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英雄会】晓军散文：那背影，那脊梁

一代枭雄

好文，学习了，谢分享{:soso__18142923066233732654_1:}

晓军

港 岛 漫 步

记得那位为香港回归而劳神费力的领导人曾经满怀憧憬地说，若香港回归后，我要到香港走一走，哪怕是站一站也行啊。然而，这一小小的愿望却变成了他的遗愿！是啊，能在回归后的港岛上漫步，领略一番祖国一统江山的美妙风光，其神清气爽的心情和扬眉吐气的感慨是可想而知的。

我的首次香港之行由于是团队旅行，限制多多，自由空间极为有限。最值得我回味的是中间那一天宝贵的个人支配时间。或许是因囊中羞涩的缘故，我没有选择购物，尽管据说那里是购物的天堂。我也没有选择到迪斯尼乐园去享受快乐，因为我有自知之明，寻找欢乐是年轻人的事了。我选择了利用这一天时间徒步逛街。偌大的香港，仅有短短的一天时间啊，我不能舍近求远去九龙半岛或新界，我只能就近逛一逛香港本岛。更何况，在我心目中，这里才是真正的香港，因为一百六十多年前，英国人就是从这里踏上中国的土地，就是从这里一步一步走进紫禁城的！徒步逛街，说不定一不小心发现了当年英人铁蹄留下的足迹也未可知呢！

据说在英人到来之前，这个荒凉小岛本是一片渔村，与沿海至今存在的千万渔村并无多大区别。只是英人慧眼，探得这周边海域水深却浪静，是一片天然深水港湾，才强迫清政府在战败之后签下城下之约，割让此岛，将“米”字旗插上中华先祖们留下的土地上，从而使之成为其日后在中国获取更大利益的前进阵地。（记住啊，香港本岛可是割让，可不是租借，它与九龙和新界是有区别的！）我在飞机上往下看过，大凡这一片海域中的岛屿都如一个个绿色的“金字塔”遍布蓝色的大海之中，所谓的海岛，说白了在这里就是散落在海洋里的山头。这香港岛也不例外，她以太平山顶作为最高点，周边向海洋放坡而下，整个岛屿平坦的陆地并不多见。现如今实在没法拓展了，就只能向海洋要面积——填海造地。

那天我是从座落在港岛之北角（这一片真实的地名就叫北角）的渣华道与糖水道交汇处的粤华酒店出发，沿渣华道西行，经电气道、维园道直插海边，我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直达位于港岛中部的那个人造半岛，因为那是为香港回归而填海造就的，半岛上的国际会展中心曾经承办了举世瞩目的香港回归仪式。那里更有金紫荆广场、金紫荆雕塑、香港回归纪念碑向人们讲述着那段骄人历史。

在半岛看过了这一带美艳无比的南海风光之后，继续沿着海边游览道向西且行且看，除了饱览美丽的维多丽亚港湾的繁华之外，隔着港湾你能看到对面九龙半岛、青衣岛及大屿山岛上直插云天的高楼，那些依山而建的摩天大楼与港岛上的宏伟建筑将维多丽亚港湾装点得壮丽多姿。而往来于港湾的游轮，繁忙的货轮，进出港湾的渔轮，以及在海面如飞的快艇，描绘的是维多丽亚港湾流动的画卷，让人叹为观止。将目光继续向西移动时，你能隔海静静地欣赏昂船洲大桥和青马大桥的雄姿。青马大桥跨海将大屿山岛、马湾岛、青衣岛连为一体，是为了赤蜡角香港国际机场而建的十大核心工程之一，可算是世界级建筑，全长2160米，主桥跨度也达1377米，两座吊塔，每座高206米，离海面62米，是全世界最长的公路、铁路两用吊桥。于1999年荣获美国建筑界权威及编辑选为“二十世纪十大建筑成就奖”得主之一，与巴拿马运河、英法海峡隧道及旧金山金门大桥等其它九项世界级工程同享这项殊荣。而昂船洲大桥则将青衣岛与九龙半岛的昂船洲连为一体。站在香港岛远眺两座壮美大桥会让你心旷神怡，浮想联翩。

     因为这景色太美的缘故，还没抵达港岛的最西端，时间便过午时，若再往前行，必定会耽误返回的时间，不得不依依不舍地离开沿海游览道从中山纪念公园折向南行。此时，公园里正在举行一个海峡两岸传统文化承继话动，我被那童声朗诵《弟子规》的声音吸引过去，略作停留后便经中山体育馆，过干诺道便进入老街区了。我沿干诺道西行，发现有南北向的街道一直是向山上延伸的，由于街道都极为狭窄，坡度又很陡，整个就是一座山城，很是新鲜。当我进入第三条这样的街道时，实在抵挡不住其诱惑，我决定拐进去。一看街名，写着“西边街”，原来我刚才走过的是东边街和正街！三条街顺着山势节节攀升。

