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社区

 找回密码
 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用微信登录

扫一扫,用微信登录

搜索
查看: 6826|回复: 72

长篇小说——屋角的天空(连载中)

[复制链接]
来自
重庆
精华
20

436

主题

6282

帖子

6689

积分

上尉

Rank: 7Rank: 7Rank: 7

积分
6689

IP属地:重庆市

发表于 重庆市 2014-8-5 16:02: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白说废话 于 2014-8-12 10:59 编辑

第001章 夫妻离别


公元一九七九年的夏天,是一个多雨、闷热的夏天。
程浩然见老婆仍坐着不动,催促说:“你快收拾收拾吧,要不然就赶不上船了。”柳玉叶身子埋在宽大的竹椅中,右手扶着椅子,左手扶摸着额头,神情懒散地说:“我精神有点儿恍惚,浩然,我看今天我们就不去了吧?”
“女人家就是这么多事,定好的事哪能随便改呢?再说,你爸爸妈妈还要到码头来接你的,你不回去,他们岂不跑空了?转头又说你不待见他们。”程浩然将手中正收拾着的行李“啪”地一声甩到桌子上,气鼓鼓地说。
“爸爸妈妈那边我去说,打个电话让他们不用来接了。”柳玉叶依旧神情懒散。
“这电话好打么?上回我足足打了两个小时才打通的,现在去打电话也来不及的,说不定他们从家里出来早坐车到了码头。”程浩然提高了声音,拿起一只包包,将甩到桌子上的行李装了进去。
柳玉叶默然,好半天才说:“那好,我收拾收拾吧。”说着站起来,扫视一下屋子,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衣物。程浩然和刚满三岁的儿子程小龙也过来帮忙。
换洗衣服,毛巾,牙刷牙膏,儿子喝的牛奶,儿子的玩具,看起来东西不多,装起来可不显少,看起来这件衣服重要,那件衣服也不能少,还有女人要用的都得带上。出一次门象搬一次家似的。
“好了吧,带这么多东西也够住一阵子了。”程浩然不时地看看表,又看看忙着收拾衣服的老婆,不时地催促着。
“说不去,你又非让去不可,收拾一点东西,你又追命一般,东西不带足,到时用起来又不方便,你要是嫌麻烦,一边呆去,弄好了我再叫你。”柳玉叶一边折衣服,一边埋怨着,“又是背包,又是箱子,到时候怎么拿?”
俗话说得好,男女恋爱之时是情人,结婚之后是爱人,生儿育女之后是仇人。谈恋爱的时候青春热血,相互吸引,再亲昵的举动也不觉腻烦;结婚之后有种功德圆满的心理在起作用,肉体上的欢乐也让他们忘记了家务事琐碎的烦恼;生了娃娃之后繁琐的家务劳动聚然袭来,年轻的父母们都没有太好的准备,于是相互埋怨也就成了家常便饭。早先的亲蜜之情已经消磨殆尽,肉体上也提不起更大的兴趣来。于是乎婚姻的危机也就逐渐显露。
放在谈恋爱时节,只要柳玉叶脸上露出一丝不快的神色,程浩然便失魂落魄,恨不能替她不痛快,想方设法要哄到她高兴才是。可是现在,老婆不高兴让他滚一边去,他倒落得清闲,袖着双手做个旁观者。
程小龙顾自往行李箱中装自己的玩具,嘴上不停地嘟囔着:“这是飞机,这是坦克车,这是火车,这是宝剑……”
程小龙往里装一件,柳玉叶往下捡一件:“儿子,你要累死妈妈吗?这么多的玩具带过去,装不下也提不动呀。去,去,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到你爸爸那儿玩去。”
程浩然跑过来抱起儿子,在他粉扑扑的脸上香了一下:“还是爸爸疼你哟。”程浩然满脸的络缌胡子刚理过两三天,胡茬新长起来,蛮刺人的。儿子像是被刺痛了,“啪”就是一巴掌,打在程浩然的脸上。
“儿子,你啷个打起老子来了?”程浩然没有防备,儿子这一巴掌又打得很重,眼前金星直冒,却也不好以牙还牙,也给儿子来那么一下。
柳玉叶开心地笑起来,“好你个程浩然,天不怕,地不怕,总算有人收拾你了,好儿子,以后爸爸欺负妈妈,你就为妈妈出头。”
程浩然不能拿儿子出气,老婆他还是不怕的,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坏女人,我的儿子就是让你给教坏的,小心我收拾你!”
柳玉叶郎声说道:“我今天回去,我就再不来了,看你奈我何?整天价吵着要我回去,不知你安的什么心?要是儿子在那边住得惯了,我就在那边送他上幼儿园,我也调回去,让你一个人在这里逍遥快活。爸爸妈妈早就想我调回去了,他们身边没个人,年纪大了,诸事都不方便。”
程浩然抱着儿子抖动着,冲着柳玉叶说:“是你吵着要回去的,这会儿又说我赶你走了?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回去了,晚上一个人睡觉也没得意思的。我们能在一起多不容易,你没见那些老警察多数还是半边户,一年见不着几次面的,夜里想着那事儿,还只能抱着枕头睡。说几句玩儿话,你真的生气了?我向你赔不是好了。”说着,他果真向老婆作了一个揖。
柳玉叶收拾完了东西,长吁了一口气:“生气?哪儿能呢?我会和你生气?会和你这种人生气?”
“说几句玩笑话,啷个伤人呢?你要是不愿回去就算了。吵着回去是你,现在不想回去也是你!我听说最近出了一件大事,估计这一两天就会有大的行动,怕你和儿子两个人在家里觉得孤单,你倒好,将人家的好心肠当成驴肝肺了。你想想,和我结婚这几年来,我有哪一天过的是安心的日子,一听到说要执行任务,动不动三更半夜地爬起来就走,衣服有时候也来不及扣的。”程浩然委屈地说道。
柳玉叶听着这话,有些气急败坏:“好,好,好,总是你有理,我也不和你争了,只怪我找了你这么个当警察的老公,算我瞎了眼。”
程浩然耻高气扬地笑道:“在学校时我还不是一表人材,一到你们师院,就被你们这些女生围着,吵吵嚷嚷的要我签什么名?真的就像是电影明星一样!不说别个,就是你们寝室就有好几个女生曾向我暗送秋波哩,还亏得你表白得早,不然,嘿嘿!”
他说的还真不假。
柳玉叶骂道:“那时真是少不更事,为什么看上你这么个家伙?还和杨金枝吃醋。”
一听到柳玉叶提起杨金枝,程浩然立马来了精神:“听说现在杨金枝也结了婚,生了一个女儿,是吧?改天去拜访拜访,看那女儿够不够作我们儿子的老婆条件?”
“屁话!是你想杨金枝做老婆了吧?不要扯上我的儿子,就算我的儿子找不到媳妇,也不会找她女儿的。”柳玉叶一手提起行李,一手牵了儿子:“儿子,我们走,回姥姥家去!”
程浩然自觉没趣,也过来帮着拿行李包。
程小龙手里提着一只塑料制的龙对妈妈说:“妈妈,我还要带这个去玩,可以吗?”
柳玉叶看了儿子一眼说:“包里的玩具够你玩好长时间的了,到了外公家里还怕没有玩具玩,没有就让外公买去。”说着,从儿子手上抢下来扔到地上。
程小龙不肯,可又不敢说,委屈得像要哭。程浩然见状捡起来说:“儿子喜欢就带上吧,反正也不重。我拿着也行,到船上再给他。”
柳玉叶没再说什么。
出门坐公汽到了码头,程浩然买了票,将母子俩送上船。
柳玉叶欲言又止。
程浩然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柳玉叶神情恍忽,脸色黯然地说:“浩然,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反正也呆不上几天的,儿子就不要回去了吧?跑来跑去的累不累呵?”
程浩然一身轻松,呵呵一笑说:“你看你,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回去,回去吧!让儿子在他姥姥、姥爷身边多玩几天,爸爸妈妈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外孙了,电话里都说怪想的。”
