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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元辰

《汉语姿态》文学网刊2012秋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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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9-10 15:46:39 | 显示全部楼层
微型 都是上床惹的祸————————————————————左俊平
稿件来源:汉网
都是上床惹的祸
左俊平
公司新招了一批员工,为了解决住宿问题,办公室负责购买了一批高低床。这批床送到公司的时候,恰好办公室所有的人都在准备一个重要招标会的各种资料,惟有新来的女大学生小刘手头没有什么活。办公室赵主任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最后还是有些无奈的说,其他人抓紧完成手里的工作,小刘跟我一起到宿舍去上床
赵主任是典型的南方人,习惯把安什么叫做上什么。随着赵主任的话音落地,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射在赵主任和小刘的身上。小刘的脸立刻像染过的布一样红,惊疑的看了赵主任一眼,羞怯的问主任说什么呢?
赵主任回过味来了,立刻有些语急的说,你…你们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去把那些刚送来的床板安装一下。所有的人都了一声,纷纷低下头去。但还是有人余味犹在发出了窃窃的笑声。
赵主任正一条螺丝一个螺母的忙得汗流浃背的时候,手机响了。他一看号码是老总办公室的,连忙打开了电话。老总有些急切的问,你在哪儿呢?怎么半天都找不见你的人影?
赵主任听老总的口气好像是老总还有些不高兴。心想这大热天的,自己在这里又忙又累的辛苦了老半天,别让老总以为我到哪儿闲呆着纳凉聊天去了。虽说不想邀什么功劳,但也不能让老总对自己有什么误会。就急忙说,我在宿舍里,您有什么事吗?
电话里传来老总不满的声音说,这么多事没干,你跑宿舍干什么去了?跟谁在那儿?
赵主任听见老总不满了,就更加着急地说,我这不正跟小刘一起上床吗……
赵主任还想说什么,可不等他把话说完老总却的一下就把电话挂断了。赵主任心想挂了就挂了吧,刚想把手机别回腰里,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给老总打电话解释什么,直说到老总听的有些烦了,才如释重负的挂断电话。
几天后,赵主任回家,一进门就看见妻子阴沉着脸。他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就有些焦急地问妻子。谁知不问还没有事,一问妻子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再问,妻子就愤愤地说,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还不清楚吗?还要在这儿装模作样的。赵主任一听急了,脸的一下就变成了猪肝色,连吼带嚷的非要妻子说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不可?。
妻子见他是真火了就有些胆怯的问,别人都在说,前几天你跟那个新来的小刘到宿舍干什么了……
赵主任开始简直觉得妻子的话就是莫名其妙,后来突然明白了今天的一切都是上床惹的祸,不觉哑然失笑。等着不笑了,才故意装出一副低头认罪的样子捏着嗓子说,对不起我的老婆大人,我跟小刘上床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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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9-10 15:48:58 | 显示全部楼层
微型 借钱——————————————————————————————刘继智
稿件来源:汉网
借钱
刘继智
    我真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跳脚,可就是无计可施。  
    这是去年底,因为买新房欠了房老板几万块钱。就是那拿出的十几万,也是东拼西凑借来的。虽然后来还了一部分,但大部分还欠着,手头自然空空如也。房老板催得急,说无论如何年底要把余欠的部分缴上。这可真把我们急的,浑身上下不自在,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该借的地方都借了,可谓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借钱的出处。
   “别的没有法子,亲戚和朋友都借过了,条件好的兄弟也借过了,不如问问你三哥,看他手头有没有钱?妻出主意说。
    三哥是我的亲兄长,排行老三,30多岁才结了个苕货嫂子,抱养了一个女儿。全家三口人,就靠他一双手挣钱过日子,日子过得很维艰,属典型的贫困户。他又患有哮喘病,60 多岁了,忙完了农活,还要帮人家挑砖打垒,挣的是血汗钱,挺不容易的。我俩毕竟是有单位的人,虽工资低微,钱还是来得容易一些,我怎么好向他开口借钱呢?
    “不要不好意思,如今借钱,除非低手的亲戚、兄弟,哪个肯借给你呢,不是特殊情况,我们不会向他借的,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他借不借呢?妻向我鼓气说。
    “那好吧,我今儿晚上就去试试看!我应承了妻,但心里还是像打翻了五味瓶,整个不是滋味儿。硬着头皮赶了十几里山路,回了一趟老家,顺便捎带去几斤肉,几包点心。
    三哥见我回来,喜出望外,连忙去打酒买菜,准备留我吃晚饭。我只好说自己已经吃过了。三哥有些疑惑,很深情地打量了我一下,说:看你的神情,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要找我?
    我吞吞吐吐,好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左转弯右转弯,话到嘴边就是难说出口。
    “听说你在城里买了房子,是不是有些为难。实在为难的话,哥哥手头还有点钱,你拿去用着吧!等有了钱再还我也不迟。还是三哥先开的口,我一阵激动,还是把想了老半天的话说了出来:还欠万把块钱,你能凑几个就几个。我开春就还你。  
   真的如此,三哥也愣了一下。稍微迟疑,然后略有所思地说:这样吧,你等两天再来,我外面还有有些账没讨回来,可能差不多......”
    两天后,我去拿钱,恰巧三哥外出还没有回来,那弱智嫂子做好了饭也在等三哥回来。我有些着急,在他家中有些坐立不安。等了一会儿,我又跑到门口张望。
    太阳落山,月亮出来,天渐渐地黑了下来。突然,我听见大门吱咯一响,接着便见三哥急匆匆地赶回家,已是满头大汗。
  他见我来了,忙说:我怕你等急了,连人家的饭也顾不得吃,便赶了回来。说着,他自个走进了房间,大约过了几分钟,他又重新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攥着一个大纸包。我看见他的手有些微微发颤,嘴上还一个劲地喘着粗气,头上的汗珠还在不停地往下滴。
    他挨近我的身边坐下,慢慢地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大摞钱,花花的票子,大小新旧不一,有的是一百元,有的是五十元,还有十元五元的,大都是皱巴巴的。他一边抹着头上的汗珠子,一边把纸包推到我面前,声音有点发颤地说:你数数,看够不够?
    我一数,整整一万元,连忙感激地说:够了够了,足够了,我开春就想办法还你!
     “都是亲兄弟,还说两家话,哪个没个为难之处呢。也不急,你什么时候有了,再还也不迟,我又不急等着用。他说.
    我感激万分,连忙揣着钱,急急忙忙地往回赶。
    几个月后,我去还钱时,恰巧遇到我的一个远房哥哥,他问我回来干什么。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他。他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怪不得呀,你三哥去年年底向我借钱,他还借了好几家呢,他哪里有钱呀,去年你苕货嫂子病重住院,花了万把块,那都是借的呢,他哪里还有钱借你呀!
    我一惊:我嫂子去年病重住院,我怎么不知道?
    “住院没钱时,我叫他跟你说一声,顺便向你借点钱,你三哥就是不肯,说你买了房子,工资又低,不好开这个口。他干脆连你嫂子住院的事也没让你知道......”
    我一听,顿时觉得浑身一麻,脸上发烧,眼一黑,心里像刀绞似的。我紧紧地攥住那一大摞钱,禁不住泪水也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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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9-12 00:21:40 | 显示全部楼层
汉语姿态——————————————————————————————散文
本栏编辑:徐斌 杨远煌
分卷目录
林文楷散文
豁达父亲 眺望远山日全食 在老家看樱桃————————————————林文楷
天疆散文
灯火的围篱月湖之夜 生命的无言仪式  难忘天山雪莲 生命的底色————— 天 疆
状态七则—————————————————————————————— 白 丁
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加 菲
到西北去到西北去—————————————————————————— 王磊光
一首诗歌的时间一如你的存在—————————————————————  飘 萍
“进了孬班,谁是你的朋友?”——————————————————— 林深数树
抹不去的记忆———————————————————————————— 阿 略
维纳斯的另一只手臂———————————————————————— 长风剑客
端午杂忆 ————————————————————————————— 荆河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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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9-12 00:22:52 | 显示全部楼层
林文楷散文豁达父亲————————————————————————林文楷
稿件来源:友情支援
豁达父亲
林文楷
生活中常会遇到烦恼和不快,每当这时,我便会想起父亲的处世态度,性格豁达,笑对人生。随之,烦恼就会逝去,心情就会变得轻松愉快。
父亲是个农民,自小生长在农村,以犁耙为伍。生活的曲折艰辛,给了他许多的责难,但他从不把生活中的责难放在心上,总是以乐观的态度去对待和化解它们。
年轻时,父亲走出过家门,到城里闯荡过码头,按当时流行的说法,是参加了革命工作,为国家做事情,但终因命运不济,到头来还是回到了生他养他的乡下老家,做了一辈子地道的农民。
记得我才朦胧晓世时,父亲在长江水文地质队工作。他是如何去到水文地质队的,至今我没问过,或许我认为问了会给他带来伤痛。只记得当时农村封闭,在外工作的人少,特别是象我们老家那样的大山区农村更是如此,全村子的人都是土八路,除我父亲外再没有第二个。父亲在外工作,村里人特别羡慕,每当他回来,总有人来我家说这谈那问长问短,父亲自然是热情相向有问必答。父亲按月领工资,经常打牙祭,每到月头或是月尾,还会给家里捎回一些钱米,若是遇到休假回来,总是要带回一些糖果糕点和小玩具哄我们。做为他的孩子,我那时的感觉,生活是舒心而惬意的。
顺景不在,好景不长,逆景常来,这是人生中常有的事。正当我希望这种舒心惬意的日子能永远过下去时,天老爷却不长眼,故意与我们为起了难,甚至是与所有的人为起了难,一场历时三年的特大自然灾害发生了。赤地千里,农田绝收,疾病瘟疫流行,以至到了我所在的村落饿殍累累村落萧疏。灾荒疫病是从不认人的,别人遭灾遭难,我们家也同样未能幸免,记得只短短的三天时间里,疫病饥饿这两个恶魔就一下夺去了我两个稚幼弟妹的生命。弟妹夭折,母亲痛不欲生。消息传到父亲耳里,他急匆匆连夜从单位赶了回来。
见到父亲,在家独自承受巨大悲痛的母亲情感火山般暴发出来,一头扑在父亲怀里,先是捶胸顿足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渐是呜咽哽咽泣不成声。母亲深深地自责,对不起父亲,没能在家照看好两个孩子。
可以想象,父亲的心情是同样悲痛而沉重的,但他没有痛哭,他十分地清楚,自己是家中的顶梁柱,这时不能垮下来。他表现得异常平静,对母亲没有丝毫的责怪。他轻轻地抚摸着母亲的头苦苦一笑,安慰母亲说:“这怪不得你。两个孩儿去了,都怪我这做爹的没尽到责任。多好多聪明晓事的孩子,知道在这大灾荒面前,我这做爹的无力养活他们。”父亲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唉地叹息一声:“他们去了,是种解脱!”他劝母亲别哭了,说自己回来照顾她和我们。不久,父亲便真的辞掉工作回家了。
父亲小时念过几年书,人也灵活实在,又在外见过世面。那时有文化的人少,有文化又有见识的人就更少,村里人把他看得很金贵,他一回来,就推选他当了个小萝卜头官——生产队长,也就是现在的村民小组长。
村官虽小,职责还是不轻的,做好个小村官并不太容易,尤其是在当年那种特殊的困难时期,要做好村官就更不容易。父亲有文化善思考,不负众望,与父老乡亲们一道,充分利用国家休养生息的政策,百计千方不分日夜的精心打理,终于带领乡亲们一步步走出困境,生活渐渐好了起来。
也是老百姓该要多灾多难,正在人们充满希望,生活越来越好,逐步过上安稳富足日子的时候,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革命暴发了。这场大革命浩浩荡荡疾风骤雨般袭来,袭向每一座城市街道,袭向每一座村落寨角,它横扫一切迅速席卷了整个中国大地。在大革命中,各种造反组织雨后春笋般一哄而起,世上人皆为坏,泱泱大国仅存两个半好人,上至国家主席下至村民小组长凡当权者都是炮轰火烧革命打倒的对象,父亲自然也在其中。
