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屋角的天空

天下大平

吴耀鸿兄弟姐妹众多，他在家中却是老幺。常言说得好“爷娘痛的是断肠儿”。这意思就是说，爷娘最喜欢就是小儿子。吴耀鸿是以最得父母疼爱了。家里也只有他一个是靠读书读出去的，其余的都在农村里种田劳动。有时候哥哥和姐姐们找他说情，要求把侄儿侄女外孙儿外孙女弄出来工作，他就一口回绝说：“不行！我们共产党人是不能走后门的，再说在农村也一样为国家出力作贡献，也一样能成人成才，不必非要当个工人才叫成人成才的。”哥哥姐姐们见他不好说话，也就不找他说话了，原来还不时去他工作地看他去，这两年一来哥哥姐姐年纪大了，子女们也都成家了，事情多了起来，抽不开身去；二来也实在不愿再去碰这个钉子。渐渐的亲情也变得疏远起来。
吴耀祖见兄弟问到父亲，枯树皮一样的脸显得悲伤起来：“好什么好？耳朵早就聋了，去年眼睛也瞎了，今年躺倒在床，没有下地过，屎呵尿呵，都在床上拉，也没几天好日子挨的了。你想看就回去看一下，不想看恐怕就再也看不到了。”
吴耀鸿见说，眼睛便红了，急急地就要回去看父亲。郝不凡说：“我和你一起去看望一下老人家吧？”
在众人的簇拥下，郝不凡一行又来到了吴耀鸿的大哥家。吴耀鸿离家多年，在外面娶妻生子，家里房屋早已没有他的份了。而他儿时住的房屋也因为兄弟成家分家已经分割给各个兄弟了。最后父母亲无房可居，便在大哥屋头搭了一个披屋暂且栖身。那披屋又矮又破，冬天不抵雪，夏天不挡阳，春天不遮雨，秋天不抗风，一年四季，风雨侵袭，实属困苦。
吴耀鸿来到披屋，将郝不凡挡在门外说：“郝书记，我先进去看看。”郝书记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便与众人在外面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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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耀鸿和大哥一同进了披屋，正看到父亲坐在床上摸索，连忙上前去，拾起他前面桌子上的旱烟袋递到他手里，只见父亲抖抖索索地从烟杆下的布袋里撮出一撮烟丝来往烟嘴里装满，然后叫着：“点上。”吴耀鸿急忙拿起桌子上的火柴划着给他点火。父亲满满地吸了一口，随即咳嗽起来。吴耀鸿坐到床前给他捶背，轻轻叫着：“爷！”
父亲身子一颤，咳嗽半天，略停住，方问道：“你是五伢子吗？你回来了？”老人并没有听到他的这一声叫，却感到了眼前这人正是他的五儿子，这也许是父子之间的一种心灵感应吧。
三年未回，吴耀鸿又听到了父亲那熟悉的“五伢子”的叫声，两眼顿时滚落两颗豆大的泪珠儿，连连大声说道：“爷，是五伢子，五伢子回来了。”
声音大了，父亲便听得明白些，回身攒着吴耀鸿的手说：“五伢子，你终于肯回来看看你爷了。”
吴耀鸿抹了一下眼睛，无限内疚地说：“爷，五伢子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父亲却笑了起来，声音嘶哑，气喘不定，咳嗽半天，咳出一口痰来，在喉咙间咕嘟半天却吞了下去。吴耀鸿猛然感到自己也象是要呕吐的样子了。他扭过身去，吁了一口长气，听到父亲缓缓地说道：“自古忠孝难两全。我有你哥他们照顾已经很不错了。当年你二叔搞革命，那也是顾不了家的，你现在也算是公家的人了，吃公家的饭，当然要干公家的事，不能老是惦念着爷，你要总是这样想着，那你还怎么干工作？”
吴耀鸿听着父亲这入情入理的话，心里顿时释然许多。看看屋子，虽然破败，但到处都搞得干干净净的，父亲老是咳嗽，地下有一个破盆子，盆子里放着半盆子灶灰，父亲要是咳嗽时，那吐出的痰就吐到盆子里，这样地上便干净，没有浓痰留下的痕迹。他看出来，大哥一家对父亲的照顾还是挺周到的，他也放心了。老百姓到了老年，有这个样子也算不错的待遇了，他不能要求更高。他起身对父亲大声说：“爷，我们郝书记也来看你来了，他就在外面。”
父亲一听，连连说着：“那你还不快快请郝书记进来。”吴耀鸿正要出去，父亲又叫道：“慢！”吴耀鸿回身看着父亲问：“有什么事？”父亲说：“屋里都这个腌臜样子怎么能让贵客进门呢？这味气不好，不能让他进来，你还是带他到堂屋里坐坐吧？”
吴耀鸿一听，觉得还是父亲想的周到，这父亲是自己的，无论怎么脏兮兮的都无所谓，但人家是堂堂的市委书记，让他进到病人的房间呼吸这种污浊的空气，总是不大妥当的。来到外面，把父亲的意思说了，郝不凡说：“不妨事的，我进去看望一下老人，古人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嘛。”
