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姿态》文学网刊2012/夏季号（首刊）

元辰

右眼迷离

        我一直在寻找什么东西，是的，在这片土地上，我一直在寻找，在寻找一种东西。我不知道具体该称之为什么，它一直在呼唤，与我的心或血脉相呼应，可是，我不知道，这种东西叫什么，在那里，会给我带来什么，会改变生活什么。它是那么虚无缥缈，却又那么真真切切，仿佛就在面前，只是不能捕捉和端详。当我缓缓伸开自己的手掌，我似乎又看到了，它就在我的掌纹里，在那些色彩分明的脉落里。我最终确定，它是我们这块土地的魂，它无时无刻不在我们左右，我们要不视而不见，要不轻视忽略，要不就在失去的时候凭悼，要不在受到惩罚的时候表示忏悔。这更多的时间里，我们抛却了记忆和历史，只疯狂的追求物质和新奇。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获得物质，改变生活或者人生。我们不在乎命运，我们在乎的是改变，斗争，追逐，或者巧取豪夺。无所谓，我们的目的，就是不知疲倦的达到目的。

        那是一个春天，我从广东回宁远。

        宁远是一个有历史的地方，这里的春天正在从辉煌灿烂变得哀愁与荒凉。

        这已是一个见怪不怪的风景。我也曾经也欢欣鼓舞，迫不及待的将虚无的经济化为物质的表现形态，只要一个人行动起来，积压在老百姓心里富贵梦一夜之间就都迸发了出来。乡村呈现除了前所未有的盖楼热情，宅基地上盖，土地上盖，马路边盖，水田上盖，推倒房屋重盖。乡村一夜之间天女散花，住宿条件一夜之间翻天覆地，人气几乎一夜之间被崭新的钢筋混凝土覆盖，荒凉一夜之间从乡村的内核里爆发出来，就像一枚新鲜的绿叶，突然被抽掉经脉一样，没有了生命的支撑，生机显现出凋零的狼籍。我们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我们一直沉浸在变革所带来的巨大的快乐中，我们只是在乎，我们离开之后，我们打扮出来的乡村，会在那一块土地上，在时代里，在朋友间，为我们争回一个面子，满足我们上田后进城所带来的虚荣心。我们按照自己的设想，一厢情愿的肆意的发挥着，每个人都是如此，张扬着金钱装饰过的智慧。世俗的乡村更禁不起诱惑，把最后的一些朴素的美丽埋藏了起来，把忠告放在脑后，全民动员起来，围着利益旋转起来。村从此没有了心，人从此寡薄了情，我们从此荒凉与孤独。

        当然，我们也会在偶尔的机会里去谈起自己的祖先，目的是从祖先那里借来一点光芒，为今天活着的子孙找一点炫耀的资本。农村确实培育出了很多的伟人，如果现在他们回来，一定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一切已经改变，包括门的方向。

        其实这条街，或者巷子以前我也走过。

        现在面对，已经觉得十分陌生。

        闭着眼睛，穿过那些气派的红墙高楼。这些高楼都是村庄膨胀出来的，在村庄外围形成了一道楼墙。石板路已经被水泥覆盖，木门已经改作了铁门，门环已改作了暗锁，木窗眼已改作了阔气的玻璃窗。在村前，我们看到的繁荣，跟其它的门面一样，没有任何历史的痕迹，都是我们亲手按自己的意愿建造起来的，代表着我们这代人的丰功伟绩。这些巨大的成就令人感到神秘，不知道着后面隐藏着什么。而穿梭过去，有什么呢？我们会突然发觉被这繁华淹没的部分，会看见我们小时候走过的巷子，哪怕村里只剩下了一条，但看见地上铺就的青砖，看到被风雨沧桑了近百年的灰白门窗，看到那些沾灰的椽子和檐上的狮头，看到白墙黑瓦，摸着门下的青石门槛，我突然像恢复了精力，摸到了前辈的体温，看到了那些蹲在门前的影子，巷子里他们或挑或走，满面春风，跟头顶的蓝天白云一起渲染出一种情调，远离着忧伤与焦躁。在这里生活，讲究的是与自然的协调，而不是疯狂的发展与掠夺，把个人意愿凌驾于自然之上。他们需要的是恬淡的生活，与人、与水、与树、与石、与神为邻。当我触摸到墙上先辈们的画像，那谦恭有礼的简朴，跟这些敞开大门、留一方天井的建筑相得益彰。他们的生活或许不如今天这般富足，但他们一定会比现在的我们活得从容和充实，不像我们今天，每天都像失了魂一样的不安，在奔走，在寻找。

        抬起头，我已看不到山峰，听不到涛响。

        看到的，是四周建筑的高墙。

        失去了与自然连接的生气，我们如何与祖宗连接？

        或者，如何在这里，表达我们对祖上的虔诚？

        从小巷里望出去，两边的建筑都在衰败。这些有年代的建筑，我们竟然视而不见，并且一过这么多年，我们仍然不会去想，仍然不断的鼓动着自己去推翻这一切，去建造新的建筑的时候，我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把自己埋在了地下，时间却拒绝我们回归。

        我们跟祖先的连接已经岌岌可危。

        祖先已经不再管人间事，而总有那么一天，我们会成为后来人的祖先。

        我看不见最后的结局，但我可以想见我们现在的局面，我们已经像一团泥一样，灵魂没有了骨架，眼里没有了神，我们看到的是一片迷离景象，仍然被欲望驱逐着。我们除了欲望，我们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依仗。

        我的眼睛迷糊起来，我看到了多年打拼，最后失败的自己。

        靠在冰凉的墙上，右眼迷离，经历的每一个春天逐渐复苏。

        我们曾经拥有多么强大的村庄啊，它的每一个寸土墙都让人觉得温暖。

        时光却不能倒流，我们也不可能重返茹毛饮血的时代。我们得前行，得不断的去完善生命的权利。我怀疑这种意义，当我们走到今天，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还有多少的问题？我们内心还有多少魔鬼？伸出双手，抚摸祖先抚摸过的苍凉的石壁，我犹如抚摸着自己的后背，我的后面，一片苍凉。我的高楼将像今天的小巷一样，被荒废，孤单的矗立在时间里，恐怖的等待，等待一种并非自然的结局。

        我觉得我要留下，或许看起来，这种选择会令我会失去很多。每个人都会失去很多，但一样会得到补偿，心灵的，或物质的。在这个物欲无处不在的时代，我更愿意在祖先的垂怜下，得到心安。这是我寻找的东西，没有任何一种物质或荣誉比让人心安更为重要的了。我希望跟自己祖先一样，淡看荣华富贵，融入自然，和谐共生，和这片大地一样，不分彼此。想到自己践踏过的土地，或者欲望，我觉得此时此刻抵达了岸，我已跟它们一起，将接受惩罚。就是这样，我不再要倾听自己，我要倾听过去，我要决定现在，我已经不能走开，我就在这里。看着那些残瓦断垣，蛛网尘埃，我就在这里了，这就是一种结局。与长天相对，天空浩荡，能照见的，都在这自然中，高楼，或者瓦屋，都将是一个结果。

        可惜巷子很短，转一个斜弯，我们又出来了。

        很短的遭遇，却让人不敢相信，我们已经经历了很多，我们会疑问历史就这么短么？我们回头，是的，就是这么短，几分钟的时间，这么短，现实和现实碰撞着，一片寂寞。我张开双臂，却垂下头，不敢高声作语。我要飞翔，却要看护这片大地，这是使命，属于灵魂的使命。而我在红尘中，在经受嘲笑，或者无所谓的态度。这是生活，我已经无所谓。我正在发誓，我知道，你们知道。我垂下头，在跟你们交流，现在，我需要回来的力量。