炮轰火烧是从破四旧批三家村开始的,全国串联轰轰烈烈。串联后村子里的造反者们当然不甘落后,先是来家一把火烧了家藏的线装书,毁了积满灰尘的公祖牌位(收缴的所有书籍和四旧物品都在我家一同焚毁),再是把父亲揪到会上批斗。批斗多是晚上进行,一天接着一天。白天劳作,晚上接受大批判第二天又要劳作,可不是件轻松的事,这样反复折腾一段时间,父亲真的被火烧坏了,这年冬天,患了一场严重的伤寒病。伤寒是种重大传染性疾疾,在当时落后的医疗条件下,可谓之谈虎色变的绝症,为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批斗对象病倒了,但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还得进行到底,革命到底的决心大无畏的精神还得表现出来。别说是病倒,既是被打到的走资派还得踏上一只脚,使其永远不得翻身。革命继续进行,造反者口诛笔伐义无反顾。不过人没有完全不怕死的,他们还是担心被伤寒病感染,采取了隔离不见面用呼口号贴大字报的方式进行深入揭批。
大字报铺天盖地而来,很快贴满了村民们平日议事开会的场所,贴满了村墙道口,但这还不足以表现出小山村的革命气势,还不足以促近躺在病榻上父亲的灵魂,还得做的更地道更彻底一些。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有人直接将大字报贴到了我家的门墙上,贴了花花绿绿的一大片。父亲重病在榻,生命面临考验,再也经不起外界大的精神剌激。我不敢把夜里有人将大字报贴到门墙上的事告诉父亲。父亲虽是病重,人却不含糊,他却早已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第二天早上,他把我叫到病榻前,浑身颤抖地问我:“昨夜墙缝中吹进来的风咋小了许多,是有人帮我们家糊墙壁了吧?”我当明白父亲话的意思,也不吱声,只是撇着小嘴点了点头。父亲见我这样,知道我心里很酸楚,艰难的笑笑,说:“别这样,该谢谢人家呢!”看着父亲,我心里真不是滋味,都病成这样了,还说笑,止不住泪水簌簌滚落。
那时是不准乱种自留地的,更不能乱开荒地。父亲不怕犯忌,把我们家房宅旁边的一小块荒地,开出来种了些白菜和葱头。这是他生病前做的事情,也成他资本主义的尾巴和走资本主义路线的罪恶铁证。这让造反者们耿耿于怀,还是一天夜里,他们扎了个七尺草人用纸糊成小丑面容,戴上米高尖帽,名曰刘少奇,说是父亲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祖师爷,竖到地里。还在现场开了缺席批斗大会,现场毁葱头铲白菜呼口号搞揭发,在那里折腾了大半宵。
田头离家很近,现场的呼喊闹腾自然会被父亲听见。父亲出身贫苦,平生最不能容忍的是暴殄天物,当他得知自己辛勤劳动汗水换来的成果被毁时,激愤不已,犹似曹孟德见了陈琳的檄文,惊得浑身大汗淋漓。这一惊愤激动一大汗淋漓,竟使父亲意外获益,沉重的伤寒病有了奇迹般的好转,顿感轻松身体得到了恢复。
父亲的病稍好些了,他艰难地从病榻上爬起来,要去看墙头的大字报和田头的草人。我了解父亲的脾气,他容易激动,担心他大病未愈身子支撑不住,担心他见到那些侮辱人格的东西急火攻心愤怒不已,担心他见到大草人和自己种的葱头白菜遭毁心痛难忍把病再次弄反,我劝他别去。可父亲此刻表现得异常固执,任我怎么劝阻也没有用,他就是非去不可。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陪了他前去。
父亲柱着拐杖,在我的掺扶下艰难地来到墙头,当他看到那些满墙飘零的大字报,那些在风吹雨淋中已变得零乱不堪的烂墨碎纸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表现出激动和愤怒,而是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不动。父亲这样,我茫然不知所措,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两眼紧紧地盯着他。过了稍许,只见父亲似有所思,面色平静,深情地吟诵起了陈毅元帅的赣南游击词,“南国风烟正十年,此头须向国门悬。后死诸君多努力,捷报飞来当纸钱。”诵后摇头淡然一笑,“我还没死就收这么多纸钱了。”再没说一句任何其它过激的话。
回头来到菜地,见到那些被毁的葱头白菜,父亲的神情凛然严肃了。他弯腰拣起一株被毁的葱头仔细看了看,葱心还是青色的,有复活的生机。他让我扶着他把葱头重新栽进地里。
草人依旧矗立在田头,尚还完整。父亲看到草人,一把推开我,步履稳重地一步步走了过去,面对草人整理好衣襟,然后对草人深深地掬了一躬。我跟了过去,父亲微微一笑,很风趣地对我说:“这大的国家主席来帮管菜园子,资本主义都下到了家,真为难他老人家了。”当时资本主义讳莫如深,父亲这么说,直叫我好笑又不知所措。
打那以后,父亲的伤寒病好起来了,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身体渐渐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又能天天下地劳动了。夏秋冬一溜而过,春节即将来临。人生多灾多难,能度过大病不死,是祖宗和神仙显灵,得好生庆祝和祭祀,父亲这样认为。生病生灾家里没宰年猪,他特地托人设法从食品公司买回一个大猪头,以祭祀祖宗庆祝春节改善生活。父亲躲过劫乱,又有猪头过年,母亲也很高兴。乡下人有吃腊肉庆春节的习俗,母亲便用斧子把猪头劈开,挖出易腐易坏的脑髓杂碎,买些食盐淹了,再弄回大堆的柴草树叶来薰烤。
村子里是靠工分吃钣,母亲得下地参加集体生产劳动挣工分。下地之前母亲将薰烤猪头的事交给我,并再三叮嘱留心火触。闲不住是小孩子的天性,更何况半大不小玩成了习惯的我。起初,我还能记着母亲的嘱咐,注意守在火膛边,可时间一长,便经不住室外明媚惹人的阳光诱惑,把母亲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离开火膛跑到外面去玩耍。不大会儿,正当我玩兴正浓时,屋里的膛火连着一旁的柴草堆燃烧了起来。柴草干枯易烧,火膛连着地下,地下连着天上,噼哩啪啦很快整栋房屋烧了起来。屋内火起,我冲了进去,舀了水缸里的水乱泼,这时大火早已冲上房顶,大火熊熊烈焰腾腾,真是杯水车薪泼出的水一点儿作用都没有。看着大火肆虐,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哭天喊地的乱叫。我家住的是单独屋场,与周围的乡邻们隔的远,待乡邻们闻迅从四面八方赶来时,房屋已被大火吞噬得精光。
大火烧毁了家里的房屋,一家人只好顶着凛冽的寒风过夜。正值寒冬腊月,天气冷得很,为不使家人过于冻着,父亲找来一床宽大的晒粮篾席围住墙角,在里面生了火,让一家人围在火堆边取暖。没照看好柴草导致房屋烧毁,这是多大的罪过啊!我心里咚咚地跳,时刻担心来自父亲的严厉惩罚,提心吊胆离火堆远远的。父亲看我远离火堆知我一定是惧怕他的责罚,他把我招到他的身边,望着天上闪烁的寒星,嘿嘿笑着说:“看,不会下雨的,上天有眼,天气多好啊!”然后把我拥到怀里,用他那温暖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部,十分痛心地说:“头发都焦成了这样。”这时他想起了被大火烧得没有了的大猪头,又似责备地说:“真没用,竟连敬祖宗的猪头也没抢出来,看祖宗不怪你?记住,过年给祖宗多磕几个头,让他们今后多多保佑。”说完哈哈大笑。看到父亲的幽默和说笑,我浑身充满温暖,原先的惧怕和担心顿时无影无踪,在父亲怀里扎得更紧了。
到了七七年,那场史无前例的大革命终于结束寿终正寝了,国家恢复中断了十年的高考制度。这时我早已下学几年,我渴望读书,高考制度的恢复重新唤起了我再次回到学校读书的欲望,在父亲的鼓励下鼓足勇气去参加了应试。过去动乱之中的学堂是没有秩序的,在校根本没学到啥东西,由于基础太差,几份答卷做的简直就是一蹋糊涂。奇怪的是,考后本不抱希望的我,竟然出乎意料榜上有名。儿子金榜题名,乐坏了父亲。父亲虽乐,却也是对他的一种巨大的压力,上学的路费,身上的衣服,住校的被褥,还有日用零花钱一样都不能少。那时是大集体生产,农民靠挣工分吃饭过活。当时我们村工分分值特低,一个身强体壮的大老爷们干上一天挣不过伍毛钱,简直穷的不行。到哪去筹钱?父亲想尽办法也筹不足,只好卖掉他心爱的东西,祖上传下来的铜壶和酒具。
置下被褥,做了新衣,父亲还交给我几十块零花钱。上学那天,他身着草履旧衫,翻山越岭,亲自把我送到江边码头。
听到远处鸣笛,江面上漂来了一座楼影,轮船很快就要到了,我赶紧去买船票。走到售票窗口,手往口袋里一插,我大惊失色,糟了,里面空荡荡的,所带的旅费和零花钱全丢了。这如何是好?我急得直跺脚。这哪只是丢了路费和零花!这是丢了父亲的心爱,丢了祖传的宝物,丢了父母一年到头千辛万苦流出的血和汗哪!我恨自己没用,恨自己太不小心,老大不小的人了连身上这点钱都管不好,我惭愧的无地自容。我低着头什么也不说,这时即是父亲做出一个不再让我去上学的决定,我也不会有丝毫的怨言。
父亲看我默然不语,猜想是出了问题,上来问我是不是把钱弄丢了。当他得知真是把钱丢了时,脸色相当镇定,哪怕是一丁点的责备也没有,他知道我已很委屈了。父亲和蔼地笑着安慰我说:“没事儿,丢了就丢了,路上还不用担心小偷。”
安慰归安慰,可学还得上啊,路费还得有啊!船马上就到了。父亲让我原地不动,自己则跑到镇上,找到他在水文地质队工作的一个老同事,借了五块钱。这次他亲手给我买了船票,才把余下的钱交给我。还笑着嘱咐我再别丢了,言外之意是再丢了老父可不在身边哦。接过父亲的船票和钱,我愉快地去了学校。
几十年过去了,如今,父亲已经年迈,我们做儿女的都出门在外面工作,只有他依然居住在农村老家。他靠自己劳动过活,从不要我们负担,我几次接他来城里居住他就是不来,说自己身体还行还能劳动养活自己,他怕我不依还说出各种理由:乡下空气新鲜;种的菜豆没有污染;自己房子宽敞凉快;生活自由自在。我知道他是怕增加我们的负担,心中过意不去,每逢过年过节都会回去看他,捎些钱物回去,祝他健康长寿。父亲每见到我们兄弟姊妹捎钱捎物,总是笑着对我们说这不好那不好的,说这样会使自己变懒,还教育我们说从猿到人劳动成世界,劳动才是生存之源,人经常劳动才能健康长寿。就这样一次次地告诫和拒绝我们。
笑对人生豁达乐观是父亲的处世态度,也是他给我的一笔巨大精神财富。它是一首诗是一幅画是一首美妙无比的交响曲,融入了我的血液,伴随了我的成长,滋育了我的人生。
2008年6月于宜昌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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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楷散文 眺望远山——————————————————————————林文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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眺望远山
林文楷
      伏案工作,是件很辛苦的事,时间长了便会有头昏脑胀,眼睛发黑的感觉,这时若能把手头的事情停下来,看看绿色,眺望远山,是再好不过的了。在闭如鸟笼的城市,这可说是一个过于奢侈的想法。
      去年调整工作,换了新岗位,办公室安排在新单位大楼的最顶层,不仅位置高,而且是单列式开间,外面的世界与之通透。朝西的门向正对远方的群山,我得到了随时看山的条件,无意插柳柳成了荫,算是老天对我的眷顾吧。
      西边的群山不算巍峨挺拔,不高,是一层一叠,逶迤而去正好与我视线平行的那种。山峦层叠就在城外,论远近,与我的办公室之间相隔很长一段距离,最近处也有一公里多路,不过凑巧的是,我所在的办公室连着一所中学操场,中学操场的地势稍低,没有高大建筑物,校舍是些低矮的群楼,落在了我办公楼的下面。多年以前,学校还在操场的边缘种植了些法国梧桐,树木已长得十分高大,绿叶丛丛,郁郁葱葱的,紧贴着办公楼,有些枝叶都伸进了我办公室前面的走廊里。平视而去,这些茂密的枝叶盖住了下面空旷的操场,纳近地而衔远山,绿影相连,衔接正着,把近树与远山自然地融为一体了。
绿在眼前,山在眼前,简直是在城市生活里的大奢侈,自然所给,万不能辜负啊!感谢上苍,我想,我得十分珍惜大自然的这一恩赐啊!不然有负了苍天。进入办公室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调整理了我办公桌的位置,将其方向改变,从原来的朝东变为了朝南,享受大自然,这有点南面称孤的意味儿。有人问我为何如些?我说是能很好地采到从东窗透进来的自然光亮,科学养护眼睛。这自然是条理由,但隐藏内心的原因是平时随意地扭下头就能很轻松自然地看到门廊外面的风景,美而多丽的远山。
观山不时,真是上好的享受了,从此之后,大凡工作累了,我就会有意无意的摞下手中的活计,侧目注视一会儿远山,有时甚而还会步出门外,置身于近树远山的绿色其间,久而久之,竟成了习惯。看山是有收获的,看不,在不经意之中,就看出了山中的四季更替变焕,且从中悟出了新的人生情趣和奇妙。
      刚到新办公室时,还是新春伊始,大地上春寒料峭残冬尤存。伸在走道阳台前的法国梧桐树还是褐黄干枯,千千万万枝条一点儿生机都没有,全然的萧瑟一片。天地寒冷,夜气深深,风霜刀剑,侵蚀万物,一个长夜过后,满树梧桐枝加挂了冰凌,如透明的纱衣,清晨的风吹过,树枝们被摆弄得摇摇曳曳,发出了一阵阵吱吱喳喳细密的碎响,伸手触及,刺骨寒凉,静立细观,纱衣被逐出了道道伤痕。树还在摇曳吱喳着,风往衣服里钻,此情此景,着实让人不知春至,不由打出残冬的寒噤,赶紧裹了衣服躲进办公室里去。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舒。”变化是挡不住的,终究是春天来了,不信你看,乍然间眼前就变了,寒风一天天消退,突的就吹来了一阵温和的东南暖风,暖风带来了海洋的水气,落银渐止,继而下起了滴滴答答的春雨,一夜过后,阳台前枯褐的梧桐树猛然间就萌动了一些生机,枝头的顶顶尖尖处列露了千点万点的灰绿,灰绿越来越重,大地如纸,灰绿如洇,如有画墨之渲染,一重重向前推进,前日还是褐黛的梧桐和远山,颜色很快就变得浅了。
      这时,偶尔也会有寒风返顾,不过,终是斗不过强劲的东南气流,暖风劲吹不息,春雨越来越多,扬扬洒洒,一场接着一场。在雨水的浇灌之中,梧桐树也在急剧的变化,不几天,灰绿就变淡绿了,树淡绿了,远山也一同淡绿了。山欢水笑,万物充满生机,雀儿们纷纷前来朝贺,它们窜出倦宿了一冬的暖窝,几几喳喳,在树丛中来回飞翔,欢庆这初春的到来。
淡绿越来越浓,不断在大地上铺展,眼前就要铺展成一片硕大的绿毡毯了。这时,大地上突然出现了异动,它不是直接向绿的纵深发展,而是骤的焕然了,经过一个冬季孕育,蓄足了生命能量,千娇百媚之花的勃然暴发,加入到焕春的强大阵容中。一时间,满山遍野,无论远近,是处披红裹黄,嵌白染紫,团团簇簇,绿毯缀锦,万紫千红竞相怒放。眺望中我醉了,醉在春风里,醉在幻景中,醉在花丛下。大自然太奇妙了,我感叹,我问自己:真的有天女撒花吗?要不,怎么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之内,茫茫萧索天地间竟焕发得如此的生机盎然满目娇艳呢?
