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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听松听蝉 于 2022-4-3 20:23 编辑
为妻拍了一张照片,安静而又祥和,微笑地望着家里一切,温馨自然。妻说,我成了一个优雅的老太了,我期待活出杨绛先生的样子。我说,还年轻着呢,离老远得很。
人过五十岁,工作向随性而去,日子却向长远走去,走着走着就走向了家庭,走向了回归。回归社会,回归家庭,直至回归本原,没有太多的事情令她留连忘返,心中装满了对女儿无尽牵挂思念和对我们的依念。
妻一边翻着书,一边和我聊着过往,思绪一下子回到久远的求学的日子。 怀着踏出农村,走向山外的强烈愿望,作为农家女孩子,有学上有书读就不错了。妻的姊妹较多,岳父对于子女上学读书的事情也算支持,没有表现出特别重男轻女的想法。
妻很聪明,也很用功,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在年级数前一二名,走出山外,跳出农门的愿望,加之自己的努力,直差一步了。即使本湾放电影也不出门观看,一门心思读书,期盼读书改变命运。 农村女孩子不仅是读书还得负责一些家庭的劳动,妻也不能例外。
每天早晨上学前,无论春夏秋冬,妻要将全家洗好的衣服,拧成一大桶到村头小河边洗净,为赶上学校而不迟到,只得拜托湾里一起洗衣的嫂子们带回家,自然是说尽了好话,这才去上学,年年如此,日日如此。农忙时节,一边劳动一边学习,更是家常之事,功课一点也没有拉下来。
盼了多年的中考终于来到,中考前,因为一些家庭的琐事,岳父岳母吵了一大架,或许家里实在供不起太多的读书人吧。妻只有忍住内心的不快和强烈求学愿望,第一次走出大山,参加中考,看山外的世界。
山外的世界走了一山又一山,过了一重又一重,终于来到县城参加中考。 多年的努力学习没有白费,中考期间,考试尽管心情不太好,但平时功底扎实,考得还算顺利,也抱着考一次,管它呢,学过考过,有一天能走出大山,为家里减轻一些负担吧。
八十年代的中考,可不象现在,中专分数要高过地级市的高中分数,急于想跳出“农门”人实在太多太多,因为农家孩子,只有通过考试这条路才走得通,没有更好的法门。
参加考试中学生,欲考中专的人,个个都是佼佼者,学习都很不错,没有人会认输的。经过五年的小学教育,三年初中苦读,等就是这一天,甚至还有很多的复读生参与同台竞争。
妻数年的用功学习,换来了想要的回报,别人在耐心等待,妻认为考得还行,不出差错,考上中专应该不会太难,毕竟,自我感觉没有中考失利,别人在急切等待的时候,妻已开始回家干农活了。
中考成绩出来,正如妻所料,过了中专线。那天,家里过道,从来没有鸡生蛋的窠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一下子生出了六个鸡蛋,象来祝贺一样。
漫长的暑期等待,终于等到了入学通知书,妻考上县级师范,那年妻十六岁。妻以骄人成绩,成为本湾第一个女中专生,成为第一个走出农门的“女秀才”了。事隔十年,我作为男友到岳父家,还看到村里送的贺礼,一个精制像框,还送了一场电影,这一切,书写着妻曾经的辉煌历史,可惜,后来弄丢了。
读书改变命运,知识改变命运,真的没有错,这在妻身上得到印证。
一年后,读高中舅兄也考上一所医学院大专。两年内,一家走出两个大中专生,这在偏远的小山村,一时传为美谈,事隔多年,还被湾里称道为鲤鱼跃龙门的传奇佳话,确实,小山村能走出两个大中专生在当时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生活没有重压是不可能的。面对两个读书人的生活费、学费,自然不是一个小压力,何况是大山中的农村,妻的学费不用操心,还发生活补助,生活费不用操心,可一些日常日品,只能用简单的开销来解决,她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妻就靠着这些生活补贴,艰辛地读完师范。