    2010 6 15

元辰

40岁，物质之门

我一直是按部就班的生长，即使在青春年少的时候有过几次的荒唐决定，现在看来，也是很符合人的成长规律。人的一生不是一条直线，但有些时候我甚至不屑去谈人生，觉得去分析或讲解人生很教条。可生活不这样，你越鄙视，就越回避不了。比如说物质。在我们受教育的时候，我们的思想是轻物质的。老师们教导我们的，是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为崇高的理想奋斗终身。我们的理想没有物质，只有一种舍身为人的精神。现在，我们扔掉了教科书，原来的教室已经坍塌，新的学校高楼大厦，与我们描绘的蓝图十分吻合，但我们丧失了一种干劲，在生活里冲撞。我们、我们的前辈是喜欢或等待被安排的。但一切秩序更改以后，我们被解放了，包括身体，包括思想，包括行动，都如饥似渴的朝着物质的方向前进。在这个尚还破烂的世界里，物质像一个巨大的旋涡，将我们带入了一场至今仍未结束的风暴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命名这一场变革，将我们从精神的世界里拯救出来，让我们找到另一种衡量能力或尊严的标识：物质。我不知道，至今都不明白，我们为什么把物质看得那么重要，乃至让个人的空间时间里，都堆满了对物质的渴望，仿佛物质成了上帝之手，没有物质，我们就没有安全感，没有尊严，更谈不上幸福，甚至谈不上婚姻、家，或者学习。物质一下子就将我们这个世界填满了，让我们窒息。

因为物质，我们被现实生活所分解。既有矛盾的两面，也有复杂的性质，甚至有时候自我否定。我以为我会创造生活，会在远方实现理想。甚至觉得人类会走在一起来，和平地分享，和平地创造，和平地去营造友爱的氛围。我们会友好相处，会团结一致，会共同努力，会风雨同舟。这些除了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出现之外，在更多的时间里，我们是平凡的来往，日复一日。在利益里，我们相互攻击，尔虞我诈，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我很不明白，为了推脱责任，就可以将自己捧起来，将别人棒杀下去。为了一点虚荣，一边忽视别人，一边在指着自己伤口谦虚地说着自己勇敢的表现——现场的人都知道，那些美好的说词完全是自己在掩耳盗铃。可是，没有人去戳破这谎言，但有人去附和。这可怕的现实，一下子消灭了权威，树立了新的价值观念——只要你的位阶比我高，无论你怎么说，都是对的。掌握着物质的人，也发觉了物质的力量，我们放弃了精神方面的陶醉，更向往声色俱全的享受。人就活这么几十年，争什么短长，讲什么原则呢？明哲保身，及时行乐，没有快乐的，就一边纠结煎熬去吧。这个社会已经有了三六九等，不要埋怨，要任劳任怨，硬要埋怨，就怨自己去吧。如果你够强壮，够智慧，就去爬到金字塔的顶尖。如果你是平庸者，自然会成为强者的食物。这不是一个物竞天存的环境，但生活一定会淘汰弱者；这不是一场比赛，但生存就是一场竞技。因为物质塞满了我们所有的思维空间，我们再也看不到感情，我们在变得更老谋深算，把每个熟人都设置成陷阱。

我厌倦这种生活。我喜欢单纯，或者说不喜欢斗争。我经常会回忆消失了的生活。一样的不平静，一样的有对立，但我喜欢当初他们轻视物质的态度。他们用歌声、用简单的劳动，用会议，用斗争，用各种精神美化着缺乏物质的生活。无论他们怎样，自然界的一切都安静，没有噪音，没有杂音。后来，我开始怀念流水线，虽然我不喜欢那种简单的重复一个动作的体力劳动，对一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充满愤怒，但那时的生活是规律的，也是有憧憬的。当离开工厂，寄居在出租屋里，每天为找一分工作疲于奔命，心里一团混乱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向往的。当所有的青春时光都流逝了，现在，我突然发觉我相对地远离了贫穷，生活却没了一丝激情。40岁，原来以为我会过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比如说结庐南山下，独钓一江水。物质上可以做到，但江水里已经无鱼。回到故乡，南山既无牛也无羊，一片荒芜，那些发出唰唰响声的蒿草，呈现的却是另一种逍遥，我向往，却无法抵达，我已经无法离开繁荣的物质文化，我的灵魂已经被物质套牢。而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慌张，40岁，人生的另一道门，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已经悄然开启，我的生命在走向衰老，而我陷在物质里，一边迷惘，一边无力自拔。我在把自己干掉了，就像一个年轻的猎手在用一把老枪干掉了戈壁上的一只黄羊。

我就是一只羊。

我从来就是一只羊。

我一直是一只迷惘的羊，我走出了荒漠和戈壁，却并没有走出原始的欲望。也许我会有许多的解释或托词，现在看起来，已经无关紧要。现在正在撕开人性的伪装，在展现我们一生的痕迹，别以为那些得意时刻就是辉煌时刻，思想者一直默默不语，却在无言中把我们的脑袋掏空或击穿，看到人的微小，看到物质的两面性，看到这一个时代的面貌，是我们用双手扭曲了本来清爽的面目，是我们的饥荒改变了地球，是我们的欲望摧毁了我们的信仰，是我们的物质掩盖了道德，是我们的聪明，让自己看到了真实的空虚。40岁，我需要什么？在一个人思考的时候，我经常发现自己面对一个硕大无比的洪流。在那个广阔又空旷的未知世界里，一切都在发生，一切都那么新鲜，一切都不可预知，一切都无法控制，又都是那么生机勃勃！那是一个不同于今天的时代，我无法看清，也无法把握，在未知面前，我只是一面小小的镜子。这让我诧异，那么一个伟大的场面，我手足无措，像一个发呆的士兵。当我醒悟过来，穿过物质之门，挥别人生的40岁，我像一碗黄河水一样开始澄清。40岁之后人会明白，物质，不过是一种假象，真实的只有一个欲望。而掌握欲望的，只有你。因为这样，你，或者我，生活的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都要打起精神，将我们的旗帜，插到这个时代的高峰上。那是我们的使命，也许你不认。没关系，40岁之后，我们会知道，在潮水退去后，到底是谁没有穿裤子。

2011-4-13

元辰

路过一个时代

　　

　　本来是可以写作“路过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我路过了二十年。二十年里，我路过了五十六十次。遗憾，我没有留下票根。但这不能否认什么。我在路过，它是我家乡的一个部分。我在路过，它是时代的一个部分。我自己在经历，我是这个时代里生活的一部分。生活让我们发生改变，时代令这个世界发生改变。我自豪，我路过了一个伟大时代。

　　我写的这个地方叫蓝山。

　　我做农民的父亲常常写作兰山。

　　其实这都无关紧要，写作蓝山、兰山，还是南山，我觉得都无关紧要，它都是我们湘南的一个部分，我们国家的一个部分，这个世界的一个部分。无论写作什么，都无关紧要。它就在那里，在舜水边上，在五岭北麓，在宁远南面，在永州到连州的路上。

　　上个世纪80年代末，我离开家乡，揣着无数梦想，想到广东去实现的时候，我第一次路过蓝山。那时候是夜车，黄昏从宁远出发，一路走，沿路乡村的灯光一路亮起来。路边有树，树后有屋，沾满黄色灰尘与泥浆的瓦屋，瓦屋里有灯。或许天光尚明，灯光发黄，看在眼里，加上离愁，平添了一份苦涩。蓝山也不另外，大地一片沉寂，房子无声无息在原野上，如石头般凝重。街是小街，有推着平板车的摊贩守在路边，脸孔随着过路的车自北向南移动。一条巨兽影子样的大山下，蓝山县城灯火明灭交替，似挣扎般地在无力残喘。汽车摇晃着，驶进了我爷爷那辈人就走过的古盐道。奶奶说：“穿越盐道就等于是在过一道鬼门关”。我想看清楚，可是我看不清楚，我们看不到天空，只不时听到树枝拍打车窗的唰唰声。车身时而左倾斜，时而右倾斜，犹如小舟在大海上遇到滔天风浪。只是我们心怀炽热理想，我们的灵魂被对未来的憧憬燃烧着，对待这些，我们没有一丝的慌乱。我们坚信，成功就是这样付出，要经历过这样的折腾，我们才能坚强不屈。

