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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鄂军] 达度长篇小说《贫困时代》选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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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仙桃市 2015-12-30 15:42:22 | 显示全部楼层
18
  运东睡得半梦半醒,迷糊中听到父亲喊他。他又怕做错了什么事,父亲要打他,就往草垛边上躲。还好,父亲没有发现他。他看到父亲返身进屋,大声问运喜,运东在哪里?运喜说,他在草垛那儿呢。父亲又出来喊运东:你这个鬼东西,再不出来老子打死你!运东心里就骂运喜是个小奸臣,嘴上却不敢不答应。父亲的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当他张口答应时,醒了,眼睛一睁,果然看到了父亲。父亲正提着马灯,叫他起床。他不晓得父亲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要他起床干什么。又去卖鱼吗?他丝毫不敢赖床,头一揪,下了床。
  运东打开门,天灰蒙蒙的,连星星也看不到一颗,好像鸡还没叫呢。
  格严做好了准备,来到外面。他问运东:“你在干什么呢?”
  运东揉了一把惺忪的睡眼,说:“我在找牛。”
  格严说:“放牛还早。你先帮我去开限(野外)办个事,再回来放牛,走吧。”
  运东还有点迷迷糊糊的,木然地跟着父亲快走。因为走慢了就怕被父亲拉下。
  出了村子,运东感觉到雾气很大。这是秋季开学后不久,也是入秋以来的第一场大雾。运东听人说过,雾气大就露水重,野草上露水足,牛儿就忒喜欢吃。要是草儿被别的牛先啃过一次了,后来的牛就不太爱吃了。你可别嫌牛儿嘴刁,人也还喜欢吃新鲜饭呢。这时候来放牛肯定都是头水草。可这会儿父亲不让他放牛啊。父亲这是要去哪儿呢?
  运东忍不住问:“伯伯,你这是干什么去呀?”
  父亲说:“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运东不问了,问了也是白问。可是,不对呀?父亲以前都是夜里打网,今天怎么是早上打网呢?再过一会儿天就大亮了,他就不怕有人看见吗?
  走着走着,天渐渐亮了。满眼都是雾蒙蒙的,能见度很低,怕是几米远就不见人影。当然也看不到一个人影。运东吮起鼻孔用力吸着,还发出了几下响声。这原野上的雾气清新得很,真是好闻。
  父亲说:“你用那么大力吸气干什么?我还以为是别处有啥动静了呢。”
  运东没做声,心里道:别处能有啥动静?
  这当儿,还真的出现了动静。好像在他们看不到的什么地方,出现了一下一下踏踏的响动,很有节奏。乍一听,像是人在踏步。踏步也没有这么响呀。除非是有人在使劲跌脚,如同娃儿们做西瓜跌脚的游戏一样。
  父亲说:“你听到响声了吗?”
  运东听得神经紧张起来,身上的汗毛也倒竖起来了,人也吓得说不出话来。莫非是鬼呀?凭感觉,他知道他们正在向那片乱葬岗走近。运东从小就听了不少鬼故事。比如无常鬼高大凶猛,吊颈鬼伸着舌头,落水鬼披头散发……假若它们躲在这么大的雾里面,人是不可能看到它们的,它们却可以随便拿人的魂走。运东似乎感到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向他的背后袭来,他吓得两腿直打哆嗦,结结巴巴地说:“伯伯……伯伯……是……是……是不是有……有鬼呀……”
  父亲说:“哪有什么鬼?是我们今天要有收获了。”
  运东惊魂未定,口吃着说:“那,那是……什么声音,这么大,像……像鬼跌脚……”
  父亲说:“哪有鬼呀,是有野鸭子上钩了。”
  运东说:“您,您郎怎么知道?”
  父亲说:“我昨天晚上下的地钩,已经钩住了野鸭子。野鸭比人灵通,它老远就听到了响动,知道有人来,想犟脱咧。可是嘴巴卡在钩上又犟不脱,飞起来摔下地,你听这声音,像是在打硪呢。快走,我们去迟了,还怕被别人取走了。”
  原来是这样,真是虚惊一场,把运东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们父子俩翻过月湖堤,就到了鲫鱼湖边的荒滩野岭。他们的眼前展现了这样一副景象:一只硕大的野鸭子陡地腾起来,旋即又重重地摔在湿泥上,再腾起,再摔下……这情景,还真像是在打硪哩。
  格严立刻放下肩上的杀网和鱼篓,一个箭步上前,用双手牢牢地扑住野鸭。然后,用一只手捏住野鸭的两个翅膀,腾出另一手去解鸭子嘴里的绳钩。那鸭子不停地折腾嘶叫。
  格严有些得意地哼道:“鸭子鸭子你莫怪,你是阳间一碗菜,今儿早点去,明年你再来。”运东心想:这是过年杀鸡子的时候唱的“鸡子鸡子你莫怪”,他怎么用来唱鸭子呢?不过他听到“你是阳间一碗菜”时,又有点高兴了,以为有野鸭吃了。不料父亲又说:“这鸭子还多沉呢,恐怕卖得两块多钱,买得一条好烟。”
  运东听父亲说要买烟,就想起了爹爹屋里的烟婆,心里的高兴劲儿全跑掉了。
  父亲喊:“运东,你别憨站着,快把篓子里的绳子拿给我。”
  运东就把鱼篓里的绳子翻出来,递给父亲。然后看着父亲把鸭子的两只翅膀和脚都捆上,再用一个丝网络子缠好,放进篓子里,这下野鸭子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父亲把地钩连绳带桩收好,说:“走,我们再去干下一件事。”
  运东说:“还有什么事?”
  父亲说:“到了地岸,你就晓得了。”
  运东说:“可是我还要放牛呢。”
  父亲说:“不碍事,不会耽误你放牛。”
  运东不再问了,只是跟着父亲走。他想:不会是去打鱼吧?这么一会儿功夫,能打什么鱼?可是不打鱼,带网来又干什么呢?
  这时天已大亮了。近处的田野,远处的树梢,差不多都看得见了。他们来到了离队屋不远的一条水沟旁。一段较宽的水面上,长着一些荷叶。荷叶边上有一片白水,一群鱼儿正在喝露水。在运东看来,那是一个一个鲶鱼头,浮在水面上,游到荷叶边,再转头游过来,尾巴打个弧旋,那个优美的姿势,很讨人喜欢。父亲恐怕早就盯上这群鱼儿了。
  父亲不走了,说:“就是这儿了。”
  不知怎么,运东心里忽然有些害怕起来:这条水沟说不清是不是禁沟,让不让打鱼也说不定。要是有人看见那就糟了。他朝队屋那儿看,没有看到一个人影。生产队里的守夜人要么是还没起床,要么是起早回家了。可是,运东心里还是怕,他说:“伯伯,怕不怕被人看到呀?”
  父亲说:“这时候,哪里有人呀?”运东怎么也不会知道,他父亲就是守夜人中的一个,而另外的一个守夜人,早就被他父亲哄得根本就没有来。
  父亲已经理好了网,压低声音带着威胁的语气说:“你再不要多嘴了!”
