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姿态》文学网刊2012/夏季号（首刊）

元辰

铸剑坊———————————————————————————————肖青

稿件来源：汉语姿态博客圈

从一块土壤说起

肖青

现在，我需要把自己降低，最好

降低到地表以下，还原成一种接近黄土的原色

然后，在这种原色里，探寻土壤内部原始的

积蓄力量。当然，我必须要褪去所有的伪装

褪去所有能阻挡抵达土壤内心深处的装饰，那样

我才能彻底地去完成一种灵魂使命的探寻，完成一种

大地深处的解读。当然，这就在鲁西平原

就在有着千年积淀的龙山文化和时代奋发中的大地中进行

在茌山脚下、赵牛河以西，一块厚重的土壤

用千年的灵气还原成的灵魂开始滋养这一方水土

从干涸般的贫瘠中，努力探索出一条金光大道

谱写出一首首盛世诗篇。他，用大地的深沉

扛起了民众瞩目的大旗，披荆斩浪，一往直前

他用无边的大爱，独自咀嚼着前行中的苦难

他用奋斗的血液，默默滋润出大地上的绿荫

谁能想，就在这片大地上会有无数收获的希望

谁能想，就在这片大地上会结出一个个灿烂的硕果

谁又能想，这片大地会迸发出无尽的力量

是啊，就是这片能孕育希望，收获硕果的土地

已然展开了腾飞的翅膀，开始在神州大地和世界翱翔

此刻，我必须站在茌山之巅，把目光放到极致，去遥望

泰山之边、西南边陲、天山、晋中和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

此刻，我也必须要把手臂伸到极致，去拥抱

那在神州大地和海外满结的硕果和希望

当然，做完这些，我还是得潜回地表之下，继续

对一块土壤灵魂的探寻和解读，也许这要用尽一生

元辰

铸剑坊———————————————————————————————新泽文

稿件来源：汉语姿态博客圈

赌局与赌博

新泽文

大到一些国家的聚赌
丢掉了身家性命的人
被迁到了烟尘往事之中

开赌场的人
被绑到赌场的人
清理和被清理的世界
都不像是在同一个平面上

冒险者聚拢  赌业兴盛之际
不断有人用身体抵偿了赌资
名单里的人被划掉
另一些人被讨论
一些穿着国际警察服装的人
会找到他们

这是和平的事业
这是一些人从自身出发
打扫地球的工作

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
记不清那个被朋友的血
弄得满脸污浊的人
已经帮忙把第几个人推上赌台
与灰尘的道路

扭捏  与内心里的太监一起
向外抛着媚眼的人
一直在寻找着躲避
惨淡世界
已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被出卖