　　下山的时候，车像滚动的铁环。

　　但有人欢呼，我们进了广东。

　　这让人热血沸腾，即使满车都是熟悉的陌生人，可每一双眼眸都闪着一样的光亮。

　　有了出发，就有了回归。

　　每年，我们都要从广东起程，越过天堑五岭，回到湖南。

　　蓝山，这湘南门户、楚尾粤头的地方，变化仍然不大。路仍然是沙石路，车过，扬起一串巨大的黄色尾巴，灰尘滚滚。仔细看车窗外，偶尔会发现，村子的泥墙房子里，代表着新时代特色的红砖瓦房正在砌起来。县城里，偶尔也可以看到一架起重机，在建着新楼。路两边的田野，也在发生着一些变化，不再是单纯的烤烟与稻子，而是有了成片的菜地和养殖场。蓝山正在与前面的广东接轨，可是限于什么，或者这交通，或者是思路，产生的变化还不十分明显。但看着装载着生猪的大车从车外驶过，还是明显地感觉到，蓝山似乎嗅到了什么。回到宁远才知道，宁远的生猪，几乎都是蓝山的老板在收购和销售。蓝山人正在利用地缘优势在进行着生产再分工，蓝山人捕捉到了商机。

　　在我的来来往往的路过里，蓝山一点一滴的变化着。

　　首当其冲的是路，原来的沙石路改成了柏油路。

　　路边的红砖墙上，都刷上了“要先富先修路”的标语。

　　2000年后，永州人民认识到了“南下大军”对经济发展的拉动作用，决心修建永州到连州的公路。这个工程彻底的改变了永州人民的出行，蓝山也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路边的红砖瓦房被二层楼、三层楼、四层楼、五层楼的洋房所代替。城西的荒地也被整改成工业用地，在路边可以看到电子工业园区、毛织工业园区、五金机械工业园区、制鞋工业园区和仓储物流区等招牌，让人突然觉得，不到二十年，蓝山人就把广东搬了过来。映入眼帘的蓝山市政广场、广场边上的舜天宾馆，广场上的灯柱，广场上的地砖，围绕广场的商铺门面的装饰，都有了一种国际化的倾向。这是蓝山么？可这就是蓝山！

　　从车窗里看过去，对这里的人民我都有些艳羡。生活不用在土路上颠簸，不在点发黄的灯，不再住荒山下的泥墙瓦屋，数代人努力，现在几乎一脚就跨进了现代化。看到那些辉煌气派的民居，这不就是我当年离乡背井去追求的么？当一个目标成为现实，时代又发生了变化。2008年春节回家，永连公路上的收费站统一撤消了。回来的游子，在家乡的路上畅行无阻，那种轻松和自在，无以言说。

　　其实这几十年来，发生变化的地方很多。比如连州，比如清远，比如广州，比如长沙，比如永州，比如宁远，比如蓝山，我经过的地方，它们都在发生变化，每天都在变化。它们容光焕发的新颜，掩盖了曾经的沧桑，却让人铭记促使发生这些改变的人们，我们的领袖，我们的农民，我们的工人，我们的战士，我们离乡背井的农民工，是我们一起合奏了这个时代的旋律，让这个时代的人都永葆青春，让我们的家园文明富强。

　　从永州到连州，从宁远到广州，我路过了一个伟大的时代。

　　这个时代让所有黑头发换皮肤的中国人自豪！

　　2009-9-6广州

元辰

我走了，你留下

　　自从你来到这个世界，每年春天到这个时候，我们就会有一次分别。这种分别看起来是可以避免的，但是，它仍然不期而遇。我有私心，我的能力也有限制，或者我是在打着为你的将来着想为幌子，我骗着你，离开了你。你是无辜的，你完全相信我的每一句话，当然，我们在一起相守相伴的时候，我是真心为你好，而且对你有求必应。我们一年里相聚的时间不长，多则几个月，小则几天，甚至只有一天。我离开的时候，你还以为我会回来接你，向我摇手，虽然你不说话，但我从你的脸上、眼睛里，能看出你的无奈，委屈和茫然。这不是第一次别离，也不是最后一次别离，在这一生中，我们注定要经历无数次别离。但我可以老实的告诉你，一次一次别离，并没有使我坚强起来。每一次别离我都心疼，心里在流泪，都在请求你原谅，我举起手向你挥动，其实是向你和哥哥致歉。是我让你们当了很多年无父无母照顾的留守儿童。孩子，无论我是从电视上，或者报纸上，看到留守儿童的字眼，我都会为之心酸。为了生活，我们这一代人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成为二十世纪中国的一个特色。但是，我没有想到，我们改变了自己，也连累了你们，在你们懵懂无知的时候，我们残酷的割断了父爱、母爱；在你们需要父母关心呵护和教养的时候，你们的父母却人在他乡，只能通过各种现代通讯方式跟你们联络，可无数遍联络，也不如守在你们身边，摸摸你的小手，是温暖还是冰凉。我真的很在意这一种接触，可是，这些简单平凡的动作，也只有在梦境里才能实现。

　　爸爸要离开的时候，其实征询过你妈**意见，是否带上你，一同去生活并不稳定的广州。妈妈有很多工作和生活中的事情需要处理，她无暇分身照顾你们。爸爸愿意照顾你们，即使生活艰难，爸爸也能承受，可你们上学的时间和爸爸工作的时间有冲突，爸爸在这个时候真的很犯难，在工作和你们之间一直犹豫着做决定。当春节假期结束，大批大批的你熟悉的邻居和长辈扛起大包小包离开村子的时候，爸爸像所有俗人一样做了一个很世俗的决定，决定把你们放在老家。你们不理解这是为什么，爸爸也不理解，但在这股潮流中，爸爸不能幸免，只能随潮流颠簸反复。装载衣物的时候，爸爸是把你的衣服在箱包里装下了，又拿出来，乃至你的妈妈都骂爸爸像个娘们。她不是不知道爸爸的感受，只是不想这种在心头拉锯的感受停留得太久。看着那些厚厚的衣服，就如同看着你的样子，活蹦着，跳跃着，笑着，哭着，在地上滚着，在妈**怀里依偎着，就有如千丝万缕向我投射来，让我在你的影子里沉思。我跟妈妈说过：我跟你们的缘分，要大于我跟你们妈**缘分。在没有你们之前，我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喜欢孩子，喜欢你们。乃至在看到那些跟你们一般大的留守孩子的时候，爸爸会萌生一个伟大的想法，要改变这个世界，要让你们通通享受到这盛世繁荣。可在这离别的时候，爸爸才发觉自己的渺小，爸爸只是一只小虫，请你们原谅他的无能。

　　你们每天都在成长，就像爸爸在村边栽下的椿树。爸爸希望你们健康、快乐，可扭头看到你们的爷爷奶奶的时候，他们已经满头白发，过往繁忙的农事和低质的生活，现在已经令他们老朽不堪。当年，爸爸跟着你们的太奶奶，打柴、放牛、种田，每天都很快乐，我也会以为你们跟着爷爷奶奶也会很快乐的，到现在——此时此刻才发觉，当时爸爸的快乐，是以你们的爷爷奶奶在身边为基础的。没有父母的守护，所有设想的安全都是很脆弱的，不仅人身的安全得不到珍惜，情感发育会受到阻碍变得冷漠，思想产生分歧不走正道，还会对亲情失去信心。孩子，爸爸告诉你们，无论怎么样，都不要自暴自弃。如果你有泪，你要把泪含着，爸爸不是要你做超人，爸爸只是要你有情感，并且能坚强面对各种状况的现实。现实不同情眼泪，现实需要的是征服它的知识和能力。爸爸不在身边，你们也不能放弃学习，那是你们现阶段的使命，快乐的享受学习，你们以后才会超越爸爸，不让自己的孩子，再做一个像你们一样时常陷于孤立无援局面的留守儿童。爸爸希望你们能战胜命运，创造一种属于自己的合乎时代需要的崭新的人生，而不是重复爸爸的生存轨迹，每年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时候在庄稼地边上演一幕生离死别。

