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神农（连载）

野人公民

第一章 神秘山洞

袁野猛然苏醒，一阵魂悸魄动后，镇定下来，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医院，而是在采药老人的家里。袁野忍不住问：“现在是古代还是现代？”

采药老人敲一敲烟袋锅子，笑眯眯地说：“你终于醒啦。什么古代现代？看来你是摔糊涂喽。”

采药老人顿时想到了什么，赶紧问：“你莫非昏迷的时候，魂去过古代？你是不是偷偷进过屋后那个山洞了？啊哟，叫你莫好奇，你非得不听。”

“我好像梦见去过古代，而且变成了一只金丝猴。”袁野边说边试着站起来，只是头晕，行走无碍，走到门外，看见一只金丝猴在啃玉米棒子，他直觉得自己跟金丝猴特别亲，便不由自主唤它。金丝猴向他鸣叫，似乎也在跟他打招呼。袁野摸摸自己的尾椎骨，确定没有尾巴长出来，便松了一口气。

袁野看见了采药老人的孙女皓月，他怦然心动，她跟古代那个皓月一样漂亮啊，他真真切切地在古代遇见过她。

袁野整理一下思绪，初来神农架旅游的记忆浮现在脑海。

历史专业的大二学生袁野独自到神农架旅游，在天门垭景区，参观了中国人形动物科考陈列馆。陈列馆里陈列着各时期神农架野人目击事件的报纸，目击野人的已有数百人次，也陈列着大脚印模型和毛发标本，还在一面墙上展示着由贾兰坡先生于1995年4月10日题写的几行字：

野人是否有，无人尚知晓。如有大发现，确能惊世人！

袁野在网上搜索了“贾兰坡”其人，原来他是一位科学家！兼中国科学院院士、旧石器时代考古学家、古人类学家、古脊椎动物学家于一身！显然，这位科学家都表明了态度：野人这东西并非子虚乌有！因此，袁野对神农架之旅充满了好奇，幻想与野人来一场奇遇。



袁野在网上搜索了关于神农架和野人的史料记载：

（玉山）又东一百五十里，曰熊山。有穴焉，熊之穴，恒出神人。夏启而冬闭，是穴也，冬启乃必有兵。其上多白玉，其下多白金。其木多樗柳，其草多寇脱。——《山海经》

袁野将其理解为：（玉山）向东一百五十里有座山叫“熊山”，熊山的熊多，熊的巢穴也多， 其中一个熊穴十分灵异——常有神人出入，此穴的石门夏天开启，冬天闭合；如果冬天开启，天下就会大乱。熊穴的钟乳石洞壁穹顶恰似白玉，遍地的鹅卵石如白金。熊穴周围有很多椿树和柳树，还有寇脱草。

顾名思义熊穴里住的是熊，但也不尽然，据说有的熊穴住着一种被土人当成了熊的半人半兽的物种——野人。这两种动物形貌体态相似，而且野人能直立行走，熊可以直立起来搏击打斗。更何况，野人比熊更凶猛，碰到野人而侥幸生还的土人，一般不是哑巴了就是疯了，即使有那么几个不疯不哑的，说出野人的样子来，别人也当疯话胡话，听后笑过便罢了。

熊穴也不光住着熊和野人，传说熊穴里还时常有神人出入，其中之一的远古炎帝神农氏，生于姜水（今陕西宝鸡）长于厉山（今湖北随州）采药于熊山（今湖北神农架），神农尝百草时就常在熊穴里避雨歇脚。

遇见过野人的土人多了，传开去，野人的迷踪就成了有趣的话题，野人也就有了不少别称，甚至野人的形象也被写进书里：

“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反踵，见人笑亦笑，因即逃也。”——《海内经》（东周)

“狒狒人形长丈，面黑色，身有毛，若反踵，见人而笑。”——《尔雅》（西汉)

“长余丈，逢人则笑，呼为山大人，或曰野人及山魈也。”——《本草纲目》（明朝）

“（群山）高险幽远，石洞如房，多毛人，长丈余，遍体生毛，时出啮人鸡犬，拒者必遭攫搏。”——《房县志》（清朝）

袁野游览完香溪源、天生桥和神农坛，随后独自骑单车去国家湿地公园大九湖，途中遇大雾，能见度不足一米。在路边小便时，不料一脚踩虚，一番昏天黑地，忽然被什么绊住了。他感觉到绊住自己的东西软软的，似乎还长着毛，乍看是一棵移动的大树，没来得及分辨，它就消失了。

袁野深一脚浅一脚，拨云扒雾，在原始森林里找出路。一片幽暗昏惑，就连古木也变得森然如鬼，鸟的啼声忽而远忽而近。袁野不敢出声呼救。

山重水复时又遇柳暗花明，不远处仿佛有光，袁野就十分好奇地寻去。顺着光亮来到一个豁然开阔的地方，这里陡然没了云雾，陡然间天朗气清，风和日丽，柳树成林，柳丝如绿色瀑布；一排排椿树环绕着一栋土木结构的小瓦房。——俨然一个世外桃源。