良善  不习于赌博与聚赌的人
一个帮忙把自己的国家做成了蛋糕
拱手奉上的人
也一定会谦恭地上前询问
如果再送上一个朋友
可不可以让我从你们的名单里离开

元辰

汉语姿态————————————————————————————————诗词

词———————————————————————————————罗衷美

稿件来源：汉网

词二首

罗衷美

沁园春 扬州

    自古维扬，襟带江淮，胜迹尽收。念西湖腰小，妆临亭榭；东坡气壮，笔走春秋。汉晋楼台，明清宅苑，停驻京杭十万舟。无须问，广陵云水外，几个王侯。

    逢佳处每神游，叹如画河山沉与浮。想隋时巨舫，茫茫难觅；唐人灵鹤，邈邈何求。天纵丹青，芸芸国手，明月三分纸上留。重回首，正烟花遍地，再续风流。

沁园春 辛亥革命

    古国多艰，烈士英雄，誓救危亡。听众人呐喊，风云浩荡；一枪鸣响，音调铿锵。血沃中华，魂追乐土，别了天朝送列强。何惆怅，看睡狮终醒，意气飞扬。

人间正道沧桑，要奴隶翻身且未央。喜发须纷落，堪临碧水；衣冠杂处，更有红装。紫禁黄花，青天白日，渐次闲情说帝皇。大江上，有共和巨舫，正启帆樯。

元辰

七绝———————————————————————————————诗酒茶

稿件来源：汉网

七绝一组 黄石/大冶行

诗酒茶

一、磁湖会友

题桥吟赋心仪久，燕赵芳名琢玉章。

水煮磁湖鱼味美，秋风暖日到铜乡。

二、西塞山北望亭

千年战鼓硝烟尽，铁炮依然伴古松。

北望亭前空碧远，一弯江水正秋浓。

三、西塞山伏虎石

登临北望澄江远，欲抱山秋揽碧空。

倦卧松间眠虎石，心存剑气绿阴中。

四、银湖秋影

银湖倒影小凉风，近水邱山映碧丛。

黛叶披光疏有韵，玉栏引钓系飞鸿。

五、金湖落日

日落金湖看柳桥，赤云写意染秋霄。

松林隐匿轻风远，落叶随心起浪漂。

六、品茶挥毫

客座悠然细品茶，清香古雅满窗花。

酒阑余兴挥毫处，笔落惊惭愧有加。

七、攀登小雷山

竹廊亲水傍名山，缓步攀缘薄雾间。

绝壁飞崖观世界，参天古塔镇雄关。

八、雷山瀑布

观音崖下瀑飞泉，九曲栏杆绕碧天。

远望雷山风景异，诗心难系上云烟。

九、观音顶

观音顶上塑金身，滴水崖前四季春。

自古红尘多涩难，修心苦渡拜真神。

十、九龙柱

飞龙绕柱舞蓝天，吐雾吞云气万千。

平步青云来此地，攀登一度也超然。

十一、铜绿山远眺

炊烟起处紫云升，绿树桑田瞰皎澄。

诗兴油然无所寄，笔锋到处可攀登。

十二、归途

隔窗揖别语无声，挥手三番示友情。

长路归鸿心眷念，秋思一梦落江城。

元辰

七律———————————————————————————————正海

稿件来源：汉网

七律三首

正海（mashanlaowang ）

01思友人

闲爱渠西扬柳荫，南风雅奏月如银。

荆堤梦断巫山雨，沙港酒酣楚女巾。

握手已非当日路，关心还是故园情。

蝉声流水无消息，旧地徘徊虫乱鸣。

02秋收有感

木叶萧萧近晚秋，稻梁红薯正忙收。

支书权柄千钧重，财会凭单一笔愁。

自愧才疏何必恋，更惭力乏固难周。

一尘不染身犹健，科学种田条件优。

.