　　我走了，孩子，你们留下。

　　你们留下了，爸爸的心，或者灵魂，一直留在你们的身边倘徉，在默默地伴着你们。这里的一草一木爸爸都非常熟悉，这里的每一道门槛爸爸都踏过，巷子里的每一道墙，爸爸都曾亲手抚摸过。或许，村子里已经找不到爸爸的体温，在你们的视野里也看不到爸爸的影子，这无关紧要，孩子，爸爸就在你们身边，每天都在念着你们，在你们哭泣的时候，要想到远方的爸爸，你们哭了，他的心就会痛。我们是一家人，我们的感觉是相通的，你们快乐，你们健康，就是爸爸的健康，爸爸的快乐。

元辰

散文—————————————————————————————————王者鲲

稿件来源：东湖新散文

乞讨者的尊严

王者鲲

刘云，是我在旅途中认识的一个印象深刻的朋友。他是广东佛山人，毕业于佛山大学经济管理系，据他讲，他祖籍是湖南湘西凤凰，跟沈从文是一个地方的。他现在浪迹天涯，背着一把吉他进行着2001------2008中国音乐之旅，为台湾能够回到大陆奔走呐喊。我是在河南商丘师范学院知道他的，在此之前毫无所闻。

师范学院的老师说，在你之前，就在昨天晚上，有一个叫刘云的刚刚做了一场讲座，学生反响很好，我也问了几个听过讲座的同学，说很激动。于是我就想见见这个刘云。人在旅途，见识了不少形形色色的流浪人，目的各异。也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听了不少讲座。能够让人激动的毕竟不多。于是向同学要来了电话号码，发了一条短消息，问他现在何处？不一会儿，消息来了。王兄，你好！我现正在开往安徽亳州的汽车上。其实这没什么的，是我应该去做的。虽然做的还不够好，但我会去努力的。感谢你感谢大家的支持！我给他发去消息，说我临时决定，今天晚上讲座结束后就去亳州找他，请他等我。他答应了。

汽车行进在夜晚的105国道上，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急冲冲的赶路，从一个陌生的城市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我平静的想着这个就要见面的同路人。平静的想着十二年前，一个24岁的少年义无返顾的跨出家门，投向了大地的怀抱。

在亳州市中心的一个叫马车市的地方，一家简陋的小旅馆里，我见到了刘云。个头不大，身板很壮实，风尘仆仆的样子，头上戴着一顶旧的太阳帽。眼睛很大，长年的风霜使眼神显得略微有些愁苦。总之是一个有气质的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谈吐中偶尔蹦出的话语，表明了这同时是一个精神上有所追求的人。

我深深的同情他，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不敬佩任何人。尤其是和我们方式差不多的各色各样的行走在中国大地的各个角落的打着各种旗号的所谓的流浪者们。只要我们深深懂得了英国大哲罗素活着的理由之一是对苦难人类所怀抱的情不自禁的同情时，我们就接近了佛。我们就会明白，我们都是苦命人，以不同的方式生存着，却都在自觉不自觉的寻找着灵魂的归宿。

面对刘云，我忽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这一刻，我对他的理解是深入骨髓的。不需要任何话语。

刘云的宣讲在阜阳的一所学校举行。我静静地坐在教室的前排位子上看着他忙碌。一条不长的红色条幅挂在了黑板上，上面写着“台湾回家 国人心愿”，副标题是“中国音乐之旅2001??2008”。音响调试好了，手推行李架上沉重的提包打开了，里面是听众的签名本。今天听讲座的人大部分是来这所高校学习的各地的中小学校的校长们和一些班主任老师。学生并不多。刘云讲座的形式和其他人不同，讲一段后唱一首歌。他讲了一段他的经历，是这样的：那是他刚开始这次活动不久，在一座城市，他身无分文。一天没有吃饭的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一家小饭馆，老板看到了这个背着大包小包的旅行者，于是热情的招呼他吃饭，可他口袋里没有吃饭的钱。当他犹犹豫豫的嚅嗫着说出他的请求时，老板的脸色变了。他是这样说的：老板，跟您商量一件事情，我是佛山大学毕业的大学生，自费准备八年时间走遍中国。宣传“台湾回家”。我在您的饭馆门前站了很久了，看到您的洗水池里放了很多的碗筷，我帮您把它们洗干净，您可以给我吃顿饭吗？

老板打量着这个古怪的年轻人，说：大学生，有身份证明吗？

刘云很高兴，感觉到了希望。没有当场拒绝，说明老板对他有兴趣，有商量的余地。

刘云赶紧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老板反复看着身份证，忽然冒出一句：你把身份证号码背诵一遍。

刘云不知何意，背诵了一遍。

老板又说，你是大学生，有毕业证吗？

刘云又掏出了毕业证。

嘿嘿。。。。。。还是学经济管理的，你赶紧给我滚蛋！老板忽然把毕业证书扔在了地上，对着这个穷小子吼了起来。

这是经典的画面了，电影中也可以经常看到。我可以理解老板的做法，现实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冷漠。老板开着一家小小的饭店，在街面上混下去，也会受到各种势力的骚扰。因为地位卑微，也会被经常呼来喝去。今天居然有一个大学生来求他施舍一顿晚饭。并且让他骂了。他的心理稍稍得到了些许的满足。

象当年的诗人海子，拿着他新写的一首诗歌，对一家酒廊的老板说：我给你朗诵一首诗歌，你能请我喝一杯酒吗？

老板说：酒我可以请你喝，但不许朗诵诗歌。

我不知道海子是怎样回答老板的。海子已经走了。故事的各种版本在民间流传，但已经与酒廊的老板没有任何关系了。人类世界的一种悲哀是：地位卑微的人经常欺辱那些比他地位还要卑微，还要不幸的同类。

愕然的刘云默默低头，拾起那被丢弃的证明。平静的对饭馆的小老板说：对不起了，大哥，打扰你了。

我为这一句话动容。刘云可能没有意识到，当他对侮辱他的小老板说出这淡淡的几个字时，他已经离佛的境界不远了。任何人都可以在瞬间达到佛的境界，只是佛与常人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坚持住了。一点点的小善变成了大善。他就是善了。

茫然的小老板没有懂得，刘云在对他表达着深深的同情。

小老板不知道，他今天没有沦落到要饭的地步，只是运气稍微好一点罢了。世事无常，如果有一天他的小饭馆因为种种原因倒闭了，他立刻就可以体会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真正被侮辱和伤害的是他自己。

内心高尚的乞讨者是有尊严的，这种尊严的意义因为带上了悲天悯人的同情而升华了。

我不知道在座的诸位听众想到了什么，我从一张张因为要战胜艰苦的生活而变得麻木的眼神中感觉到了灵魂世界的苍白。倒是一些青年学生的热情话语，让心灵感到些许的安慰。我不再奢求什么，这是刘云的悲哀，更是时代的悲哀。

步出教室，呼吸着有点潮湿的空气，我耳中响起了德莱塞在《珍妮姑娘》中的一段话：

人们未必常常都能保留他们青年时代的理解力。奇怪的并不是在于有人居然保留下来了，而是在于有人早已丧失殆尽。你走遍全世界，既然把青年人的敏感和好奇心理通通都给扔掉，那剩下的还有什么呢？在你那个注重物质利益的荒漠里，有时会出现几枝嫩绿的枝叶，在有如严冬凛冽的心灵之前，偶尔也会出现盛夏烈日的闪光，以及在漫长的，沉闷的掘土劳动之中所得到的短暂的休息，这些都会给颠沛流离的旅伴展示出青年人常常心驰神往的那个宇宙世界。没有恐惧，也没有宠爱，空旷的田野和山岗上的阳光，早晨，晌午，夜晚，群星，鸟语，以及潺潺的流水声，凡此种种都由童心从自然界承袭下来了。有人管它叫诗情画意，有些灵魂僵硬的人却叫它想入非非。他们在青年时代，对这些东西自然能够理解，但是，只要青年人的敏感一消失，他们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股冷空气南下了，天气逐渐变得冷起来。刘云要去湖南的衡阳，我们要去河南的南阳。正应了一句老话：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在信阳火车站，天空中竟飘起了雪花。刘云年轻的脸贴在车窗上，注视着我们。默默挥着手。他一定在唱着姜育恒的那首《再回首》。那天他在讲座现场弹着吉他唱给大家听的。

