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吉方君子 于 2013-2-3 21:49 编辑
4 为了甩掉敌人,部队连夜出发,炊事班做好的饭菜都来不及吃,大家只能吃几口挂包里的干粮。 蜀道难行,又是夜晚,时有战士摔倒。但是大家一声不吭,摔倒了再爬起来,继续前进。 经过一夜的急行军,大家终于甩掉了敌人。但此时,战士们已经十分疲惫。格桑的脚板打满了血泡。队伍刚停下,她就身子一歪坐了下来。杨喜兰蹲下身子关切地问,格桑姐,你怎么了?格桑脱了鞋,说,我好痛啊。杨喜兰从身上取出一根绣花针,穿上线,将格桑脚板的血泡穿透。又从背包里取出一双布鞋,给格桑穿上。 格桑说,喜兰,我真没用,在土司家我满山打柴都没打泡,现在连走路也不行了。 喜兰说,格桑姐,你知道我们一夜走了多少路吗?格桑摇摇头。喜兰说,一百多里,你这双脚可立大功了。大姐王富贞走过来说,喜兰说得对,我们红军的胜利,就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格桑,当红军可要学会走路呀! 部队在一个偏僻的寨子里扎下来作短暂的休整。宣传队分组行动,有的刷标语,有的筹粮,有的进村“扩红”。 杨喜兰提着小灰桶,带着格桑刷标语。每写好一条之后,她就让格桑照着念,照着写。用这种办法教学汉字非常有效,格桑很快就学会了“跟着红军闹革命”、“工农革命胜利万岁”等宣传标语的读写。石灰刷在墙上,就像烙在心里一样。多少年后,格桑还记得长征路上刷写标语的情景。 她们转到另外一个村庄时,碰到了筹粮组的二咋呼和赵六妹。 二咋呼是队部通讯员,十四岁。他脑袋大,个子小,嗓门却很大,说起话来还老是一惊一咋的;又因他常替队长和指导员传话,一来二去就让大家喊成了二咋呼,真名却无人提及。二咋呼已经成了团里的知名人物,团长每次来宣传队,总要拍拍二咋呼的肩膀打几个哈哈。 大大咧咧的二咋呼倒是个热心挂肠的人。这一点,很像的他的黄麻老乡陈小亮。此时,他见了格桑和杨喜兰,就咋咋呼呼地喊起来。你俩个小伢子,有个好消息想不想听?杨喜兰板着脸说,二咋呼,革命队伍里要叫同志!有啥消息快说!二咋呼“嘿嘿”一笑,说,好好,杨喜兰同志,我见到陈小亮了! 陈小亮?陈小亮他在哪? 二咋呼说是在上河里筹粮时见到的。陈小亮当时骑着一匹枣红马,因为跑得快,他追了一程没追上。格桑想起江边认错喜子哥的事,就问二咋呼看清楚了没有。二咋呼点着自己的鼻子说,陈小亮他是谁?他是我老乡,一块儿放牛,一块儿参军,他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他见杨喜兰和格桑都怔怔地望着自己,就分析说,我估摸着,四团就在上河里一带。你们到那边找找,肯定能找到杨团长——赵六妹,你说是不是啊? 一直站得远远的赵六妹听了这话,就一楞。这是一个块头挺大的小伙,原是一连的机枪手,整编时调到宣传队。他的特长就是力气大,不怕吃苦,谁有困难帮助谁。但是性格内向,见了女孩子就脸红。格桑弄不明白,这个像牛一样憨厚的哥哥怎会有一个女娃的名字。 赵六妹嗡声嗡气地说,当然,当然。 二咋呼说,你们快去找吧,小灰桶我给你们带回去。 杨喜兰有些犹豫。二咋呼,要是队里有情况咋办? 二咋呼说,我给大姐说说,你们快去快回,别忘了帮我捎个信,给喜子哥和小亮哥问好。 机会难得。杨喜兰和格桑就按二咋呼指给的方向去上河里找喜子哥。 两里多地,她们很快到了。上河里是一片古老的院落,秦砖汉瓦,老树参天。村子里果然有三三两两的红军来来往往。格桑和喜兰走进一户人家,看到一位红军哥哥帮房东大娘磨面。喜兰上前问,同志,这是四团吗?那位哥哥说,这里是四团。团长姓杨吗?对啊,是姓杨呀。杨喜兰高兴地说,同志,你帮帮忙,我们要找杨团长!那位战士楞了一下:你们……找杨团长?房东大娘指了指那位红军说,闺女,他就是杨团长呀! 什么?你就是杨团长?