03戊午大年初一赋与高君府上

万象昭回瑞气融，庭前狮舞带霞红。

冰霜解冻和风暖，爆竹添花礼酒浓。

农事犹知正月活，文章尚欠十年功。

无心献赋布衣客，萍聚东村感慨同。

元辰

五古———————————————————————————————惠海飞舟

稿件来源：汉网

五古禅韵

惠海飞舟

01山寺晨雾

晨起往佛堂，迷雾漫山岗。

古刹隠不见，但闻木鱼响。

02咏禅竹

青青般若竹，节节空自修。

历经寒霜雪，不改禅境幽。

03苞茅吟

山前茅草长，雁过影寒塘。

一片白幡举，风吹落夕阳。

04题竹林寒舍

竹影北窗外，草漫寒舍前。

山径通幽处，池塘雾飘仙。

鲜花争烂漫，百鸟竞啼欢。

打坐回廊下，静观风雨烟。

05鸟啼晨来早

鸟啼晨来早，竹影摇绿窗。

芒鞋踏山径，野草湿衣裳。

薄雾弥丛林，山花带露香。

云霞飞满天，古刹浴朝阳。

06大兴寺过重阳

秋雨濛重阳，山野菊花放。

丛林空寂夜，虫鸣蛙声响。

青灯照古佛，红光映庙窗。

禅室烹茶饮，焚香诵经长。

07丛林寺雨

云卷诸峰顶，风吹殿角铃。

寺檐筛线雨，空谷瀑泉鸣。

莫道云天暗，雨霁现彩虹。

踱步山门外，满天红蜻蜓。

08修 行

一念绝尘世，带发自修行。

独守大兴寺，相伴山水情。

黎明听鸟语，夜晚诵佛经。

竹林映寒舍，禅月心照明。

09夜读金刚经

夜读金刚经，心底放光明。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虚空无所住，明心见本性。

念佛品三昧，自在菩萨行。

10夜游香炉亭

静夜起四更，焚香读坛经。

忽闻山鸟叫，窗外飞流萤。

披衣寮房外，游步香炉亭。

一轮菩提月，满天般若星。

11寒塘日出

鸟啼更夜短，风吹野草长。

露水湿衣裤，曲径通寒塘。

薄雾飘水面，轻烟漫山岗。

忽觉禅心动，幽林透霞光。

元辰

竹枝词———————————————————————————————村夫

稿件来源：汉网

系列竹枝词《诗说九佬十八匠》（节选）

村夫

序 头

民间九佬十八匠，以技谋生以艺香。

骚客文人留韵少，村翁借酒入诗章。

九佬（增七）

阉猪佬

角子一呜响过坡，张家劁过李家捉。

几声啼叫风骚尽，喜睡贪吃长肉多。

骟牛佬

牯牛雄壮性凶顽，红眼牴人皆胆寒。

骟佬一施无性术，心平气顺任犁田。

杀猪佬

屠夫杀手不可无，放血脱毛洗垢污。

忙在山中冬腊月，家家争请宰年猪。。

打榨佬

石碾石槽木榨坊，铁头撞杆丈巴长。

一声号子尖楔进，油涌如泉四溢香。

熬糖佬

包谷大米磨浆溶，加用麦芽转化功。

过滤煎汁稠似蜜，拔白酥脆味香浓。

剃头佬

人观外表辩仪风，发式烘托靓丽容。

富贵贫穷头一样，千丝万缕费神功。

打渔佬

一叶扁舟几只鹭，两张丝网带毫钩。

清晨没入风波里，月落江心拢岸头。

赶仗佬（打猎）

铁铳肩扛背挂兜，翻山越岭走峡沟。

人追犬赶钢丝套，走兽飞禽性命丢。

錾磨佬

石磨常推齿易平，难将谷物磨细精。

非得此佬金钢錾，龋齿根根峰起棱。

修脚佬

修脚一行本属医，病房设在澡堂区。

精心手术敷良药，肉上雕花名不虚。

背脚佬

袋篓满装堆似山，竹篾背系勒双肩。

脚皮磨破草鞋烂，打杵钉得地狱穿。

补锅佬

灶膛滴水难着火，穷户人家怕破锅。

弃旧买新钱恨少，补钉钻眼赖谁何？

渡船佬

摆渡多年岁数高，弓腰讨个几分钞。

横舟岩下孤独夜，浊酒一壶望月遥。

弹花佬

右手持锤左手弓，叩弦敲奏响嘣嘣。

莫言歌简曲单调，絮绽花飞朵朵绒。

打卦佬

三寸卦儿牛角尖，中分两爿象坤乾。

当空甩地躬身看，顺逆吉凶随口编。

烧火佬

烧火佬即炊事员，锅前灶后嗅油烟。

英雄好汉官民等，一日无他叫老天。

十八匠（增七）

金 匠

十八匠里第一尊，伏案敲金工艺深。

不受餐风咽露苦，迎来送往走豪门。

银 匠

世间何物蛊人心，除却黄金是白银。

元宝洋钱豪富爱，钗环首饰女人珍。

铜 匠

青红铜器古盛行，品类繁多工艺精。

鼎镬樽觥国重宝，锣钹唢呐奏金声。

铁 匠

戟剑刀枪佩士兵，犁锄锯斧伴农工。

千般器具谁能制？铁匠师出兜率宫。

锡 匠

性软之锡极易熔，打敲接焊力轻松。

五金属内温柔客，应手随心显匠功。

石 匠

鲁班弟子尊居大，墨线朱红独此家。

铺路叠桥修塔寺，奠基下脚不虚夸。

木 匠

木工出自鲁班门，锯斧刨凿工具沉。

绳墨规尺依小样，方圆长短不争分。

雕塑匠

塑雕为技艺精深，石木砂膏造物真。

此业追源说上古，女娲泥作世间人。

画 匠

画匠也登高雅堂，皇宫宦院作装潢。

龙盘柱上檐飞凤，笔下丹青熠熠光。

皮 匠

皮匠虽穷运气高，民间故事笑弯腰。

三人能抵诸葛亮，一字不识驸马招。

泥瓦匠

砖瓦原身是土泥，瓦工逐日制成坯。

窑坑筑起深如许，黑夜白天火不熄。

瓦 匠（砌墙）

青砖坚硬砌高墙，瓦匠挥刀日夜忙。

别墅琼楼官宦住，自家仍旧土坯房。

篾 匠

篱外青竹品自高，诗家画手竞相描。

虚名写在泾宣纸，实用全凭篾匠刀。

车 匠

木工制器不离圆，柱体球形时串连。

凿斧作圆费时慢，派生车匠解为难。

窑 匠（烧陶器瓷器）

中华陶艺世间罕，三彩青花色斑斓。

考古收藏人所爱，谁将窑匠姓名传！