说着轻轻地走了进去，吴耀鸿也只得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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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不凡一进门，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他一阵恶心，差点儿要吐出来，但还是强忍住了，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的老人。老人的脸很平静，除了不时的咳嗽扯动着的脸上的皮肤，露出痛苦的表情外，看不出他有任何的一丝苦痛。一条老式的深蓝色的印花被套子盖着他的大半截身子，被子上补着三四块碗口大的补丁，还有一块大的补丁如同脸盆那么大；一件黄不拉叽军装褂子穿在上身，中间两粒扣子扣着，其余三处连扣子也没有，只在一边还看着有三个眼眼。
贫困和疾病，这就是中国农村老年人面临的最大的两个问题。郝不凡心里默默地想着。
吴耀鸿大声地对父亲说：“爷，郝书记来看你来了。”
老人一阵抖动，嘶哑的声音又说着：“多谢！这里面气味不好，快请郝书记出去吧，五伢子！”
郝不凡说：“老人家，你休息吧。”
“什么？”老人听不见他的话。
一旁的吴耀鸿又大声地补充说：“爷，郝书记让你安心休息。”
老人一激动，又一阵咳嗽，咳出一口浓痰，这回没有吞下去，却低头去床边摸盆子，吴耀鸿急忙将痰盆拖到他的手边，老人猛然将一口浓痰吐出来，射到灶灰盆里，慢慢地沉到灶灰里面去了。
“好好好，谢谢郝书记。”老人心头还是明白的，并没有老糊涂。
吴耀鸿觉得里面再也不能呆下去了，于是请郝不凡出去。众人又一起走出披屋。
吴耀祖拉过吴耀鸿说：“中午郝书记要不要在我们家吃饭？”
吴耀鸿摇摇头：“我们家能有什么吃的？一会儿我们就走。”
吴耀祖显示出很失望的样子，嘟囔着：“你每回总是那么忙？到家了连口水也不喝，连口饭也不吃，你还是吴家的人吗？再说，我也不求着你办事了，你放心吧。”
吴耀鸿面色极其难看地说：“不是我不肯，是人家郝书记工作忙，我总不能丢下他们不管，一个人躲在家里吃饭吧？”
吴耀祖见说，便作罢。
这里吴耀祖的孙子跑过来说：“爹，大姑奶奶，二姑奶奶回来了。”
吴耀鸿一听，这回麻烦了，两个姐姐对他可是最好的，如果她们要拦，他还不得不留下来吃饭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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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耀鸿的两个姐姐嫁得并不远，都在这左右的十里八乡的范围之内，一听说弟弟回来了，赶急赶忙地约了一同回家来看。
“老五，老五回来了？老五在哪里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阵急促的喊叫声传来。吴耀鸿听到这正是大姐的声音。
“五伢子，五伢子回来也不说一声，五伢子在哪里呢？”这是二姐的声音。
吴耀鸿连忙迎出屋去，只见两位姐姐一前一后，打着红布油伞，深一脚浅一脚地拖泥带水而来。
“姐，你们怎么来了？”吴耀鸿上前打着招呼。
“还不止哩，你再看看？”两位姐姐指着身后说。
吴耀鸿再往身后看时，两位姐夫还有外孙儿外孙女外孙孙儿外孙孙女一大串跟在后面呢。
大家进屋，围着吴耀鸿七长八短地问着。吴耀鸿回身看着郝不凡，郝不凡说：“古时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那不过是个传说。如今你吴市长已经到家里了，三年未回，一定有许多的话说，我们先走，你随后再眼着来吧。”
吴耀祖说：“郝书记，中午就在家里吃饭吧？你看这外面雨越下越大，你们也不好走，这一路都是山路，遇上麻烦问题可就大了，不如等吃了饭，等雨落得小了再走？”
郝不凡看看吴耀鸿，吴耀鸿也正看着他，似乎是等着他下决定。于是笑说：“好嘛，下雨天正是留客天，那就简单一点，吃了饭我们再走。”