  鱼儿刚才可能是被声音吓跑了,现在又开始形成喝露水的队列,它们不知已经有人张网以待了。鱼儿的队列起了一点变化,分作了两班,一班游过来,另一班游过去。等到鱼儿相对集中之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罩了个正着。
  运东一眼不眨地看着,觉得他父亲真是太聪明了,就笑起来问:“是不是全打着了?”
  父亲已经没功夫说话了,只顾收网。网收了一会,却拉不动了。父亲死满力也还是拉不动,说:“坏了,怕是水里有什么树桩挂住了。”
  运东说:“那怎么办?”
  父亲说:“你给我拿住网绳,拿紧了,别动。”
  运东接过网绳,父亲脱了鞋子,就顺着网衣下水。水不很深,才漫过腰部。父亲扯住网衣抖了几下,运东明显地感到手里的网绳开始剧烈地抖动,差点儿就滑掉了。难怪父亲说要拿紧了。看来,网里的鱼还真不少哩。突然,有条鱼儿跳出水面,逃掉了。
  父亲一边说好了,一边迅速上岸,再接过网绳把网收上来。这一网称得上“丰收”啊,满眼都是白色的鱼。父亲把野鸭子拿出来,把鱼装了一篓子,怕有二三十条吧?
  运东有些不解地问:“刚才看到的不都是鲶鱼吗?怎么一条鲶鱼也没打着?”其实,哪有什么鲶鱼?运东还小,看到喝露水的白鳞就以为是鲶鱼了。
  父亲说:“鲶鱼跑了。快走,别让人看到了。”
  运东又开始怕起来了。老远处,已经有人影走动了。他只顾跟在父亲后面,往别队的路上走了。这当儿,放牛的都开来了。运东也想起,自己也该去放牛了。
  到了自家屋后头,父亲说:“我去把鱼和鸭子卖了,你把网拿回去,从爹爹家上前,谁问,就说我有急事去了。”
  运东说:“您这半天还能上街卖鱼?”
  父亲说:“不买东西就用不着上街,三队那儿就有贩鱼的,很近。小娃家别多嘴。”
  父子俩分手后,运东就从爹爹家上前。遇到爹爹问,运东就照父亲的话回答。遇到么爷问,运东就说,不告诉你,脸上可神气呢。
  很快,运东也赶着牛出发了,这时间放牛还不算晚。他特意把牛往队屋那儿赶,就到队屋前面不远的水沟边上放牛。他大概是还想看看那些喝露水的鱼儿吧。
  出工的人也大多从队屋前面走过,有几人边走边议论:
  “唉,这沟里老有喝露水的鱼呢,怎么不见了?”
  “谁知道呢,怕是被人弄走了?你看这水都是浑的。”
  “哟——那不还有两条呢!”
  有个人就喊运东:“哎,运东,你在这儿放牛,看见谁弄鱼了吧?”
  喊运东的那人是结巴唐之家的大哥唐之强,个子特别大,别人背后都叫他“长子”。运东也不想搭理他,只是摇摇头。
  那些议论的人走远了。运东下了牛背,去寻那沟里的两条漏网之鱼。刚才不是有人说“还有两条”吗?
  果然,运东看见了那两条鱼。可那鱼儿很惊慌,一见有人来,就钻进水里去了。运东心里好笑:还钻个屁呀,这会儿没人要你了。也算你命大,要不是水里有个什么树桩,也不会留着你喝露水了。
  运东静静地等了一会,那两条鱼儿又起来喝露水了。看着看着,运东有些辛酸。两条鱼儿太单调了,就像两只离群的孤雁。他在心里说:我不吵你们了,喝吧喝吧,等太阳一出来,你们连露水也喝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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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仙桃市 2015-12-31 10:06:58 | 显示全部楼层
20
  运东放的这匹小沙牛虽说不起眼,却让运东吃了不少苦头。
  别人放牛一般都是骑在牛背上,可运东只是偶尔骑一下牛,老是牵着牛在地下走。有人就笑他胆子小,连牛也不敢骑。
  运东就说:“这牛太惊慌了。不信咱们就换着骑骑?”
  有个名叫武飞飞的娃儿不信邪,就过来骑的试试。刚骑上去还好,就说:“这有么事不敢骑的?”
  运东就去骑武飞飞的牛过过瘾。等那个武飞飞得意忘了形,运东就对另一个放牛娃说:“牛娃,你过去试一下,看我那匹牛是不是惊慌。”
  牛娃说:“你怎么不试?”
  运东说:“我那牛认得我,惊慌不大。”
  牛娃又说:“怎么试?”
  运东说:“你只须走过去,经过牛身边时,突然一跑,就试出来了。”
  牛娃果真照此行事。那牛看到有生人来了,停了吃草,好像很警觉地看着来人。牛背上的武飞飞并不知觉,还与走过来的牛娃搭话。哪知牛娃在走到那牛身边时,突然一跑。那牛吃了一吓,条件反射似的蹦跳起来,把那个毫无防备的武飞飞,一下就蹦得飞起来,摔到稻田里去了,弄得头上身上满是泥水,惹得其他放牛娃们大笑起来。武飞飞一面咧嘴哭着,一面牵了自己的牛离开。
  运东就在他背后说:“现在你该相信这牛‘惊慌’吧?我以前不知摔过多少次了。”
  运东放的这匹小沙牛,吃草也很叼,早晨沾了露水的草,被别的牛啃过,它是不吃的。傍晚日晒气息很浓的草,被别的牛啃过,让它闻出外味,也是不吃的。所以运东放牛多半要赶在别的牛前边。为了让这牛吃好吃饱,运东一般要比别人起得早、回得迟。天晴还好,一遇天雨,可就麻烦了。别人雨天骑在牛背上,又热乎,也不打湿衣服。可是运东不行,他很少骑牛,骑上去了就怕摔下来。他只得披了蓑衣、戴了斗笠、穿了套鞋。即使这样也不顶事,蓑衣斗笠上滴下来的雨水,全往裤子套鞋里灌,要不了一时半会儿就淋湿透了,人就像立在水里,冷得牙齿直打颤。这时候,哪怕他的心情糟透了,也得咬紧牙关,忍受下去,而且不会有半点怨言情绪。他的想法很简单,这牛是他要放的,这孽就是他该遭的了。他心里有一种类似于“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悲壮之感。要是不放牛,他恐怕就没有书读;也因为放了牛,他才能心安理得地读书了。这样想来,他就一点儿也不感到是在受罪,反而还有一种小英雄雨来和二小放牛郎那样的自豪感。
  这天早晨,天空清朗,旭日初升,微风拂面。运东放牛回来,感觉好久没有这么爽意了,牛也似乎格外听话,他就顺势爬上了牛背。
  队屋前面的机涧道上,由于前段时间一直下雨,路上的泥巴湿了几寸深,牛脚板一踩上去,吱溜一声,瓦片似的竖起来,再被太阳一晒枯,白晃晃的,看上去尖忽忽的,就像一把把刀片竖在地上。人在上面不好走,连牛脚板也不好走。运东骑在牛背上,就是害怕摔下来,既然已经骑上了,就只能让牛在布满刀尖的机涧上晃晃悠悠地前行。机涧走过了一半,不知啥时后面跟来了一个挑空粪桶的,大概是赶早挑了一担肥料下田的人吧。说怕鬼,还真有鬼来了。那粪桶有时在泥尖上撞一下,发出的响声虽是顿顿的,但足以引起这小沙牛的警觉了。人比牛走得快,随着脚步越来越近,发出的声响也越来越大,运东心里的害怕也在不断加大,他还真有些骑牛难下了。
  忽然,后面那人催了一声:“快走!”运东刚从声音上听出那人是唐之家的大哥“长子”唐之强,耳朵里又听到了嗙的一响,那分明是粪桶在牛腿上撞了一下,直撞得运东心头一震:坏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牛突然耸起身子往前一窜,一下就把运东甩到了空中,等他坠下之时,牛已跑出了几丈远。这同课文书上一篇《刻舟求剑》所讲的道理差不多,剑落水时船已走,人腾空时牛已跑。运东等于是个抛起的自由落体,屁股坠地,狠狠戳在了那一片片尖忽忽的瓦片上,差点儿哽闭了气……这一刻儿,运东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红通通的世界,就像多年以前那天傍晚突然出现的火烧云一样。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禁不住泪流满面,可就是哭不出声来。