这西边街因为街道狭窄，车辆只能单向行驶，而且是向山顶方向行驶，不知是不是也因为街道太窄的缘故，好像没有发现公交车过往，开上去的多是小轿车和越野车。别看是上陡坡，那车速一点也不比在平路上行驶慢，保持着香港车辆快速行驶的风格。最让我佩服的还是在红绿灯处的上坡起步。在西边街与皇后道交汇处设有一处红绿灯，当我很吃力地爬上这个路口时，正遇上红灯，那直行的陡坡上紧停着好多辆轿车，好像一串玩具车斜挂在半坡上。当绿灯亮起时，这一串斜挂的车辆依次有序地起步，没看到一辆发生下滑的，都像被一根牵引绳拉动而起步的，在这里开车可真是技术活呢！

我边气喘吁吁地往上爬，一边不停地拿眼向左右观望。爬到与般咸道相交的地方时，我抬头看到前方有座教堂模样的建筑，往来的行人似乎也多起来，其中有挂着香港大学校徽的学生三三两两走过，莫非香港大学就在附近？回来后查地图，香港大学还真的离这里不远，可惜与之失之交臂，没能近距离造访。拐上般咸道后，再从另一方向看那座教堂模样的建筑，正面正好写着“中华基督教会”几个大字。我不打算继续往上爬，决定向左拐，顺着般咸道折向东，进入返回的方向，因为此时已是下午约两点时分了。

此一段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扎根在陡峭山坡上的榕树林了，那些挂着小牌牌的古榕树从树干上垂下的根须，着地后又长成树干，往往一棵粗壮的古树周围就是一片榕树林。这些古树是有幸的，在寸土寸金的香港竟能占上存身的一席之地，真是不易了！为了赶时间，当我顺着般咸道往东行进时，感觉道路又在往山顶方向拐了，本来打算走点近路，在一处叫做高街的岔路口停留片刻，决定改走下山方向的岔路，尽管它在下山不远处又有点偏西了，有点走回头路的意思。顺着这条路下到交叉口时，看街牌写着东边街。得！还真的走上了回头路。真是慌不择路了，看到往东行的道路时，我便毫不迟疑地顺街而行。右侧的一片如森林一样的绿地也无暇去欣赏了，下到医院道我再顺着一路往东，令人懊恼的是这医院道竟将我们引向东北方向，直到与我不愿意走的般咸道相交，走了半天还是回到原地。这一耽误不打紧，把我的宝贵时间耗去了一两个小时。眼看与我们团队约定的集结时间不多了，只得抓紧往回赶。这一路的街景对我而言就形同虚设了。在我看来，最为繁华的街道路也是最窄的街道，记得有条街两边的建筑都是高楼，我置身其间，有如置身于两堵壁立千韧的峡谷之中。真是逢山过山，遇水涉水，一步不停地向我来时的地点靠近。当我眼看就要耗尽全部气力时，终于穿过维多丽亚公园，电气道、渣华道就在脚下了。

回到渣华道上的旅店，我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不无骄傲地想，我已在港岛上漫步整整九个小时，将我的脚印扎扎实实地印在了香港的土地上，若有一天在极乐世界遇到小平同志，我会对他说，我可比你幸福啊，香港的土地，你想站一站都没实现，我可是连续漫步于此九个小时！