于是吴耀祖的老婆和吴耀鸿的两个姐姐忙到厨房涮锅洗灶地忙碌起来。男人们则在堂屋里围着郝不凡等人拉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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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大队、小队的领导都过来了，还带着许多的菜肴过来。程浩然看时，凡是山里能吃的东西几乎都齐全了。荤菜有山鸡、野兔等，素菜有木耳、板栗、香菇等，至于家养的鸡鸭肉鱼，那自是不在话下。堂屋里摆了三桌，还坐不下，两边后房里又摆了三桌，才勉强够坐了。
既然是开了宴席，那敬酒也是必须的。吴耀鸿的家人与乡邻一个接着一个轮流与郝不凡敬酒，郝不凡只是意思一下，众人也不深究，毕竟要是一个一个地喝起来，凭谁也遭不住的。然后，郝不凡以下众人，大家却是不肯放过，从洪森起，直到年纪最小的王飞，一轮又一轮的敬酒，纵然是家常的米酒也让他们喝得是天昏地暗、昏头转向。
这一顿饭直吃到下午三点钟才罢，众人出门时，天已经放晴了，夏日的太阳就是到了下午还是很烈的，照在人身上，爆爆地起痱子。相互看着脸面，都红得跟天上的云朵似的。李卫英与牛九红年轻俊俏，更是显得脸上如绽开的两朵牡丹花一般，高贵而富丽。
沿着笔窄的山路，众人迤逦而行。
李卫英跟在程浩然的身后，一会儿说：“走不动了，程哥，拉我一把。”一会儿又说：“程哥，坐下歇歇。”程浩然最后没有办法，笑说：“英英，我背你上山吧。”李卫英刚要说：“好撒。”却看到郝不凡盯看她看，便吐了一下舌头说：“我还是自己走吧，不难为你了。”却故意慢慢地走着，落到了众人的后面。看着大家转过一个山坳不见人影，李卫英便让程浩然蹲下，娇憨地说：“程哥，背我一下吧？我喝了很多酒，走不动了。”程浩然没法，只得蹲下身去。李卫英双手扒到他的肩膀上，身子扑在他的背上。程浩然双手抄起她的两腿，站起身来，沿着雨后滑腻的山路，踉跄而行。
“程哥，要是你一直能这样背着我那该有多好呀！”李卫英真的有点喝麻了，口齿不清地喃喃低语着，“你说上天为什么这么残忍，让我遇到你了，却又不能和你在一起？程哥，我梦里都梦到你了。你背着我，飞呀，飞呀，飞到天边，飞到白云上去了。我感觉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呀。程哥，你背我回家吧！我好想好想有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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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然知她是喝麻了，却一句也不敢应声，只一个劲地往前行，不一会儿，身上便汗水湿透了。背上顿时觉得黏糊糊的，隐隐地感觉李卫英胸前柔软的两团正紧紧地贴在他的脊梁上，因为她此时穿的是裙子，他的双手便搂在她的光滑的两腿上。程浩然美人在背，热血沸腾，身体仿佛张开了千万个毛孔，每一个毛孔都象是一张嘴，正贪婪地吮吸着李卫英身体的芳香。这样的香气更刺激了他的周身的细胞，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要爆炸开来。
“你下来吧，英英，你再这样，我十分难受了。”程浩然站定，慢慢地放下李卫英。
“不嘛，我要你背我，永远。”李卫英象个小孩子似的。
程浩然很不自然地笑道“我不是说我不能背你而受不了，而是指………我身体都要爆炸了。”
李卫英恍然明白他的话中之意，一张俏脸更显得美艳无匹，她声若蚊蝇般地说道：“那你动心了？”
程浩然摇摇头说：“英英，我们之间距离太远了，就象银河系中两颗恒星一样遥远。”
“是我配不上你吗？”
“不，是我配不上你才对。”
“那我喜欢你，难道你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可是我不能喜欢你。英英，我们不要说这个了，你答应过我的，怎么你又提起这个问题了呢？”程浩然忽然想起他们俩的约定来。
“你就不能抱我一下吗？”李卫英借着酒意歪着脖子浅浅笑说，那一张笑脸在山花的映衬下，透着无限的娇柔。
“好吧，我抱你下山。”程浩然也不知着了什么魔法似的，见到李卫英的恳求竟也不忍心拒绝，上前将她拦腰抱起。李卫英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柔顺地说：“程哥，美吗？”
程浩然料不到她会如此大胆，急忙说：“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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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卫英说：“好呀，你扔呀！我也把你拖下去。大不了，我们一同下去，要死嘛，也是在一块的。”