      时光无情,妙颜易逝,绚丽多彩的景色在人最沉醉于她时在和你说拜拜了,山花极致烂漫的时间莫过一周,便开始渐行渐远了,在温柔的阳光下,在霏霏的细雨中,在悄悄夜色里,由低处向高处,悄无声息地远去了。我知道,春是流连的,春又是留不住的,春去潇潇,于心何忍,何不多留一日,我常倚门扶拦遥想,目送她的远去,直至远山尽头的最后一抹亮色,不时呼唤她走慢些,慢些走,以求多看一眼。
蔼罩暮落,人生感伤,我扶在栏上唉叹:去也,美之短暂,时之短暂!
自然有其自己的运行法则,不会因你伤感而怜悯你,有时好似还在故意为难于你,花离之时,不知不觉中打起了连阴,不几日,无情的烟雨将若即若离的花团锦族就打发得余然失尽了,放晴时,已见不到一朵花瓣。春去了!彻底的去了!
      远山的颜色一天天深了,深成了绿帘,深成了碧玉。气温也在随之升高,过不了多久,阳光一天天变得猛烈,摄氏三十度的高温已登堂入室,大地上已是火燎一般,阳台前的梧桐烤出了油汁,远山的碧玉也烤得氤氲冒烟了,显然,山色在提醒我说:你这多情人儿,已是夏天了。
      夏天的近树远山,层次格外分明,阳台前的娇嫩的梧桐树叶,在极力地膨胀,大树成了华盖,走至近前,能清晰地分辩出上面的叶脉和毛孔,稍远一些的叶子,也能分出张张片片,再远就由清变浑了,只辩一片绿色,色泽这这么逐渐地由深变浅,一重一重,一叠一叠,重重叠叠,如泼墨,如诗卷的过渡,向着远处无尽而去。我被眼前的一切弄糊涂了,再问自己:这情这景,身在画中,身在山中?到底是江山如画,还是画如江山?
      出差去了,时间不过一周。气候变化真快,再回到办公室时,已是酷暑难挡的盛夏时节了。门窗不能再随意开着了,我关上门打开了空调,获得了蹩扭的凉爽。锁于室内,心里憋闷,山在眼前,绿在眼前,梧桐在眼前,咋就不能看,鱼与熊掌为何就不能兼得呢?心想,这酷热的天,要是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该有多好啊!
      天还真遂了人愿,这天下午,城市的上空如常艳阳高照,流火滚滚,西方却是另一翻景象了,远山的边缘垒起了团团乌云,不时还打出几道刺眼的闪电,隐隐有如磨盘滚动磨挲声从那边传来,随之视觉变得灰暗,雨从远山那边过来了。
      在气流的推动下,团团乌云从远山朝城市这边压过来,越堆越厚,闪电越来越越密,闷雷变成了惊天炸弹,雨帘就在眼前,越拉越宽,越拉越长了。站在阳台上,我已能清晰地听到雨鸣的呼呼声。风刮到了身上,风起云涌,雷霆万钧,雨雾点点扑打到了脸上,周围的气温随之也发生了变化,湿润而清凉,真爽!快些来吧,风和雨。只要这场滂沱大雨的来临,讨厌的暑气就会被你驱散,中学里的孩子气们在操场上奔跑,在大声地欢呼。我和孩子们一样,也这么想,快些到来吧!
世间之事,总不如想象的如意,风没有按照我的想象大举到来,雨帘的脚也好似被什么东西拴住了,已到了抬手可触的程度,只要伸一把手够一下臂大雨的胳膊就被拽着了,可就这一步之遥,大雨止步,它怎么也不再前行了。
      西来的大雨和我捉了个迷藏,捉弄了我,也捉弄了楼下中学里欢呼跳跃的孩子们和城里所有的盼望雨水的人们,终是没有到来,朝我们虚晃一枪后再朝它前来的山中退去了,彻底地退去了。
云团泄尽,天色湛蓝,大雨过后远山露出了清澈的笑脸。阳光从西边照射过来,一道巨大的七色彩虹在眼前拔地腾空而起,弯向了高高远的天际,像一座桥,像一道梯,那么宏伟,那么绚丽,赤橙黄绿青蓝紫,谁与制造?多么使人产生幻想。
虹就在面前,桥就在足下,凡间非有,只能是天人所造,咫尺之间只要你向前跨上一步,就能踏上这座虹桥登上这道天梯步入云端与仙人对语了,仙凡一步,令人暇思,我跃跃欲试。可叹的是,我抬不起腿,跨不出脚,没有这种超凡脱俗的能力。我没有,谁也没有,就连燕雀鸿鹄也没有这种能力。七彩淡了,虹桥退了,时刻晚了。天梯收起,天色渐暗,洗净如碧的远山慢慢地归于了暗淡的星汉夜色之中。我眼巴巴地看着,心中生出无限的惆怅和遗憾。
写作思维,兴致所在,有时到了下班时间,还处了兴浓上,我会忘了时间,继续自已的事情,有时甚或一气拖去好几个小时,直至事毕。
文思抽空,完成了键盘敲击,我准备回家。关灯出门扣锁,眼前夜色茫茫,伸下懒腰,似觉疲惫,我站在走廊里歇息一会儿,看看眼前的城下和远山。城下霓虹道道灯火点点灿若星辰。远山接着星汉,则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白天那层层叠叠,逶迤而远去的山峦,不再是层层叠叠的了,浩月当空银辉如水,山峦朦胧似梳,被铺削得平展淡雅无垠,色泽薄透有如渡腊,仿佛蝉翼。放眼天地间,寮寮阔阔苍山如湖,抛却城下的暄嚣和繁杂,遐思远处的寂静无声,令我生出婉约的爱怜,有置身世外不染红尘之感。我不敢弄出丝毫的动静来,以免碰碎遐思中这平静的水晶,屏住了呼吸,静静绵绵地去欣赏。
      一习凉风从西方吹来,颜面顿感舒爽如拂,我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深深的,直达肺腑,浑身上下通体都是清凉,啊,我舜然醒悟,这分外银丽的月光,这异常透人肺腑的山风,分明是在告诉我,已是秋天时节了。
      秋雨应时而至,一夜飘洒,城市纤尘被清洗得一干二净,门廊之外,皎洁明亮。山野中在起着微妙变化,我看得一清二楚。偶尔间,山野里升起了几道青烟,那是砍柴的樵夫们在野外生火烧食。青烟升腾得缓慢轻悠,丝丝缕缕的一点儿也不浓烈。秋高气爽,多随风而逝,不在空中凝结。这并不尽然,若碰到凝滞的天气,有时也会结成一道烟幔,不过,这种烟幔薄极,不能完全罩住物体,致使山色朦胧若隐若现,给人梦幻之感,好似有意在隐藏些什么,我想,也许是的,它是在掩饰,也许是不想让我们这些在城里灯红酒绿中生活的人们去窥视山民劳作的艰辛和生活的贫寒吧!