不对呀! 格桑和喜兰同时喊了起来。 那位姓杨但不是喜子哥的杨团长,却目不转睛地瞪着格桑。他突然上前一把抓住格桑的手说,琴儿,我是你大哥杨笛啊,你不认识我啦?他眼圈一红滴下泪来,说,你九岁那年,爹让保安队的胡大麻子给杀了,娘投河自尽,我跑回家找你,隔壁三婶说你让马帮的人带走了。这多年来我到处找你啊妹妹,哥做梦都在找你…… 格桑和喜兰没想到杨团长也会认错人。但是她俩都被对方的话震憾了。 听了格桑的自我介绍,那位杨团长有些不好意思。他说格桑与他失散的妹妹长得太像了,就连嘴角的一颗小黑痣也一模一样。杨团长经历过兄妹分离的难苦,对格桑和喜兰十分同情。他说,过江之前,各部队都进行了整编,他现在的四团是由县独立大队改编来的,原来的四团换了番号,编到了别的部队。团长说,现在情况多变,你们还是快点归队吧! 团长说得没错。就在格桑和喜兰在上河里寻找哥哥的时候,几架敌机对红军驻地的几处民房进行了扫射和轰炸,一名进村刷标语的红军战士为了掩护群众被炸死。回到驻地时,大姐正在集合队伍。大姐没有批评格桑,却把二咋呼和杨喜兰狠狠地训了一顿。 第二天,宣传队到上河里抬伤员。格桑在临时搭建的救护医院里看到了昨天的那位团长。意外的是,杨笛团长已经牺牲。与团长同时牺牲的还有三名战士,其中包括团长的马夫。他们都是在昨天晚上的战斗中牺牲的。格桑和喜兰都哭了。团长的妹妹如果知道哥哥已经牺牲,那该多伤心呀。服务队的人将杨团长和三位战士葬在村外的一座山坡上。为防白军掘坟,他们做了掩护,在每座坟上栽了一颗小樟树。格桑当时就想,如果以后遇到团长的妹妹,一定要把她带到这里来看哥哥。 这天傍晚,大姐领来了一个名叫“香儿”的小红军。香儿就是那位牺牲了的团长马夫的儿子,才七岁。几个月前,红四方面军在陕南战役中拿下了宁强县城,香儿的母亲带着香儿参加了红军。此前,香儿的父亲、兄嫂以及两个侄女都参加了红军。渡江之前,香儿的父亲和大哥被编入战斗部队,他和母亲、嫂子和两个侄女被分配到红军被服厂。渡江之后,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他母亲和兄嫂在战斗中陆续牺牲,两个侄女也因伤寒死去。昨天夜里,爹也死了。王富贞得知香儿的六位亲人都牺牲了十分悲痛。香儿一家是她带到部队的。原本是想给香儿一家指条活路,没想到孩子成了孤儿。因为战事紧张,被服厂暂时解散,人员编到医疗队和女子连。香儿本已编到了医疗队,大姐却把香儿揽了过来。 晚饭后,团长刘黑子来到宣传队,一会儿就跟大姐吵起来。 刘团长说,王富贞同志,你不要感情用事好不好?你是有身子的人,又带着这一摊子人马,你带香儿不合适! 大姐说,刘黑子我告诉你,我王富贞就是搭上这条命,也要把香儿带上! 团长说,老王啊,你这人咋就这么犟哩!我知道,你是想给人家留个根。但你想过没有,凭你这点人枪,你能带好香儿?上次不是三连同志舍命抵抗,你们早让邓锡侯包饺子了! 邓锡侯是国民党川军的一个军阀。那次宣传队进山背粮,被邓锡侯的部队包围,是团长带着三连赶过去撕开一条血路,大姐她们才得以死生逃生。 大姐别过脸,不吱声。那一仗,宣传队一死一伤,成了大姐心里的痛。 团长压低声音说,我的想法,香儿还是送到医疗队的好…… 得了!大姐一挥手,说,老刘,你别说了,我定下的事情是不会变的! 好好,你能,你能!团长甩了甩指头,气冲冲地走了。 格桑看到这一幕,不由伸了伸舌头。好厉害呀大姐,把团长都气跑了。杨喜兰凑近她说,大姐是团长的婆姨! 团长没有说错。香儿的到来,确给大姐添了不少累。香儿人小,过河或是爬山的时候,大姐就背着。到了宿营地,大姐忙完队里的事,还要为香儿忙乎,为香儿腾卧铺,挑脚泡,打补丁。 大姐成了香儿的娘。 队伍天天走,一场战斗刚刚结束,又一场恶战已经打响。格桑发现大姐越来越黑,越来越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