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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招待所等了两天都没有东风厂赵师傅的回音。陈咎有些坐立不安。如果东风最后决定了,下一个放在幺铺的事情就好办。幺铺是市文化系统在那里设的一个知青点,四十几个人就推荐了11人,拉他们几个下来也是有道理的。东风厂100人只接受推荐18人,这次斗殴的首要人物肯定是不能带起走的。工厂里拒绝为女人打架。
前两天到大山大队后,陈咎把周建国和姜美丽安排到知青点去找赵师傅,自己和刘媛媛直接去了大山公社。一直很平缓的汉沙公路在这里抬起了头。一条近两公里长的坡路把这条银灰色的巨蟒引进了密不透风的这个山坳。公路隐藏在人工挖山留下的悬崖峭壁中,被茂密的针松遮盖着。刘媛媛觉得奇怪,这个县别的山包没有这样茂密的树林,这个地方怎么不同呢。她边走边看,越看心里越发慌,脑海里总是出现电影或者小说中强盗出没的恐怖。知道刘媛媛有些紧张,陈咎跟她说,别怕,大白天哩。别小看着条不起眼的公路,它可是市里和县里通往西边的唯一通道。往前多走几里路,就是我爱人的祖籍地了。听上辈人讲这个叫大匝巷的地方解放前还真闹拦路抢劫的山大王。远处看这山确实不值一提,置身在这山里面,别说藏几个盗贼,就是成连成排的人躲在里面也相当不容易找到的。木亥梓的老家也在这里?差不多。
刚出大匝巷就有一条泥清路从汉沙公路向左分开,像一枝从母体上分出的枝丫。从这个枝丫走进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大山公社。知青办没有主事的人,就一年轻小伙子坐在里面翻阅着十分陈旧的报纸。见有人进来,立马起身:请问你们找谁?小伙子一口纯正的省城方言,让陈咎大吃一惊。这个县不大,但说起话来有几处方言语音。尽管都是以中国的北方方言为语音基础,由于地域关系发音截然不同,就像河南话和湖北话的差距。我们所在的这个县似乎就是以这屏障般的丘陵为界。靠北边和省城的话差不多,只是尾音有些高而且声音比较尖滑。山南边则不同。只要翻过大匝巷,这里的话音就十足的天沔味。县城这边的把南边称为山里头,生活在这里的人自然就是“山里头的人”。一个小县两个天地。这个小伙子是省城的。
找人。领导们都不在啊。陈咎回答了这个小伙子并问: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对不起,不知道。我进来时就没有人。
你是下放的知青?
是的。你们是。。。。。。
哦,市里的,下来办点事。
是这样啊,你们是不是坐着等一下,领导们不会走远的。
好吧。就等一下。
茶叶应该是锁起来了。两位师傅喝点白开水。
别客气。
没事,亲不亲故乡人。
小伙子倒挺会说的,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呵呵,叫付国安。祖籍就是前面叫付家湾的。七四年一中毕业就回乡了。
七四年。。。。。。应该有单位集体下放的啊。怎么没有跟父母单位走?陈咎猜想这个叫付国安的小伙子怕偏远和吃苦才来到这个离省城这么近的农村。
我很早就没有父亲了,母亲在街办小厂。他们还没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
对不起,提到你伤心地地方了。
没什么。习惯了。
小伙子,如果你有是就去忙。不忙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坐坐?