  唐之强先是吃了一吓,当看到运东坐起来了,就说:“哟嗬——怎么搞的哟?牛都跑了,快去捉牛哦。”唐之强一边说着,一边若无其事地走了。
  运东挣扎着爬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追赶自己的牛。这时候,大人们陆续出工了,他就怕牛跑到庄稼地里去。还好,他那牛一直在往前走。可能是喂饱了,对庄稼不感兴趣吧。要是遇到生人,它还是会往田里去的。看看那牛与出工的人越来越近了,运东心里又开始紧张了。他顾不得下身火烧火燎地疼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只管歪歪撇撇往前赶,快去捉住牛。有两个出工的人与他迎面而过。一个说:“这是格严的儿子,怎么了?”一个说:“肯定是摔了,看来还摔得不轻。”
  运东看到他的牛就在前面,停下了,似乎在等他。原来,他小爷格生出工时,发现是运东的牛脱了,就帮他捉住了。格生看到运东一瘸一拐地走来了,脸上还是一脸哭丧相,就说:“你是怎么搞的?不小心摔成这样了?”运东说不出话来,只从小爷手里接过牛绳,牵着牛走了。
  格严不在家,陈安颖一看到运东,就知道他又摔了,心疼地说:“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哪,快让我看看,看要紧不要紧。”运东也不答话,提了自己的书包就往外走。陈安颖一边赶出来一边嚷:“运东啊,你还没吃饭呢,吃了饭再去上学啊。”运东只当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从何时起,运东一生气就犟着不肯吃饭。因为经常挨打,经常生气,也就经常饿饭。多少年以后,他自己回忆说,父亲打他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一天打几次是常事,几天不打一次却少见,他基本上成了一个打不死的程咬金,但也从未弄清楚父亲为什么那么喜欢打他,就像发了打他的瘾。至于饿饭嘛,小菜一碟,他已经习惯了。成年以后频繁发作的低血糖反应,也许就是早年挨饿留下的后遗症吧。
  运东那天上第二节课时,突然窗户外面有人喊他。原来是他爹爹应于贤抽空给他送饭来了。在他的记忆中,这是他家里仅有一次给他送饭。因为送与不送一个样,送了他也不会吃的。家里人都知道他这个秉性。一会儿下课了,运东出了教室就往别处跑,明显是在躲他爹爹。再上课时,爹爹已经走了,运东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同桌的于亮帮他把饭碗接下来了。当于亮把饭碗转给他时,他怎么也不肯要,并说:“谁要的就该谁拿回去。”于亮无法,只得自认倒霉,放学后再给他把饭碗拿回去,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傻事了。
  那天晚上的牛是运喜帮他放的。他实在是屁股疼得没法,也没有心情去放牛,只有让运喜牵了牛在附近菜园子周围敷衍一下了事。
  到了晚上,村子里越来越热闹了。自从点火开窑之后,打硪开夯也开始了。这两年政策宽松,形势好转,生产队发下去的那些新台,都准备起新屋了。所以晚饭之后,打硪歌一响起,娃儿们就待不住了,都跑去看热闹。有的娃儿在禾场里一边跑,还一边呼朋引伴,也有喊运东的。运东也想去看啊。他家在那儿还挑过一个新台呢,他以前也去看过几次,现在让给小爷格生了。他心里想去,可是走路歪歪撇撇不说,站久了屁股就疼。他只好上床歇着,静听那些隐隐传来的打硪歌:“打起来呀闹起来,咿嘛呀之哟嗬嗬……”
  运东一直罗罗唣唣,难以入睡,半夜后才有些迷糊。但他不知道父亲是何时出门,又何时回来的。就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他感到有谁在摸他。意思虽然有些模糊,他还是本能地想到,该不是父亲又要他去卖鱼吧?可是父亲没有拿灯,也没有叫他,好像只是用手电筒闪了两下就离开了。这时他就全醒了,张着耳朵听,看还有什么动静。
  父亲回到后房,小声对母亲说:“我看了,屁股上挫伤了几块皮,已经结了壳,应该没什么事了。”
  母亲说:“你看没看他胯裆里咋样?”
  父亲说:“看了,我还摸了,两个小蛋蛋还在,也应该没咋样。”
  运东心头一热,眼里的泪水止不住流下来。这是父母亲在关心他呢,怕他摔坏了。多年以后,运东一想起这件事,屁股上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奇怪的是,那次摔得最惨,居然没有摔痛坐骨神经,也没有摔伤小蛋蛋。要是影响到身体发育或者日后生育,可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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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仙桃市 2015-12-31 19:41:06 | 显示全部楼层
祝文坛网友们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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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仙桃市 2016-1-2 10:46:51 | 显示全部楼层
达度在西藏边防军营采访.jpg
2012年8月,作家达度应邀在西藏边防部队中印边界哨所采访

【湖北作家写作家】洛沙写达度:一匹黑马 双栖作家

    达度洛沙,夫妻作家,圈内人士还是知道一点的。作为他的妻子和搭档,我对他应该是最了解的。
  2009年,我们合著的长篇报告文学《体操神话》历经艰难曲折,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研讨会时,评论家熊元义在会上提出了一个如何对基层作家关心和提携的问题:文学要经过炼狱,要在苦水里面浸泡了再浸泡,才能产生大师。而有些基层作家恰恰经过了这样的炼狱,也写出了很深厚的作品,可惜他们太低了,很难进入上层视野,所以他们要发表、要得奖很难。
  我和达度是79级师范同学。那时他总是穿一身仿制旧军服,旧军鞋,满脸艰辛,谁也不拿正眼瞧他。我们不知道他是家里的长子,父亲早逝,母亲多病,弟妹众多,一家人都靠他吃饭;我们不知道他是初中毕业,回家种了六年田,手里只有一本字典、一张地图,只向生产队请了三天假高考出来的。那时候,节假日我在舞台上唱歌、跳舞、演讲、做节目主持,他却悄悄地在荆江大堤边割马草、搞搬运,供自己和弟妹们上学。我们这些从学校到学校细皮嫩肉的学生,有时还笑话他像一个赶兔子的土拨鼠。
  达度和胡思勇、华姿等同学在荆州教院进修时,在安徽《希望》青年文学月刊发表小说处女作《黄鹂和它的主人》,打动了我。尽管他被贬到了乡镇中学,亲戚朋友都反对,我还是决定嫁给他。经过八年抗战,他从乡镇挪到县市,从学校调到机关。工作之余,他偷偷写小说,用笔名发表,生怕张扬了丢饭碗。上有老,下有小,弟弟妹妹一大群,他不能冒半点风险。
  2001年,达度出版了短篇小说集《直人横人圆人弯人》。记得一天深夜,他编完全稿时,突然晕倒了。我知道他是疲劳过度,不敢动他,灌了一杯开水让他醒过来。第二天他照常上班,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当他把这本书送到《仙桃日报》,当时社长深有感触地说:真金子还真是埋不住啊!
