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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苦涩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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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襄阳市 2019-3-14 08: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的苦涩童年之一     前  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童年,只不过因为所处的时代不同,它的味道、自己的感受就不同了。解放后出生的人,他们的童年肯定是彩色的,美好的,甜蜜的,永远都是回味无穷的。
下面记述的是我的童年,它是我15岁前真实的亲身经历,是不容更改的时局所处年代的作品。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时局定民生”,动乱不安的时局,就不可能民康物阜,太平盛世绝不会民不聊生。它不属于文学范畴,没含任何的艺术加工成分,它是被血泪浸透的悲惨史实。
我家的境况,也是当年沔城千千万万穷苦人民真实生活情况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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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乃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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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襄阳市 2019-4-11 07:57:47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冬日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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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襄阳市 2019-4-5 06:46: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把握住了命运

不过,有一次,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本来,开始时我是信心满满的,劲头足足的。可是,一段时间后,众多的缺漏,问题的难度,连日的劳累,又没人督促,我对学习渐渐竟有些懈怠了,打退堂鼓了。心想:缺漏的知识这么多,我每天这样辛苦,是不是瞎子打灯笼——白费蜡?如果像我这样的人能考取,那不人人都考取了吗?
但是,当想起自己所经历的悲痛与屈辱,受冻的痛苦,挨饿的煎熬,和那一碗饭被撵,以及看见别人读书,而自己不能读书,对读书学习的那种渴望,对退出学校门时的那种难舍与祈盼,又觉得不能这样松弛下去。想到,我不能再过从前那种挨饿受冻的日子,绝不能把讨米要饭当成了自己的“后路”。不怕学不成,只怕心不诚,自己的事,自己不做谁来做?自己的命运还得自己来把握。我不能半途而废,荀子说得好:“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想到此,我好像看到了命运的希望之光,于是下定决心,决定背水一战。
对于数学知识的学习,自学与老师教,学习的过程和效果是不一样的。老师教,老师知识面广,高屋建瓴,经验丰富,能避开一些不必要的弯道,区分相近与相似,学生容易听懂;自学,往往要走许多弯路,有时还会误入歧途,始终都弄不明白,所以耗时多。但一旦想明白,却比老师讲的印象还要深刻。
对于有些一时难以理解的问题,觉得头昏脑涨的时候,我采用了前人成功的学习方法,用凉水洗洗头,擦擦脸后再去想,的确,这个办法很管用。
对于实在弄不明白的地方,第二天就瞅着老师有空,并且,趁老师心情十分好的时候,去请教。
这一学期,郭河小学的社会活动少了许多,基本是没有排戏、演戏和四乡宣传的活动了,这对我的备考工作来说,是十分有利的。
一个星期天,我揣好欧阳主任给我开好的证明,回到沔城。去找贺杰打听关于报考师范的一些情况,贺杰说,他和余蔚梓已经报名了,报名处就在九贺门城门口的肖家。说完,贺杰和我一同到余蔚梓家,约上余蔚梓,三人一道去报名处。在我报名时,报名处的老师还告诉我们,考试的时间是12月15日,地点是伊斯兰小学。
贺杰和余蔚梓,是我小时十分要好的朋友。他们都是沔城十一完小上届的毕业生,是标准的招考对象。我和他们交换了一些考前的复习情况,并请教了两个问题后,就十分心急地赶回郭家河了。
距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我的备考复习就更加紧了,土制煤油灯亮的时间就更长了。白天的一切空余时间,脑子想的都是些数学问题,甚至连走路,也都在比比划划。
12月14日,我回沔城要准备明天的考试了。我的打算是:先找贺杰、余蔚梓,和他们一道去熟悉考场。然后,再同他们一道复习,“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还有两个不十分明白的问题,顺便请教他们。
母亲知道我报考师范了,非常高兴。鼓励我说,要好好把握这个难得机会,我们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还给我做了些好吃的,说要给我补补身子。
依斯兰小学是一所回民自己办的私立学校,规模要比十一完小小得多,地址就在红花堤,校舍是借用当时回民清真寺的房子。这天,来依斯兰小学来熟悉考场的人很多,学校的前、后都是人,听他们的口音,好多并不是本地人。
第二天是考试的日期,是个阴天,没有太阳,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我心情十分平静地走进了考场,按照准考证上的座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对于考试,我并不陌生,但在一个生疏的环境和这么多的人一同考试,还是我生平的第一次。
考试开始了。先是作文,题目不偏不怪,非常贴近当时小学生的知识水平和认识水平,我轻松地就完成了。对于数学科的考试,我心里非常清楚,多年的亏欠,短时是难以补齐的,一时的强记,是不敌逐日积累的。数学试卷发下来后,我心里并不害怕,也不紧张。对于试卷上的题,会做的,我仔细地去做,对能争取做对的题,努力去争取,决不轻易放走考试的时间的一分一秒。
考试完毕,走出考场的考生们,三五成群地在对数学题的得数。有的喜笑颜开,有的愁眉苦脸。我在一旁听着,我没有他们那样的欢欣与忧愁,我心十分坦然,无论能否考取,我尽力了,我不后悔。
到月底公榜时,我去看榜,全县一共录取了150人,榜上居然找到了我的名字,我被录取了!贺杰和余蔚梓,也都录取了。
1951年,我已年满15周岁。我生命的15年,苦与甜,泾渭分明。在这15年的岁月里,5475个日日夜夜,人世间的生离与死别,悲伤与无奈,饥饿与寒冷,屈辱与庆幸都曾毫无保留地一一降落到我身上。感谢我的生母,给了我一个有顽强生命力的身体;感谢我的后母,千辛万苦地为我搏得了生存的空间,我才在这众多的苦难面前保住了性命,才挣脱了苦与难套在我脖子是枷锁,感谢我敬爱的老师和我亲爱的同学,是他们给予了许多无私的帮助,才终于让我奔上了这人生的康庄大道。
1951年,我家还有一桩喜事,沔城城关镇的民主改革,我家还分得了房子,从此,结束了我家没房的历史。这一年,我家真是双喜临门呐!
1952年的2月2日,我就要踏进我理想的学校,我将秉承我后母的做人准则,开始我人生的新的里程,努力为实现我生母的遗愿而奋斗终身。
吴乃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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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襄阳市 2019-3-15 07:37: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日机轰炸