伞 匠

鲁班妻子发明伞，竹架支撑纸布裳。

入室栖身门角后，出行遮雨又遮阳。

漆 匠

山中漆树乳白汁，和以桐油耐腐蚀。

木器一经漆匠手，光鲜亮丽惹人痴。

响 匠（吹鼓手、乐师）

响匠俗名吹鼓手，精通古曲功夫厚。

佳音萦绕在云间，天地山川齐享受。

锣鼓匠

鼓匠生来爱唱歌，跟师学打鼓和锣。

手中槌点声声脆，肚里存歌几大箩。

秤 匠

秤匠街头巷尾蹲，也挑担子走乡村。

鸡毛小本蝇头利，累月成年饱苦辛。

土 匠

野村常见庶民房，一丈多高泥土墙。

三正三拖带偏厦，冬天保暖夏天凉。

棕 匠

棕匠抓棕取绒丝，手搓车纺细编织。

日披蓑笠遮风雨，夜睡绳床入梦思。

缝衣匠

轩辕黄帝制衣巾，遂有刀尺粉线针。

脱掉兽皮穿褂裤，焕然新貌讲斯文。

染布匠

天生万物色斑斓。人类衣裙姹紫嫣，

染匠功劳不可没，丹青妙手画人间。

后 记

匠佬诸般汇聚全，竹枝系列数宏篇。

朝思夜想寻曾记，脉去龙来溯有源。

元辰

汉语姿态——————————————————————————————评论符号

稿件来源：友情支援

油画像及简介——————————————————————————符号、杨山河

符号先生油画像

中央美院油画系二年级学生杨山河/作

    符号，本名符利民。男。汉族。1938年农历8月29日出生。湖南人。早年毕业于华中师范学院中文系，先从教，后从政至退休。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教授。曾任湖北省杂文学会副会长、宜昌市杂文学会会长。1979年以来，发表杂文800余篇，结集出版八部。数十篇佳作被转载、赏析、评介，分别收入《中国新文学大系1976-2000 杂文卷》、《中国当代杂文二百家》、《中国最佳杂文》等六十多本选集；有的还被选入中学生课外读物、高考赏析试题。

元辰

血性文章   睿智表达

——论符号杂文的思想与艺术特征

涂怀章

       观览我国的杂文领域，符号先生的作品是引人注目的。三十多年来，他撰文800余篇，结集8个，数十篇佳作被转载、赏析、评介，分别收入《中国新文学大系1976-2000 杂文卷》、《中国当代杂文二百家》、《中国最佳杂文》等六十多本选集；有的还被选入中学生课外读物、高考赏析试题。社会反响好，一直在现实生活中发挥重要作用，我以为，皆源于其独

具的思想和艺术特征。

                                        一

       从观念和内容来看，符号近百万言的血性文章，其首要特点是心系民生。
       我最初读他关注农民工之艰辛的篇章，继而领略他忧矿工的安危、街边商贩的遭遇，议贫富不均、冤假错案、河湖污染、医疗改革、慈善事业、户籍制度，乃至如何对待小偷、理解乞丐，甚至包括城市厕所，字里行间，处处激跳着关爱人民群众的赤子之心。从民众的基本生存状态，人的尊严、{BANNED}救济、最低生活保障、义务教育、基础性住房，到如何给平民发展机会与能力，诸如充分就业、消除歧视、保护基本权益等等；直到怎样提升生活质量，使之获得一定层面的社会福利与精神享受，均有论及。全面关心人民疾苦，处处替老百姓维权，有着多方面的发现和仗义执言。他在《庄老夫子，您不该……》一文中写道：“连生存权、知情权、发声权、迁徙权都没法保障的井蛙啊，难道不值得庄老夫子您一洒同情之泪，为之哀婉动容、奔走呼号吗？”
       考查杂文的质量当然主要不在题材的宽泛，关键看谁开掘得更深、更新、更巧。符号的优势在于其阅历的不凡与深厚。他目睹过许多历史事件的全过程，积七十多年正反曲折的体验与感悟，对社会关注的深度和历史的穿透力则格外出众。如将马寅初、梁思成、黄万里喻为当代具先见之明的“离朱”；称巴金、沈从文、孙犁为寂寞的“寿者”；称“集地主、资本家、工人、农民、商人、科学工作者于一身”的瑞士农场主为“新的生产力的代表”；从源头的腐水长流，提出对“流水不腐”的质疑；从“黄金周”的喧宾夺主，发出对五一节主题的诘问；从北影门前群众演员的挑选，思索着草根子民的宿命；从盈耳赞歌的没完没了，窥探“言之太甘，其心必苦”的“私隐”；从引导者被引导者、塑造者被塑造者的人为划分，发现导向论的纰漏缺失；从鸡毛掸子的灰尘“转移”，质疑其保洁功能的形同虚设……写的皆是付出巨大历史代价得来的沉重教训，是值得整个民族珍视的财富。有时，尽管只是一个司空见惯的概念，他也要探究一番。他就发现《中国大百科全书》与《大不列颠百科全书》中“慈善事业”概念的不同，指出前者所表述的慈善观带有偏见与曲解，成了制约我国发展慈善事业的障碍。这种入微的惊人揭示，对提高本民族的认知水平，是具有触类旁通的启示意义的。
       符号笔下，对儿童少年的教育显然占有重要份量。如《马燕的漂流瓶》，讲述一个失学女孩的母亲将其日记交给异国记者，幸运地获得几百万分之一的机缘率，得到多国好心人的捐助。但作者阐述的重点是，贫困地区适龄儿童失学辍学现象有愈演愈烈之势，如果光靠类似抛漂流瓶式的求救方式，解决不了普遍存在的问题。读来发人深省，对改善整个现状具有警醒和推动作用。这一类杂文他不仅写得较多，且大都有亲自调查、亲身体验的第一手材料，让人倍觉亲切和富于说服力。尤其拭去了历来使人困惑的宣传迷彩，给人以认识上的清澈和解放。

