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江城苏剑 于 2023-12-20 16:08 编辑
阅读陈本豪老师的散文《牛杂摊》,分享作者第一次走进牛杂摊的感受,“我不后悔被他们拖出来一趟,看到了平日不常见的人们酣畅淋漓的食欲感和真情表露,也让我过了一次牛杂的足瘾。”
论吃,我算不得内行,吃牛杂,我更不是我的喜好,凭心说还有几分讨厌。穷家里出生,童年就知道吃饭图个饱,仅一个令人渴望的“饱”字,曾经伴我走过一段漫长的岁月。
闷热的三伏天,精神难免有些萎顿,几位老朋友硬把我拖去了牛杂摊上。第一次吃牛杂又辣又烫,一阵大汗淋漓后,那种释放后的轻松与快感,却给人留下饮食中稀有的记忆。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在大热天里去吃辣牛杂,正如四川人在夏天吃麻辣烫一样。生活中的味道,当真只有亲自去尝过,才能体会个中滋味与妙趣。
经常往来的人,隔一段未来,也成了稀客。本武除了是朋友更是自家门中的兄弟,他这次从北京回来休假,不忘来我家串串。我邀来几位朋友,陪他搓了一下午麻将,大家都很带劲,一直搓到傍晚八点多。我平时并不常玩牌,尤其在这大热天里酣战,几乎是破了例,看来天热也抵不过心热。
妻摆好了一桌菜,早等着我们下场,连酒杯都摆好了。不知是谁的建议,要到外面夜食摊上去吃牛杂。一经有人提议,其他人便随声附和,个个劲头十足,留也留不住,我只好送客。看我不想去,他们除了用话来鼓动和刺激外,而且动起了手,推的推拉的拉,碍于情面,我只有不得已而为之地随流。
我们一行大大咧咧地走在街上,顺着168车站的大转盘右拐,沿着车站路往北直至物质大厦,路两旁摆着清一色的牛杂摊。大台面,小桌子,都露天地敞开着,一副吃喝作凭天的场景,什么“三五”、“开心”,还有的叫“忘不了”。一个个醒目的牌子,高高地站立在地上,几个闪烁的大字,似乎也被写出了笑意。跑堂的大多是一些年轻人,他们敏捷而麻利地在台位与食客间穿梭应酬,老板们满脸堆着笑,边与客人敬酒边套近乎。
一条街上到处可闻吆喝声、斗酒声、杯盘碗盏的撞击声,一片夜食摊群特色的混响。我们刚一走近,老板就踏着橘黄色的灯光赶过来招呼,从那份热情和熟悉的乡音里,听得出是南八乡的老乡。老板是个留着长发的年轻人,高挑的个头,瘦长的身材,显得英俊潇洒。他没有一点中部崛起的身态,脸上也没有被油水喂养的横肉,只是看他一脸的精明世故,才有点像一个搞餐饮的生意人。他的声音很亮也很爽,招徕客人似乎很有一套。我一贯对吃没有什么奢求,更不愿去凑热闹,从没来过这边的夜市摊,今天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仅看这场景就让我有了几分心动。
他们一会儿就与老板说三道四起来,一副早已熟悉的样子,显然是这家的常客。他们挑了一个靠路口的台位,一抹黑的我只好跟着大家一起落座。不一会,热气冲天的牛杂火锅就上来了。开始,我夹了一小块,只想尝尝,不料真还尝出些味道来,后来越吃越开胃。说是牛杂,其实多半是一些边角余料,杂烩,牛筋,肉丁,和一块块淡黄色里透明的白萝卜,香气扑鼻诱人。齐全的佐料和辣味刺激着脾胃,令人食欲陡增,不一会我真吃得十分开心起来,只是辣味有点过,不得不边吃边哈着嘴嗦风。这时心中不得不承认,我已经有点“爱吃”了。
面颊上满是汗流,我用纸巾擦着并偷偷地拧了几下鼻子。邻桌的食客,有的挂着背心,有的索性光磁卡膊子,男人似乎也不太忌讳女人的眼光,他们随手擦汗,脸上便画出一条条花花绿绿的印痕,有人竟将抹下的汗随手一挥,抑或把裤脚当成了劈刀布。一个个皱着眉头酗酒,歪着脑壳吞咽,那种吃法真有点印第安人围着篝火狂食的野性。这里几乎是一片男人的天地,稀有的几个女人,似乎比男人还狂野。假如女人多了,这样的吃像真不敢说酷。邻桌的一个小伙走过来耍了一铺烟,我依稀认出他是大儿子的同学。大儿子昨晚夜半归家,只见他已喝得颠三倒四,接二连三地打着酒嗝,从他模模糊糊的话里,我隐约弄清了他刚从牛杂摊上回来。
我们落座的那家牛杂摊,大小共有十七八个台位,当我们还没离开的时候,几乎都被翻过了一遍,生意着实很旺。老板一直笑哈哈的,此刻,再也没有什么比这连连翻台更让他快乐的事了。他笑着对我们说:“来我这摊子上的大多都是回头客,只要你们吃过一回,保准下回还会再来。”他笑得很开心也很自信。不知是谁领的头,开发出了这条牛杂小吃一条街,生意之火竟火出了小城夜色的一片繁华。我不后悔被他们拖出来一趟,看到了平日不常见的人们酣畅淋漓的食欲感和真情表露,也让我过了一次牛杂的足瘾。
吃不仅是一种享受,更有一种品尝艺术的快乐。
▲陈本豪,中作协会员,民间音乐人,已出版散文集三部,纪实文学集七部,长篇纪实文学《京剧谭门》全四卷、被列于2019年中国作家协会重点扶持项目、入围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荣获第八届湖北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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