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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我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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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湖北省襄阳市

发表于 湖北省襄阳市 2022-4-9 14:45: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书房,我的书房
武汉市新洲四中 罗相和

庚子年疫情肆虐,国人不能外出,我也呆在家里,一边居家抗疫,一边看书写作。因为编写教师文化方面的书籍,高教司要求比较高,我们也很慎重,特别召开了视频会议。居于一室,心游天下,亲眼登临几个令人羡慕的专家和他们的书房,广博儒雅,内涵丰富,韵味幽深,令我叹为观止,然而,我独守校园,呆坐教室,以教室作书房,三十多年,留恋难去……
一、火焚书房
我很小就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书房。
我家姊妹多,几个小萝卜头挤在正房里,只有一张床,拥挤一起,三姐大一些,讲鬼故事、猜谜语、闹着玩,热闹非凡。只是我的书籍没有地方放,也没有桌子,只有一个泥砖做的台子,高低不平,三姐想出一个法子,用纸箱一垫,就算一张书桌,靠墙处再用几块砖隔出“口”字,算作书架;地下再搬几块砖,叠成方凳,垫上稻草,居然有了高高的桌子,低低的板凳,可以端坐看书。
看书,只限于晚上,只限于大家睡着的时候。
这间正房没有窗户,楼上堆放着稻草、棉杆和竹根,屋顶有两块“洋瓦”,在大白天才能看书;其他时间则黑咕隆咚,要点油灯,而灯油昂贵而难得,不在特别的日子,不容许点燃。白天翻书,书页有一面背光成影,明暗有对比感;文字不在一个平面,正反有立体感。
房间太大,不像堂哥书房那么小巧,只得自己想办法,没有青砖,土砖也行,湾子四处是有边没角的土砖,我都搬过来,一整块搬动不动,这些掉了菱角的半块土砖,恰好能搬动。
自己动手,把大房子分隔开来,不就有了书房吗?
这些土砖叠放起来不容易,叠高一点就倒了。有一次,我勉强叠了半人高,等我回头再去搬砖的时候,砖墙“轰隆”倒地,滚来的土砖把脚砸出血包,我半天动弹不得。
好久,我只能一瘸一拐上学。同学们笑话我,还模仿我一只脚跳跳的样子。
我不管这些,腿好一点就接着干。
三姐大我两岁,她知道叠砖有窍门,不能一顺叠放,要错开,善用半块错放,最好弄一点泥巴粘合。泥巴很多,一下雨,到处泥泞,我按照她说的方法叠放,果然垒墙人高。走进去“书房”,左看右看,蛮像小巧玲珑的书房。
美中不足,别人的书房是白色的墙壁,我的书房满是泥巴,黑咕隆咚的,怎么办?
父亲是大队支书,他不认得字,鼓励我们爱上读书,经常带报纸回家,鼓动我们识字。我就用米汤把报纸粘糊在黑乎乎的泥墙上,这样一伺弄,墙壁变色了,亮堂堂的,书房终于成了。
坐在书房里,白天不能长看书,光线暗淡,眼睛无力;到了晚上,点上油灯,等姊妹们安静下来,才可以“吃”书,有时候嫌他们太吵,但是若是借书,规定了期限,即使吵翻天,也不会干扰我,因此,三姐说我,要说吵人,那是假看,书遮百毒,雷打不怕。
那个时候,眼睛好,天气好,我静下心看书,走进书文,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为此,有一次上学迟到了。我一个人在房间里读书,姊妹都上学走了,父母出工了,我跟着书喜怒哀乐,鸡叫一声,我惊醒过来,跑步上学,大门却锁上了,出不去,虽然是果子锁,但是门缝小钻不出,我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喊也喊不应,哭也哭不出,这样耽误上课,受到了老师的批评:你是干部子弟,要带头热爱学习……
但是好景不长,一场大火,烧掉了我的书房,弟弟生病一年多,没有什么营养补品,只有鸡蛋,每天吃一个热鸡蛋,这天傍晚,弟弟举灯去拿鸡蛋,鸡窝上是我们几个姊妹一起打的柴草,被油灯点燃,父亲开会走了,只有妈妈和几个小萝卜头,哪里能灭干柴烈火,我湾前湾后乱跑,乱哭,乱喊,乱咒,心想,这么多人朝我书房泼水,我的书籍一定会打湿,明天要好好晒一晒。
有幸的是,北风吹火,没有烧掉父母的房间;无情的是,火向南走,把我的书房变成了残垣断壁,一抹黑色火灰……
火硬是不放过我,我读高中,家里生计困难,哥哥在武汉舵落口武汉果品冷库打工,到了暑假,他回来复晚,我放假去顶班。在土石灰尘叮叮当当的工地伤,我依然手不释卷,每天抱着书籍,享受者麻蚊子的“亲吻”。那个时候,家乡没有这种麻蚊子,一个一个又麻又毒,叮咬之后,起一小包,又痛又痒,几天才能消除。每天增加几个包,小腿成了痛痒狼牙棒。
打工没有几天的劳累,却被一场无情的烈火教训,穿拖鞋,撸裤管,二楼的安装公司抢着施工的电焊火花,点燃了一楼土建公司抢工的铺地沥青,我准备上楼,心知楼上难逃,赶紧下楼,一脚踩进沥青,摔倒在轰然卷曲的烈焰之中……

二、病室书房
百分之四十七的烧伤,在武汉市第三医院烧伤科,我蹲了八十三天。
在这里,每天跟伤痛迷糊混沌和噩梦为伍;
在这里,每天跟消炎消毒消除病魔的希望为伴;
在这里,每天跟白色的墙壁床单医护人员和纱布绷带为亲;
在这里,每天品味着人间冷暖,进行着肉体与精神的撞击;
在这里,每天用书籍弥补缺课的遗憾,用书本解脱疼痛的折磨。
日子一天天过去,痛苦一天天减少,医院的生活,除了疼痛就是无聊,漫漫征程怎么过?