柳玉叶不知咋的,心里总像堵住一块石头,不太舒坦,但见老公让她们母子回去的态度坚决,心里虽然不高兴,却也无可奈何。
儿子看上去还是挺高兴,左手提着那只塑料龙,右手握了一支枪,嘴里不停地“嘟、嘟、嘟”地学打枪声。
程浩然叮嘱老婆几句,又对儿子说:“儿子,到姥姥家去要听妈妈的话,不要和小朋友们打架。”
正说着,船上传来一阵口哨声——要开船了。
程浩然在儿子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又作势要和老婆亲,柳玉叶头一摆。程浩然呵呵一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脖子上解下一只玉珮系到儿子的脖子上:“儿子,这只玉珮爸爸带了二十多年,是你祖爷爷传给我的,因为他属龙,你爸爸也属龙,儿子,你也是属龙的,现在我给你带上,希望这只玉龙能保佑你一生平平安安。”
柳玉叶说:“你别说那么多,不就是回一次娘家,弄得与生离死别似的。这玉珮你还是自己带着,小孩子家没的弄丢了,套在脖子上,要是和小朋友们打起架来还不安全。”
程浩然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没事,就给儿子带去。”
程小龙倒是喜欢那玉珮的,听见妈妈说要拿回去,赶紧用小手捂住。柳玉叶见如此也就作罢。
船鸣一声汽笛,缓缓地离开了码头。
程浩然站在岸上向船上挥手。这时,腰间的步话机响了,一看,是局里来的,让他迅速回局里去,有紧急任务。
柳玉叶望着站在码头上的男人,看到他急匆匆地离去,心里又是埋怨,又是替他担心。程浩然是干刑侦工作的,工作起来没个时间观念,不分白天黑夜,只要一说哪儿有案情,不管手头有什么活儿就得放下,立马就得去。想起来也十分好笑,记得有一年程浩然刚执行任务回来,两人好长时间未见面,一见面未免做些天下夫妻都做的事。这时步话机响了,程浩然一看,是局里来的,有紧急任务,于是一个筋斗翻起来,披起衣服就走。撂下了刚刚有点儿兴趣的她,气得她发誓再不和他做那事儿了。做姑娘的时候,觉得当个警察,穿着制服,很是一件光彩照人的事,自己不能当警察,找个当警察的老公,走在大街上也有安全感。结了婚之后,才晓得一切都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是嫁给当刑警的。
老公不见踪影了,码头也渐渐模糊了,柳玉叶才回到船舱中找个座位抱着儿子坐下。
这是一只不大的铁壳船,是用货船改装而成的,只有两层,下层是统舱,上层其实是个凉棚,用几根栏杆围着,外罩帆布遮风挡雨,内有几条长木凳,可以坐上十来个人。长江上这种船相当多,首先渔民用它来跑货运,由于跑货运的船多了,赚不到钱,而这时出行的人多起来,跑客运倒可以赚几个钱,有的人就将货船改装成客船。这种船轻便快捷,很适合短途客运,但这种船不安全,长江上风急浪高,无风也有三尺浪,有风的时候那就是白浪涛天了。还有,驾这种船的人原先多半都是沿江的渔民,他们没有经过专业的机动船培训,驾驶技术不精,又不太遵守航行规则,出事故的机率非常大。也不是没有大船,大船不方便,等的时间长还在次,主要是小地方它不停靠。坐小船的人大部分是这当地的做生意的人,他们或担菜到城里去卖,或在城里批货到乡下去,有个把走亲访友的,也是这沿途当地的人。附近的农民坐船,货物多,一般选择在底层坐,走亲访友的人嫌底层吵闹,不干净,多数坐到了上层。柳玉叶坐惯了这种船,一上船就在上层找了个空位坐下。
铁壳船逆水而行,不时地鸣笛,不时地上下颠簸,鸣笛时是遇到了船只,颠簸时是遇到了风浪。
虽然是在江上,江上的风大,但夏天的太阳更毒,船顶经了一天的暴晒接受了大量的热,热气直透舱内,坐在舱里就像头顶着一只火盆一样。这样的旅行往往使得人很容易疲倦,上船不久,大家就东倒西歪地睡了一船。
程小龙的精力很旺盛,先看了半天的江上风景,唧唧喳喳地问了妈妈许多问题,又吃了大半块在码头上买的蛋糕,喝了大半瓶从家里带来的牛奶,又玩了一会儿,才靠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
柳玉叶见儿子睡着了也赶紧闭上眼睛打个盹,要是儿子醒了就没有自己睡的工夫了。
送走母子俩,程浩然一身的轻松,接到传呼回到局里,进入会议室,差不多全局的人都到齐了,几位正副局长们坐在台上,神情严峻。会议开始,局长亲自布置任务,这在局里是不多见的,平时有什么任务由副局长交待就够了。这一次由局长亲自指挥,看来案情重大,不可小觑。
果然局长江峰一脸严肃:“同志们,有两名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窜入我省,接到上级命令,我市全体公安人员一律取消休假,配合JFJ部队进行全城大搜捕。省公安厅将这次行动称为‘风雷行动’。为了随时掌握犯罪分子的行动动态,省公安厅在我局抽调两名同志直接接受省厅‘风雷行动’领导小组指挥,参与省厅的搜捕行动。经局党委集体研究决定,由刑警队副队长程浩然和王平两位同志去。”
接着,副局长介绍了案情。原来有两名犯罪分子,一个叫尢介,一个叫尢监,两个人都是军人,还是堂兄弟。尢介因为一个女人而与连指导员争风吃醋,俩人打了一架,失手打死了指导员,遭到拘捕,在押解途中,尢监劫了囚车,杀了护卫,抢走枪枝,俩人一起逃窜了。这是两个极其危险的犯罪份子,不仅因为他们杀了JFJ战士,而且这两个人都经过了JFJ某特种部队多年的严格训练,徒手格斗、枪械、驾驶技术、野外生存,无一不精,无一不能。在江南某市,当两人现身闹市区的时候,被人认出,当地出动全城所有的JFJ、公安,甚至于JFJ的装甲部队重重合围,但最终没能抓住他们。
副局长最后说,据可靠情报,两名犯罪分子已经窜入我省,公安厅已经下令全省公安人员提高警惕,随时参与抓捕行动。至于程浩然和王平两位同志,今晚九点之前赶到省厅报到,待会儿局长还要亲自作指示。
程浩然当了近十年的刑侦警察,职业的习惯使他一听到任务就兴#奋不已,这一次局里要对他委以重任更让他受宠若惊,毕竟他还算不上是局里最优秀的刑侦员。尢介、尢监的事他也曾听说,不过那是小道消息,这回听局长们都这样说了,心里便有着强烈的擒贼立功的中国梦,又听局长下达要他到省厅接受任务的命令,心里的中国梦更强烈了,但听说这两个敌人是很强悍时,心里又有些失落。如果是在鄂东市,对这个城市各个角落的熟悉程度使他充满着信心,但人家还没有来,也不一定到本市来,而局里又抽他去省里,虽然干这项工作多年,他早已习惯到各地奔跑,但这一次,他所面对的是两个最强大的敌人。前途未卜使他一时有些茫然。
“程浩然同志,有什么问题没有?”局长在叫阵了。
程浩然顿时从茫然中清醒过来,亮开嗓子喊道:“坚决完成任务,为我局争光。”
会议迅速散了,大家各自按部署行动。局长单留下程浩然和王平,又说了许多与案情有关的事,最后说,你们先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坐车去省城。
程浩然说不用了,他现在就可以走了。简略地将他下午送走老婆儿子的事说了一下。
局长爽朗一笑说:“好你个程浩然,倒是一个诸葛亮,会算计啊,晓得有任务作好了打算。那,王平同志,你呢?”
王平眯缝着一又小眼睛,淡淡一笑说:“我更不用了,局长派个人跟我家里说一声出去执行任务去了不就得了。我和程队长不一样,我没有老婆儿子,家里只有老头子老娘,不用交待的,说多了还让他们担心。”
局长说:“派你们两个去,我很放心,你们两个是老搭档,到了省厅,一定要服从纪律,服从组织安排。”
这时,一位副局长走进来,在局长耳边说了几句,局长点点头,对程浩然他们说,你们不用去省城了,直接去凤凰山,据最新可靠情报,两名犯罪分子已经逃窜到我省西部凤凰山一带,省厅部署的围剿工作已经在那里展开。
一台警车停在外面,局长亲自送两人上了车,警车马上绝尘而去,直奔凤凰山。