再回首，云遮断归途，再回首，荆棘密布。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曾经于你共有的梦，今后要向谁述说。再回首，背影已远走。再回首，泪眼朦胧。留下你的祝福，寒夜温暖我。不管明天要面对多少伤痛和迷惑。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再回首恍然入梦，再回首我心依旧，只有那无尽的长路伴着我……

再见了，刘云！在你的旅途中，如果你见到了法国作家圣爱克苏贝里的《小王子》。请你告诉我，就说我想念他……

元辰

散文—————————————————————————————————彭永锋

稿件来源：东湖新散文

散入秋风

彭永锋

    不知不觉，叶落霜起露重寒袭，深秋来了。

    先是一阵北风，继而呼呼紧吹，艳阳高照的时节就算过去了。空气一阵比一阵的寒，西伯利亚冷空气的消息写在大雁离开滴落的阵阵悲鸣声中；写在晨起白茫茫一片的浓雾中；写在料料峭峭的霏霏雨雾中。每天穿行在小县城日渐拥堵的街道上，任凭落叶在身旁飞舞，风里雨里雾里，思想随着空气也渐渐冷下来，混沌起来。想，这个样子的季节，从古到今，从南到北，似乎就是一部没有开头又即将结尾的剧片，夕阳、落叶、黄昏。

    这样想的时候，身体越发变得寒冷害怕起来。他希望这些狭长的街道可以一直延续下去，可以一直走下去，不是从街道的这一边到那一边，而是从一个时空到另一个时空，从这里走到远古的那一端，或者走向遥远未来的某一端。“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也许古人也一样，脚踏一地败草，心生一片悲凉。说起古人，遗传的基因始终没有改变，包括精神领域，比如悲秋情绪。“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心上的秋天，读作“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禁不住轻叹一声：“怎一个愁字了得！”心有了秋意，就有了“愁”字，多么绝妙的组合。

    秋风秋雨愁煞人。他每一次踏在午门外，总会驻足停留，似乎要聆听秋官判秋立决的声音响起。《周礼•秋官司寇》把掌管刑罚的司寇称为“秋官”，秋天成了统治者大发淫威杀人的季节，怎不阴风惨惨，令人哀伤。而战争也总是要在秋天来进行，所谓“沙场秋点兵”。《礼记•月令》上记载：“孟秋之月，用始行戮”，在“立秋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诸侯大臣以迎秋于西郊……乃将帅选士厉兵，简练桀俊，专任有功以征不义……”秋天置身于战争的血腥、恐惧与痛苦之中，怎不黯然神伤、悲悲切切。又说，“仲秋之月，是月也，可以筑城郭，建都邑，穿窦窖，修仓”。服徭役的人们 “春行秋返，秋行春返”，只不过是骗人的言语，很多人往往在秋天期满之时并未被放回，而且常常是有去无回。不见人回，而新征徭役的秋天又开始了。秋天思念之切，死别之痛，阻隔之恨凝结，一秋又一秋只是无望的思念，无尽的等待。独自面对秋之凄情，怎不令人伤悲。

午门外判官无情的斩立决和长城内外金戈铁马的杀戮声音他是听不到了。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人们正在试图忘记那些影响情绪的悲秋之事。正如汽车代替了马车，导弹代替了长矛。

    也许秋天也和春天一样，适合踏。踏秋，踏在霜叶红于二月花的香山漫步，如火的红叶将香山燃烧的如痴如醉，他的内心也会升起一团火，温暖着身体；踏在汉江堤坝的草地上，调皮的露珠顺着他的鞋袜爬上他的裤腿，他会想起她说的一句话：它想和你进城玩耍呢！也会有暖流经过；踏在江南松树林柔软的松叶上，偶尔会在茂密的荆棘丛中发现几个蘑菇，他会想起母亲的教导，颜色鲜艳的蘑菇大多有毒不能食用，他想，世间万物莫不是同一个道理，深海中最毒的鱼也是非常漂亮。突然就想到《倚天屠龙记》那一句经典的台词，张无忌的母亲临终谆谆教导：千万不要相信女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不觉哑然失笑。

    江南的秋，雾是时常有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样一份闲适的生活依然延续在江南大大小小的村落和如他生活的县城的小城里。踏雾而行，满世界落入白茫茫的陷阱里，房子看不到，树木看不到，田野看不到，有时候车悄无声息的行到你跟前，突然间会吓你一跳。雾里看花朦胧而清雅。黄菊鲜亮高贵，白菊纯洁优雅，紫菊雍容沉静。她高雅平易，艳而不媚，迎风傲霜。雾中，未见树，桂花的清香早已占据你的嗅觉。盈袖清香，淡淡甜甜，不怪不俗。耐得住清寒和寂寞的花儿，少了华而不实的虚浮，才是人生的真谛。

    雾收。秋阳高照，“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秋高气爽。远远近近的历史，不会写在天空，不会印在水中。江南，依然是水乡泽国。比较而言，春水浑、夏水腥、冬水寒，只有秋水，泓明透彻，一尘不染，是明澈、纯净、深沉而淡泊的。一如人生，走过活泼艳丽的春天，跳过激情火热的夏天，步入秋天，当心如秋水，即使人生的禅机还没有完全悟透。

清秋。烟雨。残荷。六个方块字，变来变去，依然停留在那里，就在那一片土地上。清秋的雨不适合独自一人漫步，远远的看见那一把红伞在雨中跳跃而来。二十年光景，五分之一个世纪，远远的，即使有雨，也隔着千山万山，千伞万伞。红红的雨伞在雨中跳跃，轻巧的雨点在伞上跳跃，温柔的她在伞下跳跃，沉静的他在伞外等待。一如等待在时间之外的季节，恍惚而模糊，始终看不见摸不着。绿池落尽红蕖却，落叶犹开最小钱。一生弹指，经得起几次等待？经得起几次落叶红蕖？他的额头究竟是水成岩削成还是火成岩？他的心底究竟有多厚的苔藓？淅淅沥沥，滴滴答答，谁又能尽释这天籁中的喜怒哀乐呢？

    散入秋风。心散入秋，愁字便随风去了。

元辰

散文—————————————————————————————————兮云飞扬

稿件来源：东湖新散文

丫山钟灵奇石的传说

兮云飞扬

爱上一个萍踪山水的男人，注定要跟着他跋山涉水，穿不得玲珑鞋。我在夷陵的日子，总有山里的消息传来，一首首山的诗篇，就这么源源不断地进入我的眼睑，映入我的心扉。安徽丫山，徽风皖韵中的灵山，在他的诗意里千姿百态，摇曳心旌。

    白鹭，一个飞入丫山的男人，想像着他在山巅引亢高歌，想像着他和那座山融为一体，即便是那遍山的石头，也崔嵬多奇，充满了灵性。他会在丫山的石海迷宫吟咏“白石浮云峤，升沉日月辉。碧华何处尽？丹气黛山飞。不谒泰峰色，渺观沧海晖。空光远流浪，人意莫相违”，这是日月星辰般的召唤，于是，我从湖北的此山循着他的诗意越向安徽的彼山。

    早听白鹭说过，丫山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地形，这里石林、天坑、洞府、瀑布、湖泊、泉池、珍禽异卉众多。但停驻在山脚下，只见数百米高的山峰，压根不见奇、美、秀、绝，也不见石壁参差、瀑布高悬。莫非……巨大的视觉落差让我对他的诗歌意境产生怀疑。他却豁然朗笑，牵着我的手攀上山去……。