黄叶斌

已经点评了你的散文系列，在“英雄会”栏目。

晓军

黄叶斌 发表于 2012-8-23 22:22
已经点评了你的散文系列，在“英雄会”栏目。

非常感谢你精到的评价。谢谢你的辛勤付出，为我们做出了表率，为专栏做出无私奉献，表示崇高敬意，再次致谢！

枫林渡

好文拜读。

晓军

枫林渡 发表于 2012-8-27 12:04
好文拜读。

谢谢枫林渡阅评！

晓军

放不下的邻居婶娘
     送走邻居婶娘是七月七日的事，回来后心里就没有安宁过，总有些事在脑中盘桓，总有这位老人的模样在眼前晃动，总感到有某种割舍不下的情份在折磨着我。按说知道老人身患不治之症已有几个月的时间，说她走得急也不算急的吧，几个月的时间足可化解突然降临的凶讯给心灵带来的伤痛，免却晴天霹雳给人造成的过分悲痛吧。我也无法理解这感情的脆弱，这几十年看过多少人从身边消逝啊，尤其是近几年来，长我一辈的人几乎要走光了，就是我的同辈也时不时暴出离世的信息，都会在心中留下或深或浅的伤感，但都不及眼下这般伤感来得深刻，来得持久，我不知，这种折磨还能持续到几时，不得不将这种情感诉诸笔端。我这位邻居婶娘的丈夫，按亲戚辈份排，是我外婆的侄子辈，算是我母亲的表弟，她应是我的表婶娘，要说亲缘关系，那是很远很远的了。
七月七日那天，我们夫妻二人早早地驱车赶往老家，为老人送上最后一程。顶着烈日，站在老人的告别仪式上，静听老人的亲人、挚友们追忆老人的一生，勾起的是我对老人坎坷、勤劳、善良的一生的回忆与景仰；我在老人的灵前长跪、敬香、磕头，表达的是我对老人的深切怀念与感激之情，意识深处隐约还有说不清的愧疚并略带自责的复杂情感。当我随在长长的送葬队伍，送老人抵达最后安息地的时候，从心里送出的是我衷心的祝愿，祝老人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我尊敬的婶娘，您辛劳一生，应该歇息了！
     细想起来，我之所以无法将这特殊的邻里之情存放在心灵深处，有这种经受情感折磨的痛苦，实在是因为我对这位地道的农家妇女，典型的贤妻良母，还有许多没能读懂的地方，对她的朴实无华，她的真诚善良，她的坚韧不拔，还要我细细地品读，慢慢地回味。屈指算来，我乡下的老家与婶娘一家为邻足足三十二年了。如果再往前推二十三年，我刚能有点朦胧的记忆时，一顶花轿吹吹打打从娘家将她抬到我们这个小湾子，那时她的眼睛哭得红红的，悲戚的面容损伤着她娇好的容颜。新嫁娘哭着辞别父母是一种情感的特殊表达，本是题中应有之意，但是，她的悲戚似乎与众不同。只有明白内情的人们才知道这新娘心中的楚。原来，她所嫁的这位男人差不多是个一贫如洗的孤儿。那未曾见面的公婆早年双双去世，留下幼小一女二子历尽艰辛，稍大些后，当姐姐的自寻了一条生路——早早嫁人了。年少的哥哥随了解放大军当兵吃粮去了。这最小的弟弟在村中靠了亲友接济看护，尤其是新政府的关照才渐渐成人。这桩姻缘本是父母在世时所订娃娃亲，我这位婶娘的娘家本是殷实之家，早年也许还是门当户对，但后来肯定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了。他们达到结婚年龄时，新婚姻法已经颁布实施，毁弃前约于情于理于法应该是顺理成章。然而，她的父母没有，她本人也没有，给人留下了解不开的迷。如果拿到现在，人们或许会用爱情的力量去解释了，但是在那个年代，像他们这样的“情侣”之间连见个面说句话恐怕都要成为人们街谈巷议的新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儿女婚姻的主宰，年轻人还能在一起谈情说爱建立感情么？在我看来在，应该是这一家人善良的品质成就了这段在外人看不那么般配的姻缘。她自己也清醒地知道，婚后的日子会充满艰辛，所以她哭红了双眼；她更知道，她如若毁约，那么还有一个人会比她更惨，后果更不堪设想，所以她选择了委屈自己！