评分

参与人数 1经验 +10 金币 +10 收起 理由
明非 + 10 + 10 很给力!

查看全部评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湖北
精华
25

100

主题

5981

帖子

7264

积分

版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积分
7264

IP属地:湖北省宜昌市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4-8-6 00:15:47 | 显示全部楼层
每一段的格式没有编辑好。慢慢欣赏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重庆
精华
20

436

主题

6282

帖子

6689

积分

上尉

Rank: 7Rank: 7Rank: 7

积分
6689

IP属地:重庆市

 楼主| 发表于 重庆市 2014-8-6 09:44:11 | 显示全部楼层
南竹 发表于 2014-8-6 00:15
每一段的格式没有编辑好。慢慢欣赏

我也感觉奇怪,从WORD文档发上来怎么没有段落标记呢?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广东
精华
198

757

主题

3539

帖子

6108

积分

版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积分
6108

IP属地:广东省深圳市

发表于 广东省深圳市 2014-8-11 16:21:1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不争了。我看了你的文章,觉得文笔很好。发在一个帖子里,方便人阅读,不是很好么?目录上注明长篇小说——屋角的天空(更新中)问好。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重庆
精华
20

436

主题

6282

帖子

6689

积分

上尉

Rank: 7Rank: 7Rank: 7

积分
6689

IP属地:重庆市

 楼主| 发表于 重庆市 2014-8-11 21:48: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02章

柳玉叶醒来的时候,船已经靠岸了。她一手挽了行李,一手抱着儿子随了众人上岸。
“玉叶,玉叶!”
朦胧中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抬头望去,是程浩然!他正站在岸边向她们招手哩。他啷个会在这里?他居然还比我们先到?没等她多想,程浩然已沿着浮桥走到跟前,一把抱起程小龙,儿子,爸爸好想你哟!将一张长满胡茬的脸就往儿子的脸上蹭。程小龙忍不住的痒,用了两只小手推挡着,咯咯地笑。
“别闹了,小心着点!”柳玉叶提醒说。
浮桥很长,随着波浪上下摇荡,仿佛是儿子的摇篮。脚下的水流很急,水面上漂着树叶、枯枝、各种颜色的塑料瓶,这些杂物急速漂来,又急速地离去。
上了岸,柳玉叶放下行李歇手,四处张望着:“浩然,啷个是你来了,爸爸妈妈呢?”
程浩然呵呵地笑:“你的眼睛长到哪儿去了?两位老人家站在你面前好久了就是没眼睛看?”
可不是么?柳玉叶再定睛看时,果真爸爸妈妈就在眼前了,儿子早扑上搂着外公的脖子撒着欢儿哩。
外公抱着程小龙,程浩然提着行李,柳玉叶拉着妈妈的手,长七短八地问个不停,一家子人往车站方向走。到了车站购票上车。
天色陡然昏暗起来,大家抬头看天,天上乌云密布,不时有闪电在遥远的天际闪烁,雷声时有耳闻。风也刮起来了,地上的草屑、沙子在风的鼓动下,耀武扬威在空中盘旋;路边的树不乐意风的亲热劲儿,一个劲地将头摆过来摆过去地挣扎;风沙张牙舞爪扑向车内,大家噼噼啪啪一阵赶紧关好车窗。
“咣——”突然一声雷在人们的头顶炸响,大家都冷不丁地吓了一跳。柳玉叶将身子紧贴在程浩然怀里,程浩然抚慰着她:“别怕,打雷有什么怕的?”
“哇¬——”坐在外公怀里的程小龙被这一声惊雷吓得哭了起来,外公外婆哄了半天也没哄住,柳玉叶只好抱过来,自己哄着,儿子在妈妈的怀里总算能安静下来,一双眼睛惊恐地盯着窗户看。
“咣——”又一声惊雷。
“哗——”那雨就瓢泼般下来了。远处的山峦,近处的田野、村舍,一瞬间,就罩在一片茫茫然的水世界中。
汽车在风雨中行驶。柳玉叶心说,还亏得那船快,要不然这个时候上岸那可就得要淋雨了。这样一想,又有一个疑问涌上心头,老公不是要送走我们娘儿俩么?为什么他倒先到呢?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雨就停了,天际露出了火红的太阳。
“看,彩虹!多漂亮的彩虹!”车里不知有谁喊了一声,大家纷纷打开窗户向外看。只见西边天上一架长虹清晰可辩,长虹周围是火烧云,有的像虎,有的如狮,有的似山,有的缠缠绵绵如同热恋的情人。
“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柳玉叶想起了这句词,不由得念出声来。
突然,全车的人惊恐地叫起来,柳玉叶一看,顿时也吓得傻了,原来汽车正从山路上往下行驶,由于刚刚下了雨,路面很滑,汽车正脱离了正路偏向一侧,而这侧边就是一处几十米高的悬崖,汽车向悬崖下急坠直下。
完了,完了,全完了,一家子人全在这车上,连一粒种子都不剩全消灭在这里了。柳玉叶不由得埋怨起老公来,先说不回来,逼着要我们娘儿俩个回来,说把儿子留在家里吧,偏又不肯,娘儿们完了也就完了,他也赶来凑热闹,我们三口子死了也就算了,还要拉扯上年迈的父母。这回可真的没戏了。
汽车一直在向下坠着,坠着。车里的人惊叫着,有的钻出车窗跳下去,悬崖下传来他们的嚎叫和摔在地上的声响。
柳玉叶抱紧了儿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可以死,儿子却不能死,他还小啊,他的生命还刚刚开始就要结束吗?儿子不能死,儿子一定不能死!这样的信念支撑着她。她猛然想到如果摔下去的时候能让自己的身体先落地,儿子落在自己的身上,这样可以减轻儿子落下去的撞击力,如果撞击力能够减到足够小的话,说不定儿子能保住性命。
“浩然,来,抱紧儿子!”柳玉叶对老公说。等了半天却不见程浩然,一望,却见程浩然抱着一个女人正在那里笑哩!
“程浩然,你真不是个东西!”柳玉叶愤怒地吼着。
程浩然一脸的坏笑:“柳玉叶,实话告诉你,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我和杨金枝两情想悦,志趣相投,不求天长地久,但愿生死相依。今天是我和金枝的忌日,也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今天,有这么多的人做证婚人,我和杨金枝结婚了,在汽车即将坠毁的最后时刻,我们举行一次别开生面的婚礼!”
柳玉叶抱着儿子,一腔悲愤从心中来,她恨不得再回到过去的日子,再回到他们谈恋爱的时候,让上天能让她再做一次选择,但一切都晚了,一切都不可能重新再来,就是他们的生命,也行将结束,不可能再来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到这样一个危机重重的时候才能看清他的嘴脸呢?
柳玉叶抱着儿子大哭起来……
“妈妈,妈妈,你啷个了?”
柳玉叶睁开眼睛,儿子依旧在跟前,在她的手上抱着,她们却不是在汽车上,而是在船上。原来,她刚才做了一场噩梦!从噩梦中醒来,眼角的泪痕犹在。
想想刚才的梦,看看眼前的儿子,柳玉叶害怕起来,一把搂住儿子,将脸紧紧地贴在儿子的脸上,生怕儿子飞了似的。眼睛忽然瞥见前面舱壁上挂着一只救生圈,下意识地将行李和儿子挪到救生圈底下。自己坐下去的时候,背部就靠在了救生圈上。
铁壳船在江中缓缓行驶,但船外已经下起了雨,上船时还是晴朗朗的天啷个转眼之间就下起雨来了呢?雨很大,不时有雷声、闪电,雷声在头顶爆响,闪电如游龙在江面上行走。闪电一过去,天色就显得十分昏暗,透过舷窗看不见多远的地方,外面是密密的雨织成的帘,雨落在江上,溅起酒杯大小的水花,右舷前方是一堵长长的黑影,那是江堤,实际上并不远,但在雨中看起来却像在遥远的天际。
柳玉叶看看外面,想想梦中,还觉有几分相像,真的有点儿如梦似幻的感觉。与程浩然结婚四年,儿子也满三岁了,但这一段婚姻生活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欢乐,倒是担惊受怕的日子还多些。程浩然办的都是刑事案件,听说那犯案人员如果被捉住了,他的同伙也往往要找警察报复。他们家的窗户玻璃经常被打碎,晾在外面的衣服被单无缘无故就被撕掉一边。尤其是生了孩子之后,她更担心儿子受到伤害,一到程浩然执行任务不在家时她就失眠,此其一;二来杨金枝像挥之不去的影子始终徘徊在她的婚姻生活的周围。她和杨金枝是师范的同班同学,并且是住同一个寝室,一同听过程浩然到学校来作的英雄事迹报告,一同与程浩然联系上,可能也是一同爱上了程浩然,但最终程浩然选择了她,放弃了杨金枝,但她始终感觉程浩然和杨金枝之间还有某种联系。有时候在家闲谈,一说到杨金枝,程浩然的眼睛就放绿光,那种关切,那份怜惜,作为一个心细的女人,柳玉叶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么?但她也实在不好过于计较,因为杨金枝毕竟是她的同学和要好的朋友,爱情虽然是自私的,柳玉叶得到了程浩然就已经胜利了,胜利者啷个能与失败者计较呢?这几年来,听说杨金枝过的也不是日子,先是分配到郊区的一所中学教书,没多久就被中学的同事骗了,后来找个男朋友结了婚,生了一个女儿。那个男人知道她以前的事儿后对她就不太好,两人经常吵架。杨金枝准备离婚,带着女儿住回了娘家。可杨金枝的娘家很穷,兄弟姐妹很多,对她并不好,她又搬出去租房子住,那男的三天两头的来找,两人还是吵,却过不到一块。现在想来,程浩然选择她可能是由于她的家境要好一些,身体也比杨金枝要好,杨金枝多病,在学校就被人戏称为“林黛玉”、“药罐子”。杨金枝唯一比她强的地方就是没有她这么任性、泼辣,杨金枝善解人意,说话总轻言细语、慢条斯理,这样的女人对结了婚的男人非常有吸引力,因为多数女人结了婚之后迫于生活的压力和家务的繁重已经失去了做姑娘时的羞涩和耐心,变得刚强有余而温柔不足。有时候,程浩然和她开玩笑说,要是你们俩人的优点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那真的是很完美!每逢此时,她总是说,现在杨金枝又是个自由人了,你也可以再去找她啊,说不定还能来个金屋藏娇,鱼翅与熊掌得兼呢?程浩然知她生气,说的是气话,赶紧将话题岔开。现在自己带着儿子回了娘家,程浩然是彻底自由了,他要去找杨金枝,那还不是一件容易事?
想这些事情,真的是很累,听天由命吧,该来的风雨总是要来的。柳玉叶叹口气,看看儿子,儿子的嘴里咀嚼着,眼睛正四处张望,似乎对周围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之心。
“小龙,你在吃什么呀?”看着儿子的嘴巴在动,柳玉叶怕他乱吃脏东西吃坏了肚子,连忙问道。
程小龙一伸舌头,舌尖上有一只小玉龙,原来,他是将他爸爸给他的小玉龙当成好吃的东西了。
“吐出来,儿子,这东西不能吃,你的肚子饿了吗?妈妈拿饼干给你吃。”柳玉叶从儿子嘴里抠出那只小玉龙,在他身上擦拭干净,给他挂到脖子上,却看到小玉龙的一只犄角让儿子给咬掉了。
“嘴里还有吗?”柳玉叶怕儿子将玉吞进肚子,着急起来。程小龙一吐舌头,开心地笑说:“没有啦。”柳玉叶想一只龙的犄角这么点东西就是吞进肚子也不妨事吧?从袋子里拿出几块饼干给儿子捏着,想吃的时候就吃。
雨,越来越大,风,越来越急,船,越行越慢。雷声有一声没一声地在头顶乱响,像是一个敲了一天钟的和尚;闪电也始终在江面上晃动,偶尔也钻进船舱,张牙舞爪的样子很是吓了大家一跳。
“嘣——”
一声闷响,却不像是雷声,船也急剧地晃动起来。
有人大喊:“撞船了!撞船了!”
只一瞬间,船身倾斜,江水呼啦啦往船舱里涌。舱内的人都惊作一团,有人已经从舷窗钻出去跳进江中。柳玉叶早有预感,顾不上行李,左手抱着儿子,右手挽起救生圈跳入滚滚长江之中。有人来扯救生圈,却都被她一脚踢开,这个时候她只有一个信念:我要活下去,我要和我的儿子一起活下去。
转眼之间,铁壳船就沉没了,带着一些没来得及从船舱中逃出来的人。一些侥幸逃出来的人大多没有救生设备,在江上手舞足蹈一阵,喝了数十口江水,也沉下江底去了。还有一些抢到救生设备的和会一点水性的还在湍急的江面上挣扎。
柳玉叶将儿子放在救生圈上,自己一手扶着儿子,一手扶着救生圈,双脚踩水,虽然十分吃力,也能刚好浮在水面上。
雨,还在下,风,还在刮,雷,还在响,电,还在闪。在闪电的强光中,柳玉叶看到了一只大船,整个一个庞然大物,这只大船正顺流而下,铁壳船几乎是被它高大的前舷摁到水里去的。是以铁壳船沉没的速度相当快,快得许多人还没有明白是啷个回事,就已经作了江中之鬼。
大船拉响了紧急救援的汽笛,救生圈呼啦呼啦往下扔,救生艇也渐渐往下放。
江水湍急,不一会儿,江上的人便离得大船远了。
浪一个接一个打来,雨水一柱接一柱灌来,柳玉叶护着儿子随波逐流,儿子起先还哭了几声,但很快就没有声息。柳玉叶悲从中来,知道儿子可能不行了,她自己也喝了不少江水,肚子也在发胀,但她不能放弃,她希望能遇上一只船,或者冲向岸边,或者江中的沙洲,或者灯塔船,只要是能救命的,哪怕这时有一只狗跑过来也好。
儿子伏在救生圈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握着救生圈上的绳子,没有哭泣,也没有睁开眼睛,不知死活。柳玉叶用手托着儿子的头,尽量地不使他的头浸入水中,但只一会儿,她的手就举不起来了,她换一只手举,咬紧牙关,支撑着。
风停了,雨住了,云散了,太阳斜斜地挂在天际,绯红的光将整个江面都浸出血红的色彩来了。
柳玉叶透支着体力,摸摸儿子的心口,还有一丝温,儿子还没有死!如打了一支强心针,她又有些兴奋了,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还能挥动手臂划水。她抬头观察了一下,只见前面有一片隐约的绿色,那是江上的沙洲吧,顺水划到那儿可能就有救了。