小时候吃高粱、玉米的印象记忆清新,这一点难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师范的生活是大米和馒头,还有不错的菜品。妻更加扎下心来学习,对于一个聪慧的人,师范的学习轻松又快乐,妻不懈努力,绘画、书法、音乐,教学都取得较好成绩。舅兄就没有这么幸运,学费、生活费靠假期来挣,甚至走到医院卖血的境地,无人相助的绝境,给舅兄留下了很大的心灵创伤,至今想起也伤心。
妻在学校是一个文静娴雅的女孩,家庭并不宽裕,甚至是窘迫。学习成绩极好,也不想因参加各种社团类的活动,而荒废自己的学业。读书时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读读书、写写画画,略学一下音乐,因天性领悟能力较强,各项也学得通透。性格较淡,任何事情都想得开,看得明,不希望成为耀眼的学生明星,只想顺利完成学业,完成从“草鞋”到“皮鞋”的转身,尽管不华丽,足矣。
三年师范生活波澜不惊。放假,帮助母亲在田间劳作。每天一大早起来,把家里稍事收拾,洗净衣衫,就到菜地挑水浇园,摘回新鲜的蔬菜,牵牛喝水,开埘放鸡,锄草摘瓜,一天忙碌开始,自然而然。
放暑假了。妻和邻家大嫂一起到深山去采摘野菊花卖钱,临近傍晚,山上的太阳还没有落山。大嫂说,回吧,山上有太阳,走到山下很快就会黑的,说着,她们就往山下走,走过几个岔路,迷路了。
心里顿时慌乱起来,大山之中,迷路可是很危险的事情,两个人甚为焦急。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这时,听见一阵“吭哧吭哧”的声音,她们同时说,有猪就有人家,别无选择,只有跟着大肥猪走,走着走着,猪突然不见。大嫂象忽然明白,大声说,我会走了,象梦中醒来的人一样,吓了妻一大跳,说,真是神猪带路啊。
多年以后,妻还在回忆,猪怎么就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呢。我笑着说,猪是福的化身,你们真有神仙指路啊!
大的兄嫂已经结婚分家,他们有各自的家庭需要打理。岳父长年在外做着一些微薄的小生意,岳母一个人在家劳作,勉强自保,生活还得往前过着。
家里没有多少亲戚,更没有在外能说得上话的亲戚。一晃三年的师范的生活快结束,有一些门路的人,已早早在县城学校或镇上的学校找到落脚地,有的还改派其他更好的岗位工作,幸运之神没有落到妻的头上。
妻的派遣证,从县级教委转到乡镇教育组,最后竟再次回到妻读书的初中母校,大山深处的一所中学。“草鞋”换成了“皮鞋”,只是没有走多远,在家门口换了双鞋。
中学离家走不足十分钟的路程,从起点又回到出发地,只不过每个有三十七半的收入,成为了一个所谓的“公家人”。仿佛又回到学生时代,只不过此时,换了一个身份,从学生变成了老师,家里只剩老岳母在家。三年的求学经历,又回到老家,妻认命了。
大山里的中学远离城市,学校不大,学校是一所没有围墙的学校,大概也做不起围墙吧。一栋教学楼,教学楼前有几棵长了几十年的松柏,诉说着学校的苍桑和过往,校史并不短。
教学楼后面有一大片茶叶地,一些学生,一边学习一边咀嚼着茶叶,妻象又看见自己中学读书的场景。这里的一批又一批孩子,如同自己一样,享受着茶之甘味和过着生活的寒碜,也想着美好的未来。
学生很苦,冬天窗户漏风,只能用一些破砖头垒起,手冻得流脓流血是家常便饭,妻也经历过,至今还有疤痕。但学生很是刻苦,走出一个又一个高中生、中专生、大学生,甚至博士生,寒门出学子啊。
教的学生都是附近村湾的学生,都是扯得上根,拉得上亲的孩子,自然不能轻视,全心教学是根本,妻牢记师范校训,“学为人师、身正为范”,爱着自己的母校和母校的孩子们,爱着自己的学生,可她参加工作也只有19岁啊,比学生大不了多少。
二十多年以后,还有学生专程来拜访她,作为老师这可能是最好的报答,一切皆无怨无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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