一个人,如果他口中含着冰糖,即使把蜂蜜倒进他的嘴里,他也不觉得怎么甜。如果让他先尝点苦的,他就知道什么是甜了,正所谓:“不经冬寒,不知春暖”。
下面的文字,是我在电脑上慢慢敲键盘完成的。女儿见我长时间地坐在电脑旁,关心地问我,您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总坐在电脑这里,键盘敲打的是些什么内容?我说,是童年的回忆。她说,7、80年前的事,还能记得?我说,我的童年,是拌着血与泪度过的,刻骨铭心,还有几次是与死神擦肩而过,怎能不记忆犹新呢?
的确,我的童年,只要按照时间的节点去回想,当时的人,当时的事、场地、情景,犹如电影的画面一样,就一幕一幕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眼前。有些事,到现在还令我伤心不已,不禁泪眼模糊,有时还不得不中断手中键盘的敲打,让这悲痛的情绪缓解后,才能继续。我的童年,这死亡线上的挣扎,我是永世不会忘的。
我的童年,历经了三个时期:国民党统治时期、日伪统治时期、以及解放后。每个时期我都经历了许多不同寻常的事情,让我尝遍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咸。在这些不同的环境中,也让我认识了世界,学会了生存,学会了做人,也可以说是我人生中所获得的第一桶金。
我于1936年4月3日(农历丙子年三月十二日)出生在武昌蛇山东边山脚下的龙神庙(现武汉市武昌区民主路),那时,我家非常穷,父亲没有养家活口的职业,父、母亲都在我家叔公武汉大学教授吴南薰家做帮工。
后来,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又去了应城。大约于1938年7、8月间,因日寇的狂轰滥炸,时局更加混乱,物价飞涨,生活更难维持,我们全家四口人就离开应城,回到了沔阳城。
回到沔阳城后,一时没有房子住,就寄住在本家南薰公在沔阳城的旧居“吴家墙院”里。
这栋房子很大,是南熏公早年间在家乡建造的一栋明三暗五的具有明清风格的古典庭院式的建筑。整栋房屋为砖木结构,即正屋的东、西、北三面是砖墙,南面以及内部的承重支撑、分隔装修全是木质的,门和窗都有人物故事、花鸟虫鱼等雕花图案。它地处沔阳城关的西北,古名鹅翅膀。它南面不远处是长满莲藕的池塘——洗马池,北面紧靠一条很窄的小河——小陈河。大概是为了安全,东南西北四方都有一道近3米高的围墙,只不过西面的后半截就以山墙代替院墙了。这可能就是乡邻们称之为“吴家墙院”的缘由。
它坐南朝北,墙院的正南面是一个门楼,面积大约7、8平方米,大门的门槛是一块光滑如镜的长方体形的大青石,这是我们儿时乘凉、猜谜语、讲故事、玩抓子游戏的好地方。穿过门楼,是一条约2米宽、10米长的碎砖砌成的甬道。通过甬道,踏上一级宽约1米的石头阶檐,跨过一道约40厘米高的木门槛,就进了前厅。前厅的进深大约4米,两侧连着东、西厢房。两厢房之间,是一个边长约为4米的去掉了四个角的正方形天井,沿着天井的东西两边约1米宽的阶檐前行,就是正客厅。正客厅前,面对天井有一排雕花的木槅门,这些木槅门的门槛高约50厘米,记得小时我要过这道门槛,是很费劲的。先要双手扶着门槛,前胸和肚子紧趴在门槛上,再抬起一条腿慢慢试探着让它先迈过门槛,当这条腿的脚尖着地后,然后再把另一条腿撂过去,接着就是全身往下一溜。
正客厅的东、西两侧是正房。正客厅与东、西两侧的正房,都比一般的房要宽敞,“明三暗五”的含义可能就在这里。
和我们同住这个院落的有:迺斌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住西正房(父母住在墙院西边的自搭草棚里),迺鉴和他的母亲两人住东正房,迺玉的一家三口住东厢房,我们一家住西厢房,迺章一家母子三人住东正房后的拖院子。正客厅与西正房后的拖院子,在我们搬进时早已垮塌。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住在这院子里的五家,我们家不用说,迺斌的一家,父亲年迈体弱,已失去劳动能力,迺斌又出门在外,迺玉的父、母亲体弱多病,迺鉴的父亲早逝,孤儿寡母,迺章的父亲对家是不管不顾的,也可以算是孤儿寡母,这五家都是吃了上顿愁下顿的穷鬼。并且,除迺玉家和我们家外,其余三家的家庭的生活全都是女性支撑着。
1938年11月21日,日寇出动飞机二十余架轰炸沔城。依稀记得,站在我家房前从天井向天空看去,一架接一架的飞机,就在头顶上盘旋,飞过,刺耳的马达声,和炸弹的爆炸声,震的房子都在颤抖,两只耳朵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当时,这突如其来的震天动地的轰鸣声把我吓坏了,哭着跑到妈妈的病床前,又哭又喊,妈妈有气无力地伸出双手,抓住我的两臂,我连爬带蹬地钻进了她的被窝,躲在妈妈嘎子窝下,大气都不敢出。
所幸,吴家墙院远离闹市区,房屋及所有物件都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但给人们造成的惊恐是前所未有的。听院子里是老人们讲,从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飞机马达声开始,人们就预感到灾乱要临头了,这是从来没听到过的声音呐,大人把小孩紧紧地搂在怀里,小孩吓得不敢哭了。人们浑身在颤抖着,嘴里在祈祷着。接着震天动地爆炸后,随声而来的就是冲天的火光,滚滚的浓烟。
日本鬼子11月23日又出动十余架飞机进行轰炸,两次轰炸,死伤人员无数,炸毁房屋无数,沔阳城的城内、城外,到处可见被炸后的废墟。

吴乃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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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 2019-3-15 09:15:11 | 显示全部楼层
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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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襄阳市 2019-3-16 08:4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生母去世

从打这以后,穷人们的生存环境就更加恶劣与艰难了。
大约就在日寇飞机轰炸后的第二年的春末夏初,一天傍晚,堂屋里抬来了一个灰黑色的特大木盒子,放在堂屋的正中间的地上。邻居周九叔、殷大伯、光松叔等人,七手八脚,先把灶灰均匀地倒在木盒里,用手扒平后,又在灶灰的上面和木盒的内沿,铺上一层又一层的草纸,然后就把睡在床上的我妈妈抬进了这个木盒里,后来,竟不知道抬到哪里去了。当时,我十分怨恨他们,还向这些人扔过小瓦块。
平时,这些非常和善友好的叔叔、伯伯,不知怎么今天就这样狠心呢,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看见,父亲的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没有了母亲,连续几天,我就房前屋后地四处寻找,四处喊叫。同屋的伯伯、婶婶见我又哭又喊的样子,谁都束手无策,只能跟着掉眼泪。可是,无论我怎样地找,怎么叫,怎么哭,都没能听到母亲的回应。从此,就再也没见到我的母亲了。
在我稍大时,一次饭后闲谈,二姑母告诉我:我的母亲姓秦,出生的年月,姑母也不清楚。大概是江西、江苏、或者安徽这一带的人。娘家不知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变故,让她无家可归了。为了生存,沿江乞讨来到武汉。
当乞讨到武汉大学时,被南熏公收留,留在厨房里做帮工。姑母还说,她人可好啦,能认识少量的字,个高,为人温和善良,走路风快,干活麻利。后来,经人介绍,就与我父亲结了婚。
母亲的悲苦身世,不禁令我心酸。
二姑母还告诉我:我母亲去世时才30多岁,是因为病后无钱延医,才带着满腹的苦楚与牵挂撒手人寰的。在咽气时,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反复念着我们哥俩的名字。
当我听到这里,鼻子一酸,就再也控制不住我的情绪了,思念与愧疚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唰唰唰地往下直掉。
母亲啊母亲,您青春年华时,无家可归,孤苦无依,四下乞讨;结婚后,天灾人祸(1931年即辛未年武汉市淹大水),生活窘迫,四下奔波。才30多岁您就离开了人世,这么年青怎么就走了呢?您应当活到我们兄弟俩长大,享受享受我们兄弟俩对您的孝敬,给您的幸福。
母亲啊母亲,您生前没少为我哥俩操心,在您心脏即将停止跳动的时刻,脑中唯一的挂念还是我们哥俩。就在您仅存一线的生命里,还承受着牵挂的煎熬!母亲啊,您这是在向姑母倾诉,丢下幼小的我们,您犹如万箭攒心;您这是在向死神哀求,幼小的孩子,不能没有娘亲的呵护;您这是在向苍天祈祷,祈求上天保佑我们哥俩能健康成长,希望我们不再过这样的苦日子!母亲啊母亲,您现在在哪里呢?母亲!我现在可以告诉您,我们兄弟俩都很好,请您放心。