评分

参与人数 1经验 +10 金币 +10 收起 理由
明非 + 10 + 10 很给力!

查看全部评分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重庆
精华
20

436

主题

6282

帖子

6689

积分

上尉

Rank: 7Rank: 7Rank: 7

积分
6689

IP属地:重庆市

 楼主| 发表于 重庆市 2014-8-11 21:49: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03章

程浩然坐在车上,心里直嘀咕,中午刚把老婆送走,心说可以轻松一阵子,说不定还可以去找杨金枝叙叙旧,没高兴上三分钟,就接到这么个紧急任务了。这个尢介、尢监迟不来,早不来,偏这时候来,真的是与我程某人过意不去呀!祸兮福所依,也说不定这倒是给我个立功的好机会哩。想到立功,程浩然心里觉得痛快些,他从来就不是个怕事的人,越是危险的事儿他越是想干,越是艰难的事儿他越向前,一个刑侦人员如果遇上了敌手,他心里更有一种战胜敌手的渴望,也就在这个时候,才更能显现他的英雄本色。
想到尢介、尢监,他的心思渐渐归到案情上来,这两个家伙是什么人?一个为了女人行凶,一个为了兄弟打劫,还都是军人,真是丢尽了军人的脸面!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既然犯法了,那就伏法嘛,跑个什么?你以为跑了就不抓你了?在中国这样的地方,只要你犯法了,只要是上了公安部的通辑令,那你还跑得掉么?既然任务下来是要抓这两个人,那这两个人就一定得抓住,抓不住也别让他们在我们的地盘内有什么危害,至少将他们赶出去。他的满脑子都是这两个人了,并设想了许多种抓捕的方案,但很快又被自己一一否定了,他所设想的这些方案对付一般的匪徒可能还行得通,要对付二尢这样的匪徒还差得远哩。从来在任务面前没有怯懦的他,忽然觉得自己变得有些畏首畏尾了,这种畏怯来自他对敌手的一无所知。敌手是特种兵出身,精通搏击、枪械、会驾各种车辆、有较强的野外生存本领,他所听到的几乎全都是敌手的优点,那么他有没有缺点?一个人有优点,肯定也会有缺点的,通常情况下,一个人的优点越大他的缺点也就越大。但二尢的缺点是什么呢?
程浩然第一次想和人交流案情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王平,王平已经睡着了,这个王平还是老习惯,一上车他就睡觉,不到目的地他是不会醒过来的。程浩然心说,既然弄不清这些事情,那么我也干脆睡觉吧。
朦胧之中,程浩然仿佛又回到了鄂东市,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程浩然想,刚才不是接到任务要去抓二尢吗?啷个又回来了?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记得还有王平,王平呢?抬头四下里找,果见不远处王平在对他眯缝着一双小眼睛淡淡地笑。
“王平,你啷个会在这里?你不是和我一起去抓尢介、尢监了吗?”
王平眯缝着一双小眼睛淡淡地笑说:“队长,你真是健忘,二尢早就抓住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大家都来向你贺喜了,还不拿糖分给大家吃?”
“是吗?”程浩然看看周围,发现自己又不在街上了,而是在自己家里,墙壁、门窗、家具上,到处都贴着大红的“喜”字,刑警队里的人都来了,局里也来了人,连局长也来了。柳玉叶忙碌着,给大家端茶倒水、分糖,儿子程小龙也没有空闲,忙上赶下的,却不知他忙些什么?
“我真的是要结婚了,可是我不是已经结过婚了么?我现在又是和谁结婚呢?难道是和她?”程浩然有点儿不敢想下去了,心里头如有一头小鹿在咚咚直跳。他走到柳玉叶跟前,低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柳玉叶说:“你别跟我装腔作势的,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难道你还不知道?”
心里一阵窃喜,程浩然表面上却装作很委屈的样子,“也没有人告诉我,我啷个知道啊?再说,我不是和你结过婚了么,连儿子也有了。还能再结一次婚?那不是犯重婚罪么?”
柳玉叶冷冷地笑道:“有什么不可以?过去男人三妻四妾平常得紧,现在不兴三妻四妾,但男人爱女人的本性还是改不掉的,包个把二奶也是很正常的嘛。”
程浩然心里高兴,可表面上依然说:“那多不好意思,其实我最爱的就是你!”
柳玉叶一阵冷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了,我也不是个吃醋的人,你心里想着谁我还不知道!你猜猜,你今晚的新娘子是谁?”
程浩然装作羞愧地说:“这真的不好意思了。”
柳玉叶说:“你要是不愿猜那也就算了。”
“不,不,不。”程浩然急急地说,“我猜,我猜,我猜还不行吗?”
程浩然故意说了几个人的名字,柳玉叶听去多数就是她们寝室那几个女生的名字,想不到这个程浩然记忆力还是挺不错的,这么长时间了还能记住她们的名字,就是自己也不一定记得住的。程浩然说了几个名字,可就是不提杨金枝,柳玉叶知道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可也不想点破他,只是说,你再猜,你再猜!
“杨金枝!”程浩然终于接奈不住,说出杨金枝的名字来。
“你终于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柳玉叶似有无限委屈,明知是这个结果,可是听到从他的口中得出这个结果,心里依然十分难受。
程浩然的心里可高兴了,也不管柳玉叶是啷个想的:“她呢?她人呢?”
柳玉叶强忍了内心的不快,冷冷地笑说:“你这么急干吗?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急也没用!”
程浩然辩解说:“我哪里是急了,我心里也只有你一个,还有我们的儿子。”
柳玉叶说:“那你今天就不要结婚了?”
“不,不,不!”程浩然一张脸涨得通红,“我知道你也不是那种爱吃醋的人,何况你们本就是同学加最要好的朋友。金枝身体不好,我只不过想把她接到身边来照顾他罢了,没别的意思。”
柳玉叶冷笑道:“我还从来没有看出你程浩然居然还这般伟大啊!我柳玉叶真是三生有幸,嫁了你这么个有情有义的郎君!”
程浩然厚着脸皮呵呵地笑说:“我本来就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是你原来没有发现罢了。其实你这人也没有别的不好,就是太喜欢与人抬杠子。”
柳玉叶正待说什么,那边有人喊,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堂!
两人停止了争执,程浩然赶紧跑过去,早有人牵出了披着红盖头的新娘,他急忙拉起红绸带。
司仪高喊:“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程浩然早就盼着这一句话了,司仪的话音未落,他便一把抱起新娘,走进洞房,也不管身后的人是啷个笑他急不可奈。
程浩然将杨金枝抱入房中,放到床沿坐着,返身关好房门,来到床前,挨着杨金枝轻轻地坐下去,又轻轻地拉起杨金枝的手,轻轻地说:“金枝,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人生不能重来,如果能让我再一次重新选择,我的首选一定是你!拥有你的时候,我知道什么叫爱情,没有你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是痛苦!我知道你的心里埋怨我,为什么不早来?为什么让你受这么多的委屈和痛苦?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啊,不过现在好了,你终于是我的了,我们以后就再也不分开了。我会照顾你,让你开心,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的。相信我,好吗?我现在要将你的盖头掀起,你开心吗?你开心做我的新娘吗?”
程浩然轻轻地掀起盖头,新娘羞涩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他轻轻地扳转新娘的身体,轻轻地捧起新娘的脸,却大吃一惊,这新娘不是别人,却是柳玉叶!
柳玉叶正嘻嘻地向他笑哩!
“啷个会是你?不是杨金枝吗?”程浩然气急败坏。
“程浩然,你这一番表白可真叫感人哪,想当年你不就是对我这么说的吗?现在这同样的一番话你又对别人说了,其实你也没有多少可说的,你就是一个虚情假意的家伙,居然骗得我们姐妹俩个为你神魂颠倒,为你争风吃醋,为你日思夜想,你真够可以的了。今天,我们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忘恩负义?什么叫得陇望蜀?什么叫……我不说了,我不计较你了!走,金枝,我们走!不理这个人!”
“什么?杨金枝也在这里?”程浩然仔细看时,房里还有一个也穿着新婚礼服的人,那不是杨金枝是谁!
程浩然这回可真的傻眼了。好在他的脸皮够厚,并没有在乎柳玉叶对他的人身攻击,嬉皮笑脸地蹭到两个女人面前:“你们两个现在都是我的老婆了,你们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计较的,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与你们这小女子一般见识?脱衣服吧,你们!”
程浩然不愧是刑警队出身,还是很有两下子,至少对付面前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只见他左右开弓,一手搂住一个往床上一扔:“哈哈,我今天要来个三人联床大会!”一个鱼跃龙门,伏在两个女人身上,伸手就去剥她们的衣服。
柳玉叶还要挣扎,捂住衣服的扣子,杨金枝可是一动也不动,眼泪汪汪的直往下淌。
程浩然可再也顾不了这么多,将两个女人三下五除二就剥得光光的了,连内裤也不剩!然后坐到一边,欣赏着两个女人的胴体。
柳玉叶骂道:“程浩然,你真是个流氓!”
程浩然呵呵地笑道:“你今天才知道我是个流氓呀?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不就是喜欢我这点坏么?”
柳玉叶一时语塞,谈恋爱的时候,她还真的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当时,程浩然亲吻她,咬她的耳朵,咬她的鼻子,咬她的乳房,她忍俊不禁,揪着他的胳膊说:“你真坏!”程浩然狡猾地对她说:“我这个人就是很坏,你嫁给我可不要后悔!”她以为他那时很爱她,亲吻、咬她这都是爱的示意,正在热恋中的女孩子哪里会想到今天!她低声说:“我就喜欢你这点坏!”
柳玉叶作势要起来。程浩然说:“你想出去,是吗?外面闹热得很!我就看你能从这门里走出去。”
杨金枝一把拉住了她:“玉叶,你光溜溜的没穿衣服,啷个出去?”
“金枝,别拦住她,让她走!”
杨金枝说:“浩浩,再啷个说她也是你的老婆,你不能这样对待她的。是我不好,我让你们生分了。”
程浩然说:“这也不能怪你,是她太小心眼了,刚才还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的事,我只当她同意了,谁知她现在又这样。早知如此,我就不结这婚了。”
杨金枝一听这话,也有些生气,但她向来是个逆来顺受的人,有了气也只憋在心里,她依旧说:“我们三个一起过也好啊,相互之间还有个好照应。我这几年嫁人不着,受了不少的苦,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就是嫁不出去也不要乱嫁。”
见杨金枝说这话,柳玉叶也觉自己做得太过分了,一个是自己的老公,一个是自己的好朋友,虽然说爱情是自私的,但爱情那只是谈恋爱的时候才说的玩艺儿,谁见过结了婚的人成天到晚的说爱情呢?三个人一起过也好,冬天在被窝里睡觉还暖和些,再说,程浩然经常不在家,娶了杨金枝回来,自己也有个伴儿说说话。
想通此节,柳玉叶说:“那就睡吧。”二人伸手帮程浩然脱衣,程浩然心里那个美劲甭提了。
这时,房门大开,冲进来两个人,用枪对着三个人喊:“起来,起来,都给我起来!”
程浩然伸手去枕头底下摸枪,可哪里有?只好扯了一床被单将自己和两个老婆遮住下身。
“起来,起来,不要磨磨蹭蹭的!”那两个人很不耐烦。
程浩然心想,我今天倒霉也算是倒透顶了。先是想去看杨金枝,结果却有紧急任务,才做个好梦,要与杨金枝结婚,半路上杀出个柳玉叶,将柳玉叶哄好了,三人正要做好事,谁知洞房里却钻出这两个大马猴。罢,罢,罢,只当是背时罢了。又一想,不对呀,我好像是在做梦吧?既是做梦那就是假的了,这两个人是什么人呢?难道是他们?
程浩然到底不愧是刑警出身,这个时候还能镇定自若,厉声问:“你们是谁?”
那两个人喝道:“死到临头还哆嗦个什么?”
程浩然就是这么个倔脾气,你不让他问,他偏要问,“你们不说,那我就不起来了,要杀要剐随便!反正你们手里有枪,随时可以开呀。”
那两人阴恻恻地笑起来了:“看不出你这人真是煮烂的鸭子嘴还硬,告诉你,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尢名介,这是我的弟弟尢监。”
程浩然说:“果然是你们,我正要找你们,你们倒送上门来了。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看招!”
“砰——”
枪响了,程浩然看看自己,好像还活着,再回过头去看看床上,柳玉叶却倒在血泊中。
“玉叶!”程浩然大叫一声,飞起一脚,尢介、尢监往旁边一闪,程浩然这一脚正踢在冲进门来的一个人身上。“不好,是局长!”他刚要收回脚,却哪里来得及,局长的脑门上顿时起了五个脚趾印,局长向后一倒,压在了后面的人身上。
尢介、尢监见援兵已到,呼哨一声:“歪风!”从窗户中纵跳而出。
“玉叶!”程浩然叫得真是让人撕心裂肺,“我要为你报仇!”
他抱起柳玉叶的尸体就向外冲,后面杨金枝、局长、王平还有公安人员也全都跟出来了。
程浩然一个劲地跑着跑着,突然一条大江挡住了去路,他一个急刹,手中的柳玉叶却向江中飞去、飞去……
“玉叶!”
程浩然呼号起来,两行清泪狂泄而下。
“玉叶,你等等我,我来也!”程浩然飞身跃下,身子向江中坠去、坠去……
还没有坠落到江中时,程浩然悚然惊醒,一试眼角,犹有泪滴,真是情到深处男儿也会流泪。
车窗外天色渐渐昏暗,却下起雨来,刚才梦中那一声枪响是雷声。
程浩然心想,为何做这样的梦?玉叶她们母子还好么?