没事,师傅。现在在农闲,清静得很。这不是无聊才到知青办来转一转。
那好。你下农村也有两年多了,应该说认识大、小山的知识青年。
你们是。。。。。。
我们是东风厂的。
哦。他们啊,认识。他们在整个县那么出众,认识他们的多得很。好多投亲靠友的知青都跟他们都很熟。老实话,越到后来,知青们越有些依赖他们了。和他们在一起或者打着他们的旗号,知青们不会吃亏。哪怕是在县或公社领导眼前也是这样。您别奇怪,这是我们这个县的一大特色。我个人当然也不例外。特别是在水利工地更希望融于他们那个大家庭。不过能够跟他们说上知心话的不多,只有小木,木亥梓他们两三个。我们是在公社先代会上认识,又在县先代会上成为好朋友的。对不起,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些。
没有,顶好的。接着说。
有人说东风厂下放的知识青年,是这个地方的一股祸水,走到那就把祸事带到哪。其实,我不同意这样的说法。东风知青点恶意惹是生非的人真不多,人也就那么几个。毛主席还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那几个游手好闲惯了,总爱找些所谓的刺激。特别是无法满足他们无理要求时,他们就可以任意发泄,从不考虑后果和影响。我知道东风知青点的知青有集体好斗的情况,但这不是因为他们是武疯子,走到哪里打到哪里。就说去年到君山泵站那一次,我亲眼看见后来还参与了。
泵站上挑堤的人很多,全县各个公社都有民工。农闲,没有什么农活,正是搞农田水利的时候。一般的小队派工都是年轻人。因为年轻人力气大,有熬劲。至于派知青主要还是凑人数。像我们这投亲靠友的自己不要求一般的都不会上水利工程,除非全民动员的大事。我们大山公社的任务段离君山玻璃厂不远。君山镇也有民工。他们的工程段就在家门口。家门口有家门口的好处,方便、有人照顾、不需要睡大草棚。一天,东风厂的知青们发现在玻璃厂门口有白花花的馒头包子卖。他们商量明天起早床去买点回来换换长期用大白菜萝卜煮稀饭的口味。您知道的,后来下放农村的知识青年,那个衣兜里不装上一点钱?您说这玻璃厂本来就是管犯人的,他们为什么把这么诱人的白面馒头方大厂外叫卖啊。卖就卖吧,怎么又会弄个内外有别。其他人三言两语说个什么的好话他们也就卖了。东风厂的知识青年去了他们不卖,或者说只要是省城的口音统统都不卖。跟知青有仇啊?就是,他们不卖给知青,知青们就不让他们卖给任何人。几十个人紧紧地围住卖馒头的,谁要去买一律轰走。铁锹、扁担扛在肩上,像老人们说的过去那种闹暴动。如果说玻璃厂的给个梯子什么的,这是也就了了。偏偏他们也犟牛一头,不但没有平息事态反而叫了更多的人出来,有穿着蓝警服的管理人员,有普通的百姓打扮的,甚至还挤着几个穿军装的解放军。很扎眼。这些人和他们会合一起,几乎非与这些小青年分出高低不可。事情好像闹大了,看热闹的摆不平越来越多,把小小的君山镇挤了个水泄不通。最后,泵站指挥部的人过来疏散了围观的民工,劝走了玻璃厂的那些人。走近一看,馒头摊子狼籍一片,哪里还有蒸笼还有什么百花花的馒头,只有一片片的竹片和一坨坨裹着泥巴的会面。当天,君山泵站的工地上就不见了所有省城口音人。工地上安静了许多。。。。。。
陈科长,今天怎么安排?两位女同志打断了陈咎的回想。
大、小山两个知青点的带队师傅在屋子里商量着前两天县知青办来人的事。这一百个大姑娘小伙子不说都十分了解,起码百分百的知道一二。这些老姐老妹老弟兄们的孩子,有几个不是看着长大的。特别是鹏程万里这对双在双胞胎并不多的年代尤为新奇和宝贵。双职工的父母亲把他们含在口里,从小到大精心呵护。他们和很多小孩子一样在幼儿园里长大;在子弟学校读书;在文化大革命中成熟,成熟得让人可怕。还有那几个:大熊、小划子、黑皮、兵兵这些都是开裆裤就知道的孩子们,太让人操心了。为了两个乡下丫头大打出手,把县城闹的地覆天翻不说,一个个被搞得鼻青脸肿。这种事大队管不了,公社也懒管得。县里呢。如果县里下决心要管,那就不是像以前那样简单。这么大的事,搞个警告或者记过什么的也不为过。天呐,怎样向他们的父母交代?纸是包不住火的。
赵大姐,您正真以为前两天来的两个人是县知青办的?小山知青点的罗师傅不知道来的人情况怎么样,但根据以前的打架斗殴的情况来看,完全没有任何一个政府部门干涉,基本上都是自生自灭。东风厂的知青们肆无忌惮,只能说是社会的怂恿。
赵师傅:他们说是嘛。
那未必。听说丰华厂的陈科长他们根本就没有回去,一直都在县里筛选新工人。
哎呀,老罗,这么看还真像啊。现在想起来那两个小鬼还就有些不对头。肯定是丰华厂。
是啊,巴掌大的县城被这些鬼孩子们搞得天昏地暗,有什么能满的住的。
是,是陈咎他们,一定的。赵师傅从害怕给闹事者的处分中惊醒过来:老罗,你说他叫这两个小鬼来做什么?
