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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鄂州市 2012-11-3 15:4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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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窗外的景德镇
————当我行走在路上,窗外的景德镇在漂浮中,渐渐模糊和清晰。
2002年,我在一辆摇晃的旅游车里路过了景德镇,景德镇之于我便是流逝在记忆里的风景,始终无法凝固成一种怀念。
怀念需要情绪。
中国城市的街道大抵相同,火柴盒一样的苏式建筑,红砖垒起的烟囱,钢铁结构的工厂,黑或灰的马路,行色匆匆衣着鲜亮或者暗淡的人群。
而在路过景德镇的20分钟,我却如同走进了一个时空走廊。在一条街我看见了学校,看见了鸭子一样摇晃和系着红领巾的孩子,他们高兴地放学,上学,回家,游戏,简单而纯粹。而我的童年终于终于成为湖北某地的一段过去式,永无回来的可能。
在孩子们的脸上,在孩子们的笑容里,我找到了自己。
昌江如带,岁月如河。我在车里,那碧绿的河水从桥下流过。我经过一条河,只是路过看见了它于流动姿态的一刻,就如同它看见我从几百公里的湖北流动到这里,往赣浙皖交界处进发。
高岭土成就了这个城市,这里出产中国最好的瓷器,甚至路灯也用瓷器制成。瓷都是它的别称。而我对于中国瓷器却缺乏研究体味,我终归不是一个泛滥于艺术的人,只对音乐、美术、文字有感悟能力。所以三天以后的重返景德镇,我面对堆积如山的便宜瓷器无动于衷。
此时,我还在行进中,目标是赣北的山区。但陌生的旅途中,面对景德镇,我始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温暖,有一种熟悉,它象我生活过的城市,象我童年的记忆。在一条街道,我看见旧时一样的商场、菜场,一样在门口闲坐、交谈的人们。
在这里交谈的人们使用江西方言,我们的汽车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穿行,但人们并不关心我们,除了一个鄂G牌照一切看上去都很景德镇。江西和湖北不是一个方言区,因此江西方言我无法听懂。我想起多年以前一个江西女孩微笑着使用江西方言和我交谈的时刻,当我要求她使用家乡方言,她脸红了很久,才说出一两句我听不懂的方言。在武汉某地,我操武汉武昌方言和她交谈,仿佛占据着话语的垄断。而它对于自己弱势的方言感到自卑。我的城市口音比武汉口音生硬,但只要往平缓方向修正就可以基本形似,如果再添加些当地俚语习语就基本神似,而她却无法做到。
但最终我对于它却是一个弱势,因为我喜欢她。有时候放弃和喜欢往往是因为喜欢,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是一个胆怯懦弱的人。我缺乏自信,害怕远行,不敢进取,安于平庸。当她要去南方时,我感到恐慌。我一直准备回我的家乡,而依照惯例,她应该回到她的家乡。
在这块土地行进了20分钟,三天后,我还将再次回来停留24小时。在这24小时里,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不停地行走,在江西方言的洪流中,我字正腔圆的北方方言区的普通话是一个异类,在江西老表的包围中,我成为屈指可数的湖北佬。我只是要呼吸这里的空气,想着多年前的一个女子和我一样站在这个地方,我看着她的工厂,她说过的学校,街道,以及那些和她有联系的建筑,却不知道她究竟在哪一座房子,哪一扇门生活过。
我只是看见了现在,属于她过去的现在。
她现在在南方,我在她相对的北方,我想,也许她已经结婚生子了。
在一家餐厅里,我找到了一张《江南都市报》和《景德镇日报》,有时候你会惊讶中国的报纸的排版和栏目版面甚至文字都是那么雷同,我最终遗失了它们,所以也就没有给它们投稿的可能。有时候我想在我投递出去的那些文字中,究竟有多少到达了编辑手中,有多少编辑真正看了,和究竟有多少发表了。
我在网络搜索我的网名、笔名、本名,寻找属于我的文字,如同我温暖地行走在景德镇的阳光下一样,昌江如带,四近悠闲,我虽初来此地,却熟悉异常,因为一个简单的理由,喜欢一个人,从而喜欢一座城。
在两年后的今天,我反复想时间,想过去。如果我去了南方,我是否还是现在的我,我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现在我在北方,我把文字投给她的南方,那些印刷在她的南方的报纸杂志上我的网名、笔名、本名是否可以被她看到?她又是否猜到是我?
而这一切都已不重要,在20分钟的路过中一切都已经结束,因为那一刻我已经到达问题的核心,我进入了一个属于她的世界,并感到熟悉、温暖、自足,如同她多年前在我面前干净笑容的包围中一样。
有时候人反复寻求地只是一个答案,你真正喜欢地是什么?你真正想要地是什么?有时候人们远隔天涯却仿佛很近,有时候有的人已经远走,却从未离开。
所以够了,足够了。我在2002年微凉的江西晚风中,明白了一件事情,从此南南北北不再是一个问题,所以我走在我们的路上,无需望不尽天涯回头去看不归路。
2005年作品 首发 《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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