然一体,趣致盎然。 《渔歌子》五代·李珣“楚山青,湘水绿,春风澹荡看不足。草芊芊,花簇簇,渔艇棹歌相续。信浮沉,无管束,钓回乘月归湾曲。酒盈尊,云满屋,不见人间荣辱。”此词表现的是渔人超脱尘世的闲情逸致。上片是楚湘山水画,江山秀美,风物可爱,语言流利。下片描绘了“渔夫”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情趣,从外到内,“不见人间荣辱”。这正是封建时代正直知识分子,受压抑、打击、挫折之后的一种理想的追求,绝意仕进,与世无争。全词淡淡写景,缓缓抒情,风骨俊逸潇洒,态度旷达超拔,语言清新流利,文笔洒脱豪放,无不洋溢着一种“清胜”之美。 《渔父四首·其三》宋·苏轼“渔父醒,春江午,梦断落花飞絮。酒醒还醉醉还醒,一笑人间今古。”这组渔父词是苏轼被贬黄州时所作。作品中的渔父饮而醉、醉而醒,于飞絮红尘中阅尽世事之沧桑悲凉与无常,正包含着苏轼对自己多年来迷于政治是非而致人生峻厄的嘲讪与悲悯。被贬黄州是苏轼的人生低谷,此时写就渔父词,亦寄托了苏轼对世事的态度吧。 《西江月·渔父词》宋·辛弃疾“千丈悬崖削翠,一川落日镕金。白鸥来往本无心。选甚风波一任。别浦鱼肥堪脍,前村酒美重斟。千年往事已沈沈。闲管兴亡则甚。”淳熙五年(1178),辛弃疾由临安赴湖北任转运副使,舟行江上,过采石矶时创作了这首词。白鸥来往无心,人则与世无争,不管风浪如何险恶都能泰然处之。以鸥鸟喻渔父,兼以自喻之意,写其有鱼堪脍,有酒可斟,过着悠然自得的闲适生活,自然不会去关心千古的兴亡。身在红尘的辛弃疾,看到红尘之外的无忧无扰的渔父,也心生羡慕吧。 《好事近·其一》宋·朱敦儒“摇首出红尘,醒醉更无时节。活计绿蓑青笠,惯披霜冲雪。晚来风定钓丝闲,上下是新月。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鸿明灭。”朱敦儒羡慕渔父的生活,他辞官归隐后,生活嘉兴一带,闲时驾舟与友人玩兴,弹琴宴乐自娱,可谓神仙生活。“绿蓑青笠”、“披霜冲雪”,“独钓寒江”,都是词人恬淡自适的惯常生活状态。 《渔父词二首》元·赵孟頫 仲姬题云:人生贵极是王侯,浮利浮名不自由。争得似,一扁舟,弄月吟风归去休。“其一 渺渺烟波一叶舟,西风落木五湖秋。盟鸥鹭,傲王侯,管甚鲈鱼不上钩。其二 侬往东吴震泽州,烟波日日钓鱼舟。山似翠,酒如油,醉眼看山百自由。”一只小船行在浩渺的烟波上,西风吹叶落,太湖上一片秋意。我和鸥鹭结盟,傲视王侯,管他什么鲈鱼能不能上钩。我住在太湖边上,在烟波里每天划船钓鱼。青山像翠玉,美酒浓如油,喝醉了就看着山非常自由。两首词表达词人身在官场而傲视王侯,身虽富贵却向往江湖云水的性格。 以上几首渔父词,是古人在:“人生贵极是王侯,浮利浮名不自由。”“摆脱桎梏、向往心灵自由”的词句;隐娘读下来,眼前似有流水芦花,觉得清风拂面,闲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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