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屋角的天空

天下大平

“郝书记，你真的是市委郝书记，你亲自上唐家山来了？”黄英听了李卫英的介绍，激动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搓着双手，绞着衣襟，眼圈儿红了，似乎要流下泪来。
郝不凡笑说：“别这样，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们作为共产党的干部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
灶房里的两位老人一听说是市委郝书记，便跑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郝不凡面前，记声叫道：“青天老爷呀，你可要为小民作主了。”
郝不凡看着李卫英程浩然他们说道：“快把俩位老人扶起来说话。”又对俩位老人说道，“刚才还说我们共产党人是为人民服务的，你们看，你们都这模样，怎么行呢？快起来说话，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着解决，我们肯定帮你，只要是合理合法的。”
公公婆婆，还有黄英，三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还是公公说道：“我叫黄勇，弟兄三个，我是老大，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叫黄猛，一个叫黄强。我原来是唐家山的大队书记，后来身体不好退了，现在大队支部书记是我的弟弟黄猛。我们弟兄三人现在分三家，出门左边第一家是小弟黄强，第二家是二弟黄猛，第三家是我家。因为我是老大，所以我住的这屋是我父母的老屋，也算得上是祖屋，两个弟弟成家以后，便各自盖了房屋，分开各住。说句良心话，我这老屋地基是最好的，原来我当大队书记，二弟不敢有什么说的，后来我退了，他那份小心思便越来越明显了，有意要占我这老屋基了。”
郝不凡点头说：“屋基是农村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也是矛盾爆发点。”
李卫英与程浩然两个心说：“昨晚他们俩个怎么没有说明白这事情呢？看来内情还是挺复杂的嘛。”便对郝不凡低声说道：“郝书记，昨晚那女的没有跟我们说什么屋基的事情。”郝不凡颌首说：“不要紧，我们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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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勇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儿子，叫黄旺发，这个是我的养女，也是我的儿媳妇，叫黄英。我儿子几年前上水利时放炮炸石头从几十米高的悬崖上掉了下去，摔死了，丢下媳妇和一个三岁大的女儿。我们夫妻俩不是那种老封建的脑筋，不会要媳妇为儿子守寡的，多次劝她改嫁，她改嫁了，我们也只当再嫁一次女儿。距我们家不远的有一姓何的人家，有一个男人叫何山，与我儿黄旺发从小一起长大的，比黄英大了几岁，人是很好的，我们也相中了，黄英也愿意，我们觉得很不错，便要撮合他们，谁知问题来了。”
黄勇呆了半天，似乎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李卫英说：“黄书记，你说嘛，我们一定会为你作主的。”李卫英听他首先自我介绍时说到他曾经担任过唐家山的村支部书记，便称呼他为黄书记。
黄勇很多年没有听到别人称他为书记了，忽听到李卫英的称呼心里自是非常高兴，于是继续说道：“问题在哪儿呢？既然是这么好的一桩事情，那不是皆大欢喜吗？当然，也可以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吧。”黄勇似乎觉得用“皆大欢喜”这个词是不妥当的，毕竟是儿子死了，媳妇改嫁的事，怎么能用皆大欢喜欢样的词语呢？便迅速改了口风。
“问题出在我二弟黄猛身上，他有三个儿子，眼看着到了结婚的年纪，结了婚生了子便要分房，分房就要盖屋，盖屋是需要地基的，而我们唐家山最缺的就是屋地基。因此，他倒是看中了我家这块地基，当然，他也有看中的道理的。在他看来，这是我们祖上留下来的，他也应当有份，还有我儿子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女儿大了是要嫁出去的，得不到这屋地基的。因此，他便百般阻挠何山与黄英的事情。”
李卫英问：“这不是更好么？黄姐姐嫁给了何山，当然到何山那边去住了，这屋地基不是可以留下来给黄猛他们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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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勇瞥了她一眼笑说：“这位女干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何山却是有两个儿子的，他那屋地基也小，将来要分房，屋地基还是不够的，再说，英儿与他结了婚，难免还要生孩子的，他们这么年轻，生一个两个的不成问题，如果是男孩子，那不是更需要屋地基么？黄猛，也就是我的亲弟弟，便想了一个狠毒的心思，要把他老婆的一个傻巴侄儿说给我女儿，这怎么行？首先我们俩个大人不会同意，其次我女儿也不会同意，但是在唐家山这块小地方上，他是很有势力的，我们怎么拗得过他呢？他都放话了，要么我女儿从此不嫁人，要么就嫁给那个傻巴。你们都是明白人，这是怎么行得通呢？因此，我女儿虽然与何山有那么一点意思，但也不敢明着来了。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们看，接下来啷个办？”黄勇一会儿称呼黄英为媳妇，一会儿称呼她为女儿，众人都能理解他的心理，因为称呼女儿的时候，是说与何山的关系，称呼媳妇的时候，是说到与他儿子黄旺发的关系。