日本飞机除了前两次大机群地来轰炸外,平时,驻扎在武汉的日本鬼子,时不时就来扔几颗炸弹。人们每天都处在极度紧张与惶恐之中。
一次,大约将近中午的时分,在建兴门城内圣庙读书的哥哥还没放学回家。突然传来飞机的轰鸣声,由小渐大,父亲吓坏了,连忙抱起我就往外冲。一路上,他一边哭,一边跑,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我哥哥的小名。从鹅翅膀一直哭跑到了司马桥(大约一里多路)。碰到我哥哥后,连忙大步冲上前,一把抓住我哥哥的胳膊,就往路边的小树丛里钻。躲在小树丛里,父亲把哥哥和我都紧紧地搂在他怀里,虽然我的眼睛,透过树叶之间的空隙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天空中的飞机,但我仍能明显地感觉到,父亲是浑身在抖,胸腔一起一伏地在喘气。

一年后,为了我们哥俩的生活得到母亲的照顾,父亲为我们娶了后妈。
后妈姓陈,老籍是安徽安庆,生于1912年。幼时,分母双亡,寄居于舅舅家,后被人拐卖到武汉,吃尽了苦头。后来又辗转来到沔城,经人介绍,才与比她大16岁的我父亲结了婚。对这桩不般配的婚姻,我陈母当时并没有过高的要求,只求有一个安定的归宿,不再过那非人的日子。
哪知,来到我们家,她是从苦水里跳到了草药罐子里。
我们家当时的境况是:家无立锥之地,依住在别人的房子里。吃了上顿,愁下顿,过了今天,不知明天。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在“吴家墙院”门楼的东侧,摆了个烟、酒的小摊。鹅翅膀本来就属沔城这个小县城的郊区,住户少,在这战乱的时期,过往的行人也少。烟、酒都是拆零卖,每天的收入就可想而知。刚进门的陈母,并不嫌穷,还是极尽为妻、为母的责任,平日除了烧火做饭、浆衣洗被等家务活外,还兼做我们父子仨的理发师。
“穷人重子,富人骄妻”,这是那时穷人们的一般心态。我们哥俩在我父亲的心目中,是占有重要的位置的,时常在他的言语中,流露出为有我们哥俩而感到骄傲。可是,在我们这个又穷、婚姻又不般配的家庭里,为此,时常招来父、母间的吵架,和陈母对我们的打骂。我们挨打的原因不是因为我们的调皮捣蛋,惹是生非,我们哥俩小时是相当听话的。但,小孩毕竟是小孩,逗逗打打、言行举止,总难免有时有些令大人不满意的地方,这样,我们兄弟俩就成了她的出气筒,挨打成了我们每天的家常便饭。常常是手边能拿到什么东西,就用什么东西打,棍子、笤帚。万一手边拿不到什么东西,就是巴掌,或者用手揪脸部的肌肉,先揪后扭。所以,我们兄弟俩不是头上大包小包,就是脸蛋青青的,有时两种状态兼而有之。我们哥俩脸蛋被揪得紫紫的,常常遭到同屋妯娌们的背后议论,后来,就改为扭大腿根部的肌肉。哥哥比我大,首当其冲的当然是他。我不知道我哥哥对这些伤痛的感受,我只知道我的两条大腿的根部常常是青了紫、紫了青,连走路都疼。揪扭大腿的根部的惩罚,直到我六、七岁后才逐渐停止。
穷人家的孩子做事早,家里的扫地、往灶里添柴,饭后刷锅、洗碗,全是哥哥的事。有时后母因为有其它的事,或者说懒得去做,或者生气了,和父亲吵架了,这时全家衣服还得由哥哥来洗。
够不着灶台,我家有两个直径约2、30厘米,高也约为2、30多厘米的树墩子,一高一矮,滚来滚去,既可以当凳子坐,也可以作为我们在灶台上操作的垫脚阶台。
有一次,我爬上垫脚的树墩给自己盛饭,“饭”是用炒熟的黄豆磨成的粉,兼地米菜做的糊糊。四岁多的我,没有使用炊具的知识和经验,一不小心,把锅铲上粘着的带着糊糊的地米菜叶,甩在了自己的左胳膊肘上了。当时就起了枣大的一个燎泡。没钱医治,就用土法,把食用油和后灶脚跟的泥土,调合成糊状后涂抹。这种不科学的土法,使伤痛更加恶化,这次烫伤让我足足疼了一个多月。烫伤所留下的疤痕,直到好几年后才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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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八岁的壮丁