     她知道，结婚用的新房是好心的乡亲们为他们腾出来的，在那里是不能久居的。婚后不久就搬回了那间只容得下一床一桌一灶的“斗室”，在这里，他们生下六个子女（夭折一名，成人四子一女），一住二十多年，这中间只添建了一间竹木相间的厢房。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我弄不懂，这对夫妻是如何将这众多子女拉扯成人的？我只隐约记得她或口中含着米饭边走边吞咽，或手中拿着干粮边追赶出工队伍边狼吞虎咽的身影。也记得她每每在夜幕降临前匆匆忙忙向家中连走带跑的焦急模样。她惦记的是家中那一群幼小儿女，此时此刻还不知身在何处；当她风风火火弄好食物后清点人数发现还有迟迟未归者时，村口就会响起她更为焦急的呼唤，那声音会在夜风中久久地飘荡。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还让这众多子女都接受了与同龄孩子们一样的教育，没让他们辍学，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没有委曲孩子们。在如此环境中长大的孩子都能从父母的“身教”中学会了自立，个个都争气。尤其是大儿子，高中毕业后参军、考学、提干，后来转业到武汉，现为武汉市某区正处级局长，为弟妹们树立了榜样。其他四个也都小有成就，都在大城市站稳了脚跟。
      这对患难夫妻是故乡的土地滋养着他们，风风雨雨几十年走过来，有几多酸甜苦辣，有几多悲苦情事！他们对这块土地怀有特殊的感情，尽管孩子们都在大城市立足，但他们还是留在农村，耕种着他们耕耘了半个多世纪的土地，这是惯性吗？也许不是，应该是一种情感的寄托，他们离不开这片土地！直到病魔无情袭来，让她来不及反应。病中的老人这才想起人的生命是有尽头的，从她喃喃自语中得知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病，自己也需要休息，这人世间还有“享受”二字！只有在这时她才为自己设计，等病好之后说什么也不要让自己太累了，说享受对勤劳惯了的人恐怕不是什么福音，但要让自己轻松一下，自在一些，应该不是奢望啊？她是多么热爱这来之不易的晚景，多么舍不得自己千辛万苦摸大的一群儿女啊，老天爷能给她五年、三年，哪怕一年的时光，让她体会一下自己为自己设计的惬意、舒心的生活啊，但是可恶的病魔没能给她有实现这一愿望的机会！
与我家为邻三十二年的时间里，两家都经历了许多。当时我还在部队服役，她的大儿子也还在部队，两家就有种无形的亲近感。记得那年我从部队回家探亲，她也刚从儿子那里探视回来，她非常兴奋地和我讲起许多在部队的趣闻，无非是部队的那些当兵的人，训练之类的事，以及部队官兵之间、战友之间的交往等等，问我们部队是不也是这样的，是不是都亲热得像亲兄弟？看到她的幸福感，我当然为她高兴，我满怀兴致地回答了她提出的问题，那次谈话的情景至今还如在眼前，这可能是我一生中与她说话最多的一次。后来这些年无论是我回乡下，还是她进城，即便是老人两次进城参加我的儿子、女儿的婚礼，我都没能和她坐下来再像那次说那么多的话。
最让我感动的还是前几年我父亲去世后，我的老母亲一人在乡下生活时，多亏了婶娘与叔叔对我母亲的看顾。尤其是后来那两年母亲因为早期老年痴呆症的影响，总怀疑身边的人说她的坏话，算计她。首当其冲的就是邻居的叔叔婶娘了。每次回去都能听到母亲嘟嘟囔囔的，尽管听不出什么头尾，但看得出是在说邻居的坏话是无疑的。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二老怕我们挂心，每次回去，他们总是叫我们放心，有他们在身边没事的，从来不提母亲有什么对不住他们的言行。我的邻居婶娘，说什么她也不会想到，她费心照看的残年老者还陪伴在我们身边，她却走在比她大整整十四岁表姐前头的！让她在身体尚且强壮时突然倒下，这也许是我在她灵前长跪不起的原因吧！
人们常用无力回天来形容这无法对抗的生老病死，在老天的安排下，人，无论你是什么人，真的太弱势太无奈了！但是我们有理由问一句，老天爷在安排这一切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安排得稍微公平一些呢？
                                   2012年9月1日