摸底呗。他们不是总叫苦,什么指标太少,找帮忙的有很多。烫手的山芋不那么好弄。现在好了,我们推荐的这些人恐怕保不住了。
如果真这样也好,怪就怪这些孩子不争气。这次回不了市里还有下次,只是能够保持他们档案有些干净就好。老罗,去县里一趟怎么样?
当然听赵大姐的。
县招待所四楼10号房的门被赵师傅轻轻的敲开。打门的是陈咎。
赵大姐啊,您怎么有时间到县城来?赵大姐、罗主任请进,请坐。
怎么,就陈大科长一个人在坚守阵地?
哦,小刘他们出去转去了。青年人熬不住。陈咎一边倒水一边说:大姐来有什么事?
小周也出去了。
嗯。他们一起走的。马上陈咎大吃一惊:大姐您说的哪个小周?
行啊,打哑谜呢。陈大科长久不动声色,地下工作不赖呀。哈哈,好真把我这个大妈吓住了。
真不好意思,让大姐着急了。这样做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您东风厂的我们惹不起呀。要说关系,都是熟人熟事,只是我们太难了。只有鸡蛋里面挑骨头,找点话说是个由头。
罗师傅接过话:陈科长的骨头是找着了,可没把我们赵师傅吓掉半条命就很不错了。我们赵大姐这两天满脑子都是考虑怎样让这些小青年减少过错。大姐怕回到厂里后被老姊妹们骂啊。
真对不起啊赵大姐。原谅原谅。
没事,你也是为了工作。其实有些事藏着腋着反而会坏事。这不,白白让你多待了两天,让我着急了两天。你说吧,怎么解决?
谢谢大姐理解。那我就直说了,参加电影院斗殴的一个都不要。
好啊,那你就可以不去大、小山了。你们选的18个没有一个合格的包括女孩包括木亥梓。陈科长,如果没事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起身要走。
别,赵大姐别这样。坐、坐。究竟怎么回事啊?
既然这样我就向你“汇报”。那天两个知青点像约好了的,几乎都没有上工。吃过中饭的时间他们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到县里。当中还有些要好的当地青年人。他们这样行动虽然不是很平常但也不奇怪。这些孩子太活泼太爱动了。那天都回来得比较晚,估计也是到电影院去了。回到知青点都还那么兴奋。
赵师傅喝了一口水:第二天小周小姜两人走后我就找木亥梓了解情况。
知道啊,我在旁边。木亥梓漫不经心:他们如果多打一会儿,说不定我也会出手。县城的那帮混混不经打,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看上去他们人很多,一旦见了红都屁滚尿流。
赵师傅无言。这个木亥梓是知青点最好的榜样。你看见我们有多少人出了手?
不多,十来个吧。好像红湾的细脑壳、建新的长子、松林嘴的磨子都在。不就是打架么,气不顺就打呗。反正不是在家里也不再公社里更不在大队里。谁怕谁呀,只要兔子不吃窝边草。
小木轻描淡写,满脸的无所谓。赵师傅说:我真的不敢相信。老陈你说怎么搞?
曾经多老实的孩子,这还不到三年呢,怎么变这么冷淡了?要是老木知道,木亥梓又逃不脱一阵好打。尽管老木很少打孩子,可打起来就是动真格。陈咎想起了老木对子女的严格,就像水缸里容不下一点灰尘。老木的脾气很大,一拳头可以砸穿桌子面。小木们很怕这个严厉的父亲。木亥梓因为受家庭制约,很少像别的小孩一样玩得暗无天日。他最大的爱好是看书躲在蚊帐里用手电筒看书。这个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想什么呢陈科长。罗师傅见陈咎不语,于是就问。
哦,没有,没有想。其实他还在想自己已经说出去的话。
这东风厂知识青年招工的事。。。。。。
法不责众、法不责众。那几个主要参与者就免了吧,其他的都不动。二位师傅给点面子帮帮我.
就这样。怪也只能怪他们闯到了陈科长的枪口上。
中午,陈咎一起四人请赵师傅罗师傅在饭馆里吃了便饭。周建国和姜美丽连连向赵师傅陪了不是。一切都一笑而过,只有那热气腾腾的排骨藕汤飘出阵阵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