哥哥迺玉出生于1932年11月,那时,他已经快8岁,读小学二年级了。他在家读书时,我就跟着他读,他写字时,我就学着写。尽管我只有4岁多,却能熟背很多时新的话语,比如王劲哉的《训令》:“重良心,尚道德,明大义,尽职守,爱团体,听命令,……。”孙中山的《总理遗嘱》:“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等等(现在都能背下来)。
我还能写字,比如,在自己用纸折叠的船上,模仿书本,写上个“孙中山先生”等。有一次,哥哥在灶台上洗碗,我居然在没有书本,没有任何参照的情况下,在他对面的木隔板上,用墙上掉下来的石灰块,写出了“八十六”几个字。同屋的伯伯、婶婶、嫂嫂都感到惊奇,都称赞道:没上学的四岁小孩能写字,了不得!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家的日子虽然苦,愁吃愁喝,还算平静。
可是,现在大事来了。
1940年,日本鬼子占踞了仙桃,国民党军128师就退驻到了沔城。
师长王劲哉为了筹建他的后备队伍,下令要征抽十岁左右的男孩,组建“急基队”。当时的地方官保长李绪楷、甲长武季㐭,多次来我家威逼,还耀武扬威地说:“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人。”“如果你有钱,就拿出200大洋来。瞧你那个穷样,肯定拿不出钱来,但你家有两个儿子,二丁抽一,你家就只能出人了。”
真是“有钱的把钱使,没钱的把命挨”。就因为我们家没有钱,一个还不到九岁的孩子,就被定为“壮丁”了,有钱人家这样大的孩子,还正在父母亲的怀里撒娇呢!
就这样,这把无情的剑,把我兄弟俩分开了。
现在我们这个家庭里,在坏脾气后母常打常骂我们的情况下,父亲是不敢公开地表示疼爱我们的,唯一使我感到亲近的,就只有哥哥了。有时,因为我的什么事惹得后母要打我了,哥哥总是把这件事揽在他的身上,这样,这顿打,就打在他的身上了。兄弟俩相依为命,他不仅是我在受到其它小朋友欺负时的保护神,每当吃什么东西时,或者饭不够吃时,他总是让着我。如果有好玩的东西,总是先给我玩,他还告诉我制作各种各样的纸折玩具,比如飞机、大炮、机枪、高射炮、木船、轮船……,这些折纸技术,全是他教的。
令我记忆犹新的是,他临走时的那一刻,当他那依依不舍的眼神看着我时,我的双眼立刻被泪水模糊了。这时,陈母只是神色肃穆,默默地站在那里,而父亲却是泪流满面了。
和哥哥一别就是十四年。直到1954年,他已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官了,因为沔城还被大水淹着,一家人才在仙桃的沔阳中学相见。
哥哥被抽壮丁后,乡里的“保学”(乡管保,保管甲,一个甲大约管十多户人家,一个保管三、五个甲)开学了,父亲让我端个凳子也去上学。学校就在约半里路远的姜家巷,教室是袁小木家的东边的两间房,两个老师都是附近的人,学生只有十多个。我读的书是:“人、手、足、刀、尺,山、水、田,狗、牛、羊……。”可是,在这里读书可能还不到三个月,因为时局的进一步恶化而解散了。这是我第一次读书的机会被中断。

自128师退驻沔城后,日本鬼子在他的占领地域四处设卡,对尚未占领的地方,施行严格的封锁。128师为防止敌人的渗透,同样也是岗哨林立,递步哨四路设卡,对过往行人的盘查十分严厉。过路人必须有路条、证明,稍有不慎,立即就有被梭镖戳死的危险。在那个时候,用梭镖捅死人是常有的事。
就在这围困得不能动弹的情况下,我感觉到身体有些不舒服了。一连几天来,老觉得双腿无力迈步,睁开眼就觉得天旋地转,想呕吐。和父亲要好的几个伯伯、叔叔得知我的这些表现后,他们就以此为话题,七扯八拉地说开了:谁和谁恶心、呕吐,谁和谁四肢无力、晕眩,躺在床上不能下地,请来的医生都说同样的话,说这些病症都是长期没盐吃造成的。
商家没法从外地进盐,市上没盐卖了,在这种情况下,会挣钱的人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那时,日机轰炸后还没倒下的这些断垣残壁,都曾经是有上百年历史的老房。这种墙,在距地面1、2米高的范围内,由于受地面潮湿的影响,砖的外表渐渐粉化(如右图),没粉化的都长出了如霜的硝。
东门会熬制火铳药的王家兄弟,他们知道这种砖墙可以熬出“盐”来,于是就在小东门附近,开了个“硝盐厂”。
没有盐的野菜实在难吃,不吃盐还会得病,父亲只得买硝盐来吃。后来,待我的病有些好转后,还带我去这个硝盐厂买这种硝盐。由于买盐的人多,有时还得要排队等候。小孩对什么都好奇,在这等候的时间里,我亲眼目睹了这种硝盐熬制的全过程。
他们把买下的这种特殊的砖墙,拆下运回后,先把砖锤的很碎很碎,然后把锤碎的砖粉末和小颗粒,放进几口大缸里浸泡、过滤,再然后把过滤出的呈黄褐色的水,倒在大锅里用火熬煮,待锅里的水渐渐浓缩后,就把它转在下面垫有很厚灶膛灰的纱布上,封好纱布,并在上面再堆上一层厚厚的灶膛灰。大约3、4小时后,一块十多斤重的硝盐就产生了。在一般正常的情况下,这种硝盐白白晶晶的,外观和现在的精盐也差不了多少;如果制作过程“走了着”,那就是黄的。
这种硝盐,放到嘴里尝尝,咸中带点苦味。不论它是黄的,还是白的,它就是那时沔城人民每天食用的盐。关于这种硝“盐”有没有毒,这是不用多说的,在那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年月,也只能“饮鸩止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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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了,感受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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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襄阳市 2019-3-18 10:30: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祸不单行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人们还浸沉在日本鬼子的飞机炸、大炮轰的惊恐和无有食盐的困扰之中,1941年2月11日,即农历庚辰年正月十五,国民党一二八师师长王劲哉下令,要烧城,实行“焦土政策”。傍晚,驻军陈团长接到命令,带领几百名士兵,有的提煤油,有的举火把,从东门出发,由城里到城外,分头挨家挨户点火。两天两夜,沔城四街,到处一片火海,日寇飞机轰炸后幸存的民房、庙宇以及楼台亭阁,几乎无一幸免。
那天傍晚,我们在大门前玩耍,忽然看见东南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惊天的大事,人们都奔出了家门,正相互询问着,议论着,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跑来,边跑边叫:“放火了!放火烧房子了!”朝周家剅方向跑去。
大约半个小时后,从姜家巷那边过来几个士兵,他们有的手提煤油桶,有的手拿火把,挨家挨户点火。霎那间,家家火起,户户冒烟,火舌上窜,毕毕剥剥,火焰飞腾,墙倒屋塌,哗哗啦啦。
这突然降临的灾祸,把人们搞懵了。不知该从火海里抢出什么东西好,这也要,那也舍不得,有的家除被子和常用衣物外,什么东西也没来得及搬到外面。邵海子的母亲巴不得所有的东西都不被这大火烧掉,这都是她用血汗换来的呀,结果被倒下来的墙把腿砸断了,躺在那里哭天喊地。周家的章婶娘望着这即将化为灰烬的的房子哭得死去活来。
北风呼呼,寒气阵阵,抖抖瑟瑟,可怜失去了遮风挡雨之处的鹅翅膀的乡邻们,只能望着灰烬中的余烟嚎啕大哭,望着这残垣断壁,伤心掉泪。这一夜,整个鹅翅膀是烟雾漫天,哭声震地。
幸好,吴家墙院左、右又没有邻家房屋相连,出后门就是小陈河,且又是鹅翅膀西端的第三家。这群士兵见天色已晚,已到郊区的西端,这里家家都着火了,就又到其它地方放火去了。放火的士兵走了,吴家墙院的所有人,男女老少齐上阵,投入了扑火的行动,泼水的泼水,扑打的扑打,这时,家在周家剅、陶家台以及附近的农村亲戚也都闻讯赶来了,由于及时的抢救,除衣物、家具、房屋中的槅门、隔板全烧外,房屋的柱子虽然外表有些焦糊,但主架支撑部分尚好,还没倒塌。
房子的主架虽然没倒,但到处都是焦的、糊的,有的地方甚至还在冒烟。没房子可住了,只能在露天下度过这个夜晚。我们家就在墙院里的西南空地上,铺上一把草,抖开褥子、被子,冒着寒风,钻进被窝。睡在被窝里,我怎么也睡不着,一是放火烧房子的事太可怕了,二是被子里并不暖和,即使全身蜷缩在一块,也难有热气。第二天早晨起来,只见被子上所搭盖的衣服都有一层白霜。
大火过后,院子里的穷兄弟、叔叔、婶婶,谁也没有能力解决自己一家人的住房问题,只能在这危房里将就将就。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合力整修,南熏公的这栋房子,虽然面目全非,英姿不再,但还能为他老人家的侄子、侄孙遮风挡雨。
尽管王劲哉施行“焦土政策”,但丝毫没有迟缓日本鬼子进占沔城的脚步。两天后(1941年2月13日),被烧房屋的灰烬里尚冒着余烟,日本鬼子的铁蹄就踏进了沔城。
自打日本鬼子的魔爪伸到沔城以后,一条公路就从吴家墙院的大门前经过。整天,日本人的汽车来来往往,尘土飞扬,有时满载的是日本士兵,有时是军用物资。这些过路的日本鬼子,时常下车来骚扰:抢东西、拉夫、打人,把没烧尽的门窗、木质家具拆去烤火、做柴烧,无恶不作。这里的人们,整天都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一天,一个日本鬼子,在隔壁贺伯家的草棚那边过来,手里拿着一根粪瓢把,走进院子,遇到我母亲迎头就是一棍,幸好我母亲用手遮挡得快,头虽然没有被打破,但胳膊肘好久却不能动弹。
吴家墙院东边的第一家是殷大伯家,第二家是周九叔家。周九叔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小名花子,二儿子小名海林,女儿小名桂英。大儿子花子是在烧房子的头一年结婚的,媳妇姓王,那时我们叫她王姐。王姐不仅人长的漂亮,和花子哥的感情好,对我们邻居的小孩也好。每次我到她家去玩,总是摸摸我的脸蛋,看看我的腿,问:后妈又打你了吗?还说,想你的妈妈的时候就到我这里来玩。
一天清早,就听同屋的伯伯、婶婶小声在说,周家的王姐昨晚上吊死了,原因是昨天下午被汽车上下来的日本鬼子给糟蹋了。当时,我并不明白“糟蹋”是什么意思。以为就是浪费的意思,后来才知道这里说的糟蹋是怎么一回事。
不几天,又听说天元的姐姐,也是被日本鬼子糟蹋后上吊死的。天元和他的姐姐,是李光松叔叔的前妻留下的一对儿女,天元和我差不多大,是我捡柴、挖野菜、跳房子的好伙伴。天元的姐姐比我大得多,大概有十四、五岁了。两姐弟也是生母去世了,常遭后母的打骂,和我真的是同病相怜,天元的姐姐待我非常好。
有一次,我过百子桥到小陈河的北边去挖地米菜,当路过她家时,她叫住我,让我到她家歇歇。后来,还在火钵子里焐黄豆我吃,见我棉袄上的扣子都断了(布扣),内衣都露在外面,连忙就给我缝。缝完,好像还很抱歉似地对我说:“白线,缝的像鱼牙齿!”
自从日本鬼子把通往通海口的汽车路修通后,日本鬼子的汽车就在门前常来常往,住在鹅翅膀的一湾人,就没有过一天安生的日子。一连两起因日本鬼子的糟蹋,而上吊自杀的事件,不仅震惊了住在鹅翅膀的人,这一带的人们都震惊了。常听到周围的叔叔和哥哥在悄声议论:“这帮该千刀万剐的日本鬼子,什么时候才能走?”人们记住了这一笔笔的血泪帐,这个血海深仇。

