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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夫妻离别
公元一九七九年的夏天,是一个多雨、闷热的夏天。
程浩然见老婆仍坐着不动,催促说:“你快收拾收拾吧,要不然就赶不上船了。”柳玉叶身子埋在宽大的竹椅中,右手扶着椅子,左手扶摸着额头,神情懒散地说:“我精神有点儿恍惚,浩然,我看今天我们就不去了吧?”
“女人家就是这么多事,定好的事哪能随便改呢?再说,你爸爸妈妈还要到码头来接你的,你不回去,他们岂不跑空了?转头又说你不待见他们。”程浩然将手中正收拾着的行李“啪”地一声甩到桌子上,气鼓鼓地说。
“爸爸妈妈那边我去说,打个电话让他们不用来接了。”柳玉叶依旧神情懒散。
“这电话好打么?上回我足足打了两个小时才打通的,现在去打电话也来不及的,说不定他们从家里出来早坐车到了码头。”程浩然提高了声音,拿起一只包包,将甩到桌子上的行李装了进去。
柳玉叶默然,好半天才说:“那好,我收拾收拾吧。”说着站起来,扫视一下屋子,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衣物。程浩然和刚满三岁的儿子程小龙也过来帮忙。
换洗衣服,毛巾,牙刷牙膏,儿子喝的牛奶,儿子的玩具,看起来东西不多,装起来可不显少,看起来这件衣服重要,那件衣服也不能少,还有女人要用的都得带上。出一次门象搬一次家似的。
“好了吧,带这么多东西也够住一阵子了。”程浩然不时地看看表,又看看忙着收拾衣服的老婆,不时地催促着。
“说不去,你又非让去不可,收拾一点东西,你又追命一般,东西不带足,到时用起来又不方便,你要是嫌麻烦,一边呆去,弄好了我再叫你。”柳玉叶一边折衣服,一边埋怨着,“又是背包,又是箱子,到时候怎么拿?”
俗话说得好,男女恋爱之时是情人,结婚之后是爱人,生儿育女之后是仇人。谈恋爱的时候青春热血,相互吸引,再亲昵的举动也不觉腻烦;结婚之后有种功德圆满的心理在起作用,肉体上的欢乐也让他们忘记了家务事琐碎的烦恼;生了娃娃之后繁琐的家务劳动聚然袭来,年轻的父母们都没有太好的准备,于是相互埋怨也就成了家常便饭。早先的亲蜜之情已经消磨殆尽,肉体上也提不起更大的兴趣来。于是乎婚姻的危机也就逐渐显露。
放在谈恋爱时节,只要柳玉叶脸上露出一丝不快的神色,程浩然便失魂落魄,恨不能替她不痛快,想方设法要哄到她高兴才是。可是现在,老婆不高兴让他滚一边去,他倒落得清闲,袖着双手做个旁观者。
程小龙顾自往行李箱中装自己的玩具,嘴上不停地嘟囔着:“这是飞机,这是坦克车,这是火车,这是宝剑……”
程小龙往里装一件,柳玉叶往下捡一件:“儿子,你要累死妈妈吗?这么多的玩具带过去,装不下也提不动呀。去,去,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到你爸爸那儿玩去。”
程浩然跑过来抱起儿子,在他粉扑扑的脸上香了一下:“还是爸爸疼你哟。”程浩然满脸的络缌胡子刚理过两三天,胡茬新长起来,蛮刺人的。儿子像是被刺痛了,“啪”就是一巴掌,打在程浩然的脸上。
“儿子,你啷个打起老子来了?”程浩然没有防备,儿子这一巴掌又打得很重,眼前金星直冒,却也不好以牙还牙,也给儿子来那么一下。
柳玉叶开心地笑起来,“好你个程浩然,天不怕,地不怕,总算有人收拾你了,好儿子,以后爸爸欺负妈妈,你就为妈妈出头。”
程浩然不能拿儿子出气,老婆他还是不怕的,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坏女人,我的儿子就是让你给教坏的,小心我收拾你!”