程浩然真的是拿她没有办法了，便不再理她，只是抱着她顺着山路走。
开始背着时，程浩然眼睛还看得见路面，现在抱着她，只能看到前方，而看不到脚下。山路，毕竟不是平坦的，摸索着走去便更慢了，偶尔碰到小石头或者坑坑洼洼之处还要抖动一下。而此时，李卫英更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来。
程浩然想起那天晚上，他也这样抱着江慧中，然后扑地一下，将江慧中甩到路边沟里去了。还好那天晚上的沟里有些臭水，江慧中不过是沾了一身湿臭，没什么危险。如果此时他不小心将李卫英甩出去，山路边不是臭水沟，而是笔陡的山坡坡了，大约有数十米深哩，这一下要是甩出去，那就没命了。所以，程浩然抱着李卫英只能是一步一步地慢慢地往前走。他一边走，一边偶尔看一下怀中的李卫英，李卫英象个小娃娃似的依偎在他的怀中，双手紧紧地捞着他，眼睛微闭，气息均匀。程浩然忽然想到了儿子程小龙，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他经常这样姿势抱着儿子，儿子这样躺在他的怀里熟睡着。想到儿子，他的心猛然痛起来，父子连心，真是不假！父子俩在一起时有无尽的欢乐，离别了便是无尽的苦痛！程浩然愈是想忘记这种苦痛，它便愈是不时地袭来，让人防不胜防。
“程哥，放我下来。”正在他沉入往事的回忆中时，李卫英忽然开口说道。
“什么，你要下来？”程浩然抱着她正走得起劲，看着她娇羞满面，遮着脸说话，便明白了什么似的，连忙放下她。
李卫英四下里一看，只见满山苍翠，太阳依旧，而他们正身处在一处山脊上，郝不凡他们在远远的前方，身影若隐若显。她对程浩然说：“程哥，你等我一下，我去方便一下就来。”程浩然不好意思看她，只是说：“那你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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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卫英下了山脊上的小路，顺着坡坡往下滑。坡坡上有许多的灌木，偶尔还有一两棵手腕粗细的枞树。她一边越过灌木丛，一边扶着枞树慢慢下去。
“英英，你不要走远了。”程浩然扭头看到她下到很远的地方了，便喊着。
“我知道，你等我。”李卫英应声道，她猜程浩然大概是没想到不是她要走那么远的地方去方便，而是她不得不下去，因为这山坡笔陡的，立足不住，灌木茂密，脱衣解裤实在不方便得很。好一会儿，她终于下到了一处平坦地方，正要脱裤子蹲下来小解，忽然看到旁边有一个山洞，于是好奇地向里面瞥了一眼，不想这一瞥，却吓得她尖叫起来，连忙扯起裤子向上跑，一泡尿硬生生地吓回去了。
程浩然听到尖叫声，又看到李卫英奋力向上跑，面色惊慌，似是受了极大惊吓的样子，便跳了下来，几个飞跃便到了她跟前。李卫英扑到他的怀里，一张俏脸儿吓得惨白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指着刚才她要方便的地方说：“那……那……那……地方……有……有死……死人！”
程浩然一听大惊：出了人命了。虽然这里已经不是他的辖区，但作为一个刑警听到这样的消息，理所当然地不能袖手旁观了。他要下去看个明白。
他对李卫英说：“你上去喊郝书记他们回来，我先下去看看。”
说着便飞一样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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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程浩然三两步就跳到了李卫英刚才蹲下尿尿的地方，扭头一看，正看到了那洞，果然那洞口边石壁上靠着一具尸体，却是一具男尸。走近几步，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味，他又退后，细细观察，尸体虽然发出臭味，但还是看得出那男人满脸皱纹，身材魁梧，穿着整齐，死时年纪在五十至七十之间。
自杀还是他杀？
他第一个念头便是想到了这个问题。因为没有带上必要的工具，他也不敢擅自靠近腐败的尸体，只能在洞口外细细地搜寻着可疑的地方和可能有助于分析案情的物品。忽然他看到了洞里隐约有一只瓶子，一只装农药的瓶子，难道是自杀？他是谁？为什么要自杀？年纪也不算小了，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自杀不可？
