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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金玉珍一醒转来就哭得呼天抢地： “天哪，这怎么得了啊······平时，我、我不晓得说了几多，劝他少、少得罪人，他、他总不听······现在好，丢了工作还戴、戴了个‘帽子’，回到村村里，人家还不把他往、往死里整啊······把、把个伢也害、害了······这、这一窝坨叫我怎么过哟！天哪······” 外公也叹着气说：“唉，这么多年听说德鹏他工作蛮好的，怎么就、就出了事呢？” 大姨也埋怨道：“哥也是的，出了这么大事还瞒着。也不商个量就忽里马地跑回来。把个沐仪也拉回了。往后怎么办？这，这不害了他？” 表姨婆说：“埋怨有什么用？业已这样了，都帮忙想想法子呀？” 还是小姨冷静些。她一边安慰大家，一边劝解她姐： “事情业已出了，你哭也没用，怄也没用——眼下像这样的事多得很，哪个说得清白？只怪哥平时太不检点，说话不论场合，不认对像，他叔也多次提醒过哩。” 接着她又说：“不过我想，政策也许不会总是这样的，将来有出头的一天也说不定。” 听了他小姨的话，金玉珍心里才慢慢平静了些，她止住哭边擦泪边说： “你哥打小就没做过农活，平时在家里连吃水我都没舍得让他挑过。这一下子回到农村，你让他怎么过啊——还有这一大家口！” “慢慢来呗。”小姨继续劝道，“搬起石头砸不了天。只好让哥熬着，也好吸取吸取教训。” “那沐仪呢？”金玉珍又说，“他才十几岁，不读书，就这样跟他爸回去种田，不毁了他一辈子？他心气又高！” 小姨想了想说：“我看这样。沐仪也十五、六了，又业已休了学。眼下好多地方都在招工。我打听打听，看哪个单位合适。先让他参加工作，在工作中也可以学习嘛。” “这敢情好。”金玉珍连忙说道，“就是要你操心了！” “那你一定要放在心上！”外公也叮嘱着。 “还只怕是外人咧！”小姨说着又转向胡沐仪，“你暂时也莫回去，跟外公住在一起。明天我就去打听打听。你等我的讯。” “嗯。”胡沐仪擦着泪点头应着。 “沐仪，这里有热水，你快来洗洗。” 表姨婆在厨房喊道，“也亏了你，跑了一天的路，也累了。” “嗯，我就来。”胡沐仪答着转身去了。 外公及姨妈们又陪着胡沐仪母亲说了会儿话。待胡沐仪洗完后他小姨说： “时候不早了，你同外公去睡，我也要回单位了。” 说着，她又从兜里掏出五钱元递给大姨：“我身上也没带多的。这钱你拿着，明天去买点东西给二姐调养调养——你看她瘦的······过两天我再给。” 大姨也没推辞，就接了。 外公说：“我明天买只腿子叫沐仪提来。” “唉，又要您们费心了！”金玉珍叹道。 三人正要出门，表姨婆忙从厨房赶出来说：“他外公您还坐会儿，我正在热鸡汤，您们吃了夜宵再走。” “不啦，不啦！”外公忙说，“二姑娘在这里又要您费神了。” “看您说的！” 表姨婆嗔怪道，“她二姐打小就常来常往，我不都是当自家姑娘看待？” 听了二位老人的对话，胡沐仪心里暖烘烘的。 胡沐仪陪母亲在大姨家等了三天，其间也回过一趟家告诉父亲，他已把事情都对母亲讲了。在外公和姨妈们的劝慰下，母亲也想开了——祸事临头谁也挡不住。让父亲别担心，母亲在大姨家住些时，能下床走动就回。胡德鹏也随沐仪去他大姨家看望了金玉珍。金玉珍知道他心里很苦，也没怎么埋怨，只是一个劲地叮嘱：要想开点，世上没有翻不过的坎；刚回乡做活要悠着点，别太伤了累；别着急，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就好了。她还告诉胡德鹏，他小姨在给沐仪找工作，让他放心。胡沐仪听了，深深地感到了母亲的宽容大度、坚强执着。 第三天晚上，小姨来了，进门就阴沉着脸，垂头丧气地坐在金玉珍面前，一声也不吭。 “怎么了，他小姨？”金玉珍试探着问，“沐仪的工作······” 小姨还是不吭声。待了好一会儿，她才愤愤地说： “如今的人都是狗子眼睛！这几天我跑了好几个单位，不是嫌沐仪太小，就是嫌······” 说到这里小姨停住了，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一旁的沐仪听了心里明白，说：“我知道，嫌我是个右派分子的儿子。” “右派的儿子怎么了？”隔壁房里的大姨听了走过来也愤愤地说，“右派的儿子就是反革命？就不能工作，就该死？” 小姨忙解释道：“话也不能这样说。设身处地地想想，也不怪人家——如今正在风头上，人家也是怕牵连。” 金玉珍又试探着问：“那这就算了？你就不能再······” 胡沐仪一听就烦了，他大声说道： “算了算了！小姨，您也别再费心了。大不了我回家去种田。我家祖上几辈子都种田，也活过来了——吓不倒人！” “对，沐仪，要有骨气！”大姨在一旁赞道，“哪座山上不长树，哪条路上不活人！” “唉，”金玉珍叹了口气也说，“看来也只好这样了！只是太苦了这孩子！” 小姨又想了想，说：“这样，沐仪，你也别急。你回去站些时，等我再找下面公社问问，看下面能不能帮你想想办法。” 于是，第二天，胡沐仪就离开大姨家回了伏虎台。（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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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 2021-9-28 10:5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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