  2006年,达度又出版了中篇小说集《就这样把你征服》。出版前,我母亲中风住院,达度白天工作,晚上到医院守夜,一边照护我母亲,一边还在赶写中篇小说。这时他才得到肯定,母亲说我有眼力找了一个好女婿。
  刘川鄂教授接到《就这样把你征服》后,看了三遍才开始动笔写评论:“达度之于新世纪湖北文学的意义在于:业余作家始终是湖北文坛的一支重要力量;置身于‘文学圈’外的质朴、清拙之美在荆楚大地闪耀、发光;现实主义的底层叙事在延伸、在发展……”(摘自《文艺报》)川鄂教授还对统冠全书的代表作《就这样把你征服》一连用了三个“最”:构思最奇崛、人性含量最丰富、创新意味最浓。
  仙桃体操之父丁霞鹏,有两个体操弟子先后改行跳水,拿了世界冠军。当时丁霞鹏很不服气:都是我培养的弟子,怎么能拿跳水冠军,却不能拿体操冠军呢?达度也不服气,他在小说上下的功夫,远远大于报告文学,而且一直实行的是精品战略,怎么小说默默无闻,报告文学却影响较大呢?
  好在省作协副主席梁必文、高晓晖和刘川鄂等领导专家给了他鼓励和安慰——“达度既写小说又写报告文学,作为一个双栖作家,他用小说来鞭挞假恶丑,用报告文学来讴歌真善美,在湖北文坛,甚至中国文坛都是很少见的。作为一个小说家的达度,很大程度上是一个社会的审视者,他的小说《直人横人圆人弯人》、《就这样把你征服》,文笔非常有穿透力,能用四个字来概括,叫作‘冷峻凌厉’。作为一个报告文学家的达度,却对现实中正面的东西进行热情地支持、赞美和弘扬。他的报告文学《体操神话》、《世界屋脊上的钢铁长城》给人的感觉却是激情饱满,热情四射,读后会有热血沸腾的感觉……”(摘自中国作家网)
  工作压力,家庭负担,不允许他写长篇,他一直以写中短篇小说、客串报告文学在文学圈外游离,对于他所积累的“金山银海”,生怕火候不到不敢随意去挖。他现在退居二线了,正在潜心创作长篇小说。机会往往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愿他厚积而薄发,像一匹黑马驰骋文坛,为湖北文学争光……

  达度:本名应才兵,湖北仙桃人,硕士研究生学历,中国作协会员。已在《中国作家》、《中国报告文学》、《中篇小说月报》、《中国教育报》、《北京日报》、《北京文学》、《长江文艺》、《短篇小说》、《湖北日报》、《湖北作家》等发表出版作品150多万字。著有短篇小说集《直人横人圆人弯人》、中篇小说集《就这样把你征服》、长篇报告文学《体操神话》、军旅报告文学《世界屋脊上的钢铁长城》等。曾获湖北省五个一工程奖,中宣部中国梦征文二等奖等,并有作品入选多种选本。2014年为中国作协定点深入生活作家。首部长篇小说《贫困时代》已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


来源:湖北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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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精彩,尽在《贫困时代》。
湖北省民魂文化艺术传媒有限公司赵总经理向社会各界大力推广宣传长篇小说《贫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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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荒年的气氛越来越浓。连住在古场公社北边的大姑爷都跑到鲫鱼湖挖藕来了。吃饭时,陈安颖有些抱歉地说:“大姑爷轻易不来,这不赶上过荒年了嘛,还跟着我们一起吃菜饭,真是对不住啊。”大姑爷连忙咳着说道:“您别这样说,我都没跟你们带什么好东西来,这不都是荒年闹的嘛,我是跟你们添麻烦来了。”主宾客气了一会,大姑爷就下湖去了。他自己带来的那把铁口,其实不顶用,像一张削页纸,太软了,戳稀泥还可以,一碰硬台子就不行了。第二天换了运东家的大铁口,又大又硬,钢火也好,就拿账多了,总算挖到了一担沉甸甸的莲藕。
  以前家里来了客人要过夜,都是到套间运东的铺上挤。别的客人都没什么好说的,可这大姑爷有些特别,他烟抽得很厉害,几乎是烟不离口。这样子让运东记起以前爹爹屋里的那个烟婆。大姑爷抽的都是最低等的劣质烟,好些都是自己卷的,气味难闻。运东又想到湾里唐之强家的老头,就是梅子的爹爹,也是个有名的大烟鬼,一边打要子一边抽烟。有时断烟了,就到处找纸出来临时卷烟,没有烟叶子也不要紧,什么枯荷叶呀棉花屑子呀都被他卷烟抽过。有次居然把他媳妇李娃的卫生纸翻出来了,照卷不误。由于眼瞎,划火点烟时把稻草引燃了,幸亏当时左邻右舍有人在家,抢救及时,才没酿成火灾。抢火过后有人发现,唐老爹嘴上的烟熄了,却紧沾在嘴上揪不下来。有人指着老爹嘴上的烟发笑:什么宝贝烟啊,发了火都舍不得拿下来。唐老爹发恼地一拉,烟是拉下来了,嘴皮子却淌血了。有人问:您郎是用什么卷的烟哪?唐老爹就把给他们看。大家一看是他媳妇用的卫生纸,就笑开了:难怪啦,这东西吸水力强得很,您媳妇没告诉您啊,这次没把您的嘴全沾掉就是好的了。
  运东心存芥蒂的不只是大姑爷好抽烟,也不是边抽烟边咳嗽,他心里腻歪的是大姑爷的地主成分。运东在学校已经学过了《毛主席的好孩子——刘文学》,他一看到五类分子,就想起了那个偷生产队的辣椒、杀害少先队员刘文学的地主分子王荣学,他还要提防他们图谋不轨呢。现在,有个地主分子就住在他的家里,还要与他挤睡一床,那是一船铁也打不拢一颗钉子,打死他也不会干的。但他生性懦弱,嘴上不说什么,到了睡觉时他却把枕头一拿,跑到前房与运喜们睡去了。大人们也不管他什么,随他的便。其实,运东并不清楚,他大姑爷只是地主子弟,与地主分子隔了很大区别。但是这对运东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对挨了黑五类边的人一概没有好感,同学中有此类人,运东离他们远远的,话都不说。
  这是一个星期六,下午不上学,但有的放牛娃吃了午饭就准备去放牛了。原来有一部分牛上了南湖岭。南湖岭是丰湾四队最远的田,起码隔了十多里,到外大队的地盘上去了,好些人都没有真正去过,运东有几次钓鱼,只是听人说快到南湖岭了,也不知道他们队里的田究竟在哪里。所以放牛娃们都到大队小卖部那儿集中,准备一起过去。
  运东也早早到了小卖部,那里已经有几个娃们等着了。领头的是武飞飞,还有木生、石头、武爱党几个人,又过了一会儿,夏四毛和唐之家几个也来了。
  夏四毛一来,有些显摆地对小卖部的营业员说:“给我来一瓶汽水,撬开。”
  营业员就给他撬了一瓶汽水,在找零钱的时候,看到一旁的唐之家眼神很馋,就说:“你也来喝一瓶吧?”