评分

参与人数 1经验 +10 金币 +10 收起 理由
明非 + 10 + 10 很给力!

查看全部评分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重庆
精华
20

436

主题

6282

帖子

6689

积分

上尉

Rank: 7Rank: 7Rank: 7

积分
6689

IP属地:重庆市

 楼主| 发表于 重庆市 2014-8-11 21:50: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04章

柳玉叶不太好,不过还没有死。
终于熬过了风是风,雨是雨,雷是雷,电是电的时刻,现在江面上总算是风平浪静了,即便这样,柳玉叶置身江中也是非常危险的,何况还有一个刚满三岁的儿子。
“我要坚持下去!”每到感觉精疲力竭时候,柳玉叶总是这样激励自己,“我不能放弃,我不能死,为了我自己,更为了我的儿子。”
虽然是夏天,但江水很冷,浸泡了这么长的时间,柳玉叶觉得双腿已经麻木了,偶尔能作一下机械性的划动,但那也不像是自己的。更为可怖的是,不时有一些鱼儿来咬她的脚,每到这个时候,她的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
太阳落到西边的山窝窝里去了,天骤然暗了下来,四周是出奇的静谧。从翻船落水到现在,时间并不长,但柳玉叶感觉好像经过了几个世纪,真的是一次严峻的考验,是生与死的较量。虽然每个人都会有死的一天,但她曾经认为死离她很遥远,像是几个世纪以后的事情,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临了。现在对于她来说,死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只须一松手让救生圈自由自在地漂去,她就完成了从生到死的过程。人生下来不是为了死而是为了生,我要生存下去,但生存下去在这一刻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艰难,是多么的不容易!
生存的欲望,为了儿子一定要活下去的信念始终激励着她。如果我能活下去,如果我能和儿子一起活下去,相信世界上再没有别的困难能难住我了。长江,你真的是在考验我么?你啷个这么长?何时我才能漂到你的尽头?人是有力量的,但此刻,与长江这自然的伟力比起来,人的力量又是多么的渺小!有限的几个生命在无尽的长江中算得了什么呢?
一阵尿意袭来,人的生理需要在这个时候也还是无法抗拒的。柳玉叶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下四周,转而又苦笑,这大江之中谁还能来看她撒尿不成?她让尿快意地流出,一阵暖意萦绕在大腿四周,双腿似乎又有力量了。真的是个好方法,她试图再挤出一些尿来,却哪里有?
喝口江水吧,说不定待会儿就有尿了。柳玉叶张开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浑浊的江水从嘴里一直冷到胃里,她不敢再喝,再喝下去,那尿没出来,人就先成了僵尸。
天上有星星了,那沙洲还没有到。
一颗流星从幽深的天幕上划过,长长的弧光透出毁灭前的悲壮,它的旁边还有一条小小的弧光,那是一颗小流星毁灭时留下的印迹。
我真的要死了,我的儿子也要死了。柳玉叶心里想着,听老年人说,天上有流星飞过,就是地上有人要死了,一颗流星就是一个人,那么这颗大的就是我,那颗小的就是我的儿子了。死了也好,也免得受这样的苦,遭这样的罪。我和儿子死后还可以升天堂,只有升天堂的人才有资格化作流星的。人真的有前生来世吗?要是有那该多好!
柳玉叶想着想着,迷糊起来,仿佛身子轻了,双手轻轻一摇,人就飞了起来,背上背着儿子飞向空中,在空中她向下看,水中有两个人正伏在一个救生圈上,她知道这两个人是她和儿子的肉体,她们的灵魂已经飞升了,她们的灵魂已经自由了,她们回头看了她们的肉体一眼,就飞向天空,飞向星星,她们要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流星。如果她们能找到,她们就可以知道自己的今生来世。
她们在天空中飞翔。她们看到她们所居住的城市已经是万家灯火,家家户户吃了晚饭后,有的在街头漫步,有的在家里看电视,年轻人相约了躲在幽静处谈恋爱。放在昨天这个时候,她们一家也还是和他们一样,但是今天,她们却再也享受不到这种人间温情了。她们不愿再看下去,飞了开去。她们飞到沉船的地方,那只肇事的大船还在那里停着,周围有不少的小船,船上灯火辉煌,大船上、小船上都是人,人人都大声说话,唯恐旁边的人是聋子似的,也有人在哭,哭得跟干号似的。
她们不忍卒看,飞了开去。她们飞呀,飞呀,飞到一处山岭上,山岭上有一座庙宇,庙宇前有许多善男信女在烧香礼拜。柳玉叶知道这山叫凤凰山,这庙宇叫昭化寺,她妈妈曾在她小时候带她来过。长大了,她学了很多科学知识,就跟妈妈说,这世上本没有菩萨,这是迷信,要破除的。她妈妈就说,你不信就算了,也没必要说这么多不敬神明的话,小心遭受报应的。柳玉叶想起这些,悲从中来,就算女儿不敬神明遭受报应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让我的儿子也遭受报应呢?这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柳玉叶背着儿子闯进大殿,一眼见到慈眉善目的观世音菩萨,不由得双膝跪了下去,泪水哗啦啦流下来,观世音菩萨,弟子错了。弟子以前说过许多不敬菩萨的话,弟子现在知错了,求菩萨责罚我。但我的儿子是无辜的,他从来没说过对菩萨不敬的话,求菩萨放他一条生路吧!我柳玉叶自知罪孽太深,不敢请求菩萨的宽恕,如果菩萨要责罚的话就只责罚我一个人吧!做牛做马,我也毫无怨言。我儿子他还小,他的生命还刚刚开始,观世音菩萨,你是最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柳玉叶,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今日之苦难也是你往日不敬神明的报应,你会没事的,脱离今日之灾祸是迟早的事,但你今后要潜心向善,敬神敬佛。你儿子也会没事的,这场灾难也是他命里所招,躲不过的。但你要相信,乌云遮不住太阳,灾难不是永远的主题!
柳玉叶听了这番话心里踏实多了,连叩了几个响头,多谢菩萨指点,多谢!多谢!
人啊,只有危难的时候才知行善的好处!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呢?谁的一生没有苦难,谁的一生不遇丁点儿风险,如果你能在别人遇风险、遭受危难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那么在你遇险的时候也会有人伸出援助之手的。这却不是迷信!
事实上,我们敬畏菩萨,也实在是敬畏我们自己,只不过很多人没有明白这个道理罢了,认为信佛信神就是迷信,要一切都打倒的。当然也不排除个别人利用这些去弄些勾当,弄几个小钱用的。
废话不说。
柳玉叶又背起儿子飞到空中,看到江上自己和儿子的肉体还在江上漂流,知道自己还活着,于是飞下去。
柳玉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碰,突然一惊,原来刚才飞了起来是自己的幻觉,那情形还历历在目,我死不了,儿子也死不了。有了一些盼头,顿时也来了精神,睁开眼睛,前面就是沙滩,脚下踩的正是软软的沙子。她伸足探着,缓缓地向岸边靠拢,她怕一个浪头过来又将她们卷入江中。她终于能立起来了,身子也渐渐脱离水面,一步,两步,三步,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她恍恍忽忽地将儿子连同救生圈一起推到没有水的去处,自己却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柳玉叶睁开眼睛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面前的是一个男人。
“浩然,是你吗?”
那男人点点头,柳玉叶又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这男人却不是程浩然。程浩然此时正坐在车上,行进在往凤凰山的路上。
午夜时分,程浩然一行终于到达了凤凰山省公安厅“风雷行动”指挥部,指挥部首长简要向他们说明了情况,凤凰山方圆数千公里,省“风雷行动”指挥中心将其分为ABCD四个区,每个区的人员由JFJ、公安、当地群众共同组成抓捕小组。命令他们配好武器,立即赶到D区,配合那里的抓捕行动。
程浩然一行只好又折向凤凰山D区。
王平埋怨说:“直接让我们去D区不就完了,跑过来跑过去,时间浪费了不说,人也弄得萎靡不振,敌人还没见到,自己就先垮了。这就叫将帅无能,累死三军。”
程浩然摸着手中新配的手提式冲锋枪,呵呵笑道:“这一趟没有白跑,也有收获,这新玩艺儿我还是第一次用它,不知好用不?”
王平说:“这家伙原来只配给特警用,现在连我们手里也有了,只说明这二尢厉害着。我们这一去生死未卜,说不定是让我们去送死的啊。”
程浩然说:“也不用那么悲观,任何事情都是风险与利益并存。这一去也说不定是给我们立功露脸的机会呀!”
王平说:“那倒也是。”
“我倒很羡慕你们搞刑侦工作的。”司机小张插话说,“可惜我不是那块料。”
程浩然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何况是小小的刑警?你想进刑警队,是不是?回头我去跟局长们说,调你进刑警队不就成了。你以为刑警队是香饽饽,人人都想进来么?我还不想搞呢,没白天,没黑夜,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一有案情你就得出警,跟你们说个笑话吧,这个笑话在刑警队流传很久了。”
小张好奇地问:“什么笑话?”
程浩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不说了。
小张追问道:“程队长,不要卖关子吧?王平,你肯定也知道,你说吧?”
王平眯缝着一双小眼睛淡淡地笑说:“我们刑警队的笑话可多了,我知道程队长想说的是哪一个笑话?”
程浩然问:“你真的想听?”
小张说:“真的想听。”
程浩然说:“你听了可不要后悔,你听了之后恐怕就再也不想进刑警队了?”
小张犹豫说:“那,那,那,那你还是说吧,我的心里素质还是可以的,既然我已经决定的事,我就早已作好了应对各种困难的心里准备。”
程浩然呵呵一笑:“那好。这可是我们的局长闹的笑话,王平可能也没有听说过,你们回去可千万不能再流传开去,否则会有麻烦的。”
王平和小张一齐说:“保证严守机密!”
程浩然慢慢说道:“这笑话我也是听老一辈的刑警队员说的,未验真伪。我们现在的局长是搞刑警出身的,当年他可是鄂东市赫赫有名的捕头,一提起他的名字,小儿都吓出尿来了,夜里要是哪个小孩在哭,大人说江峰来了,小孩立即不哭了,赶紧钻进被窝用被子蒙了头。不过这笑话却不是说他是如何的威风的。有一次,当然是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执行任务刚刚回来,与老婆多时不见,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两人不免缠绵悱恻,做那一星半点儿天下夫妻都能做的事。然而此时有人敲门,江峰,江峰,有紧急任务。局长可也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别敲了,我正在造人!外面的人说,你的任务完不成了,有杀人大案。听说有杀人大案,局长这个造人工程可真的是完不成了,他只好穿衣起床。”
程浩然虽然是在说笑话,可语气很沉重,听不出一点讲笑话的幽默。他说这事儿其实是他的一次亲身经历,可他想,只要是刑警谁不会遇到这事儿呀!杜撰到局长身上更有笑话的意味,想当年局长威风八面,可他在家里地位并不高,听人说他有时候半夜里执行任务回来,老婆通常都是不允许他进屋的。后来年龄大了,又当局长了,夫妻两人的关系才好了起来。
王平和小张两个人开始想笑,可一见到程浩然紧绷的脸,也就没能笑出来。
程浩然说:“你们啷个不笑?”
小张说:“我还没有结婚,不懂这笑话。”
王平突然喊道:“看到前面!”
话音未落,警车嘣起老高,又重重地落下去,原来路面上有一块大石头!小张吃了一惊,赶紧把好方向盘。程浩然随着车子抖动了一下。王平笑说:“敌人未见到,我们差点儿先牺牲在这里了。”
程浩然说,小张开了一夜的车也累了,小王,你替他一下。
王平答应一声,挤到前面,小张欲待不同意,可体力有限,只好说:“你先开一回,过一会儿我再来开。”小张坐到一边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汽车已进入山区,山路并不好走,路面不平,又窄,加上昨晚又下过一场雨,很滑。山路一边是壁立千仞,一边是万丈深渊,稍不小心,掉到深渊里去,恐怕连尸骨也没去寻的。
程浩然一会儿看着左边的悬崖绝壁,一会儿望望右边的峡谷幽涧,再看看汽车前面狭窄的路面,知道此去是凶多吉少。死倒没什么,这几年哪一天不是将头提在手上过日子,从十六岁高中毕业就到鄂东市刑警队,每一天都在和杀人放火强奸等暴力性犯罪分子打交道,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拒捕时,哪一次没有危险?那些逃到深山老林的家伙还不是要跟踪追击将他们擒获归案。记得有一次追一个强奸犯,一直追到青海,终于在大沙漠中抓住;又有一次是追一个杀人犯,一直追到东北长白山的深山老林中,在中朝边境将他抓住。每一次都凶险无比,无一次都死里逃生,每一次都是一部传奇。
程浩然忽然想:假如有一天我不再搞刑警了,我的这些故事倒是一部惊险的传奇,我要将它们写出来,也让我的儿子看看,他的爸爸是多么的了不起!
想到儿子,他的心里涌起一丝甜蜜,儿子虽然刚满三岁,居然能数一百个数,还能念“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些当然得益于他当教师的妈妈。柳玉叶一心只在儿子身上,怀孕时给儿子搞什么胎教,儿子出生后,给儿子搞幼教,仿佛要将儿子培养成为一个大科学家大文学家似的。
想起柳玉叶,程浩然又忽然想起了杨金枝,想起杨金枝,程浩然叹了一口气。
没等他想明白,汽车忽然停住了,前面有一队手握冲锋枪随时准备射击的JFJ挡住了去路。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重庆
精华
20

436

主题

6282

帖子

6689

积分

上尉

Rank: 7Rank: 7Rank: 7

积分
6689

IP属地:重庆市

 楼主| 发表于 重庆市 2014-8-11 21:50: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05章