      绿肥红瘦到了极点,秋也将走向尽头。伸到走廊前的树枝上飞来了只只秋凉子,知了,知了声声,不知疲倦日夜狂叫不休,叫走了暑气叫来了秋凉叫来了寒露,叫得高大的梧桐树感到了羞愧,树枝上出现了一枚黄叶。这枚黄叶鲜亮,尤如一缸染料,很快就渲染到了整棵大树整座大山,把碧绿的大玉块都染出了瑕疵,没过多久,整个大山就开始裉色了。起初裉的还较为缓慢,而后随着西来的阵阵秋风就一天天的加快了,当有晚霜出现后,竟是时时都在变化,以至满山遍野一派杏黄。扶楼观秋,秋色也不绝对杏黄,细细察看,还能品出几许火红来,那是山中高大枫树风浸霜打后发出的愤怒之火,它倔强,它还在向大自然抗争,还要为秋呕出自己最后的一腔热血,以增加秋的娇艳。
      寒秋与山野的打斗一天比一天激烈,进入了高潮,眼前的场面煞是壮观,已斗得鲜血淋漓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了。
      风潇潇兮易水寒,茫茫山野终没能敌过凌烈霜风的肃杀,悲壮地败下阵来了,最后,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哀鸿遍地纷纷倒在了汤汤的血泊之中。延绵西去,万木凋闭,只有几株松柏还在极力抗争,但对最终的结局已是于世无补了。看到这时,我不由得为之唉叹:唉叹世事之无情,在自然法则的面前,无论如何勃发的生命,都有那么无助的时刻。
      秋的结束是冬的到来,置身楼顶的办公室迎面临风,一时北风哀号,嗖嗖造访,高处不胜寒不是东双恐,我是尝尽了它的滋味。为免寒风侵袭,我只好一改往日习惯,紧门闭窗。一日下午,突听到窗玻璃有被东西撞击的沙沙声,推开一看,几许冰粒子已造访我的阳台,向西望去,远山笼罩着厚厚的云被,朔风呼啸,寒气很重,看看表,已到了下班时刻,我赶紧关了门回家。
     夜,街道上比平日安静了许多,少了人群的吵杂,代之以朔风呜呜声。次日,与平时一样起床,就迟了许多,窗玻璃上罩了一层水气。室外天色如铅,哈气成雾,瑟瑟冰冷,街道上灰湿僵滑,似有落雪的痕迹。再冷也得上班,我洗嗽出门,匆匆赶往办公室。天太冷,风扫得脸经痛,路途上我没有打站,一气到了办公室。手被冻僵了,进屋后我反关上门,赶紧冲了杯热茶捂手。握着茶杯,温暖从手臂传遍全身,再喝几口茶,路途上的寒气渐消了。人暖和了,我放下茶杯在室内转悠,寻思昨日往事,心里觉得空荡荡的,像少了东西。少了什么?我突然想到,远山,昨夜的远山,一定落了大雪吧,都变成啥样了?我一步撩到门边,拉开门,放眼望去,天穹中云雾已收,湛蓝有加,萧索的远山不再萧索了,果然如我所料,昨夜落大雪了,眼下银白一遍。
太阳升上了天空,柔和的阳光铺洒在远处的山峦上,远山红装素裹,妖娆娇艳,一夜焕然不相识,变成世人朝思暮想虔诚朝拜无尚圣洁的喜玛拉雅般模样了。
      圣洁无限,我眺望着这远山,看浮世人生,回想它一年四季诗情画意般的变化,感触多多。春,豆寇年华英姿勃发,充满美好,稍丛即逝;夏,意气风发,如日中天,充满了活力和幻想,是时多有游戏人生;秋,人之渐老,明事理道成熟,已近暮色之云,难免萧索一片,时余残红败黄,终是难免衰情悲歌;冬,万物收藏之时,人生早已无欲无念,止息中心灵反而能得到净化和升华。
人生路途漫漫,四季变化更替,不断净化与升华,圣洁自在其中了。
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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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9-12 00:26:35 | 显示全部楼层
林文楷散文 日全食—————————————————————————林文楷
稿件来源:友情支援
日全食
林文楷
天空要食日了,还是日全食,报纸上登的,这消息不胫而走,人们议论得沸沸扬扬。
日食和月食,天文现象,每隔几年就会出现一次,特别是月偏食,算不得稀罕,我就曾多次经历过。
刚出生那会儿,村子里正大办食堂吃公社,人们都离了自家去挤队部,人户扎堆儿住一起,我家也不例外的去挤,住的房子是姨奶奶的隔壁。说是姨奶奶,只不过她与祖母同姓同辈,父母硬让我这么叫而已,其实并不沾亲,算上去八竿子都打不着,一丁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叫就叫吧,不就叫个姨奶奶,小孩子说话又不费力气。我家与姨奶奶的房子共着一堵墙,行走在一个院子里,常来常行,父母也是笑着脸姨爹姨妈的喊,我姨奶奶姨公公叫得甜,两家人也就亲了。
姨奶奶老两口都六十出头的人了,骨弱书生的独生儿子在外教民办,一个哮喘严重病患者,稍重点的体力活全干不了,还眼高手低看不上没文化的女人,挑精选肥都四十挂零了还是光棍一条,在外教民办人长期不在家。人老了是要人慰藉的,儿子不在家,又没媳妇照顾没孙子绕膝,人常说老小老小,人越老越小,姨奶奶姨公公的心倍感孤单,就把我当成了他们的玩伴儿。小时的我很乖巧,姨奶奶姨公公一口一声的叫得亲,她们也就更把我当成了自家的亲孙子,每当我过去,两老总爱把我揽在怀里,抱啊摇的,特别是姨奶奶,好吃好听的哄。树老根多人老了话就多,老两口生性就爱讲个古,没个说话的去处憋得慌,平时对了鸡呀狗呀灶台锅碗磨盘的也会当做活物讲上一阵子,有了我更是把我孩子当成大人,搂了吐心吐肝吐肺,给我讲月亮公公和太阳婆婆的故事,说月亮公公夜里走路,太阳婆婆白日走路,女人害羞怕人瞧见就用绣花针剌人眼睛,也不管我能不能听得懂,总是天上地下前一千年后八百年的不停捣鼓。
姨奶奶姨公公是老门实户,早年修了大房子,一通扫五大间,一门双窗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明看是三间,实际上是五间,乡下人都叫这种房子做明三暗五,旧时的乡下,只有有钱人才做得起。
姨奶奶的房子不是青砖是干打垒,做的还算考究,土夯的墙用黄泥加麦壳和浆糊了泥面,内壁还刷了雪白的石灰,看上去格外的宽敞明亮。姨奶奶是个爱收拾的人,房子打理得干净整洁。房子的内部布设得也算讲究,左卧房右食堂正中是厅堂。大厅堂是分了前楼后楼的,前楼宽敞是晒楼,后楼扁窄是神楼,中间隔着很大的空。晒楼前做了转角梯通往,神楼悬着,平时谁也上不了。楼幢得枋正板平,还刷了桐油。人常说鸟也向着干净人家,确实如此,姨奶奶的楼上有燕雀们栖息,每年都有燕子夫妇来此居住繁衍,晒楼枋板上倒垛着几大垛燕子窝,村子里的人都说姨奶奶姨公公是善良吉庆人家。吉庆不好说,善良是肯定的,她们除了对人好还信奉神灵,那时的乡村大多数的人家都革故鼎新了,厅堂里只贴毛主席像,她们却还守着旧,神楼上神龛里还是供着三尊木雕的菩萨,菩萨高高在上,每逢年头四节姨公公还会偷着给菩萨上供烧香磕头。
我困在奶奶的怀中听她讲古,太阳从房顶的明瓦中投下来,映在高高的神龛上,神龛中的木菩萨放着橙紫的光华,看上去漂亮极了。看着神龛里的菩萨,我发着呆,心想自己家里怎么就没有神楼神龛和这些小木人呢?我无心听姨奶的唠叨,打断了她的倾述,问了好几次都想问又一直没问的事:姨奶奶,神龛上那些漂亮的小木人儿是做什么用的?姨奶奶正讲的欢,心情全放在自己的倾述上,没注意我的提问,还在继续自己的演讲。在一旁抽旱烟打草鞋的姨公公倒是听到了抢了姨奶奶的先,放下口里衔着的烟袋扬起头对我说是菩萨,还抬起手指着正中拿鞭子的小木人说那是财神菩萨,左边手持羊脂玉净瓶的是观音菩萨,右边那个持书卷的是落院秀才,一口气给我说了个彻底,生怕被姨奶奶再抢了去似的。财神和观音是菩萨,落院却是秀才?我不懂,只觉得小木人漂亮可爱,仰望着,呆呆的。姨奶奶和姨公公的话继续着,也不知话头是如何一下就从落院秀才身上扯到了日全食上面了。
祖父过来了,嘴里叨着比我还长许多的大脑壳旱烟斗,叭嗒叭嗒着,烟斗里一明一灭的,烟雾从满是胡茬子的嘴里一腾一腾的往外翻滚。日全食的话题在姨公公口里继续着。两个老人,又是姨佬,这时聚到了一块,说的就更带劲了,挤得再没了姨奶奶说话的份儿。“解放的头一年。”当时我太小,时间也太久,已记不清他们说的是大热天还是大春天了,解放的头一年这句记得清楚肯定没错(后来听父亲说是民国二十九年,失宜昌那年,他已是半大娃儿了,说明我还是记错了)。天空食日,乡下干活歇头歇的时候,天上没有云没有风,大晴的天突然就离奇的黑了下来。姨公公打了个嗝儿,话语顿了一下。天空食日的事由来已久,一代代都在演绎和传说,乡下也并不例外;后羿射日射掉天上九个太阳的传说好像不是神话更像是真的,就象村子里有人看见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般,记得清楚,人们惊悚天色的突然乌暗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天空,火红的日头已黑去了一大片,啊,天空食日了!暗无天日的日子是没法过的,谁都知道,人们大惊失色,疑问这如何是好,谁才能拯救这个即将坠入黑暗的世界?当家理事的人最先考虑到这个重大的问题,他们慌乱了,慌乱得没了神儿。这种慌乱很快又过了,他们又清醒了,他们清楚人肯定没这能耐,只有神才有能力来拯救世界!去救助于神!他们赶紧甩掉正在劳作的家什,回家去净手沐浴更衣,到神的面前去朝拜菩萨,以祈求得到神灵的振救,得以重见天日。
每家神龛菩萨座前的红烛亮了檀香燃了罄声响了,神前的跪拜者们嘴唇颤动默默的祈祷着。谁也弄不清他们念的是道德经还是大悲咒,但肯定的讲不是古兰经和圣经,因为那时基督和伊斯兰还没有传到我们居住的那个村子,只有“南无,阿弥陀佛。”占据着统治地位。跪拜者们满脸惊惧,虔诚地忏悔着,追悔自己或是村子里的人曾经有过对上天的不敬,祈求菩萨大慈大悲普渡众生放出天上的日头来。
钟罄声低缓悠扬,在村子里来回飘荡。
菩萨是神灵的,也是大慈大悲的,不会计较人们曾经有过的过失,总会在最危乱的时候显出自己的灵验和慈悲来。人们的祈祷不断地进行着,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一阵大白的黑暗渡过之后,上天终于放出了光明,消失的太阳终于又露出了它灿烂的笑脸。
罄声停歇了,香烟还燃烧着,村子里欢呼雀跃起来,大乱终究没有临头,人们又恢复了生活的自信,心里也增加了对上天信奉的虔诚。
怎么就会日食呢?硕大火热的太阳也能突然变得没有?小小的我犯疑怎么也想不通,对姨奶奶突然好奇的发问。姨奶奶灿然一笑,自有她的解释,这种解释是神奇的。“天空失月,狗子把粑粑咬了个缺。”双腿托着我左右摇个不停,脸上露着真知卓见的笑。
家里养的大黄狗从外面进来了。平日见了生人会拼命的瞎叫唤,我想,只会乱汪汪乱叫的狗如何能咬到高挂在天上的月亮呢,疑惑不解,或者说打压根里我就不相信。我把姨姨盯得更紧了。老人就是老人,见多识广洞察一切,姨奶奶好似看透了我的心思,忙说:是天狗,二郎神二郎真君的孝天狗。意思是说天狗有这能耐。我望着姨奶奶,半信半疑。天上还有天狗,整日在天上跑我咋一次也没看见过,好好的月亮会被狗吃?话到嘴边了却没问出来。姨奶奶也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再给解释。我的心回到了大黄狗身上,心想狗是爱吃东西的,大黄狗就经常从我手中夺剩下的饭吃,二郎真君的孝天狗也是狗,狗改不了偷食,谁让月亮像饼呢,也许天狗爱吃这样的饼,真能吃了月亮。
没有月亮的日子似乎对人们的生活构不成大的妨碍,没了月亮人们吃饭穿衣睡觉照旧,地里的庄稼也能照样生长和收获,没有月亮的日子见得多了,每月总有几天,十五的食月和三十的没月人们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没了月亮的夜晚大不了出行带上个灯笼火把,上茅房掌盏明灯。太阳是万能之源,没太阳的日子肯定是过不了的,没有光明,世上的万物就不能生长,人还怎么活啊?我的兴趣从月亮转到了太阳上,刚才祖父姨奶奶们谈的日全食。“大白天太阳到哪去了?”记不清当时我问也没问,疑问肯定是有的。落院秀才登场了,姨公公下巴一翘,抬手把白白的胡须捋得老高:被落院秀才的袍袖遮蔽了。声音像是从胡须尖上飘出来的。这回姨公公没说是被孝天狗吃了,量必二郎真君的孝天狗也吃不了太阳那火热的饼,否则会烧坏它的肚皮。
随着姨公公的说话我的思想又跟着转到了落院秀才的身上,天上的太阳可厉害啦,火辣火辣晒得人身上都疼,一个望不到边的大地全都照得通亮,落院秀的袍袖哪这大还真抗得住火不怕烧啊?怪不得村子里的人都敬菩萨给落院秀才烧香磕头呢,原来是他神通广大在作怪呀!祖父和姨公公讲得甜的美的神乎其神怪有意思的,幼小的我听得象喝了蜜糖水,甜滋滋的享受听古的乐趣。不过甜归甜,心里还是迷迷惑惑,似信非信的,且非信占据着主导地位。现在想来,美得好笑,我国的天文学在世界上起源得是较早的,春秋战国时代就有了天文历法,人们就总结出了日月运行的规律,宋代的大天文学家祖冲之说能推算出一万年后的日食,日食月食早已在人们的掌握之中了,可就是没有传之到民间,就是被神压着,还什么天狗落院秀才的,人们把神信得过于了天体运行的规律,一直把落院秀才袍袖遮挡,天狗食日的迷信当着是真理。