柳玉叶郎声说道:“我今天回去,我就再不来了,看你奈我何?整天价吵着要我回去,不知你安的什么心?要是儿子在那边住得惯了,我就在那边送他上幼儿园,我也调回去,让你一个人在这里逍遥快活。爸爸妈妈早就想我调回去了,他们身边没个人,年纪大了,诸事都不方便。”
程浩然抱着儿子抖动着,冲着柳玉叶说:“是你吵着要回去的,这会儿又说我赶你走了?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回去了,晚上一个人睡觉也没得意思的。我们能在一起多不容易,你没见那些老警察多数还是半边户,一年见不着几次面的,夜里想着那事儿,还只能抱着枕头睡。说几句玩儿话,你真的生气了?我向你赔不是好了。”说着,他果真向老婆作了一个揖。
柳玉叶收拾完了东西,长吁了一口气:“生气?哪儿能呢?我会和你生气?会和你这种人生气?”
“说几句玩笑话,啷个伤人呢?你要是不愿回去就算了。吵着回去是你,现在不想回去也是你!我听说最近出了一件大事,估计这一两天就会有大的行动,怕你和儿子两个人在家里觉得孤单,你倒好,将人家的好心肠当成驴肝肺了。你想想,和我结婚这几年来,我有哪一天过的是安心的日子,一听到说要执行任务,动不动三更半夜地爬起来就走,衣服有时候也来不及扣的。”程浩然委屈地说道。
柳玉叶听着这话,有些气急败坏:“好,好,好,总是你有理,我也不和你争了,只怪我找了你这么个当警察的老公,算我瞎了眼。”
程浩然耻高气扬地笑道:“在学校时我还不是一表人材,一到你们师院,就被你们这些女生围着,吵吵嚷嚷的要我签什么名?真的就像是电影明星一样!不说别个,就是你们寝室就有好几个女生曾向我暗送秋波哩,还亏得你表白得早,不然,嘿嘿!”
他说的还真不假。
柳玉叶骂道:“那时真是少不更事,为什么看上你这么个家伙?还和杨金枝吃醋。”
一听到柳玉叶提起杨金枝,程浩然立马来了精神:“听说现在杨金枝也结了婚,生了一个女儿,是吧?改天去拜访拜访,看那女儿够不够作我们儿子的老婆条件?”
“屁话!是你想杨金枝做老婆了吧?不要扯上我的儿子,就算我的儿子找不到媳妇,也不会找她女儿的。”柳玉叶一手提起行李,一手牵了儿子:“儿子,我们走,回姥姥家去!”
程浩然自觉没趣,也过来帮着拿行李包。
程小龙手里提着一只塑料制的龙对妈妈说:“妈妈,我还要带这个去玩,可以吗?”
柳玉叶看了儿子一眼说:“包里的玩具够你玩好长时间的了,到了外公家里还怕没有玩具玩,没有就让外公买去。”说着,从儿子手上抢下来扔到地上。
程小龙不肯,可又不敢说,委屈得像要哭。程浩然见状捡起来说:“儿子喜欢就带上吧,反正也不重。我拿着也行,到船上再给他。”
柳玉叶没再说什么。
出门坐公汽到了码头,程浩然买了票,将母子俩送上船。
柳玉叶欲言又止。
程浩然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柳玉叶神情恍忽,脸色黯然地说:“浩然,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反正也呆不上几天的,儿子就不要回去了吧?跑来跑去的累不累呵?”