袁野前去求助，这是一个采药老人的家。采药老人年近古稀，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精神矍铄。采药老人的左脸连同眼睛都残废了。袁野猜想采药老人曾是在跟野兽搏斗中受伤的。

袁野好奇的问采药老人：“爷爷，您说神农架到底有没有野人呀？”

袁野预想采药老人的回答肯定是“有”。而采药老人的反应却让他惊诧不已。采药老人突然拉下脸，敏感而急促地回答：“没有！这世上哪有什么野人？劝你不要太好奇，好奇害死猫！”

作为神农架人，谁不对野人的话题津津乐道？而唯独采药老人敏感地断然否认。袁野感觉到那恰恰是一种讳莫如深的反应，甚至可能采药老人跟野人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袁野不敢再问，但内心的好奇难以抑制。

袁野望见屋后一拔悬崖下面有一个山洞，洞口被一块巨石封住，巨石四棱方角，俨然一块巨型石碑，上面镌刻着“再世神农”四个醒目的大字并漆成火红。

袁野又好奇地问采药老人：“爷爷，屋后那个山洞的石头上为啥刻着‘再世神农’几个字呢？”

却没料到问这个山洞竟然也激怒了采药老人，老人把烟袋锅往地上狠狠一敲，说：“跟你说了，在这里好奇会害死猫的，劝你哪来的赶紧回哪里去！”

袁野再不敢问了。

门外一阵清澈的声音传进屋里：“我家来稀客了？”药老人的孙女回来了。

袁野迎面撞见一个溪水般清纯的女孩，顿时他的视野变得明亮。正在捣药的老人眉开眼笑地对女孩说：“皓月回来了！”

“家里来稀客了。”皓月微笑地看了袁野一眼，同时对爷爷说。

袁野礼貌地说：“我来神农架旅游借宿在这里。”

皓月说：“那你可真幸运，我可以做你的导游。”

袁野说：“好啊。”

同时，两人脸都红了，似乎突然被缘分亲吻了一下。

袁野偷偷地问皓月：“爷爷怎么不喜欢我提到野人呢？就连屋后的山洞也不能提。”

皓月看了下采药老人的动静，然后悄悄告诉他：“你可别问了，那个山洞听爷爷说住着我家祖宗！”

袁野追问：“山洞里岂不是有墓？我还想问一句，就一句，你进去过没？我想进去看看呢。”

皓月顿时扯住袁野，惊慌地说：“千万莫进去，我爷爷晓得就不得了了！我家世世代代守着这个山洞，我自己从小到大都从来没有进去过。而且，听说进去的人会变成牲口！”

“进去会变成动物，真的假的？”袁野不以为然。

“我是认真的，我可没骗你。在我小时候，闯进去了一个人就再也没出来过，只从山洞里跑出来一头野猪。而且还可能会发生时空错乱，我爷爷说就有人去过那个山洞，后来死而复活，说去过古代呢。”皓月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假如我进去，出来会不会变成一个野人呢？”袁野好奇心不灭。

“我劝你还是莫好奇了，我们莫望着那个山洞了，免得爷爷看见又不高兴了。”皓月把袁野拽进屋里。

晚上月亮升上山头。皓月洗完澡，边擦头发边告诉袁野：“洗澡的地方就在门前那个瀑布下面。”

袁野在旅行包里拿出要换的干净衣服，并打着电筒，蹑手蹑脚独自去洗澡。大山的影子把月光分成明显的明暗界限，瀑布就在暗处泛着隐隐白光。袁野三下五除二脱光衣服，并把衣服都放在一棵矮小的树冠上，电筒放在石头上，然后钻进瀑布里洗澡。

洗完澡，袁野发现衣服不见了，电筒还在，附近树上有动静，拿电筒一照，原来是三只金丝猴偷走了他的衣服。袁野打着电筒晃它们，金丝猴跳下树跑进屋后的山洞里了。袁野怎么好意思光溜溜地回屋？加上他本身很好奇那个山洞，就追着金丝猴顺岩罅挤进了山洞。

山洞很神奇，手电筒照进去，白玉似的洞壁映出光亮变得一片辉煌，洞内很敞阔，深不见底，电筒的光束也只能消失在最深处的黑暗中。

一个巨大的钟乳石床，上面躺着一副白骨。石床旁边站着一副骨架，两米多高，骨骼粗壮，脚掌比袁野的两只脚“一”字拼起来还长，紧紧抓住地面，似乎已经生根。

袁野顿然惊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野人？

这时，外面传来皓月的呼喊，袁野不敢久留，出了山洞，折路边一根芭蕉叶遮羞，才敢回屋里。袁野不敢提起进山洞的事。他庆幸自己并没有变成牲口。

第二天，皓月做导游，袁野到神农顶景区。皓月介绍说：“神农架因为远古炎帝神农氏在这里尝百草搭木架攀悬崖而得名，在古代神农架叫熊山。神农尝百草有野人相伴，野人帮忙驱赶野兽。”