上小学了,我开始学习文化知识。学校里有报纸,那天(记不得准确日期了)报纸上说,将有日偏食发生,老师把报纸上的消息念给我们学生听,日期时辰说的很详细,就是本周星期三上午,还问同学们有没有谁知道日食是怎么回事,这是老师在为她后面作的解释做的铺垫。老师的这种铺垫像张带了饵的鱼钩,抛向了专心致志聆听,就像水中游弋小鱼我的面前,看到抛来的钩,一下勾起了幼时我在姨奶奶怀中那些有趣的记忆,扑到鱼钩上去,没等其他同学开口,我霍地站起来抢着把当年姨祖父捋胡子说出的话说了出来,“我知道,是落院秀才的袍袖遮蔽住了天上的太阳。”说得脆亮,引得同学们一阵侧头,尽现惊讶迷惑之色。这种说法虽然是荒唐迷信的,但有人回答总比没人回答要好,老师没有批评我的这种说法。老师是传播知识释疑解惑的,当然也是英明的,清楚这种说法绝非源自于我,一个孩子哪知道落院秀才,更不说落院秀才的袍袖遮住太阳,只是笑笑。老师的解释全然不同于祖父和姨公公,说落院秀才的袍袖遮不了太阳,天狗也食不了月亮,天上没有落院秀才和天狗。老师的解释是颠覆性的,月亮绕着地球转,地球绕着太阳转,三个球转到一齐,转得月亮遮住了太阳就天空食日了。怎么个转法我们学生不懂老师也讲不太清楚,反正和姨公公捋胡子时说的被落院秀才袍袖遮住了差不多,都是被遮住了。我们还是初进校门的娃儿,大字不识一斗,哪懂什么地球月球太阳转不转天文地理知识的,最多打过学校的篮球,知道篮球能拍。
一下课学生们就炸开了,星期三上午天空食日,特别的兴奋,竞相转告,生怕别的班没听到报纸,放了学还把这重大消息带回了家。家人和邻里们听到后也表现出格外的兴奋,问这消息哪里来的,当得知是报纸上说的老师讲的时毫无疑问的认为是真,觉得当今的人真神,古话说天不把给人识破,人都识破天了,一个个不无惊异之色。好在这时村子里的人已没从前迷信了,老师的解释释惑了孩子也释惑了孩子的家人和邻里,听到日食虽然惊异却全然没了曾经有过的恐惧和慌乱。
询问如何观测日食的方法自然是村子里年轻人的事,祖父和姨公公些老者们还是津津乐道于他们曾经迷信的天狗和落院秀才。
观测日食,得有较为科学的方法才行,老师告诉的。太阳光太灼眼,哪怕被月球遮挡了部分,依然会很强烈,直截用肉眼去观测会被灼烧,轻则会灼伤,重则会造成失明。老师不但要使学生能观测到日食,还要保护好学生的眼睛,再说了,谁也不会愿意为了看到一次日食而弄瞎了自己。那时落后,乡下还没看到过太阳镜,更没听说过商店里有观测日食的产品出售,或许那时压根就没有厂家来生产这种东西。对谁来说日食都是个重大事件,哪怕是日偏食,也得好些年才能出现一次,在科技和信息落后的时代,一些小的日偏食还会不明不白与人们擦肩而错过,还没发现观测就已消失了掉了。这次提前预报,报纸写的老师说的,时间确切,人们完全处于主动状态,得好生的看看。没专用器材并不要紧,可以自制,老师教给了我们制作的方法,找一个小盆,盛些水加几滴墨汁,加了墨汁的水变得暗了,就会吸收掉太阳的大部分强光,使其变得温和柔软,能在水中看太阳的倒影。这方法简便宜行,小盆谁家都有,墨汁是学生的必备学习用品得来也很方便。这方法简便易得好是好,却也有自身克服不了的弊端,它被动间接不直截,还有水中观日虽比水中捞月实在,却同样反着方向,角度也不能调整,完全受着太阳旋转和天空高度的制约。除了小盆加水滴墨汁,老师还讲了另一种方法,就是在小块玻璃片上涂墨汁或熏些煤油烟,让墨汁和煤油烟滤掉部分太阳强光。这方法的好处是观测直截不受太阳高度和旋转的影响可以自我随意调节,但也有问题,材料比小盆墨汁得来要难些,那时的乡下没几户人家有玻璃片。我家有块被打碎的旧匾,一些碎渣还收着,其中不乏有能用的。回到家里,我找来玻璃片按照老师教给的方法制作,还真成,暴烈剌眼的太阳光通过烟熏玻离片的过滤,完全变得柔顺,暗红暗红暗得都看不真切了。我知道是烟灰熏得太重的缘故,洗了再熏,轻了,再试,反复几次,终于制成了最理想的观测镜。
熏在玻璃片上煤油烟灰极易脱落,我小心翼翼的把观测镜放进小盒子装到书包里,第二天带到了学校。
星期三上午天气很好,天空中瓦蓝瓦蓝的,丁点儿云彩都没有,上第二节课时,日偏食马上就要到了,老师不时看表。大约是九点多钟,课还只上了一半,老师就宣布下课,让同学们去准备器具。听到下课,教室里一阵骚乱,同学们争先恐后挤出教室门,有带盆的有拿碗的,飞奔到厨房去盛水滴墨汁,也有忘了什么都没带的,或者说是根本就不想带专看别人便宜的。日头挂在天上,斜着射向教室的墙壁,很是耀眼。同学们把盛了水的小盆斜靠到墙脚上,太阳正好映在水中。
“看到了,我看到了!”盆子里的水还在晃动还没完全静下来,站在盆子右面的高个子男同学李经泽首先发现了水中缺食的太阳。“天空失日,天空失日,狗子把粑粑咬了个缺。”李经泽兴奋得跳了起来。我来看,让我来看看,旁边的同学往李经泽看到日食的水盆跟前挤,还有女同学,这时的昂扬兴致没了姓别上的差别,平时腼腆的女孩儿也奋勇向前。“我也看见了,我也看见了,好大一个缺。”又是一阵兴奋又是一阵骚动。看见日食的惊呼声就像瘟疫样漫延开来,连有盆的同学也不看自个的了,凑热闹都往一处挤,李经泽面前的小盆围了好几圈人,小头颅鹅颈样前伸勾到了一起。攒动的人头遮挡了太阳,水在荡漾,盆里的太阳斑驳陆离,被撕扯和切割。人头挤的更拢了,咣当声响,不知是谁的脚踢在了盆子上,盆子打翻了,和了墨汁的黑水溅起来,飞落在了围观同学的腿上手上衣服上和脸蛋上,一阵尖叫呼啦散开只眨眼之间的功夫。抹脸的抹脸,抹嘴的抹嘴,一个个都成了麻脸和小包公。
好在我制作了自己的观测镜,不在其中,在他们围着小盆子朝里挤时,我却拿了自制的玻璃片在操场上对着天咧着嘴眯着眼睛看太阳。还行好看,天乌黑乌黑的一点蓝意都没有,太阳色泽暗红暗红的一点儿也不剌眼,太阳的右部边缘果然凹下去一块,三分之一左右,天色一样的墨黑,太阳已不园整,与初七八的月亮弯弯差不离,我兴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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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9-12 00:27:13 | 显示全部楼层
有几位同学跑过来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说红红的太阳月亮弯弯,说着把观测镜递给他们,接到观测镜看到日食的同学和我一样兴奋,并传给下一位,就这么一个一个轮流坐桩的看,前后迟续了半个小时。观测结束时再看玻璃片和人,同学们都哈哈大笑起来,玻璃片花了,同学们都变成了猫儿爪四眼狗。
时光荏苒,转瞬即逝,地球绕着太阳转了一圈又一圈,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这期间曾经又发生过几次小的日食。有了科学,有了体验,人们再不相信是天灾,没有当初的兴奋,更没跪到菩萨面前烧香,日头照样出,生活照样的过,村子里学校里都很平静。
什么事就怕出奇,一出奇人们就又来了兴趣。二000九年日食舆论造的热火朝天,命以天文奇观,重大的,五百年一遇(报纸上说是三百七十年),日全食!时间是七月二十二日,人生难得一遇,长江沿线十一个省市都能很好的观测到。
五百年,三百七十年,人生难得一遇!“山中常有千年树,世上难寻百数人。”莫说三百年五百年,即是一百年,对人生来讲也是个太长的数字,日全食,这样的天文奇观,只要人生碰上了,谁还能愿错会,谁还不梦寐以求的去看个够!
人们议论纷纷,热衷得不行,新闻媒体推波助澜越炒越热火,不时披露出与之有关的新消息,做为第一媒体的中央电视台更是首当其冲,联合相关媒体在四川城都,重庆市,湖北武汉,安徽铜陵等省市选择了多个观测点,对这次日全食进行全程跟踪直播报导。媒体兴奋了,民众兴奋了,天文爱好者兴奋了,商家也兴奋了,于是乎中国一夜之间就刮起了一阵日全食旋风,特别是一些精明的商家从中大做文章。专用观测眼镜,特殊照相器材与日全食有关的诸多物品应运而生一天长大,就连长江沿线的几座大城市中的旅店宾馆和观测场地都成了抢手货,看不,国内的许多民众开始涌往这里,有亲戚的住亲戚,没亲戚的住朋友,亲戚朋友都没的住酒店。国内的来了,国际的也来了,特别是许多欧洲北美国家的天文爱好者,他们那里难得一见日全食,欲饱眼福也就“夸父追日”的来到这里,为能抢到最佳风水宝地不致于临时抱佛脚,有的甚至提前半年就在重要观测地预定了宾馆和观测位置。国际天文联合会日食工作组自是不甘落后,也前来中国助阵,提前一年就选定杭州作为观测点观测研究。要饱眼福了,日全食炒热了,人们都疯了,到处是一片忙碌,都在为准备观测器材照相设备,抢占最有利的观测地点付诸巨大的努力。地方的宣传战打的也不可开交,浙江的说杭州西湖,江苏的说高淳,安徽的说铜陵,湖北的说武汉,还有四川的说成都,重庆的说江滩,自己的位置是这次日全食的最佳观测地点。
器材商家们推波助澜变着花样,一幅幅悲世悯俗的样子,“观测要安全。”“八辈子看一回。”温馨提示:“在日食阶段,双筒镜,望远镜,相机取景,直接观测都很危险,一定要加专用滤光片。”还举出好些例子来,用悲悯来鼓动人们购买他们即将上柜的商品。写手们趁火打劫忙着编书写书推销书;酒店经营者们经营放血,给宿客们赠送太阳帽和T恤,汽车销售商们的宗旨一切为了顾客,向买家和司机馈赠打了专用观测日食牌子的太阳镜,广告商们的广告词里面也加了与日食有关的句子。发展是硬道理,发展是第一要务,一些地方为吸引民众不惜动用政府资源组织人力耗财费时编排与之有关的大型文艺节目,蛊惑关心服务加忽悠,一番激烈的争夺战,谁都想从中得到好处分得一杯羹。我虽没有分羹的想法,却也异常激动,体验日全食,想着验证当年祖父姨公公们的说法。
时间逼近到了最后的时刻,七月二十二日。我清楚日食不是发生在清晨,按照往常的习惯,依然是近七点钟起床,漱口洗脸刷牙整装一番去上班。去上班时还特地捎上了平时一般不用的墨色太阳镜。路没走多远就接到电话,是妻子打来的,她看见我出门时捎上了墨色太阳镜,这时想起了报纸电视中商家们的告诫。妻子在电话中再三叮嘱,千万不能戴太阳镜观测日食,会伤了眼睛的。知道了,我回一句,拍的挂断。路上纷纷攘攘,路人来去冲冲不时扼手望一眼东方上空。
来到单位,单位大楼里没了往日的秩序和整洁。纷扰的同事们大多比我来的早,太阳帽,照相机,专用观测镜戴在头上拎在手上朦在眼上,是已跃跃欲试整装待发了。我掐了下表,手机上的报时钟,整八点,时间还很从容,离初亏还有十多分钟。
进到办公室,我打开电脑,稍做整理还冲了杯茶水,然后拿了相机戴上墨色太阳镜,准备去与大部队汇合。步子还没迈开,电脑发出了唧唧的叫声。瞅上一眼,是一位要好朋友发来的信息,“初亏八点十二分,快看!”在催促我,第六感观真灵,他好像知道我还在办公室没走。接下来是幅日食初亏的照片,墨黑的天上嵌着缺损的日头,浅红的黄。估计是重庆传来他收到再发给我的,因为后来看直播录相得知,直播点四川成都当时云层很厚,根本看不见天上的日食,只有重庆日食初亏早于宜昌。
没时间看电脑了,得赶紧去看天上的真家伙,我催促自己离开办公室。
观测点是事先已选好了的,就在办公室的楼顶,高而开阔,四面没有遮挡,视线良好。
我蹬蹬蹬跑上楼顶,楼顶上面已站了不少的人,同事们都早到了,几位持了专用观测镜的同事正仰头朝着太阳观测,眯着眼(想象是这样)咧着嘴露着洁白的牙,洋溢着满脸的认真和高兴。“让你牙齿天天晒太阳。”我看看同事们,这句时髦的祝福语,此时此刻表现的再恰切适当不过了。正了下墨色太阳镜,我把脸朝向天空,啊呀好家伙,照样睁不开眼,今日的太阳一点儿也不比往日的弱。看来路上妻子电话中的叮嘱是完全彻底的正确,“戴太阳镜观测日食会伤了眼睛的。”我低头摘下了太阳镜,心生一丝懊恼,后悔当初没有买一幅专用的观测镜。
“都去一大块了。”指的是日食。戴墨镜观测不了,有人看在眼里递给一幅专用观测镜。观测镜纸质的,纸质边框镜臂中间嵌了块塑料滤色片,接过细看,镜臂上标有一路字,“台湾东吴大学天文物理研究所研制。”挺响亮的,观日全食,都响彻云霄了。
换上台湾东吴大学天文物理研究所研制再看天空,嗨,不愧是研制,比墨镜管用多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滤去了六种,天墨色的黑,与来前时网上发来的照片一样,太阳只余红光,姨奶奶的太阳婆婆收起了蜇人眼的绣花针变成了红脸膛的月亮公公,还弯着腰。
晴朗的天色渐渐地暗沉下来,太阳变起了万花筒,太阳象是真有了思想,想彻底变一次月亮公公似的,它的背越来越勾,形越来越瘦,光越来越弱,到后来彻底瘦成了一弯新月。
天黑暗了,大白天的黑暗,这是晴朗大白天的黑暗。城管部门早就做了预案,街道刹的亮起了路灯,全城华灯齐放,行驶在路上车辆打开了夜光灯,笛声齐鸣,人们不约而同的发出欢呼,整个城市都沸腾了,日全食,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最后来临了,我所在的城市是九点十九分十二秒!