程浩然一身轻松,呵呵一笑说:“你看你,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回去,回去吧!让儿子在他姥姥、姥爷身边多玩几天,爸爸妈妈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外孙了,电话里都说怪想的。”
柳玉叶不知咋的,心里总像堵住一块石头,不太舒坦,但见老公让她们母子回去的态度坚决,心里虽然不高兴,却也无可奈何。
儿子看上去还是挺高兴,左手提着那只塑料龙,右手握了一支枪,嘴里不停地“嘟、嘟、嘟”地学打枪声。
程浩然叮嘱老婆几句,又对儿子说:“儿子,到姥姥家去要听妈妈的话,不要和小朋友们打架。”
正说着,船上传来一阵口哨声——要开船了。
程浩然在儿子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又作势要和老婆亲,柳玉叶头一摆。程浩然呵呵一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脖子上解下一只玉珮系到儿子的脖子上:“儿子,这只玉珮爸爸带了二十多年,是你祖爷爷传给我的,因为他属龙,你爸爸也属龙,儿子,你也是属龙的,现在我给你带上,希望这只玉龙能保佑你一生平平安安。”
柳玉叶说:“你别说那么多,不就是回一次娘家,弄得与生离死别似的。这玉珮你还是自己带着,小孩子家没的弄丢了,套在脖子上,要是和小朋友们打起架来还不安全。”
程浩然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没事,就给儿子带去。”
程小龙倒是喜欢那玉珮的,听见妈妈说要拿回去,赶紧用小手捂住。柳玉叶见如此也就作罢。
船鸣一声汽笛,缓缓地离开了码头。
程浩然站在岸上向船上挥手。这时,腰间的步话机响了,一看,是局里来的,让他迅速回局里去,有紧急任务。
柳玉叶望着站在码头上的男人,看到他急匆匆地离去,心里又是埋怨,又是替他担心。程浩然是干刑侦工作的,工作起来没个时间观念,不分白天黑夜,只要一说哪儿有案情,不管手头有什么活儿就得放下,立马就得去。想起来也十分好笑,记得有一年程浩然刚执行任务回来,两人好长时间未见面,一见面未免做些天下夫妻都做的事。这时步话机响了,程浩然一看,是局里来的,有紧急任务,于是一个筋斗翻起来,披起衣服就走。撂下了刚刚有点儿兴趣的她,气得她发誓再不和他做那事儿了。做姑娘的时候,觉得当个警察,穿着制服,很是一件光彩照人的事,自己不能当警察,找个当警察的老公,走在大街上也有安全感。结了婚之后,才晓得一切都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是嫁给当刑警的。
老公不见踪影了,码头也渐渐模糊了,柳玉叶才回到船舱中找个座位抱着儿子坐下。
这是一只不大的铁壳船,是用货船改装而成的,只有两层,下层是统舱,上层其实是个凉棚,用几根栏杆围着,外罩帆布遮风挡雨,内有几条长木凳,可以坐上十来个人。长江上这种船相当多,首先渔民用它来跑货运,由于跑货运的船多了,赚不到钱,而这时出行的人多起来,跑客运倒可以赚几个钱,有的人就将货船改装成客船。这种船轻便快捷,很适合短途客运,但这种船不安全,长江上风急浪高,无风也有三尺浪,有风的时候那就是白浪涛天了。还有,驾这种船的人原先多半都是沿江的渔民,他们没有经过专业的机动船培训,驾驶技术不精,又不太遵守航行规则,出事故的机率非常大。也不是没有大船,大船不方便,等的时间长还在次,主要是小地方它不停靠。坐小船的人大部分是这当地的做生意的人,他们或担菜到城里去卖,或在城里批货到乡下去,有个把走亲访友的,也是这沿途当地的人。附近的农民坐船,货物多,一般选择在底层坐,走亲访友的人嫌底层吵闹,不干净,多数坐到了上层。柳玉叶坐惯了这种船,一上船就在上层找了个空位坐下。
铁壳船逆水而行,不时地鸣笛,不时地上下颠簸,鸣笛时是遇到了船只,颠簸时是遇到了风浪。
虽然是在江上,江上的风大,但夏天的太阳更毒,船顶经了一天的暴晒接受了大量的热,热气直透舱内,坐在舱里就像头顶着一只火盆一样。这样的旅行往往使得人很容易疲倦,上船不久,大家就东倒西歪地睡了一船。