雨后初晴，云蒸霞蔚，站在神农顶乾坤万象尽收眼底。弥望是云气涌动的云海，露出的山头仿佛是海中的小岛屿。金色的阳光在云海之上变幻出一轮七彩的光环，它柔和亮泽，十分好看，这便是神农架最为神奇的佛光。

袁野的目光被云海之上的一道美轮美奂的佛光吸引住了，佛光向他铺来一条光明大道。袁野鬼使神差地向着佛光跑去，别人拦都拦不住，他一脚踩虚，骨碌碌滚下神农顶。袁野感觉自己穿越在金色佛光的隧道里，逐渐丧失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密集的柔软的碰触惊醒了，不禁“啊”的一声，同时睁开眼，视野里一团团金色的晚霞迅速散开去，凝结在一大片针叶林里，跳动着金黄的色彩。并传出惬意的鸣叫。仔细一看，是一群金丝猴啊。金丝猴圆乎乎的脑袋上那绒丝丝的毛就像晚霞照出的光晕，萌萌的，就像破壳而出的毛茸茸的小鸡仔。

袁野打了个哆嗦，一看自己的形象吓一跳，自己的身上长满了毛，而且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唉呀妈呀，活脱脱一只猴子了！

袁野恍悟自己穿越了，在穿越中出了点差错，他的灵魂撞进金丝猴的身体里了。“我这是穿越了吗？”他自言自语一番，马上意识到自己保留了说话的功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看来，冥冥之中，神秘山洞把人变成动物的传言是真的。

袁野陷入回忆，愣在那。皓月拍拍他，使他回过神，她饶有兴致地问：“你去古代看见了什么？跟我讲讲呗。”

“我遇见了庐陵王，庐陵王刚出生的儿子被野人抱走了，我救走了他儿子，但我是一只金丝猴。”袁野回忆说。

采药老人耳朵尖，老远听见，马上问袁野：“你救走了庐陵王的儿子李重角？”

“您怎么知道李重角的？历史上没有李重角这个名字呢。”袁野疑惑地问。

“庐陵王坐房州，房州就是现在的房县，庐陵王当年在去房州的途中其妻韦氏诞下龙凤胎，凤胎李裹儿，龙胎李重角。李重角刚落地就被野人给抢走了，跟着野人长大。史书上是不会写的。” 采药老人来了兴致。

袁野终于找到了话题能跟采药老人愉快地聊起来。袁野趁机又问起采药老人家族世代守护屋后山洞的原因。

加上皓月也缠着采药老人，说：“爷爷，山洞的秘密你连孙女都瞒着，您不告诉我，我可不想以后稀里糊涂守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山洞。”

采药老人笑着捏捏皓月的鼻子，终于愿意说出山洞的秘密： “我们祖上正是庐陵王在房州路上被野人抢走的儿子，名叫李重角。他不图荣华富贵，甘愿在山间采药，救百姓的疾苦。——屋后那个山洞究竟是怎么来的，我只讲给你们俩听，你们俩千万莫对旁人讲。”

采药老人开始讲起其家族世代相传的屋后神秘山洞的来历。



唐宝应元年（公元762年）

长达七年未止的安史之乱，已造成河南、关内、淮南百姓大量迁出，州县凋敝，万室空虚，荒野千里；襄州、邓州、房州成为避乱地；大量流民涌入熊山，惊扰了这片原始土地，尤其带去瘟疫，给土人造成灭顶之灾。

就在这乱世，一老一少爷儿俩为了消除瘟疫，进熊山尝草试药。但是刚进熊山就遇上了大雨，爷爷就带着孙子躲进山洞里避雨。

爷儿俩都呆望着雨。小娃忽然甩甩老人的胳膊，泄气地问：“爷爷，我们真能挖到治瘟病的药草吗？听说神农尝百草的时候，他能搭木架攀悬崖，可我们俩呢？”

老人从腰里摸出一支油亮的短竹笛来吹，笛音悠远，一只立在悬崖上的枯松上的白鹞，忽然俯冲而下，落在老人肩上。

小娃盯着白鹞的眼睛出了神，进入一个神奇的世界：骑着白色的巨鹰……鹰鹞满天……地上野兽如山洪一样涌动……连营数里……深邃的冰谷……庞大的九头鸟……

老人收了笛子，白鹞飞走了，小娃才从幻觉中回过神，脑袋里仍有幻境在闪现。

老人说着把小娃拉进山洞里，他们生了一堆旺火，火光一起，白玉似的洞壁连着白金似的地面都映着火光，一片辉煌。

老人折断一根柴火，扔进火堆里，那柴火燃烧时，喷出火苗，发出嗤嗤的声音，像是笑声。小娃乐了，折了许多那样的柴火，让火堆充满热闹的“笑声”。

深夜了，歪在老人怀里的孙子已经睡着了。老人也困了，思绪模糊起来，最后由梦境取代，他又梦见自己采到了除瘟疫的药草。后半夜，山洞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又使他从尝药梦中惊坐而起，冷风裹挟着雨吹入山洞。老人索性架起一垅旺火，火光照出山洞，变成被黑暗笼罩的夜空里的一颗微亮的星。