太阳做了一回婆婆的温柔不再发泼,彻底藏到了月亮的背后,月亮似乎不大买账,大白天是自己睡觉休息的时候,并不希望人们的喧闹打扰,起初就阴沉着脸不显高兴,这时就更心烦了,板起了一幅黑脸包公的面孔,丝毫没了平素的和蔼和甜润。对月亮的不快太阳一点也不在意,看不,它藏在背后还在偷着嘻笑,它对这种调笑很得意,抑止不住自己的快乐从月亮周围发出柔软粉嫩的光。
星星也乐了,乘机闪出来眨巴着眼睛跟着太阳取笑,肯定是对月亮的。平素你亮的不得了,盖过了我们所有的光华,人们给了你太多的赞美,这回也有你受的,当了黑脸包公!美丽的童话。
我的心渐渐回到了很久以前的过去,这回不是在姨奶奶的怀中,而是在稍后稍稍醒世的少年。那时我家已换地方重新做了房子,姨奶奶姨公公也不在旧处,跟着终于说到媳妇结婚生子的儿子迁往了荆州新家。幼时祖父姨公公谈论解放头年的日全食景像总是驱之不去,虽然这时我已上学读书有了些知识,已完全不相信落院秀才的袍袖能遮住太阳了,但对日全食的景况却依旧着迷,大白天突然就没了太阳究竟会是什么样子,与真正的夜晚会有哪些不同?我围着年迈的祖父屡次三番的追究,以求得到最可靠的证实。“地下一遍黑,头上满天星,黑了半个时辰,跟夜里一样。”祖父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样。这样的事件没法证实,祖父是亲历者,从他肯定的语气中由不得你不信。
解放头一年的日全食,从祖父和姨公公亲历者的话中不难推断,当时是大晴的天,否则不会头上满天星的,今天刚好也是大晴的天,与当年气象景况一样,正好是一次真实的再现。太阳消失了,专用观测滤色镜下,天墨漆的黑,不是祖父姨公公的肉眼。摘下滤色镜,天上并非一片黑,而是深暗的蓝,月亮背后有太阳的余光,有几粒星斗,也不是祖父所言的满天星。
大戏在上演最高潮的部分,茫茫宇宙大舞台,天地日月大主角,编排位置,硕大无比的蓝色底幕把日月推上了前台,月在前日在后,表演的是日月重叠倒挂金钟的双璜。
这是一次彻底地颠覆,三维立体的颠覆,平素的太阳月亮,看上去是盘子贴在蓝色天穹之上,这回看上去则全然不同,真真确确一个悬字,太阳余光反衬下的悬,悬着的球。月亮与往日所见截然不同,不是玉色没有光华只有墨漆的黑,出奇的大出奇的低,一个硕大黑球就悬在自己的头上,感觉是伸手可触,黑球还被嵌了道金箍。我惊叹,无比的惊叹:这场宇宙大戏上演得太伟大太奇妙太壮观了,无与伦比的伟大奇妙和壮观,不是亲历者,不会有这种感受的。我是亲历者,世上永远不会再有比这场景更令人激动和难忘的事了。
“看周围的景色!”谁这么说,这句话象是在提示我。“地下一遍黑。”祖父的那句回话在我脑中一闪,真实程度正好验证!差点被日月倒悬的壮观场面给弄忘了,我暂时放弃天穹上面,转而环顾四周,是徐徐的很有些绅士风度,我要细细审视。天际上有火烧云,疏疏离离的,好似上帝特意做了安排,四周都有,却又远离着悬挂日月的穹顶,火焰燎向上方,烘托着日月,使天穹更显奇美;再看城中,城中灯火通明,街道上流火延绵车行笛鸣不断;再看自己所在的楼顶,楼顶没有灯火映照,却是什物可见,全然不是祖父所说的地下一片黑。地下一片黑,祖父为何说感觉这样?我想也许是当年没有仍何灯火照耀的乡下确实比这城里会暗黑许多。
没有一丝的风,然而突有冷气袭身,感觉凉嗖嗖的,好象气温凑降了好几度,我不禁打了个寒噤,双臂环抱紧肩,心头略起一丝恐怖。变化太突然了,明日就是大暑,一年二十四节气中最热的时节?这几天持续闷热,武汉市气温直逼摄氏四十度,宜昌武汉同属江城,冷热变化差不多,天气预报连连报警,说近段气温几近五十年来最高。这些天的确热的难受,室内墙壁都在开始发烫了,白天不说,就是夜晚非开空调不能入睡,今日清晨起来还热烘烘的,上班几分钟的路程都把我走出了几身大汗。这等季节要是没风,若是云头避日,更加闷热难当。
念头一闪,意识到是日全食带给的效应,一般云头避日,低则不过千米,高则也不过五八千米,再高的云朵也绝超不过万米,日食的高度可不同,是从三十八万公里的高度投下来的阴影,三十八万公里,绝非几千米可比。后来收看电视,成都、武汉、铜陵直播回放报到,日全食几分钟温度骤降了五度还多,更有甚者,河南郑州竟然还出现了飞雪。真令人不寒而栗,不敢想象,照此速度下降,一个小时后会是什么样子。我断然否定了祖父曾经多次对我的说法,解放头年的那次日全食黑了半个时晨。时辰计时是中国旧时传统的地支计时法,一个时辰相当于现在的两个小时,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黑这长时间那还得了,绝对没有可能!不过我也不怀疑祖父哄我,更不怀疑祖父会扯谎,祖父这样说只能说明当时的黑暗确实令他恐惧不安,熬时艰难,恐惧使他产生了时间漫长的大错觉。日全食是很短暂的,报纸告诉的,我早就知道,心里只是下意识的在做比较,没有想到一个小时的意思。临离办公室到楼顶时还收到网友的帖子,告知宜昌全食的准确时间是九时十九分到九时二十四分,总共不过五分多一点儿。
咔咔咔,事先就备好的相机发挥作用大显身手了,远焦的近焦的,楼房的星星的,人影的山峦的,所有不同的参照物,只要够得着就尽量的拍摄。是啊,人生难得一次,千载难逢怕是下辈子也碰不着,哪有不抓住机遇多拍的道理!我咔咔拍个不停,一连拍了大几十张,自我感觉其中有几张还很不错,准备事后整理了收到相册和发到网上去。其他备了相机的人和我一样也在不停的咔咔着,还有拿了摄像机摄像的,我想他们的想法大概和我一样,也是为了收到相册和发到网上去的吧!
恐惧难熬,快乐时短,几分钟一晃而过,月球的右角闪出了一个亮点,巨大黑色月球金箍边缘上的亮点,华光四射,奇艳夺目。啊!又是一片欢呼,一片重新迎得光明的欢呼!“戒指,戒指!”群情激昂中有人大声欢呼,多么形像生动而又恰如其分的比喻啊!多么丰富的想象力!戒指,确实就是一枚戒指,一枚硕大无朋瑰丽无比的戒指,一枚只有月球才有资格配戴的宇宙戒指!