符号杂文的另一思想特征是：鼓呼改革。
       为反腐倡廉呐喊，强调改革的紧迫性。请读《一自高唐赋成后》，由老百姓怀疑干部受贿说开去，高声呐喊：只要腐败这具“腐尸”还在“腐”，“行尸”还在“行”，社会空气的污染就没法减轻，社会“环保”任何时候都不亚于自然的“环保”。要铲除腐败，必须实行体制改革。他在《“公信力”解读》中，痛批由于腐败造成的湖北佘祥林冤案、湖南滕兴善冤案、兴宁矿难假安全鉴定等恶劣现象；在《“要”字经》、《“弹性权”》、《集体违章》等篇中，猛烈谴责某些干部言行不一、滥用权力、肆意违法乱纪，有力论证了对司法、安全等多项制度改革的迫切需要。
       更多的文章则是直接上到管理体制的高度，作本质的探索和分析。如《“异地监督”的优越与无奈》，盛赞舆论监督的异地操作，是揭露腐败、突破专制、伸张正义、击垮地方保护主义的“妙着”，进而吁求建立健康崭新的民主管理制度，使本地与异地舆论监督相结合并以本地为主。还有《“撞钟”、“听课”那么灵么？》，就某省组织官员进城观看《反腐倡廉展览》，设钟撞击示警、让囚犯给官员“授课”等形式主义浅薄之举，提出尖锐批评：不在机制上下功夫、只在枝微末节上搞弯弯绕，等于提醒腐败者更隐蔽、更狡猾、更谨慎。明确指出：完善监督体制，体制与制度建设是防范腐败的不二法门。在《安全帽的“另类”功能》里，于深切同情死难矿工的同时，奋力呼喊：体制与机制，是最大的安全帽。当大安全帽捅了窟窿，头上的安全帽再好也无济于事。让人们感到全面政改已成为切迫的主题凸现在国人面前。
       符号善于站在总结历史经验的高度燃起烛天火炬。如《无物之阵》一文，就回顾了文革历史：老舍跳湖，傅雷吊颈，国家主席蒙难，遇罗克遭毙，张志新被割喉……诘问凶手在哪？责任人是谁？岂一个林彪、“四人帮”了得？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开始盛行于各地的浮夸风饿死那么多人，在哪省哪县哪社？谁该负责？负什么样的责？近十余年腐败层出、数千官员外逃，又该向谁问责？银行那么多的呆账，责任人是谁？那么多烂尾楼，“政绩工程”，责又该谁负？回忆再现真相，辩论维护真理，杂文家揭示了未被领悟的真实，敲响的是警醒今世与后世的洪钟。
       除总结本国历史经验外，符号还注重以境外先进体制作参照系以增强文本的说服力。在《对一条新闻后续的关注》中，他热情赞扬媒体报道的江苏沭阳县委对干部财产和收入公开的规定，认为这是宝贵的改革措施，是民主进程的可喜开端。继而推介俄国公布总统候选人及其配偶的收入和财产，我国澳门开始实施财产申报法，吁请应真正切实完善并推广沭阳经验。在《新竹年年长》一文中，批评我国年年提官太多，机构臃肿，人民不堪重负。同时对照境外和本国古代正反两方面的经验，转引历史学家王春瑜文章的警言：明朝灭亡的原因之一是乌纱帽太多。指出历史之鉴不可不明察。同时评介瑞士联邦制国，元首兼政府首脑由12名部长轮流兼任一年，把国家治理得经济发达、风景如画、风尚极佳，再看咱们所有的小县穷县，都有专职“配套”的“四大家”工作却不出色，相形见绌，难道我们的体制不应改变吗？它所昭示的道理，是丰富而深刻的。
       符号杂文的又一思想特征是：直击时弊。
       经常将时弊、流弊、积弊绑缚一块，予以剖析抨击。其针砭的力度、深度，给人以非同一般的震撼启迪。譬如改革大潮中，一些依附于款爷、大腕、官们的堕落“学者专家”，他在《想起李玉亭》一文中，指出这是茅盾小说中傍着大亨玄言惑众、危害社会的李玉亭的徒子徒孙。痛斥他们有奶便是娘、人尽可夫的卑劣行径，召唤大众予以识别。再如，对民间某地人群嗜吃青蛙的落后现象，不仅指出其破坏自然生态的错误，更联想到人类社会如何对待弱者、朋友乃至功臣，如何维系健康健全的生态平衡等大问题。在重读曹禺剧本的扉页引文时，指出贫富不均、两极分化正是源于未能规范“有余”之道，未能保护“不足”的权益。让人立刻想到二十年来医药价格、学费暴涨，下岗工人和农民收入低到难以维持生计的情形，给社会病象切脉，一针扎准穴位。对现实中压制民主、权力寻租、卖官鬻爵、个人敛财、干部公费旅游、形式反腐、形象工程，乃至旅游者“占领维也纳皇宫厕所”，存在已久、流毒深广的跟风起哄、弄虚作假，落井下石、两极思维、为尊者讳等，都毫不留情地割开毒疮，挖其脓根。
       符号的针砭还表现在伸张正义和捍卫公正，如《冷漠大师的掌声》一文，对某校花季少女自杀、教师冷漠喝彩的行为极端愤怒，强烈谴责突破社会道德底线者毫无荣辱廉耻之心，喝令接受现实与道德法庭的审判，并指出悲剧的发生同教育的弊端有关。还有《伞下的关爱》，由某地一面是让女童淋雨、一面给官员打伞而拍摄所谓“关爱学生”的新闻照片，联想到克拉玛依大会堂火灾中演出“领导先走”以致死伤数百名学生的历史悲剧与丑剧，一并予以指控。此外，他在为多部小说、诗论、画集、专著、丛书、录像所作的评论或序跋中，发表有更多切中时弊的精辟论述。
   