次日老人到洞口张望，雨仍是不紧不慢地下着，湿漉漉的森林里，除了一群金丝猴在高大的杉树上哀叫着攀援之外，几乎就没有其他的动静了。老人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因为他注意到近处的草木都生机勃勃的，叶子映出光亮，可以想见百草坡的草药应长得很茂盛吧。

这时远处有声音在山洞上方的崖壁上形成回声。小娃就飞也似的跑到洞口回喊，过了一阵子，雨雾中有人影晃动。

小娃的娘给爷孙俩带来了斗笠和蓑衣，她自己顶着一个大麻袋，她手里的伞已经折坏了，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小娃扑上去要吃奶。“都多大了，羞不羞？”小娃的娘说着从竹篓里摸出两张饼，一张堵小娃的嘴巴，一张给老人。然后她到火边烤衣服。

小娃大口吃饼，而老人顾不得吃，只揣进怀里，二话不说披蓑戴笠，背上竹篓，冲进雨中。母子俩来不及劝，只望见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雨雾深处。

老人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天晴后，母子俩在百草坡找到了他，老人手里攥着几株药草，安详的卧在泥泞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背上的背篓里装满了药草。

小娃哇哇大哭，被他的娘抱到一边。冒出一个野人抱起老人回到山洞，突然一声惊雷，山洞上方掉下一块巨石，堵上了洞口，那巨石四棱方角，俨然一块石碑。

小娃的娘背上药草，拉着哭啼的小娃回家去，走在半路，雨终于停了，黄昏时分的西边天际横着照出一道血红的残阳，贯穿大半个混沌的天空。有风吹过，树林里仍在落雨，忽然近处的林中飞出一只喜鹊，“喳喳”地叫着，径直向远处的村庄飞去。

老人采的草药治好了瘟疫，人们在百草坡采到同样的草药，拯救了一个又一个村庄。百姓纷纷去山洞祭拜老人，还在洞口的巨石上刻下“再世神农”四个字并漆成火红，由其后人世代相守。除了其后人，已经没有人记得这个老人的真实姓名。



刚经历过穿越古代之旅，袁野知道世人不知其姓名的“再世神农”就是李重角。然而，作为大唐王子，李重角为何不逆天归来搅弄大唐风云，偏要隐姓埋名悬壶济世呢？个中缘由，袁野最清楚不过了，因为他穿越到古代变成金丝猴，正和李重角经历所有一切。

袁野再次陷入回忆，回忆自己穿越后与李重角的传奇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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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章节越来越越多，翻到最新章节很不方便，建议在第一章末尾第二章开头的位置，点击“倒叙浏览”，点击后页面会自动刷新，然后重新往下翻，原来第二章的位置就是最后更新的那一章，相对要方便很多。（已知道的人敬请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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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遇见庐陵王


袁野穿越后变成一只金丝猴，出现在金丝猴部落。部落里金丝猴到处都是，地上戏耍的，树枝上攀跳的，依偎在一起相互挠痒痒的，还有在一处打斗争做“家长”的。一大片针叶林里，跳动着金黄的色彩，好似浮动着的如絮的晚霞。并传出惬意的鸣叫，很有节奏，似丝竹盛宴。

忽然，一声唳鸣，一只金雕盘旋在上空。这时候，猴群警觉起来，全体一致，在地上以家为单位聚集，每家等级严格，以一只大雄猴为“家长”，次之为雌猴若干，再次之小猴，最后是猴崽，每家团团围拢，家长张牙舞爪，咧齿发威，目光直刺金雕，誓死捍卫领地。

金雕越盘旋越低，势必伺机俯冲而下。

袁野不怕金雕，决定保护猴群，虽然尚未完全承认自己是一只金丝猴这一事实，却本能地爬树攀藤，置身于一棵大树尖上勇敢地对抗比自己个头（猴体）还大的金雕。他发挥出猴体赋予的潜能，在树间忽高忽低，忽东忽西，任意攀爬跳跃，引开金雕对猴群的注意力，并对金雕发出警告和挑衅：冲我来呀！

金雕滑翔而下，落在另一棵杉树尖上，眼睛如电，身披“金甲”，威风凌凌，脑袋敏捷地一动一动的，看看在树枝间攀援挑衅的金丝猴（袁野），再看看众志成城的猴群，终究没有机会下手，而后长唳一声，奋翅飞离。

金丝猴部落转危为安，因而袁野成了大英雄，受到了金丝猴们的热情欢迎。金丝猴群排成盛大的迎接仪仗队，唱着猴歌，击木棒欢迎，沿路撒花瓣为红毯。这仪式是在推举他为“家长”（猴王）。然而，他没有心情当“美猴王”，他急着走出原始森林，求助科学恢复真身。因此，忍心告别了金丝猴部落。

行至傍晚，忽然头顶传来一阵低沉哨音，又像好几只鸟在头顶齐鸣，与此同时，夜幕铺展过来将他吞噬。

袁野头上感觉滴了一滴什么东西，热乎乎的，用手抹下，紫色的，在嘴里一尝，咸而腥，妈呀，血！抬头一望，好大一只怪鸟，黑云般，长了十颗头，第十颗头没了，只剩下滴血的长颈。