但程浩然毕竟是程浩然，他不可能因为死尸旁边有一个农药瓶子就断定死者是自杀的，他经手的案子中摆布这样迷魂阵的多如牛毛！很多开始看上去解释得通，证据充分的自杀案件最后都变成了他杀，那些犯罪分子最终也都受到了法律的惩罚！
他在洞口周围再次寻找着蛛丝马迹，忽然他看到洞口的草丛非常零乱，因为上午下了一上午的雨，看不出地上的脚迹是几个人的，但零乱的草丛似乎是告诉他不只一个人到过这里。这个人尸体腐败到这种程度，虽然是大热天，但至少也有三四天的时间了，加上这几天偶尔下雨，气温较低，说不定应当在一个星期之内。如果除了死者之外还有人到过这里，那这人有这么几种可能，一是发现了死者，但不敢报警；二是发现了死者，已经报警了，当地警方正在赶来；三是与死者一起来到这里，说不定就是谋杀死者的凶手。除此之外有没有其他的可能呢？如果是山中的野兽到过里弄乱了草丛呢？那就要看这山中有没有经常出没的大型野兽了，在他的记忆中，这一带山上是没有这种野兽的。因此上基本可以排除是野兽弄乱了草丛的可能性。
问题是究竟什么人要杀死这个人呢？目的是什么？动机又是什么呢？结仇？他与谁有仇？能让对家拼上性命？情杀？一个偌大年纪的人，能为情所困，还被杀了？这些只是他心头所想，一切还有待于弄清这人的身份之后再说了。
他抬头向山脊上望去，只见几个人正向他奔来，那是王飞他们几个刑警。原来，李卫英气喘吁吁地跑到郝不凡跟前说起了这洞里发生的人命案，郝不凡非常重视，立即指示王飞几个刑警先行赶到，然后他们随后赶来。
王飞一到，程浩然立即布置说，保护好现场，搜索周围，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几个刑警答应着，立即分头行动。
时间不长，郝不凡、洪森、吴耀鸿他们也赶到了。郝不凡询问程浩然是怎么回事？程浩然指着洞口说：“那边发现一个死人，不清楚是什么人？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样子，身材比较魁梧，身旁有一个农药瓶，除此而外就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郝不凡要走近前去看，程浩然拦住说：“郝书记，你们不能过去，一来尸体腐败的气味不好，二来要保护好现场，现场堪察还得等当地警方来。”郝不凡一听也就作罢，只在洞口外远远地看着。
洪森问：“那有没有通知当地警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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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然摇摇头说：“还没有。刚才我看了一下洞口周围，这一处草丛已经很零乱了，你们看，象是不止一个人到过这里，如果是其他人上山看到了，也不知他们报警没有，如果没有其他人上来，那说明这地方不止死者一个人。”
洪森说：“这对案件很重要么？”
程浩然说：“我也只是作简单的分析，如果死者是自杀，这些零乱的草丛就解释不通；如果死者是他杀，那零乱的草丛就是最好的证明，除开死者之外，弄乱这草丛的人就是凶手。”
郝不凡听了分析问道：“那你的分析是什么呢？”
程浩然说：“问题的关键是要搞清楚这人的身份，以及他的社会关系。”
众人道：“这人到底是谁呢？为何死在这样一个地方呢？”说着都一齐扭过头去远远地看那死者。死者背靠着洞口的石壁，满脸的皱纹看不出任何表情，有一大堆苍蝇在尸体周围飞来飞去，众人一阵恶心，一齐掩面而呕。
骆小兰、牛九红、李卫英三个女人更是蹲在草丛中大呕起来。
忽然人堆里传出一声惊叫：“二哥，他是我二哥！”
众人看时却是吴耀鸿，只见他快步走向那尸体，顾不得腐败尸体发出的臭味，走到跟前叫道：“二哥，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浩然见他要伸手去动尸体，连忙阻止说：“吴市长，你不能动，等刑警勘察了现场再说。”
吴耀鸿一听果然缩回手，直直地站着，泪水滚滚奔流，声嘶力竭地嚎啕起来：“二哥，你怎么了？是你想不开还是有人害了你呀？”
吴耀鸿有兄弟姐妹五人，老大吴耀祖，老二吴耀宗，老三和老四是两个女娃，老五就是吴耀鸿。吴耀祖和两个姐姐以及他们的家人我们都已经见到过，只有老二吴耀宗我们没看到，那么这个吴耀宗为什么没有出现，他和他的家人又跑到哪里去了？而吴耀鸿在众人吃饭的时候为何只字未提他的这个二哥和他的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