柳玉叶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模模糊糊看到的是一张男人的脸,这张脸却不是程浩然的,很陌生,但这张脸向她憨憨地笑着,目光里满是关切。
“他是谁?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在哪里?我的儿子呢?儿子,儿子……”
一个激凌,柳玉叶猛然想起自己的儿子,她坐了起来,但很快就倒了下去,眼前一黑,一阵昏眩,两行清泪涌出。忽然她听到这男人在喊:“娘,娘,她……她醒了。”
柳玉叶闭着两眼,依稀感觉一个沉重的脚步向她走来,“姑娘,姑娘,你醒醒?”
柳玉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依稀看清面前的是一个妇人,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妇人。
“你是?”柳玉叶看着这张妇人的脸也是那么的陌生。
“姑娘,你醒了,谢天谢地!总算菩萨保祐醒过来了。”那妇人双手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叹息说,“三天了,总算是醒过来了。”
柳玉叶想坐起来,试着动了一下,可是周身的骨胳像是软皮糖一般,使不出一点气力。
“你不要动,姑娘。”那妇人关切地说,“你已经昏迷迷地睡了三天三夜了,不是心口还有一点热,真以为你死了。你能醒过来,就算是把命保住了,菩萨保祐呀。你现在身子弱,要好好休息,养一点儿精神。”
那妇人念了几声佛,回头对那男人喊道:“老实,去把鱼汤端过来,我给姑娘喂一点儿。”
那个叫老实的男人答应一声,去了另一个地方,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鱼汤。
“来,我喂你。”妇人说着,伸手去柳玉叶的背后抱起她,往床头拖了一拖,让老实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背后,这才端起鱼汤,用一个白灰色的汤匙舀了一匙放到嘴边吹吹,感觉不烫了,才递到柳玉叶嘴边。
柳玉叶看着那妇人,好像比自己母亲年纪还要大,一双手满是折皱,指甲处一片墨黑,嘴里牙齿已经不全了,吹那汤时,几颗唾沫闪亮地飞进碗里。
她摇了摇头。
“姑娘,姑娘,你不吃点东西是不行的。”那妇人好像并不理解柳玉叶的心思,顾自将汤匙递到她的唇边,“喝吧,喝吧,这是新鲜的乌鱼汤,很补人的。”
柳玉叶挡不住,只得呡嘴喝了一小口。
那妇人慈善地笑道:“姑娘,你真秀气,这么好喝的鱼汤你才喝那么一小口。”
柳玉叶一口汤进肚,只觉心力俱旺,精神徒振。求生的欲望变得强烈起来,挣扎着要伸手去接那汤碗。
“你不要动,还是我来喂吧。”那妇人说着,又舀了一汤匙汤。一下一下地喂着她。不一会儿,柳玉叶便将一碗鱼汤喝了大半碗下去,摇手示意,再不能喝了。妇人这才住手,将汤碗放到了边,伸手过来捞着她的背又缓缓地放她躺下去。
柳玉叶又睡下了。
当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精神便好了许多。她看到了自己正处于一间简陋的茅舍之中,顶上是几根手腕精细的木头搭成的架子,架子上再横七竖八地钉了一些小木条,形成网状,木条上铺着厚厚的茅草,再看看四周,也都是手腕粗细的木头立柱,柱子之间也用细木条钉牢,再用茅草编成围墙。左边的墙上有一个小小的窗户,也是用茅草与木条编成,右边是一道不大不小的门,刚好能容一人通过的样子,那门板也是用茅草与木条编成,不过编门的木条要比编窗户的木条粗得多了。茅屋里除了一张床,还有一个木头架子与一个很陈旧的木箱子,木头架子上放了一些衣物,木箱子里面是什么呢?
柳玉叶哑然失笑,人家箱子里放些什么东西关我什么事,何必多此一想。
其实这种心里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能知晓的事情就愈想知晓,所以这个世界探险家大有人在。当然,打开一个箱子,那也是举手之劳,不需要什么大动作,但这是人家的物品,不能动,即使有这种好奇心,也不能动。
柳玉叶感到肚子饿的时候,那妇人便端来饭菜,菜倒是很丰盛,全套鱼菜,有咸鱼,新鲜鱼,鱼的种类也多,乌鱼、鲫鱼,还有叫不出名字的鱼,蔬菜却没有,饭是金黄色的。柳玉叶用鱼汤泡饭也吃了小半碗。
吃了饭,柳玉叶忽然感觉尿意来袭,于是问那老妇人有卫生间没有?
老妇人说:“你说什么?”
柳玉叶又说了一遍。
老妇人仍然没有听懂,柳玉叶说就是厕所,怕厕所她也听不懂,便进一步解释说就是茅坑,拉屎拉尿的地方。
老妇人慈善地笑说:“你说那个什么间我是听不懂,不过你说厕所我倒是听懂了,你就是说你要拉屎拉尿了,对吧?”
柳玉叶苦笑着,点点头。
“就在这屋后头。”那妇人向屋角一指说。
柳玉叶试着下地,还好,晃了一下,总算能站住。那妇人过来搀扶着出了茅屋,柳玉叶眼前一亮,眼前竟是一大片水,水上波涛汹涌,席卷各种杂物翻腾而去,远远的是一片墨绿,那是江堤么?近处有一片扬树林,那树根处已浸入水中。柳玉叶不及细看,转身寻找茅坑,果见离屋角不远有一处茅草搭成的小蓬子,那妇人指着说,就是那儿。柳玉叶蹒跚着走过去,扶着那蓬子的门柱子钻进去,抖索着解了下衣蹲下去,一阵尿水哗哗地流出,像清泉咋出山涧,像夜莺开始鸣唱,像黑管开始低吹……
从茅坑里出来,柳玉叶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站在屋角边,她放眼望去,仍旧只是一片大水,水面波涛汹涌,席卷各种杂物翻腾而去,一只铁壳船正缓缓地向上蠕行,另一只更大的铁船却如飞般向下游滑去。她看到了那只上行的铁壳船正与自己那日乘坐的极为相似,便想起那如噩梦般的一幕,便想到了儿子,他啷个样了呢?他还活着吗?他要啷个样才能活着呢?他要是活着,那该是多么大的一个奇迹呀!
她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她要去寻找儿子,这是哪儿?她要到哪儿去寻找儿子呢?
回到茅屋,她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那妇人说:“你这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柳玉叶说:“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容当来日,但是我现在必须走了,我要去找我的儿子去。”
那妇人挽留不住,只得说:“那你明天再走吧。”
柳玉叶点头答应了。
知道明天能离开了,柳玉叶情绪好起来,问那妇人说:“这是什么地方?”
“白沙洲。”
“白沙洲?是哪个地方?属于湖北吗?”
“不是的,属于安徽皖南市。”
“安徽皖南市?是什么地方?离湖北远吗?”
“远着哩,有一千多里吧!”
“啊!”柳玉叶惊叫一声,“那我啷个漂到这里来了?”
“你是命大,听说上游翻船了,隔了几天,就有死尸漂下来了,看样子死的人可不少,光是我看到的死尸就有好几具,让江水泡得像打了气的死猪一样,头呀,脖子呀都一般粗,手呀,脚呀,都快分不清了,那身子像油桶一样,圆鼓鼓的,挺吓人的。”
那妇人顾自说着,像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而柳玉叶听起来,却恐惧不已,她想像着如果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那是多么可怕!
她打断那妇人的话,不让她说下去,“你们啷个在这里?只有你们俩个人?”
那妇人说:“我是他娘亲,他是我儿子。我们在这里替生产队放羊,放牛,放猪。你不要看现在水淹上来了,这块地小,水退了之后,这里大着呢。我们光羊就有几十只,牛有十多条,猪少一点,只有三头猪。我会种菜,会打鱼,我儿子也会,这会儿大水,水把我们种的菜地都淹了,所以,你看我们这几天吃的都是鱼,这些鱼都是长江里的,我们捞起来的。”
柳玉叶觉得好奇,但又一想,现在也不是好奇的时候,想了一想说:“大娘,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常言说得好,大恩不言谢。你救了我的命,我连你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呢,回去别人晓得了,我还是人吗?”
那妇人说:“我姓张,孩子他爹姓王,早死了,这孩子排行老十,人家都喊他老十,因为他人很老实,又叫他王老实。大名倒很少有人叫了,你要是叫的话,也叫他王老实就行了。”
王老实坐在一边,憨憨地笑着。
“王大哥。”柳玉叶叫了一声。
“别……别,别叫我……大……大哥,叫我王老……实就行。”
柳玉叶才听出这王老实有点儿口吃,不过,她没放在心上,这个时候,她没有想到这个老实的男人会与她的未来有什么关联。
第二天一早,柳玉叶起来便要告辞,王老实母子一阵挽留,柳玉叶说:“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我还是要走的,我要去找儿子,我一定要找到他,我相信他还活着。”
那妇人说:“愿菩萨保祐你。”
真的要走了,柳玉叶却一阵鼻酸,眼泪差点儿流出来了,再三说:“等我找到了儿子,我就会来看你们的。保重,大娘。”
柳玉叶跟着王老实来到江滩边的一只小船旁,小船是木质的,长不过五米,宽不过两米,船头是平的,船尾像燕子尾巴一样,船尾的舷旁有两只长长的木桨。看着这只小船,想到了那只大铁壳船,那只大铁壳船都不安全,这只小木船安全吗?踯躇半天,始终不敢跨上去。
王老实几步就跳到了船上,随着小船左右晃动着身子,见她不敢上船,憨憨地笑道:“不……不用……怕,安……安全得……很。”
柳玉叶还是不敢上。
王老实走过来,跳上岸,伸手去牵她。
柳玉叶说:“我还是自己上船吧。”
王老实缩回手说:“行……行。那你先……先上……上去吧。”
拉着船舷,使得小船靠岸更近一些。
柳玉叶抬起右脚,踏进小船舱中,那脚便不像是自己的,随着木船晃动起来,她低下身去,双手扶了那船舷,一使劲,才将左脚也跨了进去,身子随着木船晃得更厉害了,她干脆坐在舱底了,这才好受些。
她想起平时在菜市场买鱼时,总是与渔民们为了价钱而讨价还价,却不曾想到他们为了捕鱼却要付出多么大的劳动,现在,她就是坐一坐这样的小船她就难受,而渔民们几乎常年都撑着这样的小船漂泊在大江中,那辛苦自不必说了。
见她坐好了,王老实一推小船,那小船便如离弦之箭离开了岸边,他也借着一推之势跃上了小船,走到船尾,双手拿起桨划起来。
柳玉叶在小船离岸那一瞬尖叫了一声,看着似乎王老实推船要不管她的模样,再看到他也上了船才定下心。
小船随水漂去,但王老实也在用力划桨,那小船便一点一点向岸边靠拢,终于到了岸边,王老实跳上岸,拉拢船,柳玉叶从船舱中慢慢站起,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到船边,先抬左脚跨出船舱落在岸边地上,再跨出右脚,终于双脚都踏在岸边的地上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才踏实了。
她回头对已经上船的王老实再次表示了感谢。
王老实摆摆手说:“回……回……回家吧。”
说着,划起双桨离去。
柳玉叶这才转身慢慢地寻路上去,走出老远,再回头看时,那王老实和他的船已经看不见影了。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愿你们一生平安。柳玉叶沿着一条小路走了一程,忽然想,我是要去找儿子吗?我到哪里去找他呢?他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呀?我是相信他活着,但我相信他活着他就能活着吗?她在脑子里细细回忆了那天遇难的过程,我在昏迷之前,儿子已经没有声息,那么大的风,那么大的浪,那么大的雷,那么大的雨,我一个成年人都弄得死去活来的,他一个刚满三岁的幼儿能活下来吗?除非是上天的安排,否则难以出现这样的奇迹的。柳玉叶受了多年的现代式教育,更受过高等教育,本是一个无神论者,但当此时,她多么希望有一个超自然力的神来帮助她!她想起那个叫孙悟空的猴子,他有七十二般变化,还能一个筯斗翻过去,能行十万八千里。她此时多么想自己变成这样一只猴子,上天入地,去找回她的儿子,然后一个筯斗飞回去,飞到程浩然的身边。想到程浩然,她又是想念又是怨恨。结婚之前,他是多么体贴的一个男人,想她之所想,急她之所急,一切为了她开心,一切为了她快乐!她生气的时候,他会用心地哄她,她高兴的时候,他会用心地让她更高兴。她记得有一次自己生病了,想吃武昌的蔡记热干面了,于是他坐车一个多小时,从汉口赶到武昌,买回一碗热干面。她感动得热泪盈眶,仿佛从这个时候起,她就把他当成男朋友了。细细想想,程浩然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但由于她的小心眼,也可能是俩个人的工作性质不同吧,结婚后,她就觉得他不如结婚以前那样关心她体贴她,事事迁就着她了。回家与妈妈谈起这些事情,妈妈也曾劝慰她,男人就是这样,结婚之前是奴才,结婚之后就成了主子了。你得遇事让着一点,夫妻过日子,是实实在在的,不能总想着与谈恋爱时候一样浪漫。
教书是一种特有规律的工作,什么时间上课,什么时间放学,什么时间吃饭,什么时间放假,都有严格的作息时间表,只要你一进入这个行业,你一分钟就能明白你一生的作息时间规律了,而警察则不一样,尤其是干刑警的,根本没有固定的作息时间,没案情的时候,一天,一星期,一个月无所事事,有案情的时候,没日没夜。这两年来,她担惊受怕的日子不在少数。少女时代觉得嫁一个警察多威风,现在看来,全是虚幻!她对程浩然也由怨而生恨,虽然还处于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但那感情中间早已经有了很深的裂痕了。
这道裂痕的产生不仅由于工作不同导致的生活规律不同,还由于另外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杨金枝。杨金枝也是鄂东人,与柳玉叶是省城师范同班同学。结婚之前,她还没有觉得杨金枝是她婚姻的威胁,可是结婚之后,她却愈来愈感到杨金枝是她与程浩然之间的离心剂。结婚之后,凭良心说,这个程浩然从来没去找过杨金枝,但只要他们说起昔日的学校生活,他们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杨金枝,提到了杨金枝。想到杨金枝,提到杨金枝,她心里便会很不舒服,甚至有想呕的感觉。仿佛这个杨金枝是她的噩梦。
夏天的太阳很毒,走了半天,柳玉叶口也渴了,身子也累了,于是寻了一处阴凉的树脚下坐下来歇着。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重庆
精华
20

436

主题

6282

帖子

6689

积分

上尉

Rank: 7Rank: 7Rank: 7

积分
6689

IP属地:重庆市

 楼主| 发表于 重庆市 2014-8-11 21:51: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06章