我们家今天又揭不开锅盖了,父母亲又吵架了。
隔壁殷大伯家的弟媳在通海口帮人家做厨工,回家探望时,知道了我家的情况,建议陈母也可以去通海口帮人家做厨工。
这一信息,给我们家带来了生的希望,母亲下午就跟着去了通海口。
做厨工这一生存门路提醒了父亲,他也想到通海口去帮人家做杂工。第二天清早,我们父子俩简单地把家里收拾了一下,胡乱地煮了点野菜吃后,就向通海口出发了。
开始,能有饱饭吃的信念鼓舞着我,我总走在父亲的前面,后来渐渐不行了,由和父亲并行,到渐渐落后好远了。15里路怎么就这么远呢?每当父亲停下等到我赶上时,我总得要问一句,“还要走多长时间才能到啊?”肚子饿得咕咕叫,两条腿又酸又软,老想在路旁的草地上坐一坐,可是父亲就是不准。这是我五岁以来,走路的时间最长、走的路程最远的一次。
好不容易到通海口了。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母亲做厨工的东家。那家姓尹,生了小孩,母亲除了做全家吃的饭外,还要照顾孕妇和婴儿,工作的繁忙,可想而知。
父亲把我放在这里后,就去找他自己的工作去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母亲盛了一碗饭,让我站在灶边吃,后来被东家发现了,他恶狠狠地警告母亲说:“今天就算了,明天你把这孩子送走,不然,你也走。”待东家走后,母亲搂着我坐在灶门前痛哭了一场。见母亲那伤心的样儿,我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父亲找到工作了,东家是曹家祠堂后面的一家姓胡的,他家既开槽坊,又开饭馆,父亲在他家的饭馆里做杂工。听母亲说尹家撵我,就把我带到胡家来。可是,当胡家的人见到我时,个个都是一脸地不高兴,但看在我父亲个子大,力气大,做事麻利的份上,当时也没说什么。后来,见我能吃,一日两餐,每餐都是两碗饭,那一个月要吃多少米呀?什么事都不能做,那岂不亏的太多了。于是,到满一个月时,父亲被胡家辞掉了。
连续被两家的撵出,对我的触动很大,使我在这活生生的事实面前,领悟到了世事的险恶。在现时的世界里,一碗饭是何等的艰难哦!
父亲又和堤街南边的肖家饭馆接洽好了,当我跟着父亲踏进肖家饭馆时,东家见到我,同样是一脸的不高兴。当时,我心想,在胡家饭馆时,老板说我只知道吃,什么事都不能做,我从现在开始,一定要学着做事。可是,扫地吧,人家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里不干净,那里没扫到。于是,我就学着父亲到上桥码头去招揽吃饭、住店的客商。父亲还特地给我编了一套词:
饭好、菜香、住房宽,
钱少、舒适、享平安。
请到肖家饭馆来,
保准这趟发大财。
可是,人家看见我的人才一凿子把长,谁会信我的话呢,谁又愿意跟着我走呢?
到现在,我才真正认识到,我的确是我父母亲的一个累赘,一个扫帚星,到哪儿,哪儿不欢迎,到哪里就要把父母亲的工作搅黄。
上天给我的只是一条命,要想活命,还得自己去努力,还得要靠自己的本事来养活这条命。
没办法,两个月后,我们一家三口人,只得卷起铺盖回到了沔城。