太阳重获新生,人类重获光明,暗消夜失,大地阳光普照,一日两天,又是一个朗朗乾坤。
回到办公室,水也没喝一口,我所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赶快整理好刚才拍摄的图片,以最快的速度发到网上去与朋友们分享。电脑已黑了屏,还开着,拿了鼠标滑动,屏影渐亮,第一反应是右下角的QQ中有图影不停的闪动,提示我这期间有人造访过。
点开图标,来访的网友不止一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有好几个,全是些摄影爱好者,他们给我发来了一大摞图片,还是系列产品,全部是这次日全食的。一一浏览发来的这些图片,一张比一张漂亮精美,水平很高,特别是几张全食图,还做过处理,有稍微的彩,黑色的月球上映出轻微的淡蓝,看得清上面的山脉阴影,四周火焰腾腾,凭我的眼力,断定绝非原始图片。几张月亮戒指图也是极度漂亮,明暗对比度强,暴光恰到好处,色彩尤为艳丽,戒点金光四射,美轮美奂。看了这些照片,我感叹网友们的专业水准,其照片的质量之好水平之高为过去所未见(指日食的),除了感叹他们的技术水准外,还感叹他们的速度,我照的内存卡还在相机中没有取出来,他们图片就发过来了。比照网友们的照片,再想自己的,技术和设备悬殊不在一个层面上,自愧不如,一盆冷水,把我刚才想要和朋友们分享摄影成果的欲火彻底浇灭,一点发到网上的底气都没有了。
晚上,中央台的电视节目,有直播录相的重播,第二天的报纸上也发了全国观测日全食的新闻,再一次的欣赏回味和热议。
随着时间过去,商家不再热火,人们不再热火,报纸上电视上少了日全食的广告词,人们的议论渐渐淡了,一切又归于了正常。
2009年7月23日于宜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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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9-12 00:28:10 | 显示全部楼层
林文楷散文 在老家看樱桃———————————————————————林文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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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看樱桃
林文楷
口似樱桃,面若桃花,旧时文人用来写美人,也有说粉面桃腮的。这些说法,让你弄不清是在用樱桃形容美人,还是在用美人形容樱桃。无论谁形容了谁,总之,都在挖空心思极尽能事的赞誉其美丽。
的确,樱桃是美的,而且是极致而浪漫的美,花,果实,枝叶和茎干,就连它的皮,也是极美的,曾被乾隆爷用来嵌贴御刀的手柄。樱桃的美,无与伦比的当属花。花的色,花的艳,花的浓淡,一瓣一朵,一支一树都是那么的精巧别致,更有胜者,它的直裸,紧抱成团,花团锦簇缭若祥云,铺天盖地无边无际。
每年二月,是樱桃盛开的时候,是最佳的赏樱季节。今年不是,因为今年的气候到来得格外的迟,或许是农历闰月,或许是真的到了气象学家说的小冰期,北欧极寒,也感染我们这里。春节过后,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两个月的时间,天就一直没放晴过,不仅不放晴,南下的寒潮还不时隔三差五的来临。阴云密密,气候干冷,总之,是到三月底了,都快清明节了,气温还在十度以下,还在过冬天。
“二月春风似剪刀”,今年来说,这把剪刀不是往年锋利了,没能裁出般般细叶,没有裁出烂漫的樱桃花来,更没裁出满山遍野的万紫千红。春雷不鸣,蜇虫不惊,草木按兵不动,大地上一派萧瑟沉寂的样子。
万物是有灵性的,不会老是这么不变。它们终究是忍耐不住了,还是从反常的艰难中感知到了大地深处春的来临,小草被地温缓慢地逼出了细芽,树木的枝头,在摒力啄挤深褐色的包壳,力争能破壳吐出自已尖尖的小嘴。野蒿露白,杨柳滴青。时令终是要来了,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变化。
乍然之间,天气晴好起来了,虽是到来得太晚了些,终究还是来了,且来得异常突然和猛烈,三月二十六日,艳阳一拨过去长久的阴霾,腾空而起,高照大地,气温骤然飙升,一日间竟上升了近十度,寒冷除去,有些跨节气的感觉。
樱桃是百花中最具灵性之物,总是扮演春光先锋的角色,岁岁年年,年年岁岁,久于我的脑海之中。今年的气温虽然升得晚了许多,它还是不会例外的,绝不会因气候来得迟缓而失去自己的角色。
一场更加惊天动地的大爆发正在孕育之中,我有着充分的思想准备。然而,真正见到樱桃花开的突然爆发时,还是使我感到了自己想象力的不足。惊诧了,迷茫了,搜索枯肠也没能找出适合于它的赞美词句,这一幕在暮阳老家的山乡里。
回老家暮阳是天气放晴后的第三天,三月二十八日。我们不是为了去赏花,而是为母亲扫墓,母亲长眠在那里,每年都去,每年去时,樱桃都开过了。无心插柳柳成荫,今年的气温,合巧被碰着了。
从城里出发得很早,一路急行,车到山口时,人们还在忙早餐,一处处散落在山里的房屋顶上,还是余露尚存,余烟袅袅。
绕过一道弯,车过了山口。前面不远处的路边,一株樱桃,亭亭玉立,好似迎着我们款款而来,一点叶芽也没有,树枝上全是密集的小花苞,一个个小花苞咧着粉红的小口露出了细白的牙,面对我们含情脉脉抿齿盈盈,其温情娇柔之态犹如情人初恋。
我心里悸动,不由暗叹:啊呀,美丽樱桃!
企望心绪能够平静下来,曾经的过去还是还返于心。或许是这里的土壤气候最适宜樱桃的生长,树长得好,花开得好。少时,我常醉心于樱桃的纯洁、精致和美艳,是那样的纤尘不染,一树树,那样的泛滥,一朵朵,那样的娇巧玲珑,一瓣瓣,那样的白里透粉。
车在继续前行,过了一座山坳,左顾右盼,心绪不仅没有平静,反而悸动加剧,一种全新的感动,樱桃已不是曾经的一树树一朵朵一瓣瓣了,而是眼前的一座山谷,迎着朝阳的花蕾,正在绽开。我感动于它们的烂漫。
完全顾暇不及目迷眼乱了,我被满眼的樱桃花所迷倒。车至大山腹地深处的一道极长的高岗上,我终是忍不住把车停了下来,走出车门环顾四周。这里视野无限开阔,只见高岗丘壑,山峦叠嶂,起伏延绵;峻岭深谷,平畈长冲,由近及远而去,湛蓝天空一尘不染,广袤大地无边无际。一个樱桃的世界,一树树,一丛丛,一片片,一山山,或紧或密,或稀或疏,山之巅,谷之底,河之畔,垄之角,在明媚的阳光下尽展铅华。其浓淡相济色彩斑斓博大壮观,会令写意大师的水墨五色瞬间黯然失色,文学大师的语言宝库一生字尽辞竭。
“嗬也!”弟惊其绝。我知道,这种大美是谁也找不出赞美词的,这种心灵感知是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的,再好的词汇在她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我默不吱声,弟也不再言。
天朗气清,阳光温暖,风无起,鸟不鸣,花在开。
我,听到了寂寥世界里一只花苞绽放的声音,那样的美妙;听到了所有花苞绽放的声音,那样的激扬欢畅与热烈。
草长莺飞,一只飞鸟掠过。非人力能为,是雀们把不同樱桃的种子送到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感谢雀们,成就了这样博大而又无与伦比的美丽。
“天女散花”,樱桃仙子从脑际中蹦跳而出。
我,太幸运太有福了!
二0一二年四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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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9-12 22: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疆散文 灯火的围篱———————————————————————————天疆  
稿件来源:汉网
灯火的围篱
天疆  
   
  一
亮一圈灯盏,构成了城市夜晚的围栏。夜影把光线延长,灯光把子夜拉长到时间的另一半,所以,才有了白昼的延长线。
从云南返回江城,飞机在黝黑的夜海里飞翔,找不到我的根源。云翳消失了,躲进了黑妹的怀抱,大地隐匿了,是在酝酿来日的光明。我躲在一架飞机外壳里,在朦朦胧胧中飞行,雾里云里,找不到自己的视线。惟有过道上的空姐,闪着一双明亮的眸子,亲切地问候,格外亮眼,她仿若一盏夜航的灯盏,指引我在夜海茫茫的天际里归航。
收回视野,舷窗下忽然亮出一片星辰,它在我的视线里慢慢扩大,让我诧异。星星都在头顶的天空,眼下出现在机翼身下,真是有悖常理。定睛仔细辨认,方才醒悟,原来那是江城的一池灯火。城市的灯光,只有进入夜的怀抱,才能生出一圈围篱,万千个星仔。夜的城市只有交给灯光来指引,它才能遇到贴心的知己。原来,城市是这样造就。过去,只趋之若鹜地崇拜光明,如今,更感觉夜的魅力。无际的宇宙隐形其中,诱惑的驱使,让这么多灯仔追随而来。这个夜色,扑面而来的灯光,让我萌生了一丝惬意,爱于是藏在了心里。飞机呼啸着,在机场引航灯的引导下,稳稳地降落在大地。
我是灯的族人,沉迷于灯的光线,追逐着耀眼的霓虹,才有了夜色的斑斓。舞台上闪耀着明星的身影,是这个城市伸张的魅力,轻而易举地变化,就引出满城光彩,把个乡村和城市区分的如此鲜明。划定界限,把你我分隔在彼岸的藩篱里,圈围在各自的灯影下。
    二
夜,停留在远处,还有我的影子里,久久不肯散去。
天堂有来路,也有归途,飘然而至的仙女,难道是借助了满天的星灯吗?要不然沐浴凡间湖水怎么再也无法回屋。留在地界,难道是找不到来时的归路吗?天狗不是玉皇,它不该啄食了那一轮明月。皓皓月照屋,茅屋掌灯人,月下老人情堪以忧,把个昼夜搅彻得天翻地覆,生命就在这醉生梦死里,演绎出无数人间与天堂悲欢离合的神话故事。
我知道,那里边有先祖早年的迷惑,历史的舞台还留着它一席之地。记得远古的先人点一支火把,就是为了一次夜间追逐;燃一堆篝火,就是为了一次夜晚露宿。正因为有了篝火,才有了入睡中掠食猛兽与人类的安全距离,在空旷的荒野里,在幽深的洞穴中,我才能安然入梦。点燃也许是打火石偶尔的一次碰撞,也许是为了烧烤一只猎物。扫除心里的阴影,才是驱逐恐惧的精神慰藉。进化仍在进行,有萤火虫的自然荧光,也有人类火种的采集和探索。而如今,这么方便、完备,随手一按,刹那间就点亮了我的生存区间,怪不得人们会说:灯火是人类制造的时空呢。
记忆的夜,老在油灯里。祖父用火镰擦出火花点燃了油灯,那缕跳动的火苗,拉长了一天天长大的父辈身影。三峡祖屋里,故事憧憬着父辈对外面世界的向往。爷爷手里的“洋火”划出的光亮,在灯芯上跳跃。这一跳就跳出了老屋灯影的藩篱,北上南下,走在硝烟里,冲锋在炮火中,才迎来了一个新中国的黎明。
还记得那一盏昏暗的豆油灯下,盘腿端坐着慈祥的奶奶,满头白发,笑眯眯地稔线,仔细地穿针,是要纳一双厚实的绣花鞋吧?看着孙儿在她膝头爬来爬去,淘气地嬉戏玩耍。针线跟着儿歌一起重复,来来回回,恍恍惚惚的灯光,仿佛在反复撩拨着祖孙的情思与怀想,令人羡慕不已。这温暖幸福的祖孙俩,融融灌满了亲情,我看清了早年灯火的围篱,迷离,深沉而又悠远。
还有旧影么?灯影汉江树,晚来一江红,这是属于早年母亲的旧街了。元宵的夜最是热闹,满街流光溢彩。灯的海洋,平添节日气氛的暖意。街灯、楼灯,孔明灯,还有幼童手里提的纸灯笼,在花楼里张挂,在江水里逐流,一盏江灯的放逐就是一个心愿。燃放的礼花,构成了市井绚烂多彩,锦上添花的灯巷。早把“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的元夕之夜点缀得红红火火。十万人家火烛夜,门门开处见灯花。钟楼喧嚣子更天,罗绮满街更漏香。江城的旧影就是这样,留在儿时的记忆里。
其实,市井的灯与家乡老屋的灯是不一样的,孤灯清影,区别恰恰就在它幽幽暗暗,是奶奶的豆油点亮。除此之外,最不同的地方,就是村民对灯的认识了。都说富裕了,是因为沾了水电大省电能充足的光,那是城市,集中安装也容易做到。而偏僻的山村却困难重重,心中对光的追求,向往而又美好。激发出的动力,却困扰于资金,这那是城市所能比啊?记得当年父亲带着电工师傅,来村里的家中安装屋里屋外的电灯,我才清楚,现代灯光地到来也是不易做到的,不说翻山越岭架设线路太长,就是筹资,都在贫困的村民中几经反复。当最后灯光照亮了简陋的农舍,全村的人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之中。
    三
