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领受到海天之力”

江城苏剑

       阅读散文《海之唤》，分享陈本豪老师“风在呼啸，海在咆哮，滔天的巨浪挟着万钧雷霆，让我第一次领受到海天之力，……”的体验。




      是荡漾的春风，还是迷人的春色？也许是远方的声音在寻找自己的声带,一切全在那颗已动的心，心动了，万里行程便在脚下飞驰。幸运地迎来一段长假，带着一颗久久向往的心，一路风尘仆仆，到福州，弯厦门，终于随友到了惠安的侨乡。一近海边，那种迫切、那种向往，磁铁般地吸引着人的心。

  一进门我就有点坐不住的冲动，搁下那杯刚沏的铁观音，独自朝海边狂奔而去，朋友的笑声一路在身后追随。

  路两旁站立着一棵棵、一丛丛高得像树木一样的仙人掌、仙人球，还有那些在缠绵中分不清是根还是杆的榕树.这些奇特的景色,今天却在眼中一晃而过，根本止不住我奔腾的双脚。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欢呼：”我今天终于可以看到海了！”气喘，心急，足下不停地飞驰，一直跑近海边才慢下脚步，未及脱下鞋袜,径直朝海水中走去.站在没入膝盖的海水中,贪贪婪地注目大海,远外没有一丝内陆的山影，遥遥地一望无涯。蓝蓝的天，蓝蓝的海，在视线的尽头,竟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天水一体地连成一条难分难舍的细线。白云飞逐,劲风扬波，眼前展现出一幅新奇而浑然的画卷。海之阔，阔得像宇宙一样任飞船游弋，此时，我才真正地读懂了辽阔一词。不知不觉间潮头逐来，渔民们挑着一担担刚采摘的海鲜,踏着潮头往海岸上走来。海鸥低空盘旋，用它那沙哑混浊的声带,为渔民们唱着丰获的谣歌。我暗叹运气真好，正巧踏在涨潮之际。海水紧紧地吻着我的脚，毫不避羞地直往胯根处爬。已然兴奋的我，看见近前一丛裸出水面的礁石，我飞扑前往，一路的水花，溅得满脸横流。不自觉中伸出舌头一舔，咸咸的、涩涩的，苦苦的,新鲜的味道直往心里头钻。

  大海奇特而神秘，在呀呀学语的课堂里，在刚刚学会用方块字组词的意识里，心中就烙下了对大海的迷恋与向往。我知道万古奔流的长江是大海的源头，在亲密接触大海之前，我常常站在涛涛的江边，掬起江水去遥想大海的故事，想起苏东坡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壮美诗句。浩浩的江水，你收藏了江河两岸多少幅历史长卷？见证了人间多少兴衰？大海是生命的摇篮，人类最初奔出你的怀抱，尔后迁徙森林扎根陆地，在花朵与绿色中繁衍家园。有多少生命又从陆地回归大海，在那博大精深的胸怀里，潜移默化地去完成缓慢的进化旅程。大海是地球生命亘古演绎的软体化石，是乾坤混沌初开的史记，是一部储藏无尽谜底的魔书。

  立足那丛褐色的礁石，在阵风涌来的海涛里，我恍惚驾驶着快艇在海浪里飞驰，任凭风吹浪打。不知不觉间，海水竟悄然淹没我的大腿，肌肉间隐隐传来阵阵紧缩的快感。

  身处大海之中，我不知道在这片海域里，能不能看到那些活泼可爱的海豚？它是大海的骄子，是一群幻化的精灵；它们用声波传递奇音妙语，拷贝一盘又一盘人们还读不全懂的乐曲；它们像一群从天堂派来人间的花样游泳运动员，那些鱼跃龙门、飞梭出水的飒爽英姿，表演着妙趣天成的舞蹈。仿佛间我似乎飘向了梦中的蓝空，海燕般快活地翱翔。突然，一阵凉风卷着海浪吹开我的双眼，那一群群鲜活的海豚，瞬息间便消失在浪花里。我似乎有些悔意，真不该睁开眼睛，倘若能永远疑幻在神奇的笙歌曼舞里，我宁愿不醒。

  风力在不断地加大，浪涛撞出猛烈的吼声。一丛海浪接着一丛海浪地飞扑而来，衣衫全湿透了，在冷不防的冲击中，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

  大海太神秘了，那些把毕生精力投入海洋研究的科学家们，也无法弄清它那庞大的家族里，究竟有多少种类。它容纳了随时能掀起惊涛骇浪像船队一样的鲸群，也养活着那些无数细小的鱼虾；它绽开来五色缤纷的珊瑚，把海底装扮得艳丽多姿；它飘荡着一根根温柔轻软的海藻，让海水与生命的脉搏同频共振。鲨鱼是海洋的霸主，章鱼是海洋的魔王；数不清的海洋植物，还有那些令人叫绝的能随光变色或变形的五花八门的种族……大海永远是一座神奇的宝库。

  风在呼啸，海在咆哮，滔天的巨浪挟着万钧雷霆，让我第一次领受到海天之力。天之大，地之大，海之大，在波澜壮阔的涛声里，人却如此的渺小。我愿为沧海一粟，融会在活力无边的海洋里，去逐起一朵朵生命的浪花。

  融汇在大海的怀抱里，我激动得不能自己。风是歌声，浪是思潮，在一片痴情中我似乎傻了。我装不下大海那么多澎湃的激情，更揭不开大海凝铸的万千秘笈。大海是一首绵绵不绝的生命交响曲，是一册详实广博的史书。它永远映着郑和几下西洋的帆影，铬刻虎门销烟里中华儿女的英勇壮举，播放甲午风云的慷慨悲歌，拉开现代国武之师的海军舰队出访西方的蓝色序幕。

  一浪接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振聋发聩的大海，混然中把生命化着激情。情系大海，魂系大海，只有这澎湃的大海，才是生命最激烈又令人荡泊的精魂。

  浪涛像儿时拱鸡般撞击，疯狂地摇晃着人的身躯，生命的意志给了我潜在的力量，我依然如定海神钟般地站立在那丛碣色的礁石上。终于，海水偷袭到我的心口，在被朋友硬拖上岸的瞬间里才回过神来。

  对我这位初来的远客，大海似乎已尽了性，海浪也许累了，潮头开始渐渐回落。在朋友力劝回程的路上，我像极了一个馋嘴的孩子，贪恋着一支可口的冰淇淋，在三步一回首中依依不舍地离去。

   海已远去，涛声还在，梦会醒来吗？

  ▲作者：陈本豪，1953年出生。中国作协会员，江夏区政协常委，江夏区文联原驻会副主席，民间音乐人。作品曾入编《2003年中国年度最佳散文选》《2005年中国精短美文100篇》《长江文艺60年散文送》等多种精编本和中外名家经典。长篇纪实文学四卷本《京剧谭门》，被列为中国作协2019年度重点扶持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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