“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袁野惊诧地发现它就是传说中的九头鸟！此鸟在古书上有记载：

九头鸟是楚地祖先信奉的神鸟，但此鸟本有十头，聪明绝顶，擅诡计。春秋时期，为楚国谋士，助楚国大败周公，周公憎恶至极，夜呼辅臣大神庭氏将九头鸟逐出九州。天狗又咬掉它一颗头，断头日夜流血，所到之处，必有灾殃，九头鸟神格骤降，变成了一只夜里摄人魂魄的妖鸟。

袁野求饶：“我只是一只猴子，没有魂魄，别吸我！”不知道是这话本身出卖了自己，还是九头鸟感知到了金丝猴体内的魂魄。那条断头长颈倏地伸到猴子头顶，瞬间吸住猴子的脑门儿，开始摄取袁野的魂魄。袁野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他渐渐丧失意识，突然想到史书上还说九头鸟最怕火，立马大喊：“着火啦！”

果然奏效，九头鸟惊慌得松开爪子，拔掉吸在金丝猴脑门上的“插头”。袁野赶紧脱身钻进藤蔓间逃掉。

在一个傍晚，袁野遇到恐怖的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黑暗之中，微微有光，那不是星辉，该是火光。一拔悬崖之下，一个山洞里有火光，洞内传出女人嘶声裂肺的哭声。

袁野凑近看清楚了，火光中一个身着古代衣冠的王爷和一个即将临盆哭得声嘶力竭的王妃。

袁野惊愕，难道是在古代？他恍悟自己穿越到了古代。袁野跳过去仔细看，根据王爷王妃的服饰可以判断在唐朝。历史专业的袁野想到一段“庐陵王坐房州”的历史，难道自己正遇上庐陵王一家被贬往房州的途中生下裹儿的时候？

火光山洞里一阵婴啼传出，证实了袁野的猜想，那么，确切的说，他穿越到了公元684年10月的一天。没错，庐陵王用牙齿从自己袍子上撕了一块布裹住了婴儿，肯定就是小公主裹儿了。

“朕是皇帝，朕就算把江山给他（韦玄贞），那也是朕的喜欢！”年轻气盛的唐中宗李显，爱屋及乌过了头，不顾朝臣反对，非要过分提拔岳父韦玄贞，就说了这样一句气话，因而被觊觎神器已久的母后武则天贬往均州（今湖北十堰市）做庐陵王。两年后再次迁往房州（今湖北房县）。均州至房州，途经熊山（今神农架）这片神奇诡谲的原始森林。

接着洞内又传出婴儿的啼哭，是双胞胎！可这个史书上没有啊。

庐陵王再次从袍子上撕下一块布裹住第二个婴儿。突然火光被挡住了，映衬出一个巨人的身影，浑身还有毛，巨人夺走了庐陵王的第二个婴儿。

那巨人岂不是传说中的神农架野人？袁野感到害怕，同时也感到兴奋。他鬼使神差地追上去，揪住野人身上的毛窜上它的后背。



补充内容 (2020-10-11 22:54):
更正：正确的穿越时间为686年10月的一天。因为684年，唐中宗李显被贬谪到均州做庐陵王，2年后从均州迁至房州。

野人公民

《再世神农》是尝试写一本集神农架的神话故事、民间传说、风土人情、自然景观为一体的穿越小说。将不定期更新连载。尊请神农架的父老乡亲们批评指正。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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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熊窟

野人抱着庐陵王的娃跋涉了半夜，袁野一直骑在野人脖子上，并没有遭其排斥。后半夜又电闪雷鸣，野人找了一个浅浅的山洞住下。袁野马上从野人身上跳下并躲起来。

在闪电的照耀下，看得出那是一个母野人，在给娃喂奶呢。小娃不哭了，在野人的手里安然入睡。野人的大毛手就是一个舒适的摇篮。

袁野浑身淋湿，使劲儿抖抖毛，然后在野人面前晃来晃去，不知该何去何从。忽然他感觉到自己被两根粗大的指头拈起来并放进毛烘烘热乎乎的怀里，跟小娃挨着。

很快，野人睡着了，气息很粗，还打鼾，就像拉风箱。袁野不敢乱动，免得惊醒野人，他索性呼呼大睡起来。

次日，一抹刺眼的阳光照进洞口，袁野醒了，看见野人的形象，吓得“刺溜”窜出野人的怀抱。野人随即醒来，一边轻轻抚摸小娃，一边起身走出山洞，悠悠地行走在高山草甸。

袁野听了很多关于野人的传说，野人的相貌被描画得千奇百怪。此刻他总算看清楚了野人的真容：

两米多高的个头，虎背熊腰；浑身是暗红色毛发；眉骨突出；眼窝深陷，眼睛炯炯有神；鼻孔朝天、几乎没有鼻翼，像是悬崖上的两个洞穴；嘴大并且往外凸，厚厚的嘴唇上下拉长可“蔽其面”；背驼腰弯，臀大如鼓，腿粗且长，大毛脚、五趾。