吴乃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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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襄阳市 2019-3-19 08:47: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父亲病后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就在这个难熬的年月,我父亲又病倒了,没钱医治,一拖就是一年多。
我们一家三口人的生活,就只能靠我陈母一个人来支撑了。
在日寇的铁蹄统治下,一个女人家怎样来为一家谋得生活呢?经过再三的考虑,于是,她干起了挑藕到通海口去卖的生涯。
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2.jpg那个季节,正是数九寒天,寒风凛冽。每天吃完“早饭”,她就赶到三里外的红花堤去,买人家在藕池里现挖的藕。到藕池中去买藕,不像在菜市场上买菜,是十分困难的。藕在泥沼中,如果遇到好心的人,主动帮忙把藕拖到岸边,这样,过称后就可以去洗。如果碰到爱开玩笑的缺德鬼,谁要买他的藕,谁就自己来拖,遇到这种情况,我妈就不得不脱下鞋和袜,卷起裤管,趟着稀泥自己去拖。为了能多挣点钱,陈母总巴不得多捡一点,这样就得一趟、两趟、……,来来去去地拖。人在旱地上行走,不觉得什么,可是在泥沼中就不一样了。一条腿陷在泥沼中后,要用力才能拔出来,左腿在往上拔的时候,右腿就渐渐陷下去了。就这样,拔了左腿又要拔右腿,走一趟都十分困难,还要两趟、三趟……。数九寒天,寒风刺骨,双脚踩在冰冷的泥水里,其痛苦与艰难的程度就可想而知了。机会好时,还能在挖藕人烤火后的余烬里暖和一下,一般的情况下,只能木着双脚在完全熄灭的草木灰里蹭两下后,继续干下面的工作。
从淤泥中出来的藕,糊满了污泥,需要一节一节、一支一支地洗净,然后再分类整理,大藕放在大藕一堆,小藕放在小藕一堆。一双手冻裂的鲜血淋漓。
满满的一担藕挑回时,已是晚上。我在帮母亲洗脚时,发现母亲的小腿和脚板上,有好多长长短短带血的红条条,母亲说,这是被藕坑中的荷梗和蚌壳碎片划伤的。母亲强忍着手和腿脚的疼痛,吃点东西就赶忙睡觉。
等到第二天鸡开头口(约凌晨1点过后),就挑上这一百多斤的藕担,赶到通海口去卖。就这15里地,母亲从凌晨1点过,到的天亮,要花上4、5个小时才能到达。这是怎样在三步一挪,五步一移哦!在这4、5个小时的分分秒秒里,我母亲是怎样在承受着这一百多斤藕担的折磨哦!待早市卖完之后,又赶紧回来重复昨天下午的工作。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没藕贩的时候就贩蔬菜卖,直到我父亲病愈。
试想,每天空着手走这来回的30里地,也会觉得很累,更何况一个妇女,带着手和脚的伤痛,空着一个没填饱的肚子,挑着100多斤的重担,天天如此,这是何等的心胸,需要怎样的情怀,需要何等的毅力哟!如果没有陈母当年的苦撑,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我今天的存在。
后母对我的恩德,和她所遭受的苦难,短短的几个字是难以尽述的。
母亲贩藕到通海口卖去了,父亲病了,哥哥抽壮丁走了,家中的一些事只能由我承担了,比如:捡柴、挖野菜、提水、煮粥、收锅、洗碗……。除挖野菜外,这些事口头说起来,一说就可带过,可是作为一个只有五岁多的小孩来说,却是件非常非常难的事哦。
先说捡柴,去哪儿捡,房前屋后是没有的,去偷人家的我不会干。
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4.jpg在我们家的西南,大约相距一里地的地方,有一条防止麻思垸涨水的长堤,人们叫它“魏家横堤”。堤坡和堤面,杂草丛生,有的长得比我的人还要高。堤面的东、西两边长着一窝一窝的土名叫“斑茅”的植物,一窝的直径大约有1米多。所以这条堤又叫“斑茅堤”。这种“斑茅”春天从老篼里长出淡黄色的芽来,芽长大后,就变为深绿色的叶,叶长1、2米,宽约2、3厘米,叶的两边长满了锯齿样的刺,如果人的肉体不小心碰到它,不仅要出血,而且又疼又痒,十分难受。
到了夏天,从叶的中间长出长长的秆子, 秋天,秆子的顶端就开出先略带枣红、后完全灰白的绒状花来。它的种子能在空中飞扬。秋后,待它的叶和秆黄了以后,栽种的人就把这些叶和秆割回家。这些割后留下的4、50厘米长的桩桩,经过 日晒雨淋,渐渐腐烂,就变成了灰白色。只要用手握住这些灰白色的桩桩的上部,轻轻一掰,然后一扭,它就脱离了它的老篼,就成了我的柴。但是,如果你手扭的桩桩是淡黄色的,那是前一年的,那你无论怎么扭,怎么拔,也别想把它和它的老篼分离。
我的柴就是在这里“捡”的。不过,要掰这些灰白色的桩桩,在斑茅没有长叶时掰,手所受到的伤害要小一些,如果在长出长长的叶后去掰,一片挨着一片的叶,手都难以伸进去,手和手臂都要被带有锯齿的长叶划破。所以,我在这里捡柴,大半是在晚秋到初春这段时间。
掰回来的这些斑茅篼,因为是从老蔸上掰下来的,它的根部都是湿的,还不能马上就烧,必须要晒。为了省事,我就把它全部根部朝外,码放在我家房前的阶檐上。长长的一条,一头是干的,一头是湿的,干的烧完,湿的也干了。
晚秋和初春,虽然是掰“斑茅篼”的好时机,但是寒冷的天气,对我的这双手却带来了严重的伤害。
我的这双手的手背,除了被“斑茅篼”坚硬的干和叶戳破的伤痕,就是一条条皲裂的口子。每一个伤痛处都凝结着殷红的血迹,有的还是鲜红鲜红的呢。这些伤痕和皲裂的口子,沾水就像刀割一样地疼。白天为了有柴烧,木着心拼命地干,到了晚上,这双手在被子里焐热后,又疼又痒,抓心挠肝,难受得让我难以入睡。
每天收锅洗碗,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把水沾到了手背上。洗碗时,只是用左手的大、中的两个手指把碗抠着,用右手的大拇指、食指拈着抹布(或者用筷子夹着抹布)擦一擦,然后,再拈着碗用清水涮一涮了事。
我的这双手,由于沾水就疼,怕疼就不沾水、不洗,天天又要去捡柴或者挖野菜,就变得又黑又粗糙。用我父亲的话来说,像个“拖罐耙子”(把煨在灶膛里的瓦罐取出的耙子)。那时,我不在乎人家嫌不嫌我脏,只知道家里有柴烧,有菜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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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乃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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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襄阳市 2019-3-20 07:52: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吴乃华 于 2019-3-20 11:11 编辑