程浩然掏出证件给那为首的JFJ看了,那JFJ“啪”地敬了一个礼,作了个可以通过的手势。
王平一踩油门正要起动,程浩然说等一下。伸出头去向那JFJ问了D区的位置,那JFJ说这就是D区,程浩然又问指挥部在哪里,那JFJ说在前面不到二十里的一个小村子里。程浩然说声多谢,就叫王平开车。
小张这时已经醒了,“还是我来开吧,只有二十里路,你们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王平说:“也好。”换到一边埋头就睡。
进到山里,这路越加的不好走,汽车颠簸得厉害,一会儿像是跃上高峰,一会儿像是跌下深谷。一路上的灯光射去,隐约可见草丛中一双双放亮的眼睛。
不到二十里的山路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汽车才驶进一个小山村里,D区的指挥部就设在这里。
程浩然和王平下了车,检查了一下装备,整整衣服,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灯火通明的指挥部。司机小张自有人来领他到一边休息去了。
指挥部里。每个人的眼睛都血红血红的,像是有好几个世纪没有睡觉,又像是有十世深仇大恨的仇人突然见了面似的。有几个人守在电话机旁,有几个人围着一张地图,还有一个坐在一张大方桌前眉头紧锁,苦苦沉思的模样,谁也没有说话,仿佛谁要是说话就会将二尢惊跑似的,屋子里虽然人多,但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去都听得见响声。
“叮呤呤”,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屋子里的人的屁股下像安了弹簧,一齐跳了起来,扑向那架响铃的电话机。
“喂!喂!喂!我是4号!我是4号!我是4号!有话请讲!有话请讲!是!是!是!”
程浩然迈进屋子,听到几个“喂”和几个“是”,心说这一定是上面打来的电话。
果然,那接电话的人转身对大家说道:“上级来电,二尢确已逃至我省凤凰山地区,请大家作好充分准备,严防敌人再从我们这里逃出去。”
“报告!”程浩然大喊一声。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以为是二尢闯进来喊“缴枪不杀”哩,及至看清是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有的还暗暗祷告“阿弥陀佛”。
程浩然大声说:“鄂东市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程浩然前来报到!”
坐在大方桌前的那个人说:“好,好,来得很及时,不愧是鄂东市优秀侦察员!你们江局长常在我面前提到你呵。”
程浩然不知这人与他们的局长江峰是什么关系,但既然是能见面并且提到一个普通的刑事警察,那就明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了。
那人看着王平问:“这位是?”
“鄂东市刑警队队员王平!”王平双腿并拢,敬了一个礼,也大声地自报了家门。
方桌前的那个人自我介绍说:“我叫江波,公安部的,这次‘风雷行动’副总指挥。”
程浩然听到此人介绍自己姓江的时候,心里想到这人一定是江峰局长亲哥哥、户籍警江慧中的爸爸了。
没等程浩然多想,江副总指挥继续说:“你们的任务是这样的,化装成当地老百姓,只携带轻武器进入山区,找到敌人的踪迹后就在树上留下记号,我们的人看到记号后会迅速合围过来的。记住,敌人是很厉害的,你们不要和他们作正面冲突,不要作无谓的牺牲。我们现在已经撒下了天罗地网,也不怕他们钻到哪儿去!”
程浩然有些惊讶,以前接受任务的时候,上级总是强调要勇敢顽强和敌人斗争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一回不一样了,只让我们跟踪就行,那就简单多了,打不过还跑不过么?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次敌人真的很厉害,他们是特种兵出身呀。特种兵,顾名思义,就是执行特种作战任务的士兵,他们受过魔鬼一样的训练,杀人的时候,练的是一招毙敌,先发制人,不留后患,通常是对他们的最低要求。
江副总指挥大手一挥,外面进来七个人。江副总指挥指着其中的五位介绍说:“这五位是凤凰山当地的猎人,陈家五虎,陈仁,陈义,陈礼,陈智,陈信,仁义礼智信,很容易记的。又指着另外两位说,这是JFJ特警队的两位同志,一个叫……”
“王子雄!黄理兵!”
当兵的性子就是急,未等首长介绍完毕就抢着自报家门,唯恐别人不知道似的。
“你们九个人,程浩然同志为正队长,王子雄同志为副队长,陈家五虎为向导,组成一个小分队进入凤凰山D区,搜寻匪徒尢介、尢监的踪迹,一有情况迅速向指挥部报告。明白没有?”
“明白了!”
九个男人的声音刺破了山区宁静的夜,外面树林里有几只夜宿的鸟儿惊醒了,扑簌簌地飞起,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给静谧的山村平添了几分恐怖。
“出发!”
一声令下,九个人鱼贯而出。在指挥部外面,程浩然集合了队伍,作了一个简短的就职演说,并给每一个人的事务进行了安排。安排完毕,让JFJ的王子雄补充。王子雄是个班长,自认为这个小队长非他莫属,不想却作了程浩然的副手。他认为公安局的这些警察都是脓胞一个,吃干饭的,抓几个小偷,捉几个小流氓地痞可能还马马虎虎,若论真枪实弹地跟二尢这样的亡命之徒干,还得JFJ出面。但命令就是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心里有怨气也不能撒出来。及至看到程浩然的分工合情合理,也不由得不佩服,暗道公安局里头还是有些能人的。
王子雄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再一次强调了纪律和安全,叮嘱大家再一次检查了装备之后,小分队就出发了。
凤凰山绵绵千余里,山连山,峰连峰,最著名的有三十六高峰,七十二险峰。三十六高峰,峰峰高入云端;七十二险峰,峰峰险峻,悬崖绝壁,飞鸟不敢飞,人猿不敢攀。更有飞瀑流泉,赛过庐山;奇松怪石,堪比黄山;峡谷深潭,独一无二;天然石洞,胜似桂林;人工栈道,犹如铁索桥寒;原始森林,浩渺无边。如果是旅游,这里倒是一个绝佳的去处。但如果是一个犯罪的人钻进这里来,想要找出他,却也如大海捞针一样艰难。
但再难,也难不倒有着钢铁一般意志的中国人民JFJ和公安人员,就是一个普通的杀人犯,无论追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要将他擒拿归案,何况这样一对有损我军声名的、穷凶极恶的歹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就是他们此行的任务。
但尢介、尢监他们进了凤凰山吗?他们为什么要进凤凰山?如果他们在城里,随便就可以找到吃的、住的、穿的,到这山里来有什么好?不说几十里不见人烟,就是遇上人家也不一定有吃有喝的,山里人见到陌生人,还不知道这是两个被通缉的匪徒?哪里是他们的藏身之所?如果他们没有进凤凰山,我们这不是白忙乎一气?九个人钻进这深山老林里,还不知有几个能活着出来?就算他们真的进了凤凰山,可茫茫凤凰山,要藏两个人,哪里躲不着?偏要往你的眼皮子底下钻,故意让你看见?在上级的命令之前,这些想法也终归是想法,命令就是命令,你不想执行也得执行!
小分队一路走,程浩然一路想着这些问题,这几个人的生死系在他的身上了,他不能不多长几个心眼儿。
穿山越岭不知行了多少路程,天放明的时候,小分队来到一处所在,这里与昨晚的情形很是不同。放眼望去,只见四周都是山,山连山,山挨山,山挤山,山叠山,山上有山,山里有山,山外有山,可就是看不到路,连羊肠小道也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程浩然皱着眉头问。
陈仁走过来,相了一下地形说:“这叫牛皮坳,前面那座山就是缺子山,我们弟兄几个的家就在缺子山下,过了缺子山,前面就再也没有人家了,有的就是原始森林。”
程浩然呵呵笑道:“这么说,你们家还是一道分界线了。方便去你们家坐一坐吗?”
陈家几个兄弟一齐说:“那啷个不好?先休息一下,研究研究下一步的计划,再行动。”
王子雄嘲弄地笑道:“研究研究真的是个很时髦的词,用在哪儿好像都很合适。”
老四陈智说:“王班长这话的意思是说我们陈家五虎不配用这个词?”
“哪里?哪里?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其实,研究这词就该你们用。”王子雄急忙解释说,谁知越解释话越错。
“不对吧,王班长,研究这词只配我们说,那你们说什么呀?”老五陈信阴阳怪气地说。
“要说研究这词呢,是谁都可以说,但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不说,什么时候什么人说,什么时候什么人不能说,那是有讲究的。余以为,有王班长在的时候我们陈家五虎不能说,王班长不在的时候才可以说。王班长,你说对吧?”老三陈礼慢条斯理地说。
王子雄怒道:“你们和我斗嘴来了不成?我才说了一句,你们就扯上这么多?成心抬杠子么?”
陈智说:“你的意思就是允许你说,不许我们说话了,那我们就不说了。”
陈信说:“你数数,我们每人也才说了一句话,你还说了两句呢,反倒嫌我们说话多,不讲理了吧?身为中国人民JFJ啷个能不让老百姓说话呢?”
陈礼依旧慢条斯理地说:“过去讲军队和老百姓,咱们是一家人,现在不讲这个了,军队是国家的柱石,是国家的暴力工具,要镇压的就是老百姓。从哪里开始呢?不就是从不让人说话时起么?”
王子雄说又说不过,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拉枪栓,“谁再乱说,老子的枪可不是吃素的。”
黄理兵也跟着举起了手中的枪。
老五陈信、老四陈智也举起手中的双管猎枪,双方大有火并之意。
老三陈礼提枪挡在四人中间,“说几句话啷个就火气这么大?进了老林子,连话也说不出来的时候也有的,大家都留点儿气力到时翻山越岭用吧。”
程浩然、陈仁、陈义见势头不对,刚要过来制止,却见陈礼已经化解了风险,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程浩然看看陈礼,话虽然说得慢条斯理,但很有气慨,遇到危机又处变不惊,不太像平常的猎人,即使是个猎人,也不一般。这人可得好好看顾,说不定将来有大用他的时候。这个王子雄,年龄不大,脾气不小,动不动就用手中的武器相威胁,这可不是个好事,他太沉不住气了。这也只是他心里想的,没有说出来。
“王队长,我们先去陈家休息一下,再作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吧?”程浩然以商量的口气对王子雄说道。
王子雄心里没好气,但他此时也不敢再向程浩然撒,听程浩然说要到陈家去,可刚才跟陈老四、陈老五争了半天,好意思去他们家么?
陈仁看出王子雄的顾虑,哈哈大笑说:“王班长,你别多心,我这两个兄弟口无遮拦,有什么就说什么,你别见他们的气,就当他们是两个小孩子,瞎说一气罢了。老四、老五,还不给王班长赔不是?”
陈仁发了话,老四陈智笑嘻嘻地说:“王班长,待会儿到我家多喝几杯老酒消消火。”
老五陈信说:“不对!王班长本来就有火,再遇上老酒,可不就越烧越旺,不得了的。最好是喝一碗九龙潭的泉水,那个冰凉哟,任你多大的火也烧不起来的。”
王子雄觉得自己再不表示一下歉意也说不过去的,于是说:“刚才我的态度不好,还请你们多多包涵。”
程浩然打圆场说:“算了。算了,都有不消说的客气话。所谓梁山英雄不打不相识,我们不是梁山英雄,但也是有缘才相聚,我们不必为这些口舌之争伤了和气。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估计完成任务之后,我们都成了生死之交的兄弟了。”
陈仁说:“程队长说得很对,我们现在就是兄弟,我们首先要团结,前面的路还很长很险,随时都有不可预测的事情发生。不说这些了,走,先到我们家去!”
对面的缺子山看起来挺近的,但走起来就远了,尽是山路,也几乎是没有路的,从草丛中、土埂上、树林里踏出一条路来,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坡,走了老半天才到缺子山上,站在山顶向下望去,只见林木丛中隐约露出一处屋宇,陈仁说:“这就是我的家。”
程浩然呵呵笑道:“你这里好像世外桃源似的。”
陈仁听不懂“世外桃源”的意思,不解地看着他。
老三陈礼说:“程队长,你甭在我老大面前弄这些文皱皱的东西了,他不懂的,你倒说成是天上人间,或许他还能理解。”
程浩然有些尴尬,好在他对这些事从来是不计较的,又听得老三将“文绉绉”念成“文皱皱”,呵呵大笑,“老三这个文皱皱的确说的不错,我这个搞刑侦的,大老粗一个,装什么文雅之士呀。老陈,你家真的就像是天上人间呀!”
王子雄也不知“文皱皱”其实就是“文绉绉”,也觉得老三说得不错,只是他刚才与老三争执过,不好多嘴。
走到近处看,陈家更显得像是仙庄一座,庄前小桥流水,庄后茂林修竹,白墙青瓦掩映在一片翠绿之中,四围却有一带高墙护着。循着小溪走到小石桥上,溪中流水潺潺,清澈见底,时时可见游鱼嬉戏。
“真的是个好处处!”来的人都齐声赞叹。
陈仁走到庄门前,举手在门上重重拍了三下,又轻轻拍了两下,只听得庄里一声声欢叫:“爹爹回来了!爹爹回来了!”
开锁、拉门栓的声音,陈仁一推,门缓缓打开,陈仁将几位客人向庄里让着:“进来吧!”说着率先走了进去。只见两个个孩子欢呼着奔来,一个如同猴儿一般攀上了他的脖子,一个扯着他的衣襟说:“爹爹,抱!”一个年轻的女人柔媚地笑说:“都回来了?”
陈仁放下大的,一把抱起那个小的,呵呵笑着,“乖女儿,宝贝女儿,想爹爹了!”小女孩撒娇似的将脸贴近爹爹的脸,却又迅速离开了,“爹爹,你的胡子好刺!”一旁的年轻女人试图将小女孩抱过去,小女孩却不依,“我要爹爹抱,不要妈妈抱。”年轻女人笑说:“好,以后爹爹不在家,看我抱你不?”小女孩只求现在有爹爹抱,哪管以后?伸出一双小手去摸着爹爹的胡子,笑嘻嘻的,很开心。
程浩然知道这个女人就是陈仁的老婆了,却不知该如何称呼,正犹豫间,后面的陈义哥儿四个都叫:“大嫂好!”程浩然也叫道:“大嫂好!”于是王平,王子雄,黄理兵也都喊道,“大嫂好!”
年轻女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陌生男人喊自己大嫂,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说快请屋里坐!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重庆
精华
20