  唐之家急着说道:“我喝,喝,喝……”
  那营业员于是又撬开了一瓶,递给唐之家。
  没想到,急红了眼的唐之家连连摆手,好不容易才把后半句话哽了出来:“……喝,喝,喝……不起吔……”
  那营业员先是听得愣住了,随后变了脸色道:“你这个人,我是问了你才撬的呀,你开什么玩笑!”边说边伸手想抓住唐之家。
  唐之家一边后退一边结巴着说:“我,我……话,都,都……没,没说……完……你,你就,撬……”
  娃们见状,轰地一笑:“他是个结巴佬哟……”
  那营业员好歹不依,非要他喝不可。
  唐之家继续结巴着说:“没,没,没有……钱吔……”
  营业员就问他是哪家的。
  夏四毛边喝汽水边说:“他屋里有两个哥哥,一个叫唐之强,一个叫唐之道。”
  营业员又问:“他叫什么呢?”
  “他叫唐之家。”
  营业员就说:“我明白了,原来他屋里就是‘强盗之家’呀。”
  听了这话的武爱党立刻附和道:“对对,他屋里就是‘强盗之家’,强盗之家没有钱,哄鬼都不信喏。”武爱党平时就不待见唐之家,这时抓了个机会,想整他几句。
  哪知唐之家结巴归结巴,心眼还挺足,反唇相讥道:“你,你屋里……三,三弟兄,爱,爱国……爱,爱民……爱,爱党,就,就是……爱,爱国民党吔,该,该有……有几,几反动吔……”
  不等唐之家把话说完,大家无异于听到了一声晴天霹雳,全部都被雷倒了……
  就在大家噤若寒蝉的当儿,大队副书记邹庆甫来买东西,他那对招风耳朵很灵,隐约听到了什么,于是对众娃们询问式地喝道:“你们刚才哪个在说,爱国民党啊?是不是要敲死啦,啊?”
  半天没说话的武飞飞突然发了一声唿哨,嚷道:“快走呕,去南湖岭喽——”众娃们都跟着他,打起飞脚跑了。
  那营业员刚才还苦着脸,一见邹书记,很快变了笑脸,并把那瓶撬了的汽水送到书记手上。
  再说运东放的那匹沙牛,一晃也长成大沙牛了,可那心态却没有长大。它一生下来就没奶吃,越没奶吃就越嘴馋,一见到木生家的老沙牛,或者感觉老沙牛过来了,就会情不自禁地奔过去。那动作都是突然的,爆发式的,让人猝不及防。运东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这天在南湖岭上用运东牛的是胡家幺爹,他也知道运东这牛有些调皮,不好招呼。他知道木生家的老沙牛也来南湖岭了,所以一直都是小心提防着。一个上午过去了,没什么事,下午也没事,眼看到了收工的时候,连放牛娃们都来了。胡家幺爹还剩下一垄耕上头,牛就可以解轭头了。没料到,胡家幺爹耕了一半,早一脚收工的木生的爷赶着那匹老沙牛从田埂子上过来了。这小沙牛突然像被铳打慌了似的,冲起来就朝老沙牛奔去。把个胡家幺爹搞得手忙脚乱,终于把握不住,牛绳犁把就一齐脱了手。
  只见那小沙牛带着轭头和失控的犁辕往前直奔。那犁尖时不时就被什么东西绊一下,马上又以更快的速度往前一捣,就这样,绊一下,捣一下,不停地冲捣,最后是被路上的一丛野生灌木给缠住了。不一会儿,那死奔的沙牛像丢盔卸甲一样,把轭头、缆子、犁辕全抛下,光身子跑到老沙牛身边去了。
  所幸没有伤人,也没有伤牛,大家只是虚惊一场。而一班放牛娃们,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这次南湖岭风波,运东的牛可算是出名了。大家一说起来,老老少少都是哈哈大笑,可是笑过之后,用牛的人都心有余悸,不再有人敢用运东的牛了。运东也乐得轻松了。
  这一年眼看就要忙上头了,人缺粮,牛缺草,已成定局。有人向队里建议,把牛都赶到南边柴山林子去敞牛,可以解决牛缺草的问题。鸠山队长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采纳这个建议。队里只留下了少数青壮牯牛,像往年那样发放稻草,其余的老牛、小牛和没有分草的大牛都成了往南边流放的对象。木生家的老沙牛自然是跑不了,运东的小沙牛也列在其中。
  按照先一天晚上鸠山队长的分派,这天天一亮,丰湾四队大大小小的几十头牛,就先赶到名堂里集中,然后在几个老头子的指挥下,准备趁早往南边进发。一大早,名堂里又有了热闹,有送牛的,也有送老头子的,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个小娃就问他奶奶:“我们屋的牛去了还回不回来呀?”那奶奶说:“你真是说娃话,不回来还能到哪儿去?”“那几时回来呢?”“把年过了,雪化了,春暖花开了,有草吃了,牛就回来。”
  多数来送牛的人都挺高兴的,恐怕只有运东是个例外。当运东把牛牵到名堂里集中时,有人就笑他:“你怎么还没把牛绳解下来?”运东再看别的牛时,没有哪个牛不是光鼻子的,他只好把牛绳牛栓一起解了,然后看着这匹脱缰的牛跑进这个临时混合的牛人队伍。他看得不禁有些心酸。是不是舍不得呢?他也说不清楚。
  运东从开始上学起,这沙牛就跟他了。现在他读到四年级,这牛也长大了。虽说没少给他添麻烦,可一旦分离,感情上也还有些难以割舍。他似乎有一种预感,好比“泥牛入海无消息”,或者“黄鹤一去不复返”,以后再也看不到这牛了。如果是这样,他就有了一种类似诀别的伤感。他不知何时了解了俄国十二月党人流放西伯利亚的故事,也不知从什么书上记下了荆轲赴秦时“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情景。时令已是冬天,虽然朝霞预示着晴天,但太阳还没出来。晨风习习,碾子洼下边的通顺河里,水波荡漾,泛起阵阵涟漪,也给人们带来了几分寒意。
  眼下的通顺河,让运东联想到了风萧萧的易水。没有谁知道运东在遐想些什么。他那匹沙牛似乎毫不在乎他这份感情,它这会儿像一匹撒欢的小牛犊,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只顾在众牛之中,贴紧它的母亲——那匹老沙牛,一道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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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仙桃市 2016-1-22 10: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在那个贫困的年代
——读达度先生的长篇小说《贫困时代》有感
王永华

在那个贫困的年代
我躺在童话的摇篮里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我一觉醒来的时候
我发现自己瘦成了一弯细月

在饥饿的日子里
我像苦菜花一样渐渐成长、开放
我的裤带勒紧了一次又一次
也把自己的心勒出了印痕

在那个贫困的年代
每一个男人和女人都是同一个衣着