野人公民自己画的野人

野人不仅不吃猴子，而且对猴子很友好。袁野大概悟出了原因：野人跟人一样，猴子是共同的祖先，谁会吃伤害自己的祖先呢？

经这么一想，袁野的胆子大了起来。红毛时不时自己给自己挠痒，动作别扭。袁野就去套近乎，爬到野人身上，坐在它宽阔的肩膀上，为它理毛，扒开它的毛发，一脸嫌弃地说：“多久没洗澡了啊，好多虱子，好吧，给你掐虱子。”

红毛转过头冲袁野笑一下，野人笑起来表情很奇怪，说是笑，毋宁说是哭。红毛摸摸袁野的头，表示亲近。袁野给野人理毛，时间一长，红毛竟然离不得这只猴子了。袁野有时候爬到树上玩耍，红毛就冲他咆哮，袁野就乖乖跳回到它身上。袁野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跟野人，已经是犀牛鸟和犀牛的关系了，谁也不好离开谁。不过，免费坐在野人身上，欣赏一路的风景，是极难得的好事呢。

袁野注意到裹在庐陵王的娃身上的袍子布还在，他时刻注意这一块袍子布，不能丢，想日后若能救下王子，作为王子认亲归家的信物。

野人就像好莱坞大片里的大猩猩金刚，威风凌凌，遇到老虎和熊，只要大吼一声，都乖乖靠边站。不知跋涉了几天，到达了一个神奇而壮美的地方——野人的栖息地。

野人栖息地叫熊窟。

熊窟深邃阴幽，凉风习习，参天的古木繁密如织。老藤到处是，就像破庙里的蜘蛛网，那些缠绕在老树上的藤，深深勒进树皮里，还有几条蛇附在树上，不仔细就难辨得清是蛇是藤。这里只有流水和山鸟的声音，绝不容野兽的吼叫，也看不到野兽，倒有不少白老鼠在旮旮旯旯作作索索。

再往深处走，风中夹杂着怪味，那是“白骨地”，白森森的野兽的骨头铺开一条大道，那是别样的地毯吧。有的骨头已碎掉了，有的还沾着血带着肉。白骨地的尽头连着骷髅山，不计其数的动物的骷髅堆积成一座小山，成群的蛇绳索般地将骷髅牢牢地缠成一体。骷髅山下有一块巨石，是一道石门。

红毛野人一声长啸，移开巨石，穿过骷髅山，就进入了野人的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一大片竹林，没有杂树乱藤相间，这里更静了，唯有竹叶的窸窣声；竹林的尽头是一拔山崖，山崖一侧有细长的飞瀑落下，山崖上的窟洞多如蜂房。

袁野不禁惊叹：“这就是野人的老家啊！”

熊窟最大一个窟洞，宽阔明亮，洞顶裂开一线天，一束天光照在一架兽骨宝座上，兽骨宝座属于野人王，一个魁梧伟岸的灰毛野人。

红毛野人抱着娃，在灰毛面前开心地叫唤起来。灰毛用指肚轻轻抚摸娃。袁野猜想，红毛野人夭折了自己的娃，失了宠，所以才出去抢人家的娃。

袁野对野人的老家特别好奇，就独自在四通八达的洞穴里“串门”，其中一个洞穴全部是母野人，一排排竹窝里全是野人的幼崽，毛茸茸的，每个幼崽的毛色不尽相同。

袁野发现其中一个幼崽身上光溜溜的，没毛。这又是从谁家抢来的娃？袁野跳进竹窝细看，这娃个头大，皮肤黑且粗糙，五官看起来有点像元谋人。那娃哭啼起来，嗓门真大，声音粗犷。袁野赶紧开溜。

袁野肚子饿得难受，看见石台上有半筐野果子，就跳过去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干净，吃饱了才发现这个竹筐编得很精细，但是野人手那么大不大可能这么灵巧。他顿然心生疑问，熊窟里住着人？

无意间，袁野看见洞外几个小野人在玩弄一块红色手帕，他打了一个激灵，这里怎么有手帕呢？难道真的有人住在这里？

袁野出了洞窟，在外面闲逛，听见在飞瀑的声响里传来隐约的歌声。袁野寻去，发现那一挂飞瀑下的深潭边缘，有一个身上没毛的野人在洗澡，而且皮肤白净，无意间转过身来，竟然是一个二十岁光景的漂亮女子！

“对不起！”袁野本能地出声。

“谁呀？”女子听见人说话的声音，不是害怕，而是兴奋，赶紧上岸穿上兽皮拼接成的衣裳，探着脑袋在巨石后面寻找，并急切地问，“有人来吗？能带我出去吗？”

然而，除了石头上坐着一只金丝猴，她什么也没看见。

袁野面红耳赤，打招呼：“你好。”

女子吓了一跳，听得真切，说话的竟然石头上的那只猴子。

“能说话的猴子？妖怪！”女子惊慌地喊。

“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楚，总之我不是妖怪。”袁野反问，“那你又是谁？怎么会住在野人这里？”

