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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胡沐仪知道,眼下在村里住队的汪组长,还是汪为民的父亲汪新贵。土改时,他就在这里住过队。 那时,胡沐仪还不满十岁,却是儿童团的活跃分子,成天跟在民兵大哥哥、大姐姐们后面转。站岗放哨斗地主抓坏蛋,热心得很。邻村办了所农民夜校,他也报名参加了。 这天晚上,是土改工作队的汪队长给他们上课。汪队长讲道: “去年我们搞土改取得了很大的胜利。打倒了恶霸地主,分了他们的田地和浮财,使土地回了老家,到了农民的手里。但是,这还不够,土改还不彻底!还有该划的地主、富农没划出来,让这些家伙蒙混过了关!现在,我们要搞复查,一定要把那些漏划的地主、富农,全都划出来!” 汪队长还特别提到伏虎台。他说:“伏虎台那么大个村子,几十户人家,没划一户地主。难道真的一户也没有吗?没道理嘛!你们回去都帮忙查查,一定要查出几户漏划的地主来!” 汪队长一席话,好似往平静的池塘中投下一块大石头,顿时泛起一阵阵波澜,人们纷纷议论开了。这个说,几十户人家的村子一户地主也没有,是没道理——矮子中总能寻出个长一点的来。那个讲,伏虎台穷嘛!那么大个村子全都是些小土屋,一栋青砖瓦房都没有,哪来发财户? 小沐仪也犯迷糊了。土改时,他见到的地主人家都有青砖大瓦房,田地少说也有几十上百亩。他们自己不干活,全靠别人给他种田,打的粮食却都往他家挑,一个个养得白白胖胖的。可伏虎台呢?不光没有青砖大瓦房,田地也不多,大多是租种外村的。听他二伯讲,村里田最多的是隔壁三叔,也就是宝珍家,但也不上三十亩。房子也只是一栋上下堂,还是用土砖砌的,比他家的老屋大不了多少。只是人口少,只有三叔两口子和宝珍。三叔原本是弟兄三个,后来两个哥哥得病夭折了,他父母也死了。三叔年轻,田里活做不来,只好顾了个帮工。像这样的人家能是地主吗?小沐仪想不明白。 回到家里,胡沐仪把汪队长在夜校讲的话,都对他母亲讲了。 金玉珍说:“刚才隔壁宝珍妈来过。听说人家要把她家划成地主,也正悬着心哩。” 第二天,汪队长带着两个工作队员来到了伏虎台。他一进村就召开贫顾农积极分子会,宣布要对伏虎台各家各户的成分进行复查。他说: “这回一定要在你们村找出几户地主来。不然不好向其它村交待,更不好向上级交待。” 会议接连开了三天三宿。会上争论得非常激烈。积极分子们横查竖查,也只有宝珍家富些。——人口不多,田比人家多;房子宽敞,还有顾工。可贫农组长胡四爹高低不同意。他说: “虽然我在老三家当顾工。一来我是个孤人——房子田地都为我死去的老婆、孩子诊病卖了,无处安身,二来我那远房侄子老三也没劳力,他请到我头上,我不帮他谁帮他?再说他们一家也没把我看外,吃住都在一起,四季衣服、被褥、鞋袜,也都是我那侄媳妇为我置办,另外一年还给我两石谷的工钱。我不能昧着良心说他家剥削了我,硬把他家打成地主!” 汪队长一听就火了:“你这个贫农组长,竟然帮地主说话!我撤了你的职!” “你要撤就撤吧,随你便。” 四爹说着,不屑地瞟了汪新贵一眼,起身就离开了会场。 第二天召开群众大会,果然就撤去了四爹贫农组长的职。新当选的贫农组长,是村里人最瞧不上眼的苕货。(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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