元辰

       符号杂文贯串始终的又一思想特征是：审视自我。
       数十年如一日严格自律，是他的行为准则。他直击时弊，是立在严于律己之基础上的。最初读他的文章，我感到，这是一位饱受传统文化熏陶的志士仁人，钦佩他的高洁品德。及至我了解到他的两段特殊经历，更加被震撼了：一是早年的坎坷遭遇，曾经身为贱民，享受过“敌我矛盾做人民内部矛盾处理”的待遇。这样的人士，在我的见闻中为数不少，且不说少数人视为“前车之覆”，从“历史教训”中转身投靠固守错误理论的霸权话语者，社会卖笑，道德屈膝，甚至充当帮凶帮闲向弱者鸣鞭，企图捞回“往昔的损失”；起码变得谨小慎微，明哲保身的是多数。即使专门从事创作或社会文字工作者，也少有像符号如此敢用杂文激浊扬清的。二是新的历史时期到来，他“殊荣”加身，任一座中等城市的副市长。笔锋却依然直刺官场腐败，不仅需要胆量，更需要自身廉洁，经得起检验。笔者也有这样的朋友：过去写过高质量杂文，一旦升任党政要职，便惧怕因文惹祸，从此金盆洗手搁笔不干。正因为有了这些例子的对比，我更感到符号著文的可贵。实际上，他也确实因此遇到麻烦。在有青年干部将其杂文段落引为座右铭的同时，也有长官主动对号入座，耿耿于怀。然而作者都毫不畏惧，依然我行我素，视若等闲。面对巧言令色的政客、勾心斗角的高手，即使身处矛盾漩涡，也从不退缩，不因此变得油滑。
       我常沉思，符号为何不像某些人“吸取教训”而随风使舵？从贱民跃为高官，按个人得失来看更应珍惜这反差极大、来之不易的权位。但他做了相反的选择，只能作一种解释：正气充溢胸中，不为私利而活。他赞美太史公蒙奇耻而造就更高层次的“重于泰山”，怀念巴金讲真话的深思高度，反思两个“半个沈从文”留给后世的启示，高度评价同时代的正直文人。即使在参观本地名人墓冢、游览国内外名胜，阅读他人著述，查阅图书资料时，都不忘检视自己的思想生活，写出自省的文字。他是一位饱经忧患和磨难的民族赤子，一位永葆青春的热血男儿，一位操守高洁的渊博学者，一位光明磊落的真正公仆。他身为教授、大学校长、城市高官，却时刻关注平民的生死冷暖甚至倾向于同情街边的乞丐、“小偷”。他使我想起雨果笔下的马兰德市长冉阿让，当然，他比那位市长更高更丰。他饱读经典社会理论，却决不死守教条而积极追求先进观念；他崇尚并践行屈原、司马迁、鲁迅精神，却有自己的革新；他自我解剖、审视灵魂，嘲笑自己“牙缺”、“发稀”，“哈哈镜中的丑陋形象”，也曾以伊索寓言中的“蝙蝠”、“四不像”自比，是将自己置身其中，而非隔岸观火、指手画脚的。他在《敢自嘲者真名士》一文中，由衷赞美国内外敢于自嘲的正直名人，正是他何以永葆赤子之心的最好答案。
   