第六章、远迁的思念

捡柴不单是把我的手弄得像“拖罐耙子”,还差点把我的眼睛弄瞎了呢。
一天,就在“魏家横堤”上,因为距家近的北头,“斑茅蔸”天天掰,渐渐少了,想到堤的南头去多掰一点回家。于是提着装柴篮子,在杂草丛生的堤上往南走,可能是因为心急赶路和鞋不巴脚的原因,脚下一绊,人往前一俯,左眼就戳在了一根枯死的蒿梗上。当时疼痛难忍,于是就用手捂着眼睛回家。幸好这根蒿梗并不粗壮,且只戳伤了上眼皮。后来,得亏隔壁的殷大伯用他家用剩的药膏来抹,才没事。如果被戳的地方还稍下一点,我的左眼就瞎了。
再说提水吧,那时我们家吃的水,都是在我家南面大约100多米远的,一个和洗马池相连的小池塘里打的。那时的我,别说是一桶水提不起,就连小半桶水也是双手握住桶把,擎在肚前,两脚小步往前移,三步一停、五步一歇地慢慢挪到家里的。
有一次还差点淹死在水塘里。
我穿的鞋,除过年有一双新鞋外,平时是没有的。热天一赤脚,天凉随便拖一双(有时是父、母亲的)脚趾露在外面的“头穿底落”的破鞋。由于不小心,打水时溅起来的水花,把水埠头上的木板给浇湿了,脚下的“鞋”又别别扭扭的,人往后一仰,就掉进了水塘里。幸好身上的衣服穿的多,没有往下沉,且面部在水外。我连忙呼救,正在田里拔萝卜的廼玉听到了,急忙跑来,才把我从水中拉了起来。
天热了,汗湿了的衣服要洗,农村洗衣主要是用两只手反复搓、揉。那时,像我们这样的穷家小户是不可能买肥皂的,为了使衣服上的污渍容易洗掉,使用的是灶膛灰过滤的“灰汁水”。因为我家烧火做饭使用的都是斑茅蔸、柴草,把这些化为灰烬后的灶膛灰,用水浸泡后过滤出来的,就是颜色为黄澄澄的 “灰汁水”,碱的成分很高,因而能很快地去掉衣服上的污渍。
那时我们穿的衣服,都是婆婆纺的土棉布做的,汗湿后,又厚又硬。用这样的“灰汁水”,洗这样的衣服,即使是成年人也都感到难以承受。每天洗完衣服,我的手掌都泡白了,皮都皱起了,十个指头都是红的,有的指头已经磨去了皮,用手拿东西时,都得要仔细挑选手指去拿。
我的这双手,冬天的伤痛刚好,夏天的伤痛又接踵而至。

1942年,待父亲病好一些后,父亲觉得在沔阳城谋一家三口人的生计,实在是太困难了,想去武汉找亲戚,期望得到亲戚的帮助,于是就动了去武汉谋生的念头。
父母亲在商量,我在听,也在想。自从住到这个房子里,我从在妈妈怀里待着,到学会说话,学会走路,到今天能做一些小事,对这里的生活印象是深刻的,因为它让我尝到了人间的甘与苦,人情的冷与暖。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虽然都穷,但都心地善良、热心快肠。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也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脑子里,它们见证了我家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我的生母就是在这里离开我们的。
秦妈,是您给了我生命,又含辛茹苦地把我抚养到了三周岁,可是那时我毕竟只有三周岁,还什么事都不懂,不说怎样报答,就连在您的病榻前问候一声我都不懂 ,您是在儿子的懵懵懂懂中离开的。妈妈,尽管在您去世后,当时我房前屋后地叫着、喊着,找过您,可是,那时我的确太小,太不懂事,就连您留在我脑海里的容貌,竟还是后来在照片上看到的样子。
大约在您去世一年后,一天,我实在没法控制对您的思念,就滚来一个树墩搭台,在柜子的抽屉里东翻西翻,翻出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我和哥的合影,一张是我们的全家福。在全家福照片上,您和父亲坐在茶几的两边,您把我抱在怀里,哥哥站在父亲的旁边,您旁边还有一个邻居的小姐姐站着。当时,我喜出望外,就对着照片上的您,“妈妈”、“妈妈”一声一声地喊,可是,您始终是微笑地看着我,怎么也听不到您的回应。年深月久,频繁地搬家,现在照片也没了。不过,妈妈,您的容貌,已经牢牢地烙在我的脑海里,直到我去九泉之下陪伴您的那一天。
妈妈,您知道吗?要是那时我们家里稍有点钱,请来医生,吃些对症的药,您是不会这么早就离开我们的。今天,我写这点文字的时候,眼泪一直不自主地往外涌,泪水点点滴滴掉在键盘上,不得不多次站起身来,擦擦被眼泪迷糊的双眼和打湿了的键盘。真的是“子欲孝而亲不在”,在您大病中和去世时,我蒙昧无知,作为您的儿子,不能为您减轻的痛苦,挽救您生命,怎能让我不落泪呢?母亲的养育之恩,我未曾报得万一,怎能让我不落泪呢?
还有,别人家亲人去世后,家里都供有灵牌位,可您去世后,我们家却没有您的灵牌位。这个原因,我想不说您也是知道的。家里没有您的灵牌位,虽然我不能每逢初一、十五给您烧香磕头,但我心里是常常默喊着“妈妈”的。我知道您就在我身边,天天在看着我。可是,如果我们去了武汉,您还能天天看着我吗?
八、九岁的哥哥也就是在这里被作为壮丁抽走的,这是因为有了我,是兄弟俩,这个家如果只有哥哥你一个,这事就不会发生了。哥哥在家时,总是告诉我写字、读书,每当有人欺负我,你总是把我拉在你的身后,哥哥,我们搬走了,你回来时还能找到我们吗?
令我难以忘怀的还有院墙西南角的那棵大柏树,它距我们的房间大约8、9米,风的大小,它都能清楚地告诉我们。冬天,好多次我都是在它的呼呼叫声中醒来的,我知道,我不能责怪大柏树,刮北风了,这是我的被子薄了。
在那身临绝境的年代,鹅翅膀的穷苦兄弟们,对这棵树都寄予了无限的希望,希望它是一棵神树,树上的神仙能给这里的穷苦兄弟带来好运,让他们不再受这穷苦的煎熬。每逢初一、十五给它敬香烧纸,逢年过节披红挂彩,现在,虽然一日两餐还是照样艰难,可能是时间还未到吧。
现在,我们家要搬出这个院子,要和我那些疼我、爱我的伯伯、婶婶,以及一同拾柴、一同玩耍的小伙伴分别,可能真还有点依依不舍,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回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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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远迁的思念