每一个小孩和老人都是同一个脸相
村头的高音喇叭
都是一个调子
决定了每个人一天的走向
也决定了你一生的前程

其实,每个人出生都是时候
只是你没有赶上好时光
不过,在那贫困的年代
人们都活的很安心,很踏实
不会攀比,一条小路
大家都会排着队缓缓地走
平静地走
就像一群蚂蚁
沿着一棵苦楝树爬上去
总想去搬运一只甜果
结果搬来的却是一地苦涩
大家都苦,就不苦
大家都累,就不累
光阴悠悠,烟火袅袅
也有许多人,在贫困的年代
取出姓氏里的血火
点燃了理想之光

风吹走了那个年代的哀愁
却吹不走真实
吹不走那段红色的记忆
命运,总是随着一把油布伞
风雨漂泊
每个年代,都有自己的爱
也有自己的疼

来源:http://xtjwycb.blog.163.com/blog/static/14079982016018105929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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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仙桃市 2016-1-30 12:05:5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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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村里过年每年都大体相似,不同的只是丰年与荒年。由于今年是大荒年,人们在田里忙碌了一年,在年关一天天逼近的时候,还不能闲下来,还要继续为生计奔波。打鱼的打鱼,挖藕的挖藕,还有的外出想方筹借。匆忙的人们偶尔在路上相遇,也只是简单的招呼一声,问一下办了年事货没有。年成好的时候话语可不是这样的,而是问年事货办齐了没有。有的人甚至连打招呼都免了,代之以点点头或脸上动一下表情。那带有菜色的表情中往往隐藏着一丝丝苦涩的笑。
  小娃们过年也比以往有了一些变化。首先是身上的衣服大多没有换新,再就是板墙币的人明显少多了。这板墙币是娃们间的一种赌博游戏。每人手里拿一枚硬币,俗称银分子,最好是五分或两分,往墙上使劲一板。谁板得最远就由谁开始,用自己的硬币去敲别人的硬币,敲着了就算赢。要是没敲着,就该被敲的那个人接着来敲,依次敲完之后,再开始第二轮。因此板墙币除了要钱,还要有充足的气力。运东很少参与这样的赌博游戏,他的身子骨比较单薄,板起墙币来气力不壮,没有别人板得远,往往就吃亏。再者,他积攒的钱都用来买书了。他喜欢的是踢毽子。虽然踢毽子也讲输赢,但是不来钱。但现在踢毽子的人少了。做毽子需要用鸡公尾上的毛。很少有人家还吃得起鸡,鸡都拿出去卖了,小娃们自然连毽子都做不成了。这年头,不只是鸡,凡属能卖钱的东西,都会变卖了换点吃的。时常有货郎甚至货船到村里来收购或换取生活用品。
  这天黄昏,又有一条湖南的船泊在碾子洼。两个外乡人上岸吆喝了一阵,于是村里很多老人小娃就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清理出来。什么破衣烂衫呀,破铜烂铁呀,蓖麻椿麻呀,鞋底龟甲呀,都找出来卖钱或换东西。
  运东、运喜看到于亮、于小两兄弟和木生都去卖破烂了,也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寻起来。其实,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有什么东西可卖呢?不料,运喜不知从哪个旮旯里翻出了一双烂木屐,被母亲看到了,连忙制止道:“这是你伯伯专门放好的。这木屐只是烂了上边,下边的船子还是好好的。他叫我做了一双衣子,准备哪天上街,叫木屐铺的师傅钉了,再用桐油一油,又是一双好木屐,比买一双新木屐要便宜多了。”听了这一说,运喜连忙把烂木屐放回了原处。
  虽然没什么东西卖了,运东还是用锄头挑了箢箕,一边捡粪,一边来到碾子洼瞧热闹。
  武克苟的老婆古大娘也没什么合适的东西卖,正在发愁,忽然听到河边有狗子哀哀的叫声,就问别人,说狗子也可以卖呀?别人就说,当然行了。她连忙把自家喂养的一条狗唤进来,用绳子系了拉去卖。有人见了发笑,她就问人家笑什么,人家就说,你家的狗子是不能卖的。她不理会,费了半天劲,才把狗子弄到了河边。
  没想到掌秤的湖南人说:“这是草狗子,草狗子我们不要。”
  古大娘听不懂湖南话,就问草狗子是什么?
  那湖南人说:“草狗子就是母狗。”
  古大娘这才明白人家不要她的狗。她连忙俯下身,一边掩饰地抚摸狗毛,一边说:“这不是草狗子,这是长得肥。”
  湖南人马上说:“那不是肥,那是肚子里有儿。”
  听得许多人都笑起来了。
  古大娘气得从地上捡了一根棍子,一边追着狗子打,一边说:“你真是死不中用哟,一个钱都值不倒,还不死起回去哟,要气死我了。”这话又把大家逗笑了。
  因为过荒年,在小娃们看来,一个最不热闹的年关,再怎么无趣也算熬过去了。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这地方有个习俗,就是正月十五吃团子,把米磨碎了做成圆坨坨,里面还包了腊肉、干子和碎米混合的包饭,有的人家还用猪油炒包饭呢,老远就可以闻到香味,想起来都让人流涎。可这都是往年的事了。很多人家都要扑锅断餐了,还怎么能有团子吃呢?
  格严和陈安颖商量,不管怎么说,也要做顿团子吃,米不够就做菜团子,包饭嘛没有肉,也没有干子,就做纯菜馅,总比不做团子要好些吧?晚上吃团子的时候,娃们也还是吃得有滋有味的。因为他们一直吃的都是菜糊糊,这时总算吃到了一餐干的。
  晚餐还没吃完,格严就对儿子运东说:“明天过了后天是星期天,什么也不要你做,你就跟我上一趟古场,去把我们的一双木屐取回来。我给你五角钱。”
  运东先以为是跟父亲一起上一趟古场,末了又听到给他五角钱,才明白是让他一个人去。于是心里就盘算开了。五角钱除去两摆过河钱,再除去过中的钱,节点约,就能省下四角钱,还可以买两三本书了。这可是一趟美差呢。
  母亲在一旁说:“他会不会取得来呢?”
  父亲说:“看你说的,他连这点用都没有啊?”
  母亲说:“有没有取木屐的条子?”
  格严说:“没有条子。”
  母亲惊讶道:“没有条子怎么取木屐?”
  父亲说:“那天是腊月二十八下午了。我把木屐放在人家那儿,有三个人正在玩牌。有个人说,要过年了,条子也开完了,要不,你过了年再来吧。我说,你们也不止一个人,我一双烂木屐,就放在这儿,还怕骗了我不成?他们见我这么说,就叫我放那儿,还用圆珠笔写了个‘应’字做记号,年后过了正月十五来拿。”
  母亲说:“你付了人家钱没有?”