程小龙的精力很旺盛,先看了半天的江上风景,唧唧喳喳地问了妈妈许多问题,又吃了大半块在码头上买的蛋糕,喝了大半瓶从家里带来的牛奶,又玩了一会儿,才靠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
柳玉叶见儿子睡着了也赶紧闭上眼睛打个盹,要是儿子醒了就没有自己睡的工夫了。
送走母子俩,程浩然一身的轻松,接到传呼回到局里,进入会议室,差不多全局的人都到齐了,几位正副局长们坐在台上,神情严峻。会议开始,局长亲自布置任务,这在局里是不多见的,平时有什么任务由副局长交待就够了。这一次由局长亲自指挥,看来案情重大,不可小觑。
果然局长江峰一脸严肃:“同志们,有两名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窜入我省,接到上级命令,我市全体公安人员一律取消休假,配合JFJ部队进行全城大搜捕。省公安厅将这次行动称为‘风雷行动’。为了随时掌握犯罪分子的行动动态,省公安厅在我局抽调两名同志直接接受省厅‘风雷行动’领导小组指挥,参与省厅的搜捕行动。经局党委集体研究决定,由刑警队副队长程浩然和王平两位同志去。”
接着,副局长介绍了案情。原来有两名犯罪分子,一个叫尢介,一个叫尢监,两个人都是军人,还是堂兄弟。尢介因为一个女人而与连指导员争风吃醋,俩人打了一架,失手打死了指导员,遭到拘捕,在押解途中,尢监劫了囚车,杀了护卫,抢走枪枝,俩人一起逃窜了。这是两个极其危险的犯罪份子,不仅因为他们杀了JFJ战士,而且这两个人都经过了JFJ某特种部队多年的严格训练,徒手格斗、枪械、驾驶技术、野外生存,无一不精,无一不能。在江南某市,当两人现身闹市区的时候,被人认出,当地出动全城所有的JFJ、公安,甚至于JFJ的装甲部队重重合围,但最终没能抓住他们。
副局长最后说,据可靠情报,两名犯罪分子已经窜入我省,公安厅已经下令全省公安人员提高警惕,随时参与抓捕行动。至于程浩然和王平两位同志,今晚九点之前赶到省厅报到,待会儿局长还要亲自作指示。
程浩然当了近十年的刑侦警察,职业的习惯使他一听到任务就兴#奋不已,这一次局里要对他委以重任更让他受宠若惊,毕竟他还算不上是局里最优秀的刑侦员。尢介、尢监的事他也曾听说,不过那是小道消息,这回听局长们都这样说了,心里便有着强烈的擒贼立功的中国梦,又听局长下达要他到省厅接受任务的命令,心里的中国梦更强烈了,但听说这两个敌人是很强悍时,心里又有些失落。如果是在鄂东市,对这个城市各个角落的熟悉程度使他充满着信心,但人家还没有来,也不一定到本市来,而局里又抽他去省里,虽然干这项工作多年,他早已习惯到各地奔跑,但这一次,他所面对的是两个最强大的敌人。前途未卜使他一时有些茫然。
“程浩然同志,有什么问题没有?”局长在叫阵了。
程浩然顿时从茫然中清醒过来,亮开嗓子喊道:“坚决完成任务,为我局争光。”
会议迅速散了,大家各自按部署行动。局长单留下程浩然和王平,又说了许多与案情有关的事,最后说,你们先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坐车去省城。
程浩然说不用了,他现在就可以走了。简略地将他下午送走老婆儿子的事说了一下。
局长爽朗一笑说:“好你个程浩然,倒是一个诸葛亮,会算计啊,晓得有任务作好了打算。那,王平同志,你呢?”
王平眯缝着一又小眼睛,淡淡一笑说:“我更不用了,局长派个人跟我家里说一声出去执行任务去了不就得了。我和程队长不一样,我没有老婆儿子,家里只有老头子老娘,不用交待的,说多了还让他们担心。”
局长说:“派你们两个去,我很放心,你们两个是老搭档,到了省厅,一定要服从纪律,服从组织安排。”
这时,一位副局长走进来,在局长耳边说了几句,局长点点头,对程浩然他们说,你们不用去省城了,直接去凤凰山,据最新可靠情报,两名犯罪分子已经逃窜到我省西部凤凰山一带,省厅部署的围剿工作已经在那里展开。
一台警车停在外面,局长亲自送两人上了车,警车马上绝尘而去,直奔凤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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