有一天,我看见退休老工人拿着一本书看,我很好奇,一个退休之人,垂垂老矣,怎么还这么喜欢看书?
几天前,他看《铁面人》《老舍小说选》,我不敢向一个城市老人借书,虽然他和善,只是慢慢走过去,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书籍的封面:一个黑衣人,站在黑暗中,还那么刚强气硬。
今天,他拿着茅盾的《牛虻》,这本书,我曾经借同学的书籍,在上课缝隙中偷偷读过,但是,现在是病中,可以大胆放心安静地读书,趁老师傅洗口之机,拿过来一看,一读就进去了,竟然忘记还给他。
病房的几个病友,每天热谈着明星的事情,那个时候,不叫追星,也没有追星族,而是谈明星如何跳舞,如何开放、洒脱、肆意,搂一搂女人的腰,摸一摸女人的手,多么柔软,富有弹性。
老人和善地笑一笑,当我不好意思还书的时候,他挥一挥手,你看,你看,年轻人爱看书很好很好。因此,在病房里,老工人有什么书看,我就有什么书读。那时候,时兴看推理小说,虽然没有福尔摩斯的小说那么吸引人,但是,日本的推理小说,主要是对生活进行描写,写到最后,抓住罪犯了,再回头去剖析情节,寻找埋藏的线索,从细微处指出犯罪,最终抓住凶手。
那本《老舍小说选》,我记得“短裤党”,感到特别亲切,看一看我们,成天打赤膊,穿短裤,不就是一群“短裤党”,对号入座,兴趣倍增。拿着《老舍小说选》就好像拿着自己的命运和前程,我翻看起来,老师傅的书籍,到处都是折痕,说明老工人经常看这本书,而且每一次看到的页数不多,页数也不一致,应该是经常看,有时间就看。
不管什么时候,书籍一到我手中,其他的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好像不在病房一样,书中自有日月,别有洞天。书籍给我以快乐与知识,书籍给我指路与探路,沉浸在《老舍小说选》之中,一读再读,恰如他乡遇故知,所以,医院停水,护士说了好几次,我一点不知道,内急,跑到厕所,找不到门,奇怪,天天上厕所,今天怎么找不到门呢?
一个护士过来质问我:五床,你干什么?
我呐呐半饷,憋得难受,只好怏怏回去。
我们找到外科,却不知道哪一个是男厕所?