二

符号杂文的艺术特征，我以为主要体现在主题的深度开掘、布局的纵横捭阖、风格的凝重内敛和表达的文采哲思。

历经三十多年笔耕，符号已形成一种条件反射式的敏锐感，批判精神贯穿于写作始终。即使是众口一词、素有定评的说法，他也会以审视的眼光 “透视”“过滤”。道人之未道，发人所未发。如指陈“对传统观念实行最彻底决裂”的偏激与谬误；对“大专辩论赛”所谓‘正方’‘反方’的激辩未必就是辩手实际所持观点，由此联想到历次社会运动中那些见风使舵了无操守者，等等。他新近发表的《“同床异梦”，何罪之有》，初读标题即令我一震。据我的记忆，无论史上对“同床异梦”的道德贬斥，还是近现代引入社会批判领域，人们一直持认同思维，从不怀疑的。而符号却发掘出这其实是个虚假命题。他仿佛在做地矿勘探，思想的钻机一下子打到了词义起源的深度，然后作生理科学实况的取样，再顺着积非成是、以讹传讹的轨迹爆破，对荒谬推理作层层掘进，直至挖出：所有的以它发难、相沿袭用问罪，乃是典型的霸道哲学与混账逻辑。给人顿获沉冤大白的快感。于是谬误千年的释义不再合理合法，所有对“同床异梦”的专横指责不实之词被通通推翻。然而，他并未停止采掘，还进一步引用阿尔巴尼亚当代作家伊斯梅尔·卡达莱的著名小说《梦幻宫殿》作结，将昔日遭遇跟奥斯曼帝国的情形作对照思考，让人不禁惊心动魄，开掘也由此到达极致。如果说，对一个命题的破天荒独特质疑，需要高度敏锐的思想眼力，那么能够作如此深度的开掘，对义理、考据的探索与判断，是对认识的拓展、跟进和创新，是以知识、经验、智慧、勇气为助力，以长期的积累、分析、综合、归纳、抽象为前提的。而这一切，都取决于作者的总观念和实践能力。他在《期待与前瞻》中写道：“德先生、赛先生”永远是杂文的老师；‘独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永远是杂文的准绳；历史审视、人文批判，永远是杂文的天职；血性文章，永远是杂文的最高境界。”可见，符号对主题的深度开掘是自觉追求并卓有成效的。

符号在杂文布局上，古今一揽，中外皆收，天南地北一锅烩，政文哲史尽包容。庞杂的材料看似不着边际，实乃一线贯穿，深具坚实的内在逻辑性。如《“合影”百科》，从毛泽东、蒋介石、斯大林、尼克松，到鲁迅、肖伯纳，梅兰芳、卓别林，从黄继光到社会，从遇难矿工到今日有人利用“合影资源”充当了通行证、保护伞、护身符、垫脚石，展现的正是大千世界的林林总总，简直就是一部小“百科全书”。《厕所“万花筒”》则由李斯的“厕中鼠”，说到《后汉书》中的人畜混居的史载；由清末京城的粪溷横流，到今日西单上厕排长队；由“千村薜苈人遗矢”，到右派含冤粪池自尽；由要人夫人的光顾，到西方记者的私访；由日本作家的小说，到今日电脑控制的便器；由华清池的五星级豪厕，到列宁欲以黄金造厕的预言，到今日香港“黄金厕所”的现身……有如幅幅历史的画图，促人遐思绵绵。

就章法而言，符号杂文风姿潇洒，众多议题事理，信手拈来，旁征博引，纵横捭阖。如《可以……可以……也可以》，用专家杜润生昔日关于包产的著名论断起兴，从多领域论证宽容为健全社会的突出特征，以“可以”为主、“不可以”为辅是民主法治文明社会的标尺。作者文思奔放，语言倜傥。从书法习练、照相取镜，到戏剧观摩、诗词赏析；从人类社会形态的多标准划分，证实世界本是多元的存在，到联想参观瑞士农场的感受，主张创新理论尺度的必要；接着忆起史上两极思维的盛行，旋即又折回，谈近三十年多元概念的涌现；刚赞美了“共同发展”、“皆大欢喜”，转身又批判“一言堂”、“清一色”的弊端。真是收放随心，游刃有余。又比如在《“揣着糊涂装明白”与“揣着明白装糊涂”》中，以转述两位名人装糊涂的故事入题，忽然跳到梅兰芳创演京剧《宇宙锋》中女主角装疯骂佞臣昏君，继而想到鲁迅笔下的狂人和《红岩》中的华子良；接着嘲讽某些企业老板打牌学王熙凤；猛然忆起自己大学以来读不同书籍对历史人物的认识变化，顿时给郑板桥“难得糊涂”的经典话语作辩证解读。临近结尾，闪回罗马尼亚社会家的教训，最后落实到辨析多种形式的“明白”与“糊涂”，给人以方法论的启示。他的许多佳作，像无数溪流经千山万壑自然汇成一个个晶莹的湖泊，乃是博闻和记忆按“意”与“情”的流动，在“理”之下集合，每一篇都是一个新的存在，新的结构。这使我想起“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名言。

