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屋角的天空

天下大平

“第二次来的时候是个阴雨天，正是五月初，杜鹃花儿正逢花盛期，每一朵都尽情地开放着，虽然是阴雨天，但花儿看起来更有一番风韵。花瓣上都是晶莹剔透的水珠儿，象一颗颗含愁埋怨的泪珠儿，让人想起《红楼梦》中的林黛玉说的那句话：我以一生的泪水来还他！”
骆小兰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也有些哽咽了。别人听起尤可，却触动了李卫英的心事，忍不住泪水就在眶眶里打转转了。
“第三次来的时候正是深秋，花木萧索，山川寂寥。本以为这里没啥可看的，却不想看到一根根傲霜的枝那么的劲健，不是寒梅，胜似寒梅；不是苍松，胜似苍松。让人赞赏有加！”
程浩然笑道：“骆部长，我看你刚才说的三个时间段来看这杜鹃花，我倒有个不恰当的比喻。”
“什么？你说来听听。”骆小兰看着一向不苟言笑的程浩然，听他如此说话，便有了些兴趣，连忙问道。
李卫英也歪着头看着他说：“程哥，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别吞吞吐吐的，象个娘们似的。”
程浩然道：“骆部长，你第一次来看的杜鹃花，我好有一比，这杜鹃花就象是牛书记，将开未开，含苞欲放，正是豆蔻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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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话说得牛九红笑逐颜开，李卫英却道：“那么第二次呢？”
“第二次这盛开的杜鹃花儿正象你了，每一朵都尽情地绽放，洋溢着青春和热情，却又含愁脉脉，有无数眼泪也只暗地偷流，在人前却始终大方、高贵。”
李卫英听了这些话也十分受用，两眼脉脉含情，盯着程浩然看了半天，方说道：“屁！乱说，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哪里有什么高贵！”
“别打岔，还有第三种没说呢？”骆小兰知道他会说到自己的，却不知道是几句什么话，也十分想听听，便不让李卫英多嘴。
“第三次嘛？”程浩然忽然想到如果说象是骆小兰，岂不是说她老了么？女人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她老了，何况还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于是将说了半截的话吞了回去，摇头说，“我也没想好，不知怎么说了。”
“别着急，慢慢想，怎么想就怎么说？”骆小兰也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习惯。
“骆部长要是不介意，那我就说了，不过，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呀？”程浩然先将几句话铺垫着，以防万一说走了嘴，别人生气了可就是件干得罪人的事情了。“说到年纪，骆部长是我们几个人中最大的，我最少得叫大姐，他们两个小娃娃得叫阿姨吧？年纪大一些，经历世事当然也就多一些，古人仁：经冬尤有傲霜枝。时到深秋，杜鹃花落叶残，但仍有傲人、遒劲的枝条，正是骆部长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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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然虽然说得委婉，但那意思也算表达清楚了。骆小兰深秋看杜鹃正是看到自己的形象了。人，总是要老的，这是自然规律，不是人所能抗拒的。骆小兰虽然觉得自己还没有到老的那一天，但与眼前几个年轻人比起来，还是要大上许多的。年轻人都出来干事业了，她这个老的自然也就慢慢地该退居二线了。用落花期来形容也是无可厚非的，何况程浩然还加了几句赞赏的词藻，没必要斤斤计较于老与不老这个话题了。
想到这儿，骆小兰笑说：“程局长，你这个比喻太过了，我哪里有什么傲霜枝呵，不过是一匹烂荷叶罢了，终归要落于泥土的。”
“留得残荷听雨声。”李卫英笑说，“能做一匹出于泥而不染的荷叶也是相当有境界的。”
几个人闲聊一阵，趟过万亩杜鹃林，来到了龟洞跟前。
进洞？不进洞？
这是个问题，大家争执起来。
李卫英坚持要进洞，大家也只能由着她了。但洞里漆黑一团，怎么走？众人四下里看时，却见不远处有几根枯松枝，枝上还有松明子。
“有了！”众人高兴地叫了起来，陈有生与汤浩景两个年轻人早奔过去折了几根过来，程浩然学着古人“钻木取火”的样子，在石头上摩擦，终于将松树枝点着了。
牛九红惊奇地叫道：“程局长，你真了不起！居然能象古人一样钻木取火呀！”
程浩然呵呵一笑：“这有什么？野外生存训练是我们在警校必修课目之一。比这难得多的事情我们都做过。”