晓军

牛事五章之一：牛之语
    别误会，我这里说的牛之语，并不是指牛的语言，别说牛不可能有语言，即便有，我等人类也不可能听得懂、解得了牛的语言的，我没那能耐！小时候听大人传言说福建人能识得鸟音，听得懂鸟的语言，我还信以为真，懂事后才知道那只是传说，当不得真的。其实，我要说的是 “牛之语”是指在我们江平原上由人对牛说的、而且牛能听得懂的语言。说白了还是我们普通的现代汉语而已，只不过这些语言，那些为我们的耕种收获辛苦劳作的牛们不仅能听得懂，而且还要遵照执行！不信吗？且听我逐一道来。还不信的话，那就烦请你到田间地头走一遭如何，看看那里的农人们怎样得心应手地指挥着牛们在那地里令行禁止的。
　　　我自幼生在农村，长在乡野，喜欢看大人们在牛前的颐指气使，听惯了农人们对牛的吆三喝四，所以对那些说给牛听的语言耳熟能详。儿时的我，每当站在田间地头听这些“牛语”时，就时常纳闷，这牛怎么能听得懂人说话呢？人叫它走东不敢走西，叫它走它就敢停？那么它既然听得懂话为什么又不说话呢？
     撇。这不是我们写字时的笔画横、竖、撇、捺的撇，而是指挥牛在耕作时的一个向右转弯的指挥口令。这个动作是牛犁地时特有动作。当牛们在人们的驱使下拉着弯弯的犁辕从地的这一头犁到那一头后，如需向后回头耕作，一般是从右边向后转的，此时，农人会用右手提起犁把手，让犁尖离开地面，大喊一声“撇”，牵着牛绳举着鞭子的左手将绳子向牛肚子上轻轻一抽，牛鞭子也在空中象征性地一扬，那牛儿就会顺从地从右边原地掉转头来，此时的农人也就会借助牛掉头之势快步拖着犁跟在牛的后面掉转头来。这种耕田方法一般在翻耕旱地，或者翻耕自留地等狭窄地块时使用，也是犁地操作中比较累人的动作。
     扯着。这是向左拐弯的指挥口令。也以犁地为例，当犁到地块的另一头时，农人一声“扯着”，并辅之以将牛绳子收紧向后拉，用土话是向后扯，这也就是这“扯着”的来厉吧。这个动作应用相当广泛，在使用牛力的所有活计中，除了耕地时有向右（撇）转的以外，其他如耙田、耖田、打爪滚、赶石磙、碾米、车水等，这些活大都是转着圈儿走，大凡转圈的活都只有向左转的，所以在干这些活时一般不需要将“扯着”放在觜边，只将牛绳子稍微“扯着”一点就行。
　　　　哇。这个“哇”字，在对牛说时其发音不按wa的第一声（阴平），而是发的第二声（阳平）。而且读出来特重，拖音特长，其意思是停止、站住。相当于北方使用牲口时的“驴、驴”。那牛们是最喜听到这声“哇”的，听到“哇”才会有休息的指望，一天之中能听到几回“哇”啊！
     得。相当于北方的“驾、驾”，也就是走或者快点走的意思。如果它原来是停止的，你这一声“得”，那牛就会迈开脚步向前行了。如果那牛本来就是在行进中，你的这声“得” 就是催它快点走的意思。老实一点的牛，你这大声的一“得”它会被吓得疾走如飞。因为它们知道，对这声“得”的无动于衷的后果，最起码会“呼”来一长鞭，而且伴随的是骂骂咧咧！
　　  沟里走。这句牛语对一头训练有素的耕牛来说，纯粹是多余的。因为在犁地时，从犁第二犁开始，那牛脚总是踩在前一犁的犁沟里，根据犁的设置，只有这样每一犁都能犁出二十多公分宽。牛脚一旦离开“沟”，犁出的地就不均匀了。所以，扶犁的农人总要提醒牛们“沟里走”。如果有那捣蛋的要离开“沟”，它并不是不懂得必须“沟里走”而是被路边的某一窝野草所诱惑而故意越过“雷池”，或者就是累了，以这种“不轨”行为向它的主人提抗议了。农人呢，如果为了赶农活，不会为这抗议所动，往往会高声断喝“沟里走！”牛儿也会乖乖地回到“沟”里来。