    上得丫山九九弯，就是人间天堂了！他说，我不是南阳刘子骥，无需寻那桃花源，这里到处是石霞洞府、丹香瑶液。到了山巅开阔处，才领略到他笔下的万象石林，以及琳琅诗意尽在眼前。我索性按他的诗句问路。“石兄生相丑，对坐不遮颜。袒腹参禅理，畅怀聊嵇山。”大有竹林七贤之风，石头在他的诗里成了兄弟，袒腹论道，形色无忌。他便带我来到“石海迷宫”，这里仿佛海枯陆升，一片石海翻波，丫山石林，虽无云南石林峭拔耸峙，但诡异万变，无可名状。难怪兀坐其中，有如渡尽劫波，洒然超脱。我再问他“西山寒巘上，碧月愈澄清。卧石如青兽，浮云似白鲸。”景在何处时，他便又带我来到“百兽园”。所谓“百兽园”，都是石灰岩经过亿万年日晒雨淋后形成的象形石。仔细辨别，陆上的走兽、天空的飞禽、海里的生物列列在目，乌贼、绵羊、鲸鱼、乌龟、骆驼，都像被时间定格了的群兽化石。

    寻着他的诗意继续探幽，经过丁桥大峡谷，从三不管茶楼拾级而下，丫山喀斯特湖如碧玉镶嵌峡谷之中，再右下深谷珠帘瀑布。只见楠木苍翠，壁峭崖险，一道水流从山洞流出，直奔绝壁，然后跌宕而下，水经巉岩，苔色苍苍，飞珠溅玉，垂落百寻。此景此境，不禁又让我念起他的诗句“露华溅石惊天府，苔色拂风湿春谷。帘外月光沐世尘，帘内文光照谁身……”

    他说，丫山的境界，在于发现，你要屏气凝神才能发现丫山之奇、之美、之瑰丽。当一块块象形石被你惊奇地发现后，你会感叹，丫山的神奇远比它的传说还多。在与石为伴的日子里，你会想到“山怀玉垒凤凰叫，云抱灵台神鬼叹。”在四月芳菲的日子里，你又会想起“睡美人兮披绿莎，春神弄玉缀山多。妖芍忽飐田成陛，晓日轻熏梦可罗。”即便是去山凹里的村落，你也会在石径上踏出“古宕隅深壑，茕然抱一村。江南香格里，石径下篷门。”的一路绝唱。

    爱上一个萍踪山水的男人，就要爱上这座不得不用心去爱的山，山一样的男人确实让我感受到山一样开阔的胸襟、山一般的诗意！我终于发现，这么多年，他萍踪山水的羁旅，原来尽在洞天福地中徜徉……后来，我对丫山有了更多的了解，正如我后来发现，和新罗国王子金乔觉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丫山，金乔觉的名字原来是“精、巧、绝”的谐音，丫山的确精致、巧妙、绝伦。再后来，我更发现丫山原来像极了一位侧卧的美人。而我的这些发现，最终将成为他的传说。

元辰

散文—————————————————————————————————一块砖

稿件来源：东湖新散文

老街

一块砖

老街，被新街密如蛛网的楼房所排斥，它是那样地显得矮小，即没有张扬的建筑，也没有靓丽的景线，很久以前到现在，它都是默默无闻地生存，然而，就是这老街，却把吃、喝、玩、乐、购、贩聚一体，人们在这个“蜗居”里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半年的时间，我天天都到老街买菜，每次都是匆匆去，匆匆回，因人地生疏，从没认真地去打量，几天前，工地停电，下午无事，我们一行人慢悠悠地从新街逛到老街。新街虽然有高楼大夏、豪华酒店、高级旅馆、珠宝首饰店，卡拉OK、大型超市，优级蛋糕屋、大药房等等，他们的外表，犹如贵人的穿戴，衣冠楚楚，光顾的人却很少，而老街的面貌不及新街，远看，像落魄的流浪汉，衣衫褴褛，近去，却是车水马龙，噪杂喧嚣，物品琳琅满目，老街似乎就是一个乡村，散发出一种“土”的气息。

    老街长500米左右，位于这个小县城靠西边的一个角落，尽头是西江，一道用砼筑成的防洪大堤沿江而起，堤面宽8米，可供人们晨练与晚练，也是观赏江景的好地方，特别是有江雾时，在微风的吹拂下，腾起的雾缭绕，让对面的城市显得朦胧，当太阳快要落下时，晚霞又把城市映得通红，那景色，犹如一张让人赏不尽的油画。堤的外面拦洪，里面被隔成一间间的门面，是鸡鸭，小猪和各种饲料的批发点，防洪堤壁上，用水泥勾满了不等形的圈，如果轮船在江中行驶，人站在船上再看这大堤时，或许是这个小县城唯一的一道风景线。

老街两边的人行道合起来宽超中间的路面，我去过许多城市，也逛过不少类似老街的街，不曾见这样宽敞的人行道，我想，老街最突出的亮点莫过于这人行道了。其实，老街原来不叫老街，新街建成后，当地的人们为了称呼方便，才所以叫它老街。它由三条分街组成，每条分街中间都有一排旧式楼房隔离，左边是“凤岭街”，中为“峡顶街”，右边是“黄金堂街”，三街一并，正好形成一个“川”字。三条小街各有不同的特点，便于人们所需，老街没被新街的气势所压倒，仍然保留原有的风格，尽管它不如新街气派，看上去破烂不堪，但，它却是这里的人们的休闲场所和购物的“乐园”。

“凤岭街”

    江堤市场就在街的深处，也是这个小县城最大的市场，里面应有尽有，每天清晨，赶往深处的总是那些买卖人，我是个外地的，除了好奇，也有让我感到亲切的。

    记得“惊蛰”（二月二）那天，我碰到几个太婆每人买了一小块新鲜猪血，一问，才知道是为了拜神用，传说那天是龙抬头的日子，龙抬头的说法种种，至于为什么要用新鲜猪血去祭龙，她们也说不清，我于是在想，不是为了避邪，就是为了祈祷，不管为甚，这民间风俗是永远也丢不掉的。

    四舍五入在这里常见，区区几毛小钱，双方从不计较，为图方便，我们有时会碰到四舍，就按五入付给他们，可他们，非要拿起一两把青菜塞在袋中，斤两远远大于我们多付的小钱，这，就是乡村人的厚道与纯朴。

    街的两边有服装店、鞋店、日杂店、农具店、小商品店、烟花店、药店等，每个店的大门边右墙下方都挂有“土地财神”神位，他们的营业时间几乎是上午8点左右，门一开，老板们就会把三柱香点燃插在“神位”上，有的还放响百头鞭炮，让“土地财神”来保佑滚滚财源。

    当地有逢个数1、4、7号（31号除外）赶集的习俗，每到这天，街上人流不息，行人道上摆地摊的到处可见，而那些在这条街上赶集的几乎都是中老年男人和女人，从穿着打扮看，大部分是乡下人，他们到这条街的目的，主要是图个便宜。音乐响起，喇叭在服装店和鞋店门前高声叫喊：“血本狂亏，要钱不要货，一件不留。”“清仓处理，最后三天。”“真正的鳄鱼皮鞋，假一赔十。”“厂家直销，苹果体恤衫大甩卖。”。。。。。。也难为了这些店主们不惜电价，从开门到打烊，音乐和喇叭一直在共鸣，不管他们怎样求神拜菩萨，水货物品又怎能卖出好价钱呢？到底赢了多少利，除了老板，无人知晓，人们早就清楚，高喊叫卖的不是真货好货。

    一群中老年男人围着一个老头，我近去一看，原来这老头在卖“性”药，旁边还有一乞丐蹲着。药的品种繁多，什么美国伟哥、印度神油、埃及塔顶、金枪不倒、猛虎下山等，问的人多，买的人少，那些艳情多姿的画面不堪入眼，不知是谁问了句：“有无女人用的药。”只见买药老头拿出一包“怀春”，用生硬的普通话说：“这药女人喝了最荡漾。”话音刚落，乞丐顿时大笑，看来这披头散发，满身污渍的乞丐，精神上还有点正常的细胞。世界上的假药简直太多，又有谁能保证这些“性”药不是假的呢？