女子平静下来，哀伤地说：“我叫甘芸，我的丈夫是姜家村的姜善，我爹是归州刺史甘禛。两年前我怀上娃，从归州娘家回姜家村的路上遇见了野人，护送我的官兵惹怒了野人，都被打死了。见我声嘶力竭地哭，野人就把我抱到这里来了。我只能在这里困一辈子了，外面野兽多得很，出不去。”

“我跟着野人来这里真是太草率了，进来了就出不去啦！”袁野一拍自己的脑袋说。

袁野接着问甘芸：“山洞里有个没毛的娃，是你的吧？”

甘萍分明听见了，却不做声，兀自离开。袁野在后面追问也无果。甘萍回到洞窟里，抱起竹窝里那个无毛的幼崽，喂奶。她的行动已经证明那娃是她所生。

袁野开始后悔起来，不该跟着野人来熊窟旅游，莽林险象环生，狼虫虎豹、猛禽异兽到处都有，不跟着野人，根本出不去。于是，袁野每天观察野人的去向。

熊窟的青壮年野人，每天不论阴晴，天蒙蒙亮就结成队伍外出狩猎，傍晚回熊窟。每次凯旋的狩猎队伍都非常壮观，扛猎物的，抱野果的，背受了伤的同伴的，它们齐声长啸，声震云霄。

每次野人狩猎，袁野都跟着。野人队伍在熊窟外围最危险的莽林狩猎，不管是伤是死都回到了熊窟，没有野人出莽林。袁野在熊窟住久之后，渐渐习惯了，出去的愿望不再强烈。

金丝猴袁野的靓照，图片来自神农架攻略的推文

在一年的时间里，袁野融入到了野人圈子里，他教野人钻木取火，试图改变野人茹毛饮血的习性，让野人不再野蛮。野人学习能力强，袁野教什么，它们很快都能学会，除了说话。

不久，熊窟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魁梧的棕毛野人为争夺一个母野人，向野人王灰毛发出挑战，争夺野人王的宝座！

灰毛长啸数声，声音在熊窟回荡不绝，召唤所有野人齐聚于可容下千人的最大山洞，盛大的野人王争霸之战即将上演。

如此大的阵势，袁野既感到害怕又感到兴奋，近距离看野人争霸，连门票都不用买。

钻木取火，在山洞四周燃起八堆熊熊篝火，火光顺着洞顶裂开的一线天利剑一般直刺夜空。篝火中间的空地就是擂台。野人以兽骨为槌，以兽角为号角，以巨兽的头颅为鼓，整个场面都已经沸腾。

一声长啸传来，突然所有声响戛然而止，是野人王灰毛出场了。

首先气势汹汹走来的，是我们的实力擂主，野人王灰毛！瞧他霸气十足，扯下身上的兽皮披风扔进了火里，紧接着从火里抽出一根碗口粗的木头，在腿上“咔擦”一下折成两截，这力气没的说，但别烧着毛啊。

瞧那边，冲过来一个野人对着灰毛大吼，他就是今晚的实力挑战者棕毛野人！它在狠狠捶打自己的胸脯，像是在擂鼓，难道它是师从大猩猩金刚吗？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王者之战，一触即发！它们开始面对面嘶吼，声音旗鼓相当，谁也压不下去对方的声音。吼声在山洞的扩音下震耳欲聋。

身体开始相互撞击……搏斗……扭打……撕咬……

犯规了，犯规了！住手，快住手，都给我住手！不能撕咬！流血了！肉都咬掉了！场面太过暴力，袁野看得惊心动魄。

最终，灰毛惨败，不得不让出野人王的位置。熊窟的野人拥立棕毛为王，欢呼声鬼哭狼嚎一般。灰毛不再是野人王，灰毛做野人王时期的那些“三宫六院”都归于新任野人王。灰毛黯然地离开熊窟，红毛抱着庐陵王的娃，跟随不再是野人王的灰毛，不离不弃。

动物界的首领之争往往是以死亡或者流浪为代价。灰毛失去野人王的地位，不得不离开族群，在原始森林里流浪。

袁野和甘芸也正好可以跟着灰毛和红毛一起离开熊窟。袁野发现甘芸竟然丢下她自己的娃不管。

“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娃带上？”袁野责问。

“不能带出去。”甘芸坚定地说。

“为什么？”

“真的不能带出去！”

“哪有你这样做母亲的？”

“你就莫问了！”

袁野撒起泼来，死死抱住甘芸的腿，她不回去抱走自己的娃，他就不放。红毛的“专属理毛师”袁野不走，红毛就等着他，灰毛向红毛长啸、催促。
甘萍没办法，只要依从，回到洞窟抱走自己的娃。红毛抱着庐陵王的娃，灰毛在前面开路。继续出逃。

甘芸一路上总是焦躁不安，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娃带回家，趁休息时，她偷偷把娃抱离并试图扔下悬崖。

