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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浙江省温州市 2015-8-9 09:2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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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治鬼(上)
“这张老头还真他妈是个人才,连鬼都能忽。”“要是换成老子,估计早就吓尿了。”“到他那把年纪,黄土都埋了半截,还怕个鬼?”“古时候就有宋定伯卖鬼的故事,鬼有什么好怕的。”“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呢!”张权贵从坛子鬼那里骗到金子一事,让夜谈的乡亲们无端亢奋起来。
“这老头虽然狡猾,眼光却不够长远,要是继续跟那群坛子鬼搞好关系,没准能挖到更多的金子。”
“咳咳,这是你说的,无主之财,你要有命受啊!借了天下之物,得还天下,你拿什么还?”
“要是我现在能把地下的金银财宝找出来,就去沙市开个工厂,等赚了钱,把本金捐给章华寺、铁女寺什么的,给游魂野鬼们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不就行了。”
“那你就去跟鬼怪们商量呗,要是你搞亏了,他们天天缠着你,那你几辈子做牛做马还债吧。”
“哈哈哈”“呵呵呵”“嘿嘿嘿”……
“别瞎扯了,听曾亲爷继续讲,这金子都用了,最后怎么还的?”
“怎么还?忽鬼呗,糊弄他们。”胖子深恨自己不懂神鬼之事,所以没办法赢得大家的尊重。
“也不能完全说是糊弄他们。”曾宪云淡淡道,“另外,坛子鬼不完全算鬼,你们想想,他们能借铁锅,生阳间的火煮泥鳅吃,能算鬼么?”
“那算什么啊?”几个人同时问。
“我也说不清楚,世间灵物,又怎么能只简单地分为神、鬼、人呢?”曾宪云笑着说。
“嗯嗯,说的是,天上有天宫,西天有如来,阴间除了阎王爷,还有地藏王菩萨……”胖子再次忍不住展示他的“博学”。
“到底是如何把坛子鬼摆平的啊?”“胖子你就别吭声了,没人当你是哑巴。”大家受不了胖子喧宾夺主。
“摆不平啊,”曾宪云尴尬地看看孔和尚和孟叫花,“只得让咱们的干儿子走了趟。”
“小余?他还是个孩子啊,您把他弄到阴间去了趟?”除了孔和尚和孟叫花,所有人都非常惊讶,连消息最灵通的胖子也不例外。
孔和尚苦笑两声:“那些坛子鬼后来得知被张权贵糊弄了之后,非常生气。可张权贵的命比较好,阳寿一完,两杯小酒就睡过去了。魂魄一散,进入轮回,坛子鬼想找他麻烦都没机会。”
“这些家伙好容易遇到小余和芬芬,岂能善摆甘休?他们本想把小余弄走,可曾昭宇老爷子揽了他们的局,他们就在阴间折腾曾老爷子。”曾宪云也叹了口气。
“那怎么办呢?”不少人觉得身上发凉,原来得罪鬼比得罪人还麻烦。
“不是说了嘛,小余能治他们!”孟叫花仿佛睡了一大觉,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笑着道,“咱们的本事,最后可能都不及这小子!”
治鬼之事,曾庆余根本不知道,多年之后他也只有隐隐约约的印象,好像是在梦中,大爷爷找他要什么东西。
那天,孔和尚在曾宪武家的院子里用八仙桌设了个香案,案上摆着灵位、遗像、瓜果、酒菜不等,准备为曾昭宇念经超度。在他准备上香点烛的时候,右胳膊挨了重重一棍,疼得他眼泪飚飞:“哎呀,谁打我?”
左右瞧瞧,看热闹的人都离他远远的,谁的手上都没有棍子。
“妈的,哪里来的游魂野鬼想砸场子吧。”孔和尚俺想,他尽量装着若无其事跟乡亲们点点头,自己揉了揉肩膀,接着倒了杯水酒,四方走了圈,在每个方位点几滴入土,念到:“过往游魂且听令啊,曾老大人要远行……薄酒淡饭且享用啊,不可捣乱使人惊……”
然后,孔和尚让曾宪武的媳妇用小瓷碗乘四碗米饭,每碗里夹三四种小菜,然后分别搁在离香案一米处的地上。
孔和尚想送走前来捣乱的鬼怪,继续念道:“东有医王药师佛啊,南有宝生佛接引……西有无量清净佛啊,北有不空佛欢迎……中有释迦摩尼佛啊,下有地藏王说经……尔等游魂无去处啊,条条道路细细听……”
念完了这些,孔和尚拿起一叠纸钱点燃,在四个方位分别烧了会儿。接着让曾家媳妇倒了杯茶递给他,他端着茶水再敬了敬四方,就算完事了。
这套把戏乡民们见多了,按他们的理解,就是给过往的游魂给“打发”,喝酒、吃饭、喝茶、送钱,整套程序下来,野鬼们基本心满意足了。孔和尚以为解决了麻烦,又去点蜡,结果腿上又挨了一棍子!
