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 《困世人生》四十九

伏虎山人

四十九

胡沐仪班在桃园生产队干了一个多星期，才把两百多亩晚稻收割到了场上。全班同学都累趴了。累虽累，他们倒还蛮会找乐子。
为了按时完成脱粒任务，班里决定加夜班。肖老师把全班人分成两个组，一组干上半夜，一组干下半夜，歇人不歇场。
深秋的夜晚天气很有点凉。那天晚上，胡沐仪和等着上下夜班的同学聚在堆放稻草的禾场边，不一儿就感到浑身冷嗖嗖的。大家都男女不分地往稻草里拽。拽着拽着就打起了瞌睡。怕大家睡着了受了凉，班长说：“来，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好！”大家应着，都朝他围了拢来。
“那是今年暑假，”班长讲道，“我们队一边忙收早稻一边抢插晚秧，还要抽水抗旱。生产队长忙得几天几宿没合眼。
“这天晚上，已是三更天了，抽水机手见一块加班抽水的队长坐在一边直打盹，心疼地说，队长，不早了，机子运转也正常。你几宿没睡，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吧。队长正求之不得，便向抽水机手叮嘱了几句就回村了。
“当时天阴着，很黑。队长又疲倦得眼睛都难以睁开。他像喝醉了酒似的，踉踉跄跄地进了村，糊里糊涂地推开一扇门走进一间房，摸索到床边把床上睡的人往里推了推，连衣服都顾不得脱就倒头睡了。顿时鼾声大作。
“到了第二天早晨，队长正睡得香甜，突然被人一阵打给打醒了。他涩眉涩眼地抬头一看，见抽水机手的老婆正拿着个条帚在打他，便埋怨道，一鬼早，你为么事跑来打我？抽水机手老婆羞红着脸骂道，你个酥邪货，怎么摸到我床上睡了？队长听了慌忙爬起来一看，果真不是睡在自家床上。他赶紧溜下床趿上鞋跑了——原来他昨夜迷迷糊糊地进错了门，摸到邻居家里，跟抽水机手的老婆睡了一夜。”
“哈哈……真有味！”同学们听了哈哈大笑，打瞌睡的也都清醒了。
“你这故事不荤，我来讲个荤的。”待大家笑过之后，有个同学说道。接着，他就给大家讲了下面这个故事。
“也是加夜班引起的。”那个同学说，“我们队队长的老婆是个过门不久的新媳妇。二十出头，人长得水灵，贤惠又温柔。队长隔壁住着个二十大几的光棍，早就对她垂涎三尺了。
“这天晚上，队里人都在加班脱粒。到了将近半夜时分，连续加了好几个夜班的队长老婆不断地打着瞌睡，有几次还差点摔倒在禾场上。队长心疼了，对她说，回去睡吧，把门给我留着。
“队长老婆回家了。不料队长跟他媳妇说的话被那光棍偷听了去。那光棍便起了歪心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光棍突然一下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呻吟：哎哟，哎哟！队长，我肚子好疼呃！哎哟好疼呃！队长见他可怜兮兮的，说：你肚子真疼得厉害就回家吧。回家喝点热茶也许会好些的。光棍见队长准了假，捂着肚子转身就走。
“谁知那光棍肚子疼是装出来的。他离开禾场后笔直去了队长家。门当然是虚掩着的，屋里一片漆黑。他小心翼翼地摸进屋摸进房，一直摸到队长老婆床边。听到那女人均匀地打着鼾，他连忙脱了衣裤，又摸索着把那女人的裤子也脱了，就一下扑了上去……
“队长老婆虽然被弄醒，却还迷迷糊糊的。黑暗中虽然晓得有人在弄她，以为丈夫回来了。口中含含糊糊地嗔了声：讨人嫌，没累倒，又自顾自地睡了，随他怎么弄也不管。
“那光棍完事后又抱着队长老婆睡了一小会儿，才神不知鬼不觉地退了出去，重新回了禾场。
“到了五更天，队长歇班回家了。他摸进房点燃灯，见他媳妇脱得赤条条睡着，还以为是两人好多天没亲热，媳妇想他，故意脱光了身子逗他哩。他顿时来了性子，也顾不得熬了将近一宿的疲劳，轻声地把媳妇叫醒就要上去亲热。那晓得他媳妇被叫醒后嗔道：
“你这人好大瘾！刚才跑回来弄了一回，现在又想了，真是没累得。
“队长一听糊涂了，说：你怕是做梦吧！我一直蹲在禾场上，几时回来过？
“媳妇听了知道丈夫不会说假话，也糊涂了。心想，怕真是自己做梦了吧。但她摸了摸身子又想，我明明是穿着裤子睡的，现在怎么光着身子？莫非······她不敢再往下想了，知道自己吃了人家的哑巴亏，也只好打落牙往肚里吞。她强忍着眼泪依偎着丈夫吱吱唔唔地说：怕真是我想你想得做了个花梦吧！”
这位同学讲到这里故事就完了。他本以为同学们又会大笑一场。可不知怎么都笑不起来，气氛反而变得沉闷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个同学开了口。他说：“说起加夜班，有的真加，有的是假加。我给大家讲个假加班的故事好不好？”
班长说：“反正都不能睡觉，你就讲吧。”
班长这一说，大家又都来了劲，纷纷催促道：“讲吧，讲吧，你快讲吧！”
“这也是个真实的故事！”那个同学咳了一声便开了口，“故事就发生在我们生产队。
“前两个星期我回家拿伙食，正赶上我们队深翻麦田。上级要求队里把二十亩小麦高产试验田深翻三尺，说是把下面的土翻上来能增加地力，提高单产。队里青、壮劳力都围湖造田去了，剩下些老弱病残和带孩子的妇女，要在半个月里完成二十亩深翻任务，实在不容易。上面就说你们可以打夜战嘛。可你们想想，这些老弱病残白天挖土累了一天，夜战受得了么？不搞吧，又怕上面检查团来了挨批。于是想来想去，队长终于想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到了晚上，队长就叫人在实验田里燃起灯笼火把，敲起锣鼓家什。又派几个学生伢拿着锄头铁锹，不时在灯火中晃动着，还打起哦火高声呐喊，大造夜战声势。另外他又派了两个人放哨，其他人则躲在田坡背风处打瞌睡。检查团来了，放哨的故意高声说笑，用暗语把消息传递过来，人们就连忙爬起来干几下。检查团一走便又都打起瞌睡来。就这样，一次次地把检查团入哄过去了。”
听完那个同学讲的故事，大家又都默然无声。班长说：“不好，不好，这个故事实在不好——干社会主义嘛，怎么像入哄日本人的？”
胡沐仪心想，这都是逼出来的啊！
副班长汪为民喊他们接班来了。大家都不情不愿地爬起身，没精打采地向着打谷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