城市在扩容,灯火圈围的篱笆也在扩张。市灯就是城市的眼睛,我无意发现了市井灯火体系开始有了新的内容。
当晚霞在西山退去最后一缕霓裳,市灯弹奏的和弦就开始粉墨登场,美妙充满了魔幻,给城市之夜增添了迷人的魅力。
镁光灯躲在暗角,勾勒出高大的楼宇,组成了一个立体的夜色空间;霓虹灯是闪烁的幻影,招摇过世,是想炫耀广告产品的内容;大桥上,汽车灯行进在路上,前灯成像为橘黄的线条,后灯是刹车尾灯造就的红色河流,都是流动才有的效果。只要用相机慢速拍摄,照片留下的影像都会有这个效果; 二胡的弦音,来自公园和小区的广场,那里有节能灯照明,一块光电池就能储蓄白日太阳的能量,这是绿色光源,夜晚的作用当然不用我来描绘。有老年迪斯科舞会,也有幽静林荫处成双成对的恋人,情意绵绵,窃窃私语。和谐的旋律,自然伸张在微光的树影灯下。
我是被江边排山倒海的灯影推到了地界的星河里,身影如同一叶小舟,在灯的海洋里遨游,左顾右盼,感受着它的时尚。夜灯的来路在江岸的波涛里,停留着无数的夜航船,灯是它的辉光,流动在涟漪中。坐在大江的岸边,一束束激光射灯,交相辉映,指向夜的苍穹。这是现代人衔接天界的通路,光柱提供了明亮的隧道,色彩可以任意塑造,外延是否进展到天堂还不太清楚。总之,映红了江面,色彩丰富内艳,给猎艳的人一个遐想的空间。
虽然听说欧洲国家已开始停止白炽灯的使用,但是,爱迪生的发明,还像一个宠儿,在我的床头还有一席之地。江城的夜空还留有它的色彩。我不怀疑,早晚有一天,我会取下这只古老的灯盏,让它让位于更为优异的节能光源,但毕竟此刻还有路灯在街上。
有微风吹过,江面上,宏伟的江桥遥遥相望,仿佛在用灯光相互致意。一桥直接,上下清一色的灯盏直线,落落大方直抵对岸;二桥是斜拉桥的姿态,它像一个巨人,手里提着一串琉璃,疏落有致地分开,挂在远处的夜幕上,隐隐绰绰;更有情者是汉水晴川桥拱起一道彩虹,亮得十分耀眼。我已经不能尽力描述它们的情话,只有静静享受这人间落虹的夜色。
此刻身边,几株青青的柳枝摇曳着轻盈的裙摆,动感十足地轻歌曼舞,恰若月宫不眠之烛的宫女在乐池里翩然起舞。迎接那波光对岸蛇山之上黄鹤的倩影,一座黄鹤古楼,轮廓灯明晰地勾出她的巍峨,俯视群星,是这个城市的象征。
      此刻,大街上几位市政工人开着一辆维修路灯的车匆匆赶来。攀援上高高的云梯,连夜抢修损坏的几盏路灯,汗珠还挂在脸上。
市灯无言,流泻韶华温情脉脉。今夜难眠,光明护卫我览胜。我要做一次弥散,为静静熟睡的城市亮起心中的灯盏,留存白日的光明,消解暗夜的苦闷。
    四
城市的上空,暖色是橘黄,冷色是蓝白的光束。都是亮丽的群落,高高低低,仿佛错落成一片火树银花。
我习惯了旧的灯光体制,在微弱的烛光里,头悬梁,锥刺股,“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亮一盏灯,灯芯沾着灯油,耗上千年,耗白窗角那颗闪闪烁烁的星辰,苦读的滋味一定是唐代诗人:“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滋味。在历史的长河里,在微弱的灯篱下,古人把劝学与三更灯火联系的这么紧密,可见光阴的珍贵。灯火,除了扮靓人们的视野,还应该启迪我的智慧。在享受美好时光的同时,梦里还应该有一盏心灯,这盏灯应该时时照耀。不管是在乡村,还是在小城,总该开启,长明,用它来照亮心中的方向。那些茫然的暗路才会变成通途。那一抹微光,即使深度近视,冷落成泥辗做尘,也该“影随帘押转,光信簟文流。”,固应留半焰,回照下帏宽。
还不习惯现代江城新的灯光体系,它太复杂,挥霍的,铺张的,夸耀的,都是人为牵引,都是现代的市火。诱惑着人们的情趣,消磨着人们的意志,稍不留神,就会误入歧途。早年没有学会,总是跟着霓虹灯在旋转,如今,绝少再受困惑。如不是,哪有这夜色中的身影,哪有一窗皎月下幽亮的光线。
不是吗?地界圈定的灯篱,在我生活的夜色中耕耘,已经不再是迷惑的年龄。灯亮了,疏晃的灯影下,放下一天忙碌中的琐碎,取来心仪的书卷,心心两相印,对影已心知。在哲理的辉光中围构心灵的世界,那是心中的灯盏,能驱赶思维的困惑,是理性的光芒。剥去具象的外装,隐含就会一一呈现。我知道,灯的路要走得很长很长,总有事情要做,或是一个约会,或是知心朋友的一次夜谈。
这个城市节奏太快,似乎稍纵即逝。一生的约期,总离不开灯伴随,我要学会尽快适应。在霓彩里徜徉、留恋,不再有灯河里徘徊的踌躇,勾销尘世的烦恼,构思我的文字。那是早年古老而又简单的体系,需要有一盏夜明灯来时时指引我世路的迷茫……。
今夜的江灯真美,把我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洒在了江面上。隔着一条大江,远处的街灯亮着,火树银花是这个江城灯火围构的藩篱,仿若闪着无数的星辰。
熹微初上,灯光完成了它的使命,与夜色一起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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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9-12 22:17:23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疆散文 月湖之夜——————————————————————————天疆

稿件来源:汉网
月湖之夜
天疆
                                 
     
钟家村早已改变了远古的荒凉,到处是一片繁华的景象。车影,流光溢彩,剧院,歌舞平生。惟有静静蛰伏的月湖依然故我,在两江汇流的龟山脚下,为江船卸妆洗尘。远处那个樵夫也全无了踪影,原来他已经来到了月湖畔,睡在这宁静的琴台边,与满池潋滟的水色共辉。
     晚风生凉,我在人们遗忘的目光下,走进了暮色西沉的月湖水岸。小小的一汪城池,落落停当,山不远,仿佛为你预留。汉水就在北岸,仍在匆匆忙忙地流淌,我知道,它很诚心,一路浩浩荡荡地奔流而来,就是为了承载那一次远行。那个晋国的上大夫如今到哪里去了呢?汉水无声,就这样,默默地融入了长江,走到了生命流域的尽头。北水浩浩,源远流长;江水涛涛,带走了汉水的波浪;在此有一处小憩的入口,泊在月湖的沙洲,做一次最后的诀别,为子期也是为汉水,尚能记得真切,惟有留下的这池温馨的月湖水了。把她交给月娥来梳理,真是适合不过,怪不得今夜我不愿归去。
     为何要有这多的愁绪,生发出“烟波江上使人愁”的感叹,就因为那“孤帆远影碧空尽”的感叹吗?总有千年不断的船桅。这是崔颢,也是诗仙,更是你心中的伯牙兄弟。寻到了宽阔浩淼,就寻到了大海的方向,那是一方更为广阔的水域。而你的行程,在辛苦的北流路上,走得这么长久,如今入江归口,就可放下奔波和疲惫,举行一个毫无愧言的交接仪式。辉煌必有辉煌的流传,谁又会怨你呢?爱了,恨了,都是这个社会千百年的低喃。似高山,似流水,宛转悠扬,所以,才能听的那么真切,才能留住伯牙兄弟来年的再一次行期。
     如今,堤岸上已是琴台大剧院的新址。一架仿若古琴的巨大建筑拔地而起,天籁音音是后人的仰慕。那上面分明放着伯牙兄弟的古筝。而子期却静静地躺在静谧的月湖边,数落着音符。他头枕着汉水的波涛,身拥着满园的翠竹,与琴声做伴。怪不得会有这池月湖水来为你做媒,她一定是想借着池中水波的载体,自然而然地传递伯牙兄弟的忱语琴韵,让耳膜再一次聆听,交响在心灵的对撞。龟山不语,知音纷至沓来,走进月湖,就走进了音韵醇厚的真心世界,就走进了洗涤世路尘埃的知音殿堂。
     月挂在南天,遥遥地与我相望。停车坐望,是这静静的月湖湾了。古老的传说,至今人们还清晰地记得,知音的故事就藏在琴台的月色里,它在诉说那段古老的佳话。一边是龟山,一边是湖面,相看两不厌,惟有琴台月了。那个钟家村的小农庄,早已归隐在江城的街巷,成为一条象征性的街名,我站在龟山之上,遥望就可以看见。如今,偌大的城市,构建了满城的江水,纵也是水,横也是水,铺垫成一江的美景,可总感到没有你亲切,韵味中少了一点远方的呼唤。生活在湖水的江城,进进出出,都与龟山相望,暮色斜阳下,晚来煦风里。晚霞早把最后一抹余晖收敛在龟山的亭台中。这那里还是当年的柴山,分明是我的家园。
城市还在喧闹,惟有安静下来,月盘才愿和盘托出她的一腔心事,这是她躲避嘈杂的唯一方法。早年只认得龟蛇锁大江的彩虹飞桥。却原来,龟山与月湖就藏着一段邂逅的佳话,那里有“秦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一座墓茔就停泊在月湖的臂湾,这一停就是千年。她澄澈地接纳着风雨,等待那一个如约而至的来年。汉水长长,北上秦晋,那个晋国上大夫走得可算辛苦,路太长,弯过的山梁真多。最后的期约,无耐坟头的古琴再无人来赏识,没有了知音,这个世界琴声与谁倾诉,那一挂明亮的皎月也只有日日独白。水的流动在这里紧密地拥抱,发端于秦岭,只要认准了方向,即使再过一个千年,他还会继续回来,就像天天目睹两江的汇流一样。
车灯是一组流动的光线,车轮是圆与路面的切点,当然也走不进湖面。现代人的行程不用桅杆方式来打点。只要上路,粘着车座就可迅捷抵达。小小的座位,难比那船舱,可以舒展地摆下一架古朴的琴筝,弯腰而坐,又怎能张弓抚弦。所以,这样的邂逅,只能是早年的船舷。世俗的杂念,在这池湖水畔漂白,远古与现代还有很多形式,乐谱演变了无数,纯文本的载体全都收藏在月湖里,由子期的坟茔小心翼翼地保存。而人心的副本各式各样,今天,稍一偏离,就消失在市井的街道内了。匆忙地载客,密集地汇聚,那是摇滚的舞台搭建的人间天堂。爵士乐的喧哗,流行乐的鼓点,震撼着人们的耳膜。架子鼓的节奏,伴随着星光闪烁,让人传承千年的余脉,由霓虹灯来上演。只要有霓光棒舞动,心中同样有愉悦的歌声,那是民众的乐园。欢乐的海洋,在舞厅,在酒吧,一杯浓香的咖啡,消遣着晨日里白领的疲惫。霓虹流彩,歌女暗香勾魂。有这样昏暗的光线,足以传递包厢里动人的媚眼,借助光的媒介,一个情字自在画外脉脉地组合与生成。
     这个世界,服从大家的意志,怪不得是大众的乐园。一路跌跌撞撞走来,继续着前朝大纲,演绎着后现代的生活,又岂是知音所能看得懂的乐谱。都市是人们的向往,追逐着,崇拜着,我也身不由己不能自拔。此刻,只想再重回这里,听听那一曲《高山流水》的天籁之音。
月在中天,惟有汉水平静地默默流淌。
     隔着江堤,龟山包裹在朦朦胧胧的灯影之中,它在瞭望那一片帆影吗?我不知道,惟有山顶的电视塔灯光忽闪忽灭,看来,早年的琴声已经换了戎装,用另一种形式,传递千家万户的福音。难怪,在家里,只要打开电视就能享受。只是可惜了那把古琴,如果保留至今,即使不用,也是一把尚好的古玩了,其价值一定不菲。陈列在琴台阁里,更有其久远的意义。
     柔柔的江风吹来,有花香暗自涌动,在湖面上荡漾。晚风融融,褶皱荷一池仙子的娇容。花瓣动起来,不与我分说,只跟赶来的水波悄悄地对语。荷叶醒来,冲着水波点头,一概面向那座坟茔叩首。汉水,还会继续一浪浪拍打这池碧莲,总会撞开伯牙的心事。伯牙呀,你可以落泪,默默瞩目已经有了彼此的认可,沉浮终是当年的音符,把它交给千家万户就应该放心地离去。这个世界不愿重复,重复就不会再有美好的记忆。就把她留在一池的碧莲之中,让人在晚餐的桌上,化作一羹甜甜的莲子汤溶。
     信男善女还在,在酒吧,在路上,在月湖畔……在琴台一样线条流畅的音乐大厅里倾听,虽然是属于重奏,我想,这也是对你的表态,对你的思念了。城市的夜晚,音乐厅的光线是斑斓的色斑,留在了湖水里,也留在了花瓣上。难得捞起,就让它与远古融合,来做一个虔诚的传道。涟漪是冥界的告慰,一样的花色,异样的风情,红白点点,灯盏印辉,足够世人受用。传入耳膜的千年琴音,滴落在荷花上,缠绕着我的心绪,让我去也去不得。远处的灯在时间的河床边停泊,那是现代城市的灯影。捞起,仍然亮着。“拣尽寒枝不肯栖”,“欲将心事付瑶琴”,是你在听吗?我的知音,沉下去,就埋入了河床的泥沙中,会自然地熄灭。
     弦断了……,“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有声的地界里一定还在闹着。此刻,不会在夜深人静的地方来理我,都是一天奔波的辛苦,该收心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路,更何况是心的寄托。当年的伯牙是这样,如今,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心态就是明天的太阳,新的一天还会来临。
     这个夜晚,属于我的惟有一池静静的月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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