郝不凡说：“这事儿只是听你一面之词，还要听听他们怎么说？尤其是那个叫何山的，还有你弟弟黄猛，看他们怎么说？如果他们说的与你说的一致，这个主我们能作，如果说的不一致，那我们只能按照调查的实际情况来处理，你们说呢？”
最后这句话当然是征求黄勇的意见的。
黄勇想不到堂堂的市委书记说话竟然这么和善，一点儿架子也没有，感动得老泪纵横，要不是李卫英程浩然他们拦着，这老夫妻俩又要给郝不凡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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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勇指着屋顶说：“我要是在郝书记面前有半句假话，让我不得好死，遭天打雷劈！”
众人都说：“不要这样发誓，我们只是尊重事实，等事实调查清楚了，这问题就好处理了。”
听说市委书记亲自到了唐家山，还听说要亲自处理何山与黄英的事情，整个唐家山立即轰动了，连周围的四乡八镇也都听说了，人们象赶集一样往这里赶来，顿时将黄勇小小的庭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水泄不通的了，纷纷看着郝不凡怎么样才能做个能断家务事的清官。
众目睽睽之下，郝不凡倒是不慌不忙，命人去将何山与黄猛都请到了现场。黄猛听说市委书记亲到现场，吓得哪里敢来？但架不住王一生、鲁小迅的连哄带吓，不敢不来，一路上怀着鬼胎，思忖着对策。而去请何山的郑文中、吴胜利倒是很容易地便把何山就给请来了。
看着二人到场，郝不凡问黄英说：“他是何山？”
黄英点点头。
“你喜欢他么？愿意嫁给他么？”
黄英仍然点点头。
“好，你且退下。”郝不凡转脸问何山说：“你喜欢黄英吗？”
何山大声说道：“喜欢，我十岁的时候就喜欢她了。”
何山的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黄英也抿着嘴暗笑，黄勇夫妻俩也笑着，神情却有点儿尴尬，而黄猛则沉着脸，不言不笑的。
郝不凡又问道：“那你愿意娶黄英为妻么？”
何山昂头答说：“我愿意娶她做老婆。”
众人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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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不凡满意意地点点头：“一个失妻，一个失夫，你们两个相亲相爱实为不易，就是老天爷也不忍心拆散你们的。我们当然就更不忍心了。但是，我想你要记住的一点，你和黄旺发是兄弟，你要真心地待他的妻子，也就是你老婆，还有黄家两位老人，和黄旺发的女儿。你能做到吗？”
何山一听扑通跪下，指着屋顶发誓说：“我何山对天发誓，一定视黄大叔黄大婶为自己的爹娘，一定待黄兄弟的女儿如同亲生女儿一般，一定对黄英好一辈子，如有违誓，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农村人发出这种誓言也算是最毒的誓言了。待何山发完誓，郝不凡方让程浩然搀扶何山起来。他没有立即让何山起来，也是因时而异，此时让何山当着方圆几十里的乡民发誓，也有让他知道日后他若违反誓言，他会在乡里无立足之地的。这可是很重很重的毒誓。
周围乡民立即发出叫好声。
郝不凡又说：“只要你们俩真心相爱，我们愿意成全你们。还有，不管你到黄英家落户也好，还是黄英到何家也好，都随你们的心愿，不管你们如何选择，都会受到国家法律的保护，没有能够干涉你们的自由的。”
何山退到黄英身边，扭头看着她，两眼闪着激动的泪花，黄英也是泪眼婆娑，伸手去拉着他的手说：“山哥，不是郝书记，就没有我们一家呵，我们一定要感谢郝书记的大恩大德！”说着，便要拉着何山跪下去，此时郝不凡却不让，便叫李卫英拦住他们，这才没让他们跪下去。
郝不凡转身对黄猛说：“你是唐家山的党支部书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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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猛此时恨不能地上有个缝能让自己钻下去！几年来处心积累，只等黄勇夫妻俩一蹬腿，这祖屋基便是他的了，可巧遇上了微服私访的郝不凡，真是到手的鸭子飞了！正在那里后悔着哩，却听得郝不凡问他是不是唐家山党支部书记，心中暗道：糟糕！我这个党支部书记只怕也当不成了。
半天不敢回话。
李卫英在一边说：“郝书记问你话呢？”
黄猛醒悟过来，不管后面事情如何发展得先过了这一关再说，于是点头答道：“是是是。”
郝不凡却亲切地说：“作为党的基层干部，你们直接面对的是群众，你们工作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党在群众中的声誉。古人都晓得水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难道你就不知道么？有些事我就不明说了，你好好记着，我们党需要的是为人民服务的干部！”
郝不凡说一句，黄猛应一句，只消一分钟，那黄猛便汗流浃背了。郝不凡一句也没提屋地基的事情，但黄猛哪敢再提？郝不凡没有当场撤他的支部书记之职已经对他存了仁慈之念，他不能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周围群众看到这样一个结果虽有点点遗憾，但也算是一个美好的结局了，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纷纷围着郝不凡，久久不愿散去。
程浩然却想道：那黄猛欺压良善，拆人婚姻，连亲哥哥的家产都不放过，实乃地方一霸，拘留他几天也不为过分。依着程浩然的性子，痛打黄猛一顿才觉解恨。为何郝不凡书记对黄猛这样的干部还存客气，而不当场撤了他的党支部书记之职呢？
正在沉思之际，却听得院子外面人声鼎沸，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喊道：“郝书记，郝书记，救命呀！”
程浩然猛然一震：是什么人，出了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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