  父亲说:“不付钱,人家放都不会让你放的,我就给了他们两块五角钱。”
  母亲迟疑了一下,说:“你这没有条子,人家认不认账啊?你还是哪天自己去拿吧。”
  父亲说:“我这段时间没工夫,我就要他去帮我拿。”
  母亲又说:“是哪家木屐铺啊?”
  父亲说:“还有蛮多家木屐铺吧,总不是正街的那家啊。”
  这两天,不论上学还是放学,运东老在留心,看能不能约个伙伴一起去古场。可他失望了,一个人也没有约到。星期天一早,运东胡乱吃了点什么,就准备启程了。
  母亲赶着嘱咐道:“你伯伯说的过程你都记住了么?”运东点点头,母亲又说,“能拿回来更好,要是拿不到你也不要着急,回来让你伯伯再想办法。”
  正准备出工的父亲说了一句:“你也真是操些瞎心,一双木屐怎么就拿不回来?”
  说起来,运东对古场也很熟悉了,每年都要去几次,有时是跟大人,有时是同小伙伴们。单独去古场的次数却不多。可他心里不但不发憷,反而还挺高兴。他像一头失去管束的牛儿,或者一只出笼的鸟儿,也像水中自由自便的鱼儿,心里十分惬意,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时不时口里还随意哼出一两句歌儿。
  过了河,走完了牛坝街,他就望四方河口进发。远处有一溜树林子的地方就是四方河口,那里是通顺河的一条支流,叫夏腊河,以前设有渡口,自从建了渡槽之后,渡口就不存在了。牛坝这边去古场的人们都从这儿走简路,直插过去就上了公路。这条路运东早就走习惯了。记起修渡槽那会儿,为了节省一摆渡船钱,他和小伙伴们就从未建起的渡槽上爬过去,有个娃儿差点掉到河里,还吓得直哭呢。想起来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
  运东赶到古场公社的时候,才上午十点钟。从进入街头起,他就留意木屐铺了。
  古场街依河而建,蜿蜒二三里,俗称“鸡肠子”街。其实,他最熟悉也去的最多的就是新华书店,在下街,书店旁边还有一处绿色标记的邮电所。当然他也晓得木屐铺就在中街,虽然他没进去过,但他记得那是一栋双开门的大商铺,里面林林总总,摆满了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木屐,可见生意还是不错的。管它呢,先取了木屐,完成了任务,然后再去逛书店,买了书,看情况买点什么填一下肚子,就可以往回赶了。运东就这样一路盘算一路寻查,一会儿来到了木屐铺。
  只见木屐铺里有三个人上班,同父亲说的三个人吻合。只不过那时三个人是在打牌,现在没有打牌。因为开年生意清淡,那三人正聚在一堆说闲话,有人来了也不搭理。运东定了定神,没错,就是这儿,于是走了进去。
  终于有个人注意到进来的运东,就问:“是买木屐吗?”
  运东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忙说:“是……不是,而是……”他一下不知怎么说起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那人又追问了一句。
  运东生性胆怯,见了生人就说不出话来,急切之中还涨红了脸,这时好不容易还是憋出话来了:“……就是,我家有双木屐放在您这儿,我今儿是来拿的……”
  那人有些奇怪地说:“木屐,放在这儿?这是几时的事?”
  运东道:“年前,就是腊月二十八。说好叫我们过了正月十五来拿的。”运东越说头脑就越清晰了。
  那人又说:“腊月二十八?是上午还是下午?”
  运东说:“下午。”
  “是你拿来的?”
  “不是,是我伯伯拿来的。”
  “来,把条子拿来。”
  “您们没有开条子,说条子开完了。”
  “那就叫你家大人来。”
  运东有些急了,说道:“我家大人很忙,没工夫,您就让我取回去吧。”
  那人道:“我没收你家木屐,拿什么让你取回去?”说着,还问其他两人,“你们谁收了木屐没开条子的?”那两人都笑着摇了头。
  眼看事情无望了,运东还想作一下努力,说:“我今儿就是来取木屐的,取不回去,就交不了账……”
  那人不耐烦了,说道:“看你这娃人不大,迂腐劲还不小。我都说过了,叫你家大人来。”
  运东像个耷尾巴阉鸡,讪讪地走出了木屐铺。
  这可怎么好?他在街上机械地走着,眼睛一刻不停地搜寻着,看还有没有别的木屐铺。其实,他心里清楚,好像古场街上再没发现第二家木屐铺。而且父亲说的木屐铺就是这家。要是万一还有第二家呢?
  运东这样想着,就走进别的商铺,问了几个人,都说木屐铺不远,就在前面正街。这不等于没说么?问了也白问。运东这样走着,不觉来到了新华书店,但他已经没有心思走进去了。木屐的事弄得他十分扫兴。他继续往下街走,进行漫无目的的搜索。他把街都走完了,到了郊区,连第二个木屐铺的鬼影子都没有发现。再走,就会走到他家的老亲戚程之禄那儿了,他跟小爷格生来过,可他一个人不想去。于是重头再来,他从街尾走到了街头,除了那一家木屐铺,还是没有发现第二家。
  当运东再次走到木屐铺那儿,已是下午,铺里少了两个人,只有那个跟他说过话的人还在。他站在门前,那人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把头侧了过去,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使他打消了再问一次的念头。他望了望偏西的太阳,时候不早了,饥肠辘辘的肚子也在提醒他,是该返回了。但他还有事情要做呀。他花三分钱买了一个包子,边啃边走到了新华书店。各种新书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看得他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要是往日,他会心花怒放,可今儿兴味索然,只挑其中一本买了,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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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屐没有取回来,遭到责骂甚至吃几巴掌,都在运东的意料之中。但没想到的是,父亲要他明儿再去,不把木屐取回来还不让回家。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了。在父亲面前,他无法也不敢申诉。可他心里憋屈呀。木屐不是自己拿去的,又没有开条子,那木屐铺不认账,你还能怎么着?况且人家木屐铺的人也说了,叫你家大人来。按理说,就该父亲自己去了。可他偏不,非要儿子再去不可。
  运东眼里含着泪,到底还是憋出了一句话:“我明天还要上学呢。”
  父亲反诘道:“你说什么?木屐不找回来,还想上学?门都没有!”
  母亲有些看不下去了,就说:“运东怕是找不回来了,你是不是自己改天去一趟?”
  父亲说:“不要你拦着,养了他这么大,连一双木屐都找不回来,读书还有什么用?还值地倒吃饭?”
  母亲说:“他已经尽力了。他说他在古场街上找了四五摆,像梳子梳,篦子篦,还是没找到。你是不是安失了向?你再回顾回顾?”
  父亲道:“不可能!古场街上木屐铺又不多,我还能安到哪里去?”
  母亲说:“那娃儿告诉我,木屐没找到,是怕交不了账,捏着肚子饿,只是回来的时候啃了三分钱一个冷包子。”
  父亲不耐烦地喝道:“又不是没给盘缴钱他,他要饿怪鬼呀。明儿再去,找不回木屐,就饿死算了,或是蹦到河里算了!”