捡柴不单是把我的手弄得像“拖罐耙子”,还差点把我的眼睛弄瞎了呢。
一天,就在“魏家横堤”上,因为距家近的北头,“斑茅蔸”天天掰,渐渐少了,想到堤的南头去多掰一点回家。于是提着装柴篮子,在杂草丛生的堤上往南走,可能是因为心急赶路和鞋不巴脚的原因,脚下一绊,人往前一俯,左眼就戳在了一根枯死的蒿梗上。当时疼痛难忍,于是就用手捂着眼睛回家。幸好这根蒿梗并不粗壮,且只戳伤了上眼皮。后来,得亏隔壁的殷大伯用他家用剩的药膏来抹,才没事。如果被戳的地方还稍下一点,我的左眼就瞎了。
再说提水吧,那时我们家吃的水,都是在我家南面大约100多米远的,一个和洗马池相连的小池塘里打的。那时的我,别说是一桶水提不起,就连小半桶水也是双手握住桶把,擎在肚前,两脚小步往前移,三步一停、五步一歇地慢慢挪到家里的。
有一次还差点淹死在水塘里。
我穿的鞋,除过年有一双新鞋外,平时是没有的。热天一赤脚,天凉随便拖一双(有时是父、母亲的)脚趾露在外面的“头穿底落”的破鞋。由于不小心,打水时溅起来的水花,把水埠头上的木板给浇湿了,脚下的“鞋”又别别扭扭的,人往后一仰,就掉进了水塘里。幸好身上的衣服穿的多,没有往下沉,且面部在水外。我连忙呼救,正在田里拔萝卜的廼玉听到了,急忙跑来,才把我从水中拉了起来。
天热了,汗湿了的衣服要洗,农村洗衣主要是用两只手反复搓、揉。那时,像我们这样的穷家小户是不可能买肥皂的,为了使衣服上的污渍容易洗掉,使用的是灶膛灰过滤的“灰汁水”。因为我家烧火做饭使用的都是斑茅蔸、柴草,把这些化为灰烬后的灶膛灰,用水浸泡后过滤出来的,就是颜色为黄澄澄的 “灰汁水”,碱的成分很高,因而能很快地去掉衣服上的污渍。
那时我们穿的衣服,都是婆婆纺的土棉布做的,汗湿后,又厚又硬。用这样的“灰汁水”,洗这样的衣服,即使是成年人也都感到难以承受。每天洗完衣服,我的手掌都泡白了,皮都皱起了,十个指头都是红的,有的指头已经磨去了皮,用手拿东西时,都得要仔细挑选手指去拿。
我的这双手,冬天的伤痛刚好,夏天的伤痛又接踵而至。

1942年,待父亲病好一些后,父亲觉得在沔阳城谋一家三口人的生计,实在是太困难了,想去武汉找亲戚,期望得到亲戚的帮助,于是就动了去武汉谋生的念头。
父母亲在商量,我在听,也在想。自从住到这个房子里,我从在妈妈怀里待着,到学会说话,学会走路,到今天能做一些小事,对这里的生活印象是深刻的,因为它让我尝到了人间的甘与苦,人情的冷与暖。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虽然都穷,但都心地善良、热心快肠。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也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脑子里,它们见证了我家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我的生母就是在这里离开我们的。
秦妈,是您给了我生命,又含辛茹苦地把我抚养到了三周岁,可是那时我毕竟只有三周岁,还什么事都不懂,不说怎样报答,就连在您的病榻前问候一声我都不懂 ,您是在儿子的懵懵懂懂中离开的。妈妈,尽管在您去世后,当时我房前屋后地叫着、喊着,找过您,可是,那时我的确太小,太不懂事,就连您留在我脑海里的容貌,竟还是后来在照片上看到的样子。
大约在您去世一年后,一天,我实在没法控制对您的思念,就滚来一个树墩搭台,在柜子的抽屉里东翻西翻,翻出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我和哥的合影,一张是我们的全家福。在全家福照片上,您和父亲坐在茶几的两边,您把我抱在怀里,哥哥站在父亲的旁边,您旁边还有一个邻居的小姐姐站着。当时,我喜出望外,就对着照片上的您,“妈妈”、“妈妈”一声一声地喊,可是,您始终是微笑地看着我,怎么也听不到您的回应。年深月久,频繁地搬家,现在照片也没了。不过,妈妈,您的容貌,已经牢牢地烙在我的脑海里,直到我去九泉之下陪伴您的那一天。
妈妈,您知道吗?要是那时我们家里稍有点钱,请来医生,吃些对症的药,您是不会这么早就离开我们的。今天,我写这点文字的时候,眼泪一直不自主地往外涌,泪水点点滴滴掉在键盘上,不得不多次站起身来,擦擦被眼泪迷糊的双眼和打湿了的键盘。真的是“子欲孝而亲不在”,在您大病中和去世时,我蒙昧无知,作为您的儿子,不能为您减轻的痛苦,挽救您生命,怎能让我不落泪呢?母亲的养育之恩,我未曾报得万一,怎能让我不落泪呢?
还有,别人家亲人去世后,家里都供有灵牌位,可您去世后,我们家却没有您的灵牌位。这个原因,我想不说您也是知道的。家里没有您的灵牌位,虽然我不能每逢初一、十五给您烧香磕头,但我心里是常常默喊着“妈妈”的。我知道您就在我身边,天天在看着我。可是,如果我们去了武汉,您还能天天看着我吗?
八、九岁的哥哥也就是在这里被作为壮丁抽走的,这是因为有了我,是兄弟俩,这个家如果只有哥哥你一个,这事就不会发生了。哥哥在家时,总是告诉我写字、读书,每当有人欺负我,你总是把我拉在你的身后,哥哥,我们搬走了,你回来时还能找到我们吗?
令我难以忘怀的还有院墙西南角的那棵大柏树,它距我们的房间大约8、9米,风的大小,它都能清楚地告诉我们。冬天,好多次我都是在它的呼呼叫声中醒来的,我知道,我不能责怪大柏树,刮北风了,这是我的被子薄了。
在那身临绝境的年代,鹅翅膀的穷苦兄弟们,对这棵树都寄予了无限的希望,希望它是一棵神树,树上的神仙能给这里的穷苦兄弟带来好运,让他们不再受这穷苦的煎熬。每逢初一、十五给它敬香烧纸,逢年过节披红挂彩,现在,虽然一日两餐还是照样艰难,可能是时间还未到吧。
现在,我们家要搬出这个院子,要和我那些疼我、爱我的伯伯、婶婶,以及一同拾柴、一同玩耍的小伙伴分别,可能真还有点依依不舍,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回到这里。



吴乃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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