436

主题

6282

帖子

6689

积分

上尉

Rank: 7Rank: 7Rank: 7

积分
6689

IP属地:重庆市

 楼主| 发表于 重庆市 2014-8-11 21:52: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07章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太阳热辣辣的,一阵风来,那云便来了,云来了,接着雨就来了,雨点像豆子似的,落到地上,溅起老高的尘土,只一会儿,地上便是一片水世界。
柳玉叶惊醒了,惊恐地抬头看天,天在哪里?只有一道雨墙,将她与外界分隔开来。那雨水透过密密的树叶流淌下来,淋到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头发湿了,衣服也湿了。起身站起来,向四处看,什么也看不到。
这可恶的天,你是要整死我吗?我没得罪你呀,我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你为何让我受这般苦楚?只几天时间,我像是从天堂里坠落到地狱。想起从前的日子,想起在爸爸妈妈身边的日子,想起有老公呵护的日子,想起有儿子陪伴的日子,柳玉叶落泪了。她伸手去抹了一把脸,满手都是水渍,也不知是天上的雨水,还是心中的泪水。
夏天的雨说去就去,时间不长,那雨就停了,太阳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依旧是热辣辣的,那光是惨白惨白的,直晃人的眼睛。
柳玉叶抖抖身上的湿衣服,那衣服还有水珠儿往下滴着,她四周一望,见前面不远处有一片菜园,菜园里长着许多黄瓜、豇豆一类的蔬菜。她已经有一个上午没有吃东西,肚子开始咕咕叫了。她瞅着四周没人,贼一样溜进菜园里,看那青青脆脆的黄瓜忍不住就摘了一条下来,掐去瓜头的小黄花,勒去瓜上的小毛剌,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嚼起来。真香!真甜!她感觉原来在菜市场买到的黄瓜从来没有今天这黄瓜好吃。一条吃完,她又摘了一条,直吃了三条,肚子饱了,才打着带青气味的饱嗝走出菜园。
身上的衣服经了雨淋,完全湿透了,现在又遇太阳晒着,裹在身上像铠甲似的,极不舒服。她想找一个人家弄身干衣服换上,她看看四周,那村庄在极远处。既然有菜园子啷个会没有人家呢?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于是站到一处高坡上,果然就在下面山凹处有一处瓦屋,瓦屋上还飘着青烟,仿佛是正在做饭。她高兴极了,像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
人在绝望中是极易满足的。
柳玉叶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那瓦屋不多一会儿就出现在眼前,门是开着的,她直接走了进去,堂屋里仍然没有人,她不好贸然闯入人家的内室,更不好直接钻进人家的厨房,她喊了一声,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屋子里静悄悄的。
刚才明明看到屋顶上还冒着青烟,啷个会没有人呢?
有人吗?她又喊了一声,提高了音亮。
谁呀?一个小女孩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她,便跑回厨房,一边跑,一边喊着,爹,娘回来了。
柳玉叶一听,吃了一惊,这小女孩啷个回事?认错人了?
正疑问着,从厨房里又出来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后面跟着刚才出来的那个小女孩。
那男人看看柳玉叶,回头对小女孩说,囡囡,这不是你娘。
小女孩仿佛很遗憾似的,不是我妈呀?那我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那男人说,囡囡,去烧火去。
小女孩极不情愿地回厨房里去了。
那男人问柳玉叶道,你是哪个?从哪里来?
柳玉叶明白这是一家没有主妇的家庭,恐怕不方便,车身就要离去。
那男人说,是不是刚才雨淋了?家里虽然穷些,但换洗衣服还是有两件的。
柳玉叶听到此处,步子挪不开了,点点头。
那男人转身进了一间屋子,柳玉叶听到一阵翻箱倒柜声,一会儿,便见那男人抱出几件衣服来,这是娃儿她妈穿的,不知你合身不?试试穿穿。
柳玉叶此时别无选择,只好说,没事,换一下,我这身衣服洗一下,下午就能干。
那男人指着另一间屋子说,你去换了吧。
柳玉叶抱了衣服进去,关上房门,拴好,又去关上窗子,也拴好。借着幽暗的光,她看清这房间里只有一堆稻草,还有几样农具,连一件家具也没有,柳玉叶明白这是杂物间。她脱下自己的衣服,从上衣到裤子,全都脱光了,正要穿上那男人拿来的衣服时,忽然想,要是有一盆热水洗个澡该有多好,她已经有好多天没有洗澡了,身上像糊了一层泥巴似的,僵僵硬硬的。这念头只一瞬间便消失了,叹了一口气,有衣服换一下就不错了,还想洗澡,做梦吧。
大姐,大姐。
忽然门外传来喊声,柳玉叶听了一喜,他家有个女人回来了,那敢情好。
砰。砰。砰。
传来三声敲门声。
谁?
柳玉叶问了一声。
大姐,你要不要洗个澡?我厨房里有现成的热水。
是那个男人。柳玉叶想,我要不要洗个澡呢?想洗呀,但在人家的家里,家里又只有一个陌生的男人,不方便吧,万一……
谢谢,不用了,大哥,我换一下衣服就行。
哦,那好吧。
柳玉叶不敢洗澡,三下两下把衣服换上,看看换上身的衣服,也觉挺合身的,仿佛是与她量身定做的一般,怪不得那小女孩一见到她就喊娘回来了,可能她与她娘有几份相似吧。
柳玉叶换好衣服就抱着自己的衣服出了房间,那男人说,这里有只脚盆,屋后有一眼泉水,你去把衣服洗了吧。对着厨房喊了一声,囡囡,带娘娘到屋后面去洗衣服。
那小女孩应了一声,从厨房里跑出来,拉了柳玉叶的手说,娘娘,我带你去,就在屋后面。
柳玉叶随了囡囡通过厨房的后门,来到后院,后院很大,一边堆了许多柴草之类的杂物,另一边有一条石砌的水沟,有一股水从后面的山上流下来,通过石沟流向屋角,然后从屋角流下山去。这石沟看上去年头也有些久了,石边生了许多绿色的澡类,澡类如丝状,随水流动时摆摇着。柳玉叶踏上那石沟边,身子却一滑,赶忙拉着囡囡的手才稳住。
囡囡说,娘娘,小心哦,这石头很滑的。
柳玉叶放下衣服搁在一块石板上,抽出一件,放到水里浸透,扯到石板上一下一下地搓起来。
囡囡说,娘娘,你洗衣服不用肥皂吗?
柳玉叶说,囡囡,你家里有没有呀?
有呀。囡囡跳起来说,娘娘,我去拿来给你。
囡囡回屋拿了一小块肥皂出来,递到柳玉叶手中。柳玉叶将衣服抹了肥皂搓洗着,一股股的肥皂沫漂进石沟中,随水而去。
囡囡,柳玉叶问,你娘呢?不在家么?
囡囡眼圈一红,低了头,看着眼前的溪水说,我记不得我娘的模样了,我听我爹说,我娘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柳玉叶心里想着她这句话,是死了,还是改嫁了,或者是与人私奔了?她经常听说在农村有的女人受不了苦,或者遇到相好的,便与相好的男人跑到外地过生活,这种行为在农村就叫私奔。
囡囡,那你想你娘吗?
想。囡囡抬头看着柳玉叶说,娘娘,你真像我娘。
柳玉叶笑了起来,囡囡,你都没见过你娘,你啷个知道我像她?
我见过我娘的相片,我去拿给你看。囡囡起身去屋里拿来一张相片,相片嵌在一张小镜框里,是一男一女的合影。囡囡指着那女的说,这个就是我娘。
柳玉叶就着她手里看了,那女的长得俊俏,瓜子脸,柳叶眉,一头黑发扎了一个长辫子,从脑后拖到胸前,嘴角翘起,小口微张,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旁边这位男的,国字脸,宽额头,短头发,浓浓的眉,炯炯有神的眼。俩人在一起,也是十分相称的。那是什么原因使得女的要离家而去呢?
囡囡,这是你爹?柳玉叶指着那男的问。
嗯。
说话之间,衣服已经洗好了,柳玉叶端起脚盆问,囡囡,你们家衣服晾在哪里呀?
囡囡说,晾到屋前面去。
柳玉叶跟着囡囡来到屋前,果见两棵树之间系了一根麻绳,柳玉叶抖开衣服晾了,便坐到一边等衣服晒干。
那男人走过来问,你吃了饭没有?要不在我这里吃一点,没什么菜。
柳玉叶笑说,谢谢了,不用,我吃过了,你们自己吃吧。
那男人也不再客气,叫着小女孩,囡囡,吃饭了。
俩人吃过饭,那男人收了碗筷,对柳玉叶说,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柳玉叶细看那男人,仍旧是国字脸,宽额头,短头发,只是眉毛少了些,眼睛里多了一层忧郁,说话也带了很重的鼻音,似乎怀了很深的伤感。见他来问,迟了半天方说道,不是,我是湖北人。
那你啷个到这儿来了?湖北离这儿可远着呢。
大哥,我问你一件事?柳玉叶欲待不说,但自己是要来找儿子的,如果不问,别人啷个晓得自己是找儿子的呢?
什么事?
你听说过湖北鄂东市翻船的事情没有?
哦,听说过,好像死了好多人的。这江边都曾有尸体漂来过,有的都发泡了,镇上安排人捞起来,就地埋了。那男人说着,手指着一个方向说,就在那边有片坟地,埋了好几具哩。
那你知道其中有没有一个小孩子?
有呀。我都亲眼见过的。
柳玉叶心底一沉,难道儿子真的死了?见那男人说是亲眼见过的,将信将疑,于是又问,你亲眼见过的?没看错?
啷个会错?那孩子大概七八岁,是个女娃子。
哦。柳玉叶长吁了一口气,是个女孩子,那就不是我的儿子了。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三岁大小的男孩子呢?
那男人摇摇头,没有,我们这里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倒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幼儿被人救起来时还活着,但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也不知说的是哪次翻船,长江上翻船的时候太多了,不仅湖北那边翻船,江西这边也翻船,就是安徽这一段江面,每年也总要翻上一两只船,还有下江的,各种各样的消息满天飞,不晓得哪是真的,哪是假的?
大哥,你慢一点,你说有个幼儿在翻船的时候被人救起来了,幼儿还活着?
柳玉叶得到这样的消息如同珍宝似的,赶忙抓住不放。
那男人说,听倒是听他们闲谈的时候说起过,但不知是真是假?还有是不是湖北的。
一定是。柳玉叶肯定地说。其实是她心底期望是。
见她说得这么肯定,那男人说,你肯定?
不瞒大哥说,我就是遇到翻船了落入长江中,才漂到这里的,大难不死,算是万幸,可是与我一起的,还有我的儿子,他也落水了,不知他是死是活,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是真希望我儿子还活着。他要是还活着,那就是一个奇迹。
那男人惊奇地从上往下,又从下往上,看了她一遍说,真的?你是翻船落水的?那你啷个到了安徽皖南市呢?这可是与湖北相隔得好远好远哦。
柳玉叶说,漂在江中,我也不知道啷个到的这里,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没想到被人救了,活过来了。
那你是命大,从湖北鄂东漂到安徽皖南市,少说也要漂四五天的。那男人又问,你儿子多大了?
才满三岁。
你儿子是否活着,那男人说,这个恐怕只有天知道了,三岁大的孩子落入长江中,生还的机会是极其渺茫的。我听他们说的那个幼儿虽然也只有三岁左右,但说得是神乎其神的,不敢相信。
柳玉叶看着他问,这是为何?
那男人说,前几天我到镇上去,碰到几个人正谈这事儿,我觉得好奇,就站在一边听了几句,不过是个传说而已,当不得真的。
柳玉叶见他不想说,倒愈想知道别人是啷个说的,大哥,你说说吧,他们是啷个说的?
那男人只得说道,其中一个人说,这事儿传得挺邪乎的,正在船翻的一刹那,突然从天空中伸出一只手来,往江上只一抓,便抓住了那幼儿,运一阵神功,将他放到一个好人的家里,对那家人说,要好好看顾这个幼儿,他是天上文曲星转世,出生有难,步步有灾,但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另一个说,你说的还不全面,我听说的是这样的,这个娃儿不是文曲星,而是紫微星下界,是真龙天子,将来是要坐天下的。也不是天上伸出一只手来,而是派了雷公电母下界,那雷公看到一只水怪正要吞那幼儿,便一个大雷打去,打死了那水怪,电母放一道闪电,托了那幼儿飞到空中,然后将他交到山里面一户人家养育。人家是紫微星转世,你说是文曲星,不是贬低人家了么?
什么文曲星紫微星的,柳玉叶根本不相信这个事,她知道所谓的文曲星与紫微星转世也只是古代小说演义中演绎出来的神话情节,这世上有哪个人是星宿转世的?但此时,对于柳玉叶来说,她倒真希望儿子是星宿转世的,这样他才可能不死!即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但这个幼儿就会应在儿子的身上么?
柳玉叶的心里真是矛盾得紧。
那男人继续说,还有一个说法,就是这样的人克父克母,不宜与父母生活在一起,如果与父母生活在一起,就可能变成大奸大恶之人;离开了父母,他就可能变成大仁大义之人。这样的人是死不了的,只有上天才能收他。
还有这种说法么?柳玉叶是接受正统教育的人,从来不信宿命论的。宿命论是唯心主义观点,与她学到的马克思主义唯物论是格格不入的。但在现实生活中,光有唯物论还是远远不够的,不能用唯物论来解释的事情,对于一些无知的人来说,他们也只能用唯心论或者说宿命论来解释了。
那男人看看屋外的太阳,已经照不到衣服上了,便叫女儿道,囡囡,你去看娘娘的衣服干了没有?
囡囡答应一声跑了出去,扯了一件衣服回来,递到柳玉叶手中。
柳玉叶捏着,衣服已经干了,便对那男人说,大哥,衣服干了,我就换了衣服该走了。
柳玉叶起身去外面收了衣服,进到刚才换衣服的杂物间将衣服重新换过,抱出换下来的衣服对那男人说,大哥,我去把这衣服洗一下。
那男人抢着说,不用,你放着吧,你才穿了一下下,又没出过汗,不用洗的。
柳玉叶说,那不好意思了,大哥,我就把衣服放这儿了。放下衣服,柳玉叶问,啷个不见囡囡她妈呀?
那男人脸上立即露出痛苦的表情,柳玉叶看到这个表情立即后悔了,她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要戳到人家的伤痛处?
不好意思呀,大哥。柳玉叶急忙道歉,我不该问的。
那男人只是一瞬间的痛苦,转眼就消失了,笑说,没得事,囡囡她妈早就死了。
哦。只是轻轻一叹,柳玉叶却不敢再深问下去。起身告辞,大哥,我该走了,谢谢你呀。
那男人说,你到哪里去?这里离镇上还远着呢,天黑之前你走不到的,这一路都是山路,你人生地不熟的,很危险的。
柳玉叶看看天,的确不早了,但是不走能啷个办?要在这里歇一宿?他只有父女二人,我一个单身女人,诸多不方便都摆在这里,如果走的话,走到半途天黑了,我又到哪里去找歇处?
那男人看出她的心思,直率地说,你放心,我家有歇处,晚上你和囡囡睡,我去柴房睡,明天我带你去镇上问问,看有没有人晓得那翻船的事。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在本网BBS上发表言论,不代表本网立场,应当理性、文明,遵守相关法律法规。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扫一扫,用微信登录

本版积分规则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