“日,这群家伙明摆着是不想让老子做事了!”孔和尚被打得一趔趄,周边围观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孔和尚的样子十分滑稽,不由哈哈大笑。孔和尚大怒,操起木鱼,念起了降魔驱鬼的《金刚经》。
《金刚经》威武严肃,通常用不上,孔和尚也记得也不全,这次是被撩拨上了火。他带着怒气念经,四周怪风突起,吹得地上的纸灰四处飞。
“哟,起漩涡风了!”“和尚冒火了啊!”“估计是在跟谁斗法吧。”看热闹的闲人们虽然被风沙迷了眼睛,依旧嘻嘻哈哈议论。
孔和尚没功夫跟乡民们斗嘴,他念了段经文,估计肇事鬼被赶走了,才继续他的“超度”事项。
这边的事儿一完,孔和尚谢绝了主人的请酒,行头都没换,就去张家找曾宪云。
背着众人,孔和尚对曾宪云说今儿的事情不对劲,他自己都不知道超度得咋样,万一那些捣乱的家伙们没走,使得曾家老爷子不能摆脱痛苦,他就难辞其咎了。
曾宪云也考虑到这层,他让芬芬爸爸卖了些金元宝,又准备了一口小铁锅,希望坛子鬼们收到这些东西后,能够平息怒火。
“估计是那几个坛子鬼闹的,可我也没遇到过这种事,不一定能把他们搞定。”曾宪云苦笑着对孔和尚说,“你别以为我有多大能耐,别人传得神,其实我跟你差不多,半罐子。”
“那怎么办,我们就算是在阳间拼命做法,信息传不到阴间,那些家伙根本不怕。”孔和尚有几分着急了,“你上次不是请了俩个神人吓唬坛子鬼么,再请一次?”
“我只懂得请和送,不知道怎样让他们展开攻击啊!”曾宪云非常郁闷,“我那本破书,大部分残缺不全。”
“那咋办?就算你想把锅和元宝送给他们,他们若是收不到,照样纠缠,即便收到了,要是还想去找曾老头的麻烦,咱不可能隔三差五做场法事吧。”孔和尚道。
“有一个办法,不知可行不?”曾宪云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什么办法?”孔和尚奇怪地问。
“等小余晚上睡着了,咱们把他的魂叫出来,让他去阴间一趟!”曾宪云诡异地笑笑。
“啊!那小子,不到四岁,你让他过阴?”孔和尚一惊之下非同小可。
“不然能怎么样?你去??”曾宪云乜斜看着孔和尚。
“这,还是他去吧。这小子阴阳命,迟早会经历一些怪事。”孔和尚自认为没有过阴的本领。
14,治鬼(下)
过阴,又叫做去阴间走无常,有一定的风险性。水乡流传着这样的故事,弥陀寺曾有个和尚道行高深,在阴间当值,经常过阴。某秀才跟和尚交好,经常向他询问阴间的事情。时间一长,秀才自己就想去阴间看看,和尚经不起他的软磨硬泡,只得答应。
出发之前,和尚告诫秀才,这次他要去某集市办点事情,时间不长,可带着秀才去看看,可到了阴间,秀才一定要听他指挥,不能瞎逛!秀才答应了。
当晚,和尚与秀才抵足而眠。秀才迷迷糊糊中觉得身体很轻,被和尚一拉,就飘出了门。两人飞速前行,很快到了某集镇。那镇上商铺林立,路上行人却不多。秀才走马观花,觉得街上许多东西他从来没见过,比如有人牵着长着狮子脑袋的狗,骑着生着双翅的马等等。
两人在一间药铺门口停下来,和尚对秀才说,他要进去买点东西,让秀才稍微等等。秀才想跟着,和尚说屋里阴气太重,让他别去。
和尚本说去去就出来,结果很长时间没见影儿,秀才百无聊赖,就在街上溜达。走了几百米远,秀才看见一大群人围着个杂耍摊子,人群时不时爆发阵阵欢呼:“好哦,好哦,又来一个!”“再来一个!”