符号七十多年的独特经历，诚如他所说灵魂在炼狱里烧烤过、油锅里煎滚过，于是浓浓的沧桑感、沉沉的厚重感、深深的年轮印痕鍥入心灵，决定了他写作的癖好与走向。于是形成个人行文风格：深沉凝重，内敛浓缩。有的一句话，其实可拓展成一篇文章；一句话即一篇文章标题。平日不好张牙舞爪，剑拔弩张；不喜一览无余，浅薄轻飘。常是话中带话，绵里藏针，读者自可以本身经历作参照，获得共识共鸣。

符号对鲁迅的继承带有个人特征，蕴含发展要素。如他所言：“当语境受限，也未必不可以虚说，曲说，反说，戏说。水管里出来的是水，血管里出来的是血，那么是流，是喷，是滴，是渗，都不影响其实质。杂文的曲折表达成为常用手段，也成为隽永的根由，使人获得‘不虚此行’的审美愉悦。”当然，由此而来有的也难免具有某种弱点，个别篇章平稳有余，尖锐不足，没有放开，未能触及实质——恕我直言。

符号是有意识地将杂文置于文学范畴的，区别于新闻范畴里的时评。他好思海撷浪，在思辨上下功夫。他是坚定的“事实主义者”，认定永远是事实第一，道理第二；他认为自己是“悲观的乐观主义者，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既然“不能以学问当人生，就决定以人生当学问”。他指出“社会家眼里的文学都是社会，文学家眼里的社会都是文学”；他将前人笔下的“山间笋”反其意而为之：“嘴尖，却不拍马吹牛；皮厚，却不涂脂抹油；腹中空，却不藏污纳垢。此等山间笋，谁不爱在心头！”翻出一片新意。

文采哲思，是符号杂文的强项。他力图让杂文散文化，美文化，随笔化。看这样的行文：“他们是地平线卷来的潮水，是密匝匝簇拥的蜂蚊，是天际的一抹色彩，背景上的一片模糊，他们总以远镜头全景式地展现于……”（《北影门前的景观》）生动的具象化文笔，酷似小说散文的描绘。“历史的‘显影’常常要花上几十上百年，不过当我们将几十上百年当作‘压缩版’阅读，又是何等清晰确凿……然而一味的‘马后炮’，代价又未免过高，总不能老重复于‘当年经验终成教训’的轮回。”（《难能的离朱》）含多少深刻意蕴！请听对边腐边升、最后败露之官员的评论：“他们经常激昂慷慨煞有介事地挥舞着诸如‘学习’、‘讲用’、‘自查’、‘检查’、‘生活会’、‘测评’、‘整改’这些鸡毛掸子，在自己身上拂来拂去，在公众面前舞去舞来，除了障他人眼目、为自己打掩护之外，又能起什么作用呢？”不仅针针见血，入骨三分，更重要的是，将一些在社会舞台上得到过美化、被提升到经典高度的概念，“请”下神坛，指出在庄严表演中饱含的对自身的苦涩否定。文采是花，哲思是根茎。文采体现为华美语言，但不仅仅是语言，实乃思想情操与艺术功力的总和。毫不夸张地说，我读他的文章，常有聆听哲人和大师的喜悦与凝重之情。

总之，符号杂文坚持血性文章的精魂，坚持道义、正气和社会良知，巧妙运用了符合时代精神与国情的富有远见的表达方式。他的丰富而坎坷的经历，博学、社会实践加勤奋思考，构成了他以杂文写作为主要方式服务社会、为真理而奋斗的生命形式。他随地取材，有感即发。直陈事理，点评实质，伟词如泉，气吞山河；他寓庄于谐，幽默风趣，微言大义，曲笔解疑；他注重深耕细耘，培育新的理念，不断驱开掩盖真理的迷雾，将政论、文学置于一炉，将论点、论据，哲理、情思，甚至生活细节、现实与历史画面，用观点贯串起来，于论证之中熔为一体。于是，血性文章掷地有声，表达技巧是如此的睿智！


2010年11月1日于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