    这条街的中间有两个小巷，一个卖水果，一个买小吃。水果是以当地的为主，外地的为辅，生意还算兴隆。肠粉是这里有名的小吃，有的买卖人坐下来歇息时，就会买上几条吃得津津有味，然后花一元钱，拿起一根糖醋泡的白罗卜条，或黄瓜条，或木瓜条，涮涮口。

真的可见，假的难分，特别是价格，街头巷尾议的最多，人们明知.这是条“水货街”，可他们偏偏还是要往这里挤。

“峡顶街”

    前面说了，凤岭街的门面一般是上午8点左右开门，而峡顶街的门面却是9点过后，逛这条街的绝大多数是年轻人，他们喜欢夜生活，每天上午10点到晚上2点，街上人头攒动，两边的人行道摆满了小轿车、面包车 、摩托车、电瓶车、自行车，他们先走后来，川流不息，这街上没有交通管制，道路上任人行走，难怪司机们叫苦连天，把喇叭按的直响。

    街的上半截，是以精品店和专卖店为主，梦特娇、李宁、361。、背靠背、特步、苹果、鄂尔多斯、安踏等等，这些名牌服饰和鞋，都是年轻人的喜爱，大大小小十几个店，人出人进，问了一下，生意还算不错。按说，这里除了几座工业园外，没有大型企业，也不知这些人的钱是怎么来的，就算他们当中每月2000元左右的收入，除了日常开支外，他们总归有家吧？即便没成家，也应该储蓄一点，除此之外，只有向父母伸手，这种超前购物的意识，足以说明他们把钱看得淡薄，同时，也不知钱来之不易的艰辛，他们图的是享受和时髦。

    除了精品店和专卖店外，还有手机店、新华书店、皮具店、电信所、储蓄所等，这些店和全国一样，该去的进去，不去的，顺路而过。要说书店，可谓是别具一格，让我流连忘返。

    两扇巨型明亮的玻璃窗和书店的大门相并，从外望去，店内清晰可见，正厅150平米左右，书架上各种书籍整齐俱全，架与架之间的距离独到好处，各类书籍分摆到位，一目了然，地面与每排书架的30厘米处，有块活动木板，是专为个矮的人拿书方便，他们态度和蔼，服务周到，特别对那些不买书只看书的人来说，更是感到欣慰。

    店内的东西两侧，各有两间屋，东侧大的一间，专为看书人所设，屋顶吊扇，墙挂空调，饮水机放置门边，有的读者坐在春秋椅上，一手拿书，一手撑住长桌，若有所思。另一间小的，是为那些抽烟的人而设。西侧的两间，一是男洗手间，一是女洗手间。当读者看完书后，不必担心收什么服务费，一走了之，书店的所为让顾客源源不断，服务+态度=创收，这在全国的新华书店中，是屈指可数的。

    下半条街，以发廊和旅社为主，十几个店面，不管是剪发烫发、还是洗面染发等等，只要是说的出来，样样皆有，唯独没有的，就是正规的刮胡。我喜欢剪短发，每去一次，都要求他们认真刮胡，可他们却说：“这里的所有发廊都是干刮。”真他妈扯蛋，这是什么活路，哪有理发干刮胡的，在我的记忆中，从未有过，幸亏我带了剃须刀，虽说理发不刮胡，可他们的生意挺火红，我一般半月理一次，每次都有一两个人在前面，我只得抽烟，慢慢地等待。

    私人旅社在生意上比新街的豪华旅馆还有好，设施中等且便宜，住宿也要进行身份证登记，不同的是，他们没有全国联网，只是用笔在本子上记记，这只是一种形式，如果顾客向他们提出旅社没有的服务，只要能赚钱，他们都可以做。这里还有一个怪现象，不管是新街还是老街，都没有澡吧，也没有私人澡堂，当然，旅馆和旅社里是有的，对我们这些外地打工的来说，要想好好地洗个澡，难上加难，除非包房间，不过，包房间的时间是有限制的，40元2小时，一人洗肯定不划算，2小时对四五个人来说，时间足够。

    一次，我们几个到一家旅社洗澡，刚登记好，开票的女人问我们还需不需要其他服务，如果需要，她可提供房间，房间费照收，还要另加介绍费，我们逗聊她：“多大年龄，什么价位，人长得怎样？”她于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小本让我们看，每个手机号后面都注明了身高，三围、年龄、价位等，这几年在外打工见识了不少，像这种介绍“淫女”的方法，还是第一次，真他妈够新潮。

    我们又问：“这种事没人管吗？”她说：“我们是“自治区”，只要交了钱，自己的事，自己治理，我们所交的钱，是那些管事的人的工资几倍，这种合作经营的生意，又何乐而不为？再说了，他们哪有屌时间来管这事，不信，你们可以到“黄金堂”去问问。”呵呵，多么理直气壮。

     

“黄金堂街”

    这条街比较杂，有火锅城、大排档、工薪餐馆、娱乐城（赌博）、小电影院（色情）、汽车修理行（配件）等等，被这里的人誉为男人的“美食”街，又称“红灯区”。

去过一次火锅城，点的是重庆麻辣酸菜鱼，味道中，我就知道这厨师手艺一般般，或许他只注重当地人的口味，忽视了麻辣酸菜鱼的地道味，他所做的只是把现成的酸菜放在锅里煮了下，再把鱼倒进去，加点红椒和一般调料就上了桌。

    记得07年我去重庆，那麻辣酸菜鱼可真叫爽口，诱人的红油盖住了热气腾腾的汤，还没吃就有了口水，夹起一根酸菜慢慢地放进口里，顿时感觉即辣又麻，还有少许牛油味，没吃上一半，头上就大汗淋漓，麻、辣、烫三合一，越吃越有味，越吃越想吃，可这里的麻辣酸菜鱼和重庆相比，真是天壤之别，照说，麻辣麻辣，应该以麻辣为主，当地的麻辣酸菜鱼，即不辣也不麻，吃起来有点败胃口，唉！这餐馆的老板本不应在菜谱上写上“重庆麻辣”四个字。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开放的社会，放荡的行为，无奇不播的屏幕，不再含蓄的语言，早已被人所接受，何为羞？何为辱？又有多少人去过问，金钱，才是人们所需的。黄金堂街的深处，有条小巷，在当地可谓名气鼎鼎，只要一提起，人的精神即来，那里聚集一帮“卖淫女”，可能是“卖淫女”的缘故，当地人才把这条街称为男人的“美食“街。

    每天午饭过后，在这条巷里走动的都是些男人，他们左瞧瞧，右瞄瞄，关注着坐在每个门口的那些女人，这些女人，穿扮不一样，年龄不一样，身材不一样，三围不一样，她们的眼神也在渴望男人，这种渴望不是那种激情的渴望，而是一种金钱的渴望。有的，是男人主动上去询问，有的，是女人自己前去扯拉，有时，她们欣喜若狂，有时，她们又大喜过望，和打工的人一样，她们也是四处漂泊，面上的笑容是一时的，痛苦而是长期，只有她们心里才知道这酸楚的滋味，糜烂的生活，让她们早已失去庞上的光泽，映在脸上的不只是粉末，还有男人在发泄时所流露出的那种呆滞，为了金钱，同时也是为了生存，她们不得不向男人射去乞求的目光。

    在电视剧里略知澳门的赌城，没想到这里的赌城不亚澳门，只是规模小点，其赌具和赌法一样，最低压码一百元，高的可达上千，运气好，一天可赢几万，不好，可输几十万，这就是赌博，瞬间，可发财，也可荡产，赌徒的表情一看便知，输者，垂头丧气，赢者，挺胸昂头。

   

老街的所有所有，也不知是过去遗留的，还是改革开放后带来的，不管如何，它有阳光的一面，也有阴暗的一角，和新街相比，它似乎有张无形的网紧紧地把它罩住，它是那样的不甘沉默，潜在的爆发力，总有一天会把网胀破，那时的老街，不知还是不是这样“喧嚣”？