      起脚。这是因为牛脚踩到了什么东西，或者牛腿骑上了缆绳，需要牛抬起脚来时，你喊声“起脚”，牛儿就会顺从地抬起脚来。
      打角。这是牛倌们的专门用语。那牛倌们在放牛时，一般难得有牧场去放牧，而是让牛啃食路边地头的青草，总要一步不离地紧跟在牛屁股后面，防备它冷不丁地啃食青苗。如果你放牧的是一头身高体壮的大牯牛，牛倌们有时就会想到要坐在牛背上，尤其是那些“牧童”贪个现存的舒服，坐在牛背上，对那牛儿来说也不会觉着累赘吧。怎么坐上那高高的牛背上去呢？这些人自有一套，他们可以命令牛“打角”。所谓打角，就是让牛低下头，将弯如碾盘的犄角歪下来，等牛倌用一只脚踏上去后，牛儿才会将头轻轻抬起，把牛倌送上自己背上。牛倌便坐在牛背上或看上几页书，或与同伴聊上几句天，显出其惬意之处。不过我看到过我们那个小湾子有位多病的我们称做胜发哥的老牛倌在牛背上不是骑也不是坐，而是跪着匍匐在牛背上的，当年曾让我纳闷过好久。后来才知道，这位多病的乡邻，因为身患“肛瘘”，不说在牛背上，就是在板凳上也是很少坐的。他终究倒在了这个疾病上，回想起来实在有些可怜。
    屙屎屙尿。对牛来说，这句指挥口令只在冬天有用。因为在大冬天，牛们是猫在“牛栏”里的，啃食的是干稻草。每天隔上几个小时就要拉出去“叫屎尿”。不然，屎尿拉在牛栏里了就很费事的。一泡牛尿下来，整个牛栏就会泡在尿里，垫圈的干稻草被尿湿后都要往外拖，换上干稻草，所以人们为了省下收拾牛栏的麻烦，就只能冒着严寒，拉着牛儿站在牛粪堆旁，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喊着“屙屡屙尿。”尤其是一大清早，那叫声总会把一湾子睡在热被窝的人们弄醒。成为冬日的清晨一道特有风景，也如准时响起的闹钟，听到这声声呼唤，热被窝中的人们很自觉地感知，该要起床了。
   喝水。这口令对牛来说就有点特殊了。大冬天里嚼了一天枯草的牛儿，需要喝水是肯定的，不然哪有“牛饮”之说呢。但是可能是冬天河水太冷的缘故吧，牵到水边的牛儿总是抬着头不肯去喝，这才有放牛人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喝水”、“喝水”。所以到头来，这“喝水”二字倒成了牛们的专用词了。记得那一年在部队，我们班长的妻子去探亲，班长是湖南汉寿县人，（也就是三国时关公被封的“汉寿亭候”的那个汉寿县）他们许多方言都与天门一模一样。这位少妇刚到部队时，战友都去看望，凡去的她都会倒杯白开水，并客气地说，“请喝茶。”接“茶”的人总是纳闷，明明递过来的是白开水怎么说是茶呢？因为在大多地方茶是茶，水是水，不像我们这里茶水相混的。所以有北方人直率地说，你这哪里是茶啊？班长纠正她，以后就说“请喝水”。她说喝水是叫牛的啊，怎能叫人喝水呢。后来，再有客人来时她给客人倒水后，一句“喝水”还没出口呢，抿着嘴想笑的样子让我也忍俊不禁。
     这一切晃若于昨，每到秋高气爽时节，收获后的原野上，那对牛的吆喝声此伏彼起，成为田野上的一道亮丽风景，现在想来总在心里发问，农人啊，你的满心愁苦是否就在这对牛的骂骂咧咧中得到释放？你的那身疲劳是否就在对牛的驯服中得到消解？
    曾经作为我不得其解的“牛语”，缠绕心头多年，直到有一天，我也走上了对它呼唤差遣的时候，才知道，牛能听懂人语原来是人们对它的强制驯顺而成，而且，这驯服的过程有时又是那么的残酷！