秀才好奇,信步走过去,便往人群里挤。等他好容易把脑袋钻到中间,突然一个黑布袋临头罩下来,对方劲道奇大,把他整个人都笼了进去。
“好哦,好哦,又来了一个。”人群再次爆发出欢呼声。秀才心中一黑,才明白这群人是在套魂,把他给套住了!和尚曾跟秀才说过,阴间有种鬼,专门做“套魂”的生意,类似于阳间贩卖奴隶,新鬼不明就里,被他们套住下咒,就不得不为其做牛做马。
秀才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和尚救我,可那布袋既大又黑,且密不透风,无论他怎么折腾,都无济于事。过了会儿,布袋口上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秀才大喜,慌忙手脚并用爬了过去。
他从布袋里探出头,热辣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秀才看不清东西,只听见一群人又在欢呼“出来啦,出来啦!”等秀才努力眨眨眼,却吓得魂飞魄散:他的身体居然是条驴,此时正从母驴的产道里慢慢出来。秀才大悲,喊了声“救命”,可分明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驴嗥。
再说和尚办完事,出门不见了秀才,急得到处找。幸亏和尚在阴间还有点人脉,打听到秀才被套了魂,已被卖到阳间做驴,替某鬼赎罪去了。和尚大惊,赶紧回到阳间,令弟子带钱往西行一百里,到某镇某家买只刚生的小驴回来。
后来和尚施展法术救了秀才,秀才仿佛做了个梦。那小驴失了魂,但阳寿未尽,不至于死,从此痴痴呆呆。和尚责骂了秀才一通,命他好生对待那头小驴,终生照顾。
孔和尚觉得:过阴这事儿,大人都容易被鬼所骗,更何况小孩子?
曾宪云却不这么认为,小孩子天性纯良,没大人那么多心思。你让小孩子不乱跑,他口上答应,心中也这么想,大人则不同。其实,只要自心不乱,鬼也奈何不得。
当然,让曾庆余过阴之事不能跟曾家人说得太细,曾宪云和孔和尚心只说晚上等小余睡着之后,让他在梦中给大爷爷带句话云云。
刚到天黑,小余就在妈妈怀里迷迷糊糊睡着了,孩子睡觉的时间本来就没个定准,家人也不奇怪。妈妈给小余脱了外衣,放在床上盖件毯子。曾宪云在小余内衣的小荷包里放了张折叠的纸,纸上写满了字,又吩咐孔和尚守在他身边念《心经》。
做好这一切,曾宪云才去芬芬家,他要把金元宝和铁锅送给坛子鬼……
“这金元宝是纸糊的,烧了就行, 铁锅怎么送呢?”故事讲到这里,又有人打断。
“铁锅?让芬芬他爹提着,边敲边走,口里陪着小心,最后丢到芬芬太爷爷张权贵破茅屋边的水塘里了。”孔和尚道。
“哦?原来如此。”“那锅是不是真被坛子鬼拿走了?”
“这个不清楚,反正此后谁都没见到过那口锅。”略知其事的胖子接话道。
“小余那孩子呢?怎么过阴的?”
“芬芬爸丢锅的时候,曾亲爷念了几句咒语,吩咐芬芬妈烧金元宝。他接着到曾家,走到小余房里,焚香祷告,又从小余的兜里拿出那张纸,烧了。不一会儿,小余就醒了。小余说又看见了大爷爷,就站在大路上,还有几个传红衣服的胖叔叔。胖叔叔这次不凶了,笑嘻嘻跟大爷爷说话。大爷爷看见他,问他东西带来没。小余不知道什么东西,大爷爷让他摸摸口袋,小余摸出张纸给了大爷爷,大爷爷很高兴,让他自己回家,然后他就醒了。”孔和尚索性把事情讲明白了。
“那些坛子鬼这次怎么老实多了?”“小余给他大爷爷的纸,上面写的是什么啊?”还有人想知道更多的内情。
“孔和尚在一边念心经,自有神灵庇护,坛子鬼敢怎样?他们拿了金元宝和铁锅,张权贵骗了他们一次,赔了这么多东西,也该满足了。小余口袋里的那张纸,是曾亲爷抄录的《太上感应篇》,老爷子在阴间每日念十几遍,诚心思过,就不必每日遭受痛楚……”孟叫花懒洋洋晃了晃脑袋。
“小余过阴,就做了这么点事情?”众人觉得应该有场激烈的冲突,比如小余再次被缠住,曾巫师和孔和尚在这边做法,力斗坛子鬼等等。
“那还怎地?起码坛子鬼也知道,这边有高人,派小余当个使者展示咱的实力。人间仍有法术流传,不许他们胡来!”孔和尚情绪一下子高了起来,仿佛整件事都是他的功劳。
“哈哈,和尚又说大话了。”“我觉得还是曾亲爷道行更高一些。”“哪里,孟亲爷的事儿更多,你们估计还没听说过。”“小余这鬼伢子,有这三个牛气哄哄的亲爷,真是前生修来的!”
晚风轻袭,水乡的夏夜透着阵阵凉爽,乡民们就喜欢在这样的夜里聚在一起日白。鬼伢小余,永远是他们聊得最多的话题。
(鬼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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