元辰

散文———————————————————————————————————青苹

稿件来源：汉语姿态博客圈

硬着头皮当老婆

青苹

这年月，最不好担当的大概就数老婆了。虽然这职务不需民主选举，也不需拼命谋取，一张纸结婚证书，把自己任命到新的岗位，能否胜任或许你根本还没来得及考虑就稀里糊涂地走马上任。

于是，你就有了永远也忙不完的事情，你忙着给他生儿育女，忙着给他倒水洗衣，风里雨里，你提着菜篮子竟挑细选，琢磨他的口味，你躬腰曲背，忙里忙外，把屋子收拾得没有一粒灰尘。你不再注意自己的穿衣打扮，抬眼看他油头粉脸地出去，且三更半夜不归，你这才心里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你再怎样唠叨，也没人在乎你。你的发出都是应该的！

自从妇女解放运动以来，老婆们的脾气和架子好象是大了些，大大的超出了“半边天”的势力范围，其实不然，不少丈夫们自有对策，表面顺从你，背地里却——就像人们所说的：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是你的丈夫！

最近听说一个真实的故事，某某的妻子不幸车祸遇难，朋友前去一番掉念问候之后，背后一个个不无艳羡，妈的！他的运气真好，中年男人的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他算是占全了。听听！！实乃做老婆的悲哀啊！！

还有一真实的故事，某某因事业受挫，被削官为民，停职在家休息。此后，家无宁日，他把老婆当作“出气筒”稍有不顺便拳脚相加，老婆伤心到极点，也使出“三不”反抗政策：不给他做饭，不与他说话，不跟他上床。男人受不了，产生心理变态，剪老婆的衣服，摔老婆的物品，还不解气，竟在老婆的口杯里小解，用老婆的毛巾檫大便，断家里的水电等。按道理日子过到这份上该是说“拜拜”的时候了，可他们“恩爱”着哩。哭过闹过之后他们比谁都“亲热”有一种夫妻，打死打活都舍不得分的那种，可是当老婆的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耐多久，她还说下辈子鬼才做老婆！

如今当老婆的不再是光靠贤慧善良就能锁住丈夫了，即使你貌若天仙又修练得“上得厅堂，入得厨房”也未必能换得他心的全部，你刚把被子给弄好，他却在梦想另一个女子的美貌。他一把你拉进被窝时，说不定还在想着最近焦头烂额的样，你也惊恐不安时，他却在心里回想着刚才牌桌上怎一不留神输得那样惨！

当然，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在忙正事，你备好饭菜宁愿自己饿着等了一晚，想着效劳他时，他却醉醺醺回家，衬衣上还隐隐约约留有口红印，你不能过问，否则他要么借酒装疯，要么说谎乱扯，要么干脆沉默不语，让你气上加气。自讨没趣。

你好不容易学会了“容忍”二字他却得寸进尺。你手中的线太紧，他就如挣断线的风筝，飞得没了踪影，你索性不再管他，他却说你对他莫不关心，变坏的有原因的，你差了，他瞧不起你，你强了，他要压你。他可以天马行空而你却不能离家半步，他有充足的理由说服你，外面太乱出出都有陷阱，要学会保护自己！

想想也是啊！！最疼你的还是丈夫这个让你爱让你恨让你喜欢让你忧的人，就老老实实的当他的老婆吧！这假日，惟独婚姻没有假期，在这个位置上如果没有人罢免你，或者你不辞职不赶，称职不称职，你都得硬着头皮干下去！！！

元辰

散文———————————————————————————————————藤儿

稿件来源：汉语姿态博客圈

乱红

藤儿

　  那段时间电脑不能播放音乐了，QQ变得静默，Ｆlash如慢镜头般一帧帧在眼前飘移，没有音乐，没有声音，我便像个聋人似的体验着没有声音的世界，以为这样可以静心地去阅读别人的文字。

　　偶然在一个网站看到瞎子的文字，突然忆起几年前看他的那篇《佛裂》时那种暗香浮动的感觉，它用文字营造出的意境唯美玄澹。细柔的春雨，青色的箬笠，氤氲的雾气，淡绿的衣衫，嫩黄的油布伞，娉婷袅娜而又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以及雪白的僧衣，飘零的落英，所有的意象在脑海里晕染出一抹横无际涯的水墨淡彩，蕴籍出深远的禅意，那时候我多么奇异作者是如何创造出那些动人的文字。

　　那篇《佛裂》也如一缕被我吸入肺腑而不曾查觉的发丝，我曾一度执著地偏爱那样的文字，醉心于那流畅的意境与缠绵的气韵里不能自拔，直至现在读来，心底依然会漾起一阵微熏的悸动。只是最初往往过于沉醉于表象的文字，忽略了内容的空洞与结局的突兀，我读不出作者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我于看似从容淡定的文字间看到了狰狞，看到了纠葛，看到了困惑，那些无以洞穿的生之意义。佛与魔之间，它们的界限分明却又飘忽不定。

　　我还看到了空，坐在电脑前发呆，我想这些文字也不过一种摹仿，这让我感到空虚异常，我的很多时间就是这样被巨大的空虚感吞噬掉的。突然有些百无聊奈，伴着点点浮燥，心便脆弱得再也抵挡不住外界的任何喧哗了。

　　我开始渴望音乐，渴望有声的世界。格罗塞认为音乐是最纯粹的艺术，就像此时的我沉缅于这曲《乱红》之中。“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钢琴与箫的融合，奇妙地演绎出一缕忧伤、古典而又温润如玉的气质，我甚至能感知自己的灵魂在那份律动中被净化。心，浮在虚空中，变得如水般安宁柔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一个孤独的个体，我的气息我的文字我的心绪，我的一切的一切都只代表我自己，当一个人处于孤独的状态，那这一切将毫无意义。是这样的吗？而我早已习惯把自己抛掷于喧嚣之外。就像萝卜在醉酒后挥舞着手质问我们，“所有的意义都算什么，我只能说我靠！”我们谁都知道他是酒醉心明，不然他不会在我们把步态蹒跚的他塞入的士要送他回家时，他嘟哢着说要去流金岁月。萝卜是我们的朋友，他偏执地热爱古体诗词，他的性情属于古典，他的意识却是后现代，其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却是桀傲不驯的侠客习气。

　　我很难描述萝卜的性格，三江有月戏说他是“垃圾酒徒”，却又怜香惜玉，因此每于席间狂醉便成常理。他说他和老三江亦师亦友却又目空一切。萝卜自认诗作不如三江，然在诗歌理论上胜出三江一筹。三江看重手艺，即艺术的表达，萝卜尊崇自然性情的表达。这是他们的分歧，许多次在流金岁月，他们为了各自的观点谁也说服不了谁。如今，三江因工作需要远去云贵边缘，那些讨论便成了永远的怀念。

　　流金岁月是我们常常聚会喝茶的地方，随着岁月的流逝，它渐已成为我们心中隐蔽在意识里、却始终没得到认可的一个清谈的象征。想起三江有月的那首《兰亭》，初读没觉出什么，然此时端坐在电脑前追忆那逝水流年，耳畔正萦绕着这曲《乱红》，顿觉悲凉无限。“江南如水墨，留白已无多。曲水流觞处，例闻官贾歌。”

　　这是个不需要隐逸的时代，然我却看到我的那些草根一样的朋友们，隐逸于喧闹与浮躁之中，经历着无数挣扎与冲撞，依然执著于对传统文化艺术的探索、追溯与创新，在时空的交错中痛并快乐着。尽管萝卜会在醉后大声地反诘我们，你们所说的这些，有什么意义，能有什么意义？

　　它们是流经生命个体的一种体验，如同这曲钢琴与箫的合奏，古典与现代的完美结合，我会不自觉地踏着凌波微步穿梭于它广博无穷的气韵里，我愿意跟随它的节奏融合、幻化，此时，我不再是我。如同那曲《蝶恋花》在拨动心弦的刹那，已是蝶非蝶，花非花，“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这只是一种艺术的表达，我无法想象它曾经如何被传唱，如今只剩下简短的文字。而人生，终不过一场华美的盛宴，曲终人散，杯盘狼藉，只留下“乱红飞过秋千去”的种种意象供人追思和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