晓军

牛事五章之二：牛之驯
　　　 牛能懂“牛语”并不是它们生而知之，而是后天由人们“驯”而知之的。知道这个“秘密”也是很以后的事了。并且，我还知道，这“驯”的过程与其说是一个艰苦的驯化过程，倒不如说是一个残酷略带恐怖还兼几分血腥的治服过程。这个过程既有将牛犊塑造成为人们生产工具的耕牛的驯化色彩，又有将那些桀骜不驯野性十足之牛演变俯首帖耳的驯服工具的“修理”成分！这个过程，我们的人性相反地显出几分兽性也就不足为奇了。
　　　最能显出牛的个性的要数牛牣子（北方话叫牛犊子）刚刚生下来时表现出的那种自强自立的精神，它没有半点“婴儿”的娇气，一从“呱呱”着地并有了呼吸后，它便尝试着站立，不要任何帮扶的独自站立！你看它反复地站立又反复地摔倒，反复地摔倒了又反复地站立，终于，站立起来而不再摔倒，从而完成了它生命旅程的第一个抗争，取得第一个胜利。这就是初生的不畏虎豹的牛牣子啊！我时常想，古人造字之初之所以将这强字下面加个牛字念作“犟”，完全可以理解为牛的自强不息谓之“犟”，也许这个“犟”字本来就是专为这初生的牛牣子而定身打造的也未可知呢。你想，如果没有那股犟劲，它不可能在降生的第一时间那么顽强地站立起来。这个过程我们的土话叫做“牛牣子拜四方”，拜完了，不再摔倒了它就去找奶吃，从而开始了它不平凡并与人类生死相依的一生。
　　　 当这牛牣子度过了它一岁左右自由自在、肆意妄为的日子后，用农人的话说就要套笼头了。如果把这一时期作为牛牣子变为耕牛的过度期的话，人类对它的管理还是有几分人性化的。为了拢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犊子，用的是一副形似套马的那种笼头，暂时将那野惯了的小畜牲牢牢套住，免得其四处撒野，祸害庄稼而已。但这笼头怎能套住那犟劲十足连老虎尚不惧怕的牛牣子，要驯服它，就得动真格的，也就是人们比附人事的“牵牛鼻子”，在牛的鼻子上做手脚了！我也时常纳闷，是谁发现了牛身上只有这鼻子最怕疼？偌大一头牛，不过十多公分长的一根竹棍儿就能将它搞定！说明人类早已准确捕捉到牛的短板在鼻子上，如蛇之七寸。当然，套住它并不是人类养它的目的，当上了笼头的牛儿从桀骜不驯到习惯于让人牵着它的鼻子走的时候，“供人驱使”的时机也就成熟了。
　　　牛儿最先接受的训练科目就是犁地，在某一收获后的时节，你走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时，总能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密切配合，一人扶犁，一人用手牵住、几乎是捏住牛的鼻子拉犁耕作。这就是“教牛”呢。你会看到这牛儿可能是不肯就范，可能将那套在肩上的轭、拉在身后的犁弄得一塌糊涂，两个农人总是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地引导它学会用力，因为初步上驾的牛犊，力量不大倒是其次，关键是那牛的嫩肩膀一挨上轭头就不舒服，疼啊！好在它不会说话，不会用语言向人类发出抗议之声，只能用行动拼命地甩掉那套在脖子上的轭头。多少个回合之后，在人们的软硬兼施下，慢慢地练就了将浑身的力气集中在肩头，也只有这时牛儿才会四蹄着地奋力向前。教牛的两人才开始齐声将“牛语”教给牛儿。第一句就是“沟里走”。一头牛牣子教成一头熟练的耕牛，听到所有“牛语”就能令行禁止，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这才有了手把手教人做事而难得教会的那句揶揄之词——“象在教牛啊！”。
　　　人们“常把牵牛鼻子”比喻为抓住了主要矛盾，抓住了根本。其实不然，这牛鼻子也有难牵的时候。最桀骜不驯的就数那种大水牯。威武的身架，弯如满弓壮如犁辕的一对犄角，往那一站就足以镇住不识牛性的妇孺。其中有不少的此类牛们保持着其原始的野性。其体内蓄积的力量之大足可拔山不说，最为突出的是它的鼻头的功夫十分了得。它一旦发起飙来，就是你把栓它的绳索拉断，也是拉不回它的，它反而能用鼻子拖着牧牛人飞跑。所以在使用中要格外小心，弄不好，让它拖着犁、耙、耖子满地跑的事时有发生。人们把这鼻头功夫深的牛称为“甩鼻子”，也有时借以代指力大无比的男子汉。对这种牛，人们仍然捉摸着从牛鼻子上求解，在牛栓子上做手脚。人们原以为穿透了它的鼻子就能得心应手地驱使牛了，殊不知，这种牛骨子里具有与生俱来的反叛基因，一旦不顺心，如果发起飙来一般人就招架不住了。“甩鼻子”压根儿就不惧怕你牵它的牛鼻子。怎么办呢，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为了驾驭这野性子的牛，人们还是在牛栓上动点子。我曾制作过这种牛栓。材料选择的是本地出产的桑木，此材的特点一是硬度好，二是耐得水不易腐烂。式样也简单，在不足两公分内径的圆桑木上打出两个孔，中间隔着8公分左右的一个宽度，在这两个孔中一长一短穿上两段同样材质的木栓，这木栓约1公分见方，长的约12公分，短的约8公分，这短的制成活动的，待到穿入牛鼻后才固定。这种栓子拿在手上有如“飞机模型”一般，从牛的右边鼻孔穿至左边固牢，栓上牛绳子，即大功告成。
　　　这特制的牛栓使用起来也有技巧的，要用牛劳作时，你将系在大树下的大水牯解开绳索前，要非常麻利地顺势将那飞机模型样的牛栓扭转一下，使那“长机翼”的一端插进牛的鼻孔眼里，另一端则张在牛嘴外面，此招一举两得，插进牛鼻孔眼的那一头与牛的敏感部位接触着，一旦牛儿不听口令，那硬木牛栓会在牛绳子的作用下让牛鼻子疼痛难忍，不得不老实下来。而张在牛嘴外的这一端则突出在外防止其嘴馋边劳作边撩嘴啃食青苗。这“刹手锏”只有在劳作完了解下轭头的那一刻才顺势将那枷锁般的牛栓转过来。之所以说动作要麻利，是因为深受“牛栓”之苦的牛们，最怕的是这一绝招，也早就防着你的这一着，往往你转动那牛栓的手还没接近呢，它的头便高高仰起，任你怎么也扯不下那“高仰”的头。一旦躲过了你那刹手锏的使用，那犟劲上来谁又驾驭得了它？好多牛鼻子被拉断也就是其不听使唤的犟劲上来后与人对峙的结果！再硬的“甩鼻子”也是肉做成的呢！而那鼻子拉断后的后果则更为严重，至为残酷血腥的一幕上演也就在所难免了，因为断了鼻子的牛，人们也不会将它放归大自然啊！
　　　 说人的残忍，在对付这“甩鼻子”的牛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牛几乎是用自残的办法将鼻子弄断后，等待它的并不是解脱或放任自流。而是一种肉刑似的穿刺之法，用纯暴力手段制服这脱了“护鼻”的畜物。具体是想法将这断鼻子牛放倒后，用事先打造好的一根铁牛栓，从牛的口腔上腭与鼻孔之间穿透，用以代替穿在鼻子上的那木制的牛栓。其现场真的是既血腥又恐怖，自以为不可一世的“甩鼻子”，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一根铁栓钉得它鲜血横流后也就不得不服了。我还看见过有的大牯牛没有弄断鼻子也用铁栓栓住的，说明这“甩鼻子”牛一旦跟人们较劲，这下场是可悲可惨的，不用这种双管齐下的手段，还有别的驾驭之法么？
　　　经历过那种场面后，才知当初人们既然选择了牛作为驯服的对象，再犟劲十足的牛在人力面前是何等的微不足道！人们常说“人在矮檐下，谁敢不低头？”，我套过来说，“牛在人管下，怎敢不低头？”