点了三根松树枝，六人每两人一组，依次钻入龟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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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洞天福地！洞口处狭窄，越到里面却越宽敞，石桌子、石凳、石灶台都很齐全，有些还有烟火痕迹，不过已经变得模糊了，正是很久没有用过的样子。
李卫英与程浩然走在最前面，陈有生与骆小兰走在中间，牛九红与汤浩景走在最后。宽绰处，他们并肩而行；狭窄处，他们只能依次拉手而过。
不知走了几里，忽然前面出现一个三岔路口，众人又为向左向右争执起来。
程浩然道：“别争了，我们谁也不知道哪条路才是出口，只能听天由命，这样我用五分硬币测试一下，大家说好不好？”
众人都说行。李卫英说：“我来扔。字向上便向左走，国徽向上便向右走。”将五分硬币从程浩然手中抢过来，双手捂着向上一抛，谁知却抛得过猛了，那硬币碰到头上的崖石便迅速反弹，李卫英没有接住，那硬币掉落地上，骨碌碌地滚得没影了。众人只好伏下身子，用松枝火把向地下乱照，陈有生与汤浩景两个还伸手在地下乱摸。终于，程浩然看见了银色的反光，举着火把照过去，却是字在上。于是说道：“听凭天意，我们该向左走了。”
“管它向左向右，只要能走出去就行。”众人说道。
于是六人依次向左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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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向左却并不是一条平坦的路，一会儿有大石头挡在路上，一会儿有溪水流淌在脚下，一会儿看似石壁封住，须得攀援过去，一会儿却空间大开，宽绰无比。
李卫英每到难行之处，总是紧紧地抱着程浩然，程浩然便连提带抱似的拥着她前行。后面两对人却没有那么顺利了，一会儿是骆小兰滑倒的尖叫声，一会儿却是牛九红碰壁的诅咒声，每到这时，大家便忍不住一阵嬉笑。李卫英更是幸灾乐祸的样子，恨得牛九红与骆小兰都牙痒痒的。
骆小兰笑说：“牛书记，我是老了，没人疼没人爱，是很正常的，你凭啥子嘛？要人品有人品，要模样有模样，凭啥子李老师要奚落你呢？”
牛九红笑道：“你别看她表面上高兴，其实心里痛苦着呢。她是天上下凡的七仙女，人家可不是董永，而是柳下惠！凭你七仙女也好，还是八仙女也罢，他可是一点儿也不动心的，人家心里正苦着呢。”说着，咯咯地笑起来。
李卫英见说着了痛处，笑着骂道：“死牛婆子，明天赶你去犁田，还不知怎么挨鞭子哩！”
“牛婆子？”骆小兰一听也笑起来，“这名字绝了，李老师，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牛九红也骂道：“她一肚子坏水，还用想么？张口坏话，伸手坏事，脑壳里全是坏主意，将来嫁给程局长，程局长还不知怎么做床头柜（跪）的哩？”
三个女人开心地骂着，全然不把三个男人放在眼里。他们当然也听得出来，她们是开玩笑的，也都抿着嘴儿暗笑，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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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然听到牛九红将李卫英扯到了自己身上，便不好意思起来，暗地里放开了李卫英的手，李卫英却将身子也贴了过去，轻声道：“怕她么？我就这样了。”
几个人越走越深，洞却不见出处，松枝做成的火把烧到手边了，火也渐渐暗了，三枝熄了两枝。又走了一程，最后一枝也熄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怎么办？”骆小兰率先叫了起来。
“只有摸着黑往前走了。”程浩然是经历过这种阵势的，还不慌张，吩咐着后面的陈有生与汤浩景说，“你们俩个把牛书记和骆部长的手拉紧了，她们要是有个闪失，唯你们是问！”
虽是游玩，程浩然的话对于陈有生和汤浩景来说，那也是命令！他们只能答应。
处于黑暗之中，李卫英更有理由扒到程浩然身上了，程浩然知道自己无法摆脱这样的“艳福”，便索性将她挟在怀里，几乎拖着她走路了。
又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一段路，忽然前面露出一片光亮来，众人惊喜地叫着：“好了，终于见到洞口了。”
谁知走到跟前，那亮光从顶端处照进来，象是一个天井的模样，四壁光滑，连一棵树都没有，人要是想从天井中上去，必得要一根长长的绳索才行，可是他们现在哪里有那么长的绳索呢？
大家在天井周围寻找，看看是否能想到办法上去？
突然，一声嚎叫传来。随着这一声嚎叫，程浩然的肩头重重地挨了一击，他猛地回头，却是惊得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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