因为男女都从一个厕所出来。
过了两天,老工人的教师妻子又带来一本书,是茅盾的《子夜》。我看过介绍,茅盾为了写这本书,曾经钻进股市,每天跟多头与空头呆在一起,在股票市场做卧底,掌握第一手写作资料。还有,他曾经想反映中国二三十年代的社会全貌,写作了一段地下工作,躲躲闪闪,好像力不从心,因为眼疾才好,为写《子夜》,又有复发之势,只好忍痛放弃全貌。
我《子夜》内外找到了共鸣,心底又一次升起对文学的热爱。
有一次,听新闻报道说:茅盾去世。我伤心好几天,对一个同学说了,他说,死了死了,死了算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此后,我没有跟这个同学来往,一看见他,心理堵得慌,道不同不相为谋。
每天,我都在阅读之中,忘记了我是一个高中生,还要参加高考,我把英语、数学、物理统统忘在脑后,我手头几部小说书,每一部激动一时,掩卷沉思,或者痛苦流泪,或者会心一笑。很多时候,我被病房的人们所讥笑,这不是烧伤科,而是神经科;这不是一个烧伤病人,而是一个神经病人。别人说别人的,别人讥笑别人的,跟我没有关系,我不以为意,爱书绝不反悔,倒是老工人出面替我回答了。
书里有人生,说笑哭闹,那是真性情。
这个时候,是教育回潮之际,热爱读书学习的人,很多很荣耀。所以好多年轻护士,一走进病房,就过来翻看我的病床,数一数枕头旁边有什么报纸、杂志和书籍,然后回头对病友或者同事叨叨说:天呀!这哪里是病房,这是书房;这哪里是病床,这是书床,小罗天生就是一个作家料。
我只是爱看书,一日不读书,心理比伤口还疼痛,“坐家”不“坐家”真没想到,走着站着蹲着玩着都可以看书。

三、草棚苦读
青葱的田野里,黄色的山坡上,孤零零蹲着一个灰黑的农家草棚,那就是我的大学。
这不是日本的早稻田大学,而是中原腹地用巴茅草搭建的求学草堂,是模仿杜甫的成都草堂和刘禹锡《陋室铭》而建筑的——我读书求学的农村大学,一所没有围墙的大学。
有诗为证:
山不在高,有书则名。
水不在深,有文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学勤。
这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中国农村,用巴茅草搭建房子,绝不是附庸风雅,而是迫不得已,家里贫困,上十口人,窝在一间房子里,想读书没有一桌安静的地方;想做房子,那是妄想,姊妹多,又都读了高中,子多母苦,子读父贫,父母年龄大了,家里无余力再做房子,父母只好用巴茅草给我搭建一个临时“书房”,因为我曾经以多个第一进入高中,却因为失身烈火而烧掉了我的大学,这里建设一个草堂,也是为了让我安静地读几本书,继续读书的梦想,但是,这间书房,很久之后,都是我贫困背时的记录,都是我不配婚恋的罪证。
草棚顶上用的草,别人叫做芭茅、或者巴毛,我第一个写成“巴茅”,这是两位作家名字的借用,一个是巴金,一个是茅盾,都是我文学的引路人。不过,中原人多用“巴茅”来做庄稼的篱笆,因为“巴茅”低贱而易得,易燃而好用,再生能力很强,人们乐于种植。
我带着几箱子书住进去,那时候,有人加入刊授大学,有人参与自修大学,我则参加北京人文函授大学。几年时间,全心学习,不分寒暑,没有节假日。冬天,把破旧衣服捆绑身上,御寒;夏天,用冷水一桶备用,降温。有诗为证:
欲问为学道,胜过叫花求。
终于学完几十门教材,还看了一大堆无用的书本,北京人文函授大学这所没有围墙的大学,有多种专业,有十几万人,中国这么大,学员那么多,不能集中进行考试验收,所以,我们学习几年的成绩,被行政部门一句话否定。
别人说大学要大师,我们的指导老师全部都是中国人民大学的老师,还有文学大师艾青、肖军加盟,学员报名火爆。函大申请教育部,准备跟人大联合收一个作家班,五十人,但是不好依托某地一方招考,最后流产,我们这些优秀者公开登上函大的学习杂志上的人,拿着红艳艳的文凭只好望洋兴叹:
文凭不算苦浮云,我辈悬空八条腿。
1987年,我跟几个我的老师一起,参加了民盟在武汉举办的自学考试,那时候,参加自学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举国所望。但是新洲还没有这么一个机构,第一次参加自修考试,我报两门课,全部一次通过。高兴不得,我是唯一一个过关的人,老师们都没有过,他们不准备再考试,这样,我就没有了同伴,而且每一次考试都要跑到武汉去,经济上也受不了。
得亏,新洲县也有自修考试,我回乡参考,十多门课程,一举拿下,我又一次拥有了红彤彤的大学文凭,这次算数。在家乡小学老师中,我第一个拥有大专文凭,这样,成为教育界的一支中坚力量,改革创新的尖兵。
二千年的时候,我有了儿子,他到了求学之年,为了培养他的自学习惯,我又一次参加自修考试本科的考试,可以不考英语,用三门学分代替。
我们父子两个人,一起坐在桌子两边,青灯一盏,书本两堆,他做他的学校作业,我做我的学习作业,平淡、安静、安心读书,这是最优雅的风景,也是世界上最难得的意境。
那时,我已经四十多岁了,我周围全是年轻人,有很多是我教过的学生,他们也参加了考试,成绩比我强,速度比我快,但是,我不相信四十岁不能学习,我不相信记忆力不好,我不相信不能再进步,我不相信刻苦没有收获。没用多久,我再一次拥有厚实的红通通的本科文凭和一本油印诗集。我赋诗一首,来纪念艰难的求学生涯。
考场百战九九春,失身烈火误前程;
低头洗手洗明月,青丝白发红文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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