晓军

牛事五章之三：　　　牛之困
   这里说的牛之困，严格说应该是人困之于牛，实际上是人之困。因为是人困之于牛，还是与牛有着密切关联，所以我题为“牛之困”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今天看报纸，说现在农村传统的农具诸如锄头、镰刀、犁、耙以及耕牛都渐次退出劳动过程，中国农村正在大步向机械化迈进，实践着那位伟人半个多世纪前提出的“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的论断。然而，在半个多世纪前，我们的农业靠的全是人力加畜力的耕作方式，耕牛在农业生产中的地位可以说是至高无上无可替代的。正因为它的无可替代，我所在的生产队因牛而困、因牛而穷的记忆让我刻骨铭心。
　　　还是在三年困难时期吧，已经很久远的事了，不知什么原因，我所在的那个生产队一分为二，一个队变为两个队，吃大锅饭的食堂也一分为二了，不变的仍然是“瓜菜代”。不久食堂解散，各自为阵，轰轰烈烈的“农忙食堂”寿终正寝。分家后，各种农具、耕牛都以抓阄儿的方式进行了处置。谁知就是这么个撞大运的处置方式竟让我们这个小队穷得一蹶不振，直到生产队散伙都没翻过身来，与我们分家的那个生产队相比，存在的差距也不能以道里计！
　　　那时生产队的最大家当莫过于这耕牛了，如何保护耕牛，尤其是冬天如何保证耕牛安全过冬常常是各级政府下发文件的重要内容。这也难怪啊，当时的条件下，人们的生产生活，从耕到种再到收，车水、脱粒、碾米、磨面哪一样离得开牛啊？然而，就是在这关乎全队百十口人生产生活命运的重要问题上，却出了意想不到的困厄。这个冬天，我们这个刚刚分立的生产队竟然接连死掉了几头最为得力的耕牛，真是要命啊。回想当年，当我们这些孩童喜滋滋地捧回几斤难得的牛肉时，大人们脸上都是愁云密布，那时的孩童只知高兴地能吃到牛肉，哪里知道来年的土地将如何翻耕？也不可能去想来年排着队要用牛力来完成的活儿，剩下那几头当不了家的牛们哪能胜任？社员们都急啊，急需购买耕牛成为人们的焦点话题，可是钱从哪里来？没有钱只有看水流舟了，真是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啊，缺少得力耕牛，第二年的生产不可能不受影响，可想而知的土地上的收成是最能说明问题的。可怜了我们这二十几户人家的生产队，真是陷入了恶性循环的境地！越是买不起牛，生产越受阻，生产队也就越穷。再不添置这不可或缺的耕牛，生产队必然陷入更大的困境。怎么办？大人们在无奈之下作出了艰难的决定，只能忍痛割爱，打起了一座房屋的主意。
　　　那时队里作仓库用的是一户我们称为冬成爹和石家婆的“五保户”的一栋大房子。这对年届古稀的老人因膝下无儿无女被生产队列为“五保”对象，其生老病死由生产队包下来，他们的房产则在二老百年归山后成为生产队的集体财产。然而，现在的问题是要在他们尚且健在的情况下就动用其房屋，实在是不得已的事了。好在这对老人也能识大体，答应去公社敬老院度晚年，其房屋由队里用来交换耕牛，这对善良的老人，虽然义无反顾地同意了队里的决定，但内心的不舍是可想而知的，这可是他们祖上历尽千辛万苦攒下的这份家业啊。这对老人搬入公社敬老院，那石家婆不久就去世了，而冬成爹则高寿到八、九十岁，由我父亲为其制作的那口柏木寿材曾摆在生产队仓库好多年呢。当然这是后话。
　　　经过讨价还价，偌大一座房屋只换回一大一小两头宝贵的耕牛。这对当时来说可是救命之举哦。
     在我们这地方，过年时节贴对联，总在鸡笼的门口，牛栏的柱子上贴一幅红帖，上书“六畜兴旺”四个字，用以祈求新的一年不仅人丁兴旺，六畜也兴旺。但在我的记忆里，我们这个生产队不知是何原因，六畜并不兴旺，接下来这些年也并没好到哪里去，总是在欠欠挂挂的景况下艰难生存，其中有一年还用一条大船换过一头牛。牛啊，你成了影响我们生产队发展和生存的瓶颈，并且是从未打通过的瓶颈！只是在抽水、碾米、磨面、脱粒等机械相继出现后，对耕牛的依赖稍有减轻，才没有再现当初那般窘迫就是了！
　　　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多么通俗的道理。在机械化程度愈来愈高的今天，回想当年受困于牛的历史，想起那些牛们对我们曾经的生活所起的作用，不能不让人生出无限感叹。尽管那些埋头耕作的牛们渐渐老去，我们的生活对它们的依赖也渐渐淡化，但是，对它们曾经为人类的全身心付出，作出的巨大贡献，深受其惠的人类是否能以感恩之心留点记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