  这一夜运东睡得很不踏实。他好像一夜到天亮都在找木屐,最后找没找到,他也不清楚。早晨起床时人还有些恍惚。父亲看他起来了,竟是一句追赶的话:“你怎么还没走啊,还有啥磨蹭的?”母亲陈安颖一语未发,只是目送他走出了老远。
  运东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来到了古场。他心里七想八想,都是那双该死的木屐,要是上回等运喜当破烂卖了也就没这档子事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出现奇迹,让他顺利地找到那双木屐。也许昨天那三个人都不是收他父亲木屐的人,要是今天一去就碰上那个收了木屐的人,那就谢天谢地了。运东就是带着这种心情来重复昨天的故事,再次站到了木屐铺门口。
  铺子里仍是三个人。是不是昨天那三个人,他不清楚,也不重要。但昨天跟他答话的那个人还在。运东来不及多想,开口就说:“我再来拿木屐了。”
  还是昨天那个人答话:“这不是昨天来过的那个娃嘛。我都跟你说了,你家的木屐没有放在我们这里,我们也没有哪个收你家的木屐。还要我再说呀。”
  运东涨红着脸说:“我家大人说了,就是你们这家木屐铺。至于是哪个收的,我不知道,但你们必须把我家的木屐给我。”
  那人睁大眼睛,盯了他一下,说:“呵——瞧你不出奇,还变态度了啊?我也不妨告诉你,你昨天说是腊月二十八,腊月二十八那天上午我们就关了门,放假过年了,还有哪个收你家的木屐?再说,收了东西我们还从没有不打条子的。”
  听了这些话,运东眼里忍了多时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他索性失声哭了起来。
  那人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连忙说道:“又没谁欺负你,怎么就哭了呢?”
  一旁的那两人也动了恻隐之心,说道:
  “这娃哭得这么伤心,准是有什么缘故吧?”
  “是呀,就是木屐找不到,也不至于哭啊。这里找不到,还有别处啊。”
  运东用手擦了一把脸,循声望过去说道:“那您……您就告诉我,哪里还有木屐铺?”
  “听说还有吧,但我是不知道。”
  “你还是自己去找吧。”
  运东嘟噜道:“今儿……找不到木屐,我就不走了。”
  先前那人说道:“那你想怎么着?”
  运东说:“再帮我找一回。”
  那人说:“已经找了,没有。”
  运东说:“那……我自己进去找。”
  那人说:“不行,我们有纪律的。你没看到写了‘柜台重地,闲人免进’吗?”
  另外一人插话道:“就让他进来,查一下了死心。”
  于是,运东就进到柜台里面翻找。
  那人说:“你不要乱翻啊,看你家木屐有什么记号。”
  运东一边翻看一边说:“有啊,有标记,用圆珠笔写的‘应’字。”
  翻完了,还是没找到。运东就说:“会不会锁到柜子里面去了?”
  那人冷笑了一声:“嗤——一双自家做的布木屐,你以为还是什么宝贝东西哪?还给你珍藏起来哪?”
  运东也不管他讥笑,嘟噜道:“当然是宝贝哪,找不回去还不行。”
  那人不耐烦了:“你还有完没完,翻也让你翻了,你再不要来我们这里找了。”
  运东讪讪地出了柜台,一边走出木屐铺,一边说道:“该找还得要来找,我还可以到街上去搬人来找。”那些人知道他是在说挽面子的话,也懒得理他了。
  运东回到街上,又像昨天一样,开始了新一轮的扫街。他想,怎么着呢?看来,木屐是找不到了。除非有奇迹出现,可是奇迹没有出现。如果不是父亲有意害他,那双烂木屐肯定就在古场哪家木屐铺里。他真想在街上大嚷一声:木屐啊,你快出来吧!你不出来我怎么回去交账啊!可他十分胆小,不敢嚷。就是嚷了,也未必能起什么作用。顶多引来一些人看疯子罢了。他十分清楚地记得,这回父亲给他下了死命令:找不回木屐,就蹦到河里算了!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说的话吗?我还是不是他的儿子?他简直就是个暴君。有的古书上写,暴君给出征的将军下死命令就是这样:不打胜仗提头来见!可父亲在家里是暴君,见了队长呢?却像老鼠见了猫。队长训他时,唯唯诺诺,一副熊样,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样的家,不回也罢。
  可是,不回去他又能去哪里呢?他刚才走出木屐铺时,说可以到街上去搬人,这话也不全是买面子。他家在古场街上和附近还是有亲戚的。远的不说,他有个舅爹就在古场公社当过社长,调走也只是近一两年的事。还有个老亲戚就在街尾的郊区大队住,那个叫程之禄的长辈,他喊四爹,就在这街上工作,说不定还在哪个部门负责咧。能去找他们吗?运东生性腼腆,又怕麻烦人,不到万不得已,他独自是不会去找人的。
  既然有家不能回,又不想找人,那就只有继续找木屐了。运东就这样一直在街上踯躅,到了街头,就折向街尾,到了街尾再转向街头。像个巡逻的魔气,不知走了多少摆,自然是一无所获。差不多又到了昨天那个时候,日头偏了西,肚子咕咕叫。他又记起父亲说的不吃饿死他的话,突然眼里涌出了一股热泪,心里恨恨说道:才不呢!他想找个餐馆,一来歇歇脚,二来喂饱肚子再说。这时,他又看到了新华书店,可他连多看两眼的心思都没有了,于是走进了邮电所隔壁的一间餐馆,买了一钵饭,外加一盘小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饭罢,他又成了街上一个卖荡的。既然有家不敢回,他就索性往上走,到了街尾也不转头,这样一直走到了郊区。在经过四爹程之禄的家门前时,他还特意驻足瞧了瞧,门是开着的,可是一个人也没有看到。他希望看到认得的人,最好是有认得他的人看到他,喊他,问他干什么去,怎么不到家里去呀?可是,家里家外一个人也没有。他就只有信步走下去了。郊区的路不长,也就是两三排公家起的平盖化房子而已。再往前走是一段寡路。运东回过头来,再看一眼那住了亲戚的平房,那里始终没有人。寡路这儿其实就到了通顺河边。运东一看到随风而起滚滚东流的河水,父亲恶声恶气的话言犹在耳:连一双木屐都找不回来,你还有什么用?不如蹦到河里算了。想到这里,运东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他的精神几乎全垮了,一屁股塌在草坡上……
  江汉平原有几句歌谣是说由冬入春时的物候状况:
    一九二九不出手,
    三九四九冰上走,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七九六十三,行人脱衣单,
    八九七十二,猫狗寻荫地,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这是一九七〇年,恰逢狗年,入春早。人说春打六九头,这年却是春赶五九尾。正月十八,正是进入八九的头一天,由于连续天晴转暖,河边的杨柳已经发芽,还真是路上行人脱衣单,吹面不寒杨柳风了。这从河边的杨柳发芽上可以看得出来。除了杨柳,这里还有一种桃树,也是春意盎然。桃树有个特点就是花在叶先,未萌新叶,先出蓓蕾。但是距离桃树开花,春的真正到来尚需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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