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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容 (2014-06-16 13:46:53)
因为喜欢浅绛彩瓷,渐渐对晚清历史有了兴趣。浅绛彩瓷自同治始至光绪止,经历两朝约四十年而已。光绪末,也就是十九世纪九十年代之后,仅有绘品很差的浅绛作品作为商品行世,粗劣不堪。宣统以及民国的器物,余晖将尽,已根本没有收藏价值。至于民国的珠山八友,有人说是对浅绛的继承,我不以为然,形式上诗书画印是一样的,绘画的本质已不相同,不但不是继承,甚或是一种反动,我至今很不喜欢。 因手中很多同光两朝的器物,上面多有当时达官贵人唱和赠送的字样,遂引得我去翻史书,想从历史的缝隙中得到更多的资料信息和故事八卦以印证瓷上字画。这也是人的好奇心使然。 活到这个年纪,啃《清史稿》恐怕是来不及了,也啃不动。当年爱写小说,和现在得了大名的小说家们一样,以为只要有自己的一段生活,再加上丰富的想象和一点聪明劲儿,就能够写出好小说。能写好小说,自然就是文人,不必再去啃什么书。是以现在的文人都和我一样,没有谁是沉下心来啃过书的。是以饱读诗书的文人现在也基本不存在了。翻翻现在的“著作”,都是临时翻书凑的,或者电脑搜索一下就得,没有谁心里真的装满了前人写的浩如烟海的“废话”,所以我更不必。我并不做学问,自己了解一下玩玩罢了。 晚清文人有记日记的自觉,大僚们的日记,是最真切的历史,看着也相对轻松。比如翁同龢,忝为帝师,的确没有辜负这个位置,为后人留下大量的日记,记录了相对真实的政治生活,看到一些片断,很有味道。但也只能看到片断,想找全部,无从找起。 再退而求其次,是看高阳写的晚清。有小说也有史论。小说看着玩儿也罢。但高阳的史论也很有八卦精神,虚实难辨。好在越八卦看着越过瘾,而高阳毕竟读过很多史料,八卦也是从字缝里抠出来的。不像大陆现在流行的历史八卦,很多都是传闻和想象,明显冲着发行量去,蒙人而已。 关于晚清,能看出什么来呢? 很多很多,和从前的教育并不一样,和现时的判断与结论并不一样,和我们一百余年来的传统认识并不一样。晚清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年代。至少,它比后来的民国要好。 浅绛彩瓷在晚清的勃兴,并不是偶然的。 连阔如有一本很著名的书叫《江湖丛谈》,把江湖人的种种黑幕揭了个痛快,写得十分到位。他在书中是很留恋晚清的,他说,江湖人晚清讨生活容易,因为那时候富,进了民国就难了,世界变穷了。这话他是三十年代说的,没有任何政治限制,实话实说。所以我认为是真实的。他心中的晚清,可能和我们不一样。他经历过,我们只是听说。 当我摩挲同晚光早那些最精美的浅绛彩瓷时,我能感觉到连阔如那几句话的意义。那几乎是我们这个民族最后的从容。若非有从容,我们不会有浅绛彩瓷,不会有那样闲逸散淡的意趣施之于瓷上,不带人间烟火气。 此后就是一个亟亟于利而蝇营狗苟的大时代了,如脱了轨的火车呼啸向前。除了狂欢,还是狂欢。 我们还会有从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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