在云气涌动的山崖边上，甘萍抱着自己的娃，惶恐不安，嘴里一遍遍提醒自己：这娃不能带回去……。突然，发了神经似的，把娃扔下了悬崖，一阵粗犷的哭啼沉入云气中时，却突然停住了，娃并没有坠入崖底，像是被云气托着！忽然，一只白鹰从云雾里扶摇直上，在半空惊唳。

怕是神仙救了娃，甘萍失声大哭，突然背后一阵虎啸，一只华南虎逼向她。甘芸知是报应，自己跳下了悬崖，惊叫声坠入崖底。

华南虎，图片来自网络

袁野闻声赶来，只听见云雾中有娃的哭声。等云雾散去，原来那娃落在悬崖一棵歪脖古树上的鹰巢里。袁野攀援过去，用长葛藤的一端绑着娃，另一端让野人扯起，最终救下了甘萍的娃。

在野人跋涉的过程中，庐陵王的娃生病了，哭啼不止。袁野摸摸娃的额头，发烧了。红毛也神情焦急。

前方云雾中，传来了依稀的歌声，近了，听得清唱的是：

……
南方丙丁火德王，
又号炎帝为皇上。
提起神农有根痕，
他是少典亲所生。
母亲峤氏女贤能，
安登夫人是她名，
配合少典结为婚，
生下两个小娇生。
长子石年次神农，
烈山上面长成人。
……

歌声近了，却不见来者，只怪树多山峥嵘。终于，一声鹿鸣，山的拐角处，翩然出现一只白鹿，轻蹄点点，似仙鹿。跟着白鹿，袁野看见茂林中一个白须如瀑的老人。采药老人边采药，边唱丧鼓歌，唱的是汉民族创世史诗——《黑暗传》。

神农架有很多白化动物，如图2019年火遍网络的白麂

不等袁野开口求助，红毛已经认出了采药老人，兴奋地大叫，把娃放进采药的背篓里。采药老人也认识红毛，没好气地说：“这娃娃是你抢来的吧。你自己的娃娃夭折了，放在我白云庵的门口，没救活。你就去抢人的娃娃。哎，野人真是野。”

采药老人边说边抱起竹篓里哭闹不止的娃，把一把脉，说：“跟我回送郎山，吃一副药就好啦。”于是，老人停止采药，骑上白鹿回送郎山。红毛、灰毛和袁野紧紧跟随。

一路上，采药老人又唱起《黑暗传》：

神农出世多灾难，
磨难之中长成人，
做了南方一帝君，
当了帝君爱黎民，
可惜天下不太平。
他今教民耕嫁事，
女子采桑蚕吐丝。
当时天下瘟疫广，
村村户户死无人，
神农治病尝百草，
劳心费力进山林。
神农尝草遇毒药，
腹中疼痛不安宁，
急速尝服解毒药，
识破七十二毒神。
……
神农初种五谷生，
皆因六树来相伴。
神农教人兴贸易，
物物相换得便宜，
斩木作犁来耕地，
才有农事往后继。
……

补充内容 (2020-11-1 17:24):
更正：这章里面的所有“甘萍”均为笔误，正确的应该是“甘芸” （后文可知甘萍是甘芸的妹妹）

野人公民

第四章 送郎山

采药老人年过百岁，却依然神采奕奕，头脑清晰，身体硬朗，耳朵尖，胃口好。据说他和太上老君时有往来，吃了仙丹使然。

人们不知道采药老人的姓名，只听说他曾是朝中御医，后来脱袍挂冠，归隐山林。他医术高明，在深山采药，救人疾苦，有人叫他“百草翁”；他料事如神，能卜凶吉，更有人叫他“神卜翁”；还有人叫他“老仙翁”，因为他有一只仙鹿坐骑。其中，“神卜翁”被称呼的最多。在人们心中，他是神一样的存在。

神卜翁隐居在送郎山上的白云庵。

西汉开国功臣张良（字 子房，封 留侯），功成身退， “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出自《史记》）。民间传说张良寻访仙人赤松子来到熊山（今湖北神农架），与一个仙姑相恋，张良临走时，仙姑含泪送郎，故名“送郎山”。

《列仙传》记载："赤松子者，神农时雨师也，服水玉以教神农，能入火自烧。往往至昆仑山上，常止西王母石室中，随风雨上下。炎帝少女追之，亦得仙俱去"。

《房县志》记载：“治南百四十里处，距举场二十里有送郎山，山峰独立，翠耸云霄， 登眺俱俯。山顶有方丈地，尚存基址，其磉石围丈余，相传为张子房修行处，曰张公院……去院二十里许有白云庵，亦云子房修行处。”

送郎山上白云萦绕，白云深处，一座石头庵掩映在藤蔓之中，周遭松涛阵阵，鸟鸣声声。

袁野和野人跟着神卜翁来到白云庵，神卜翁医治庐陵王的娃，不时念叨：“野人抢走人家两个娃，究竟是谁家的？”

袁野特意把庐陵王的娃身上的袍子布取下来，藏在白云庵内的一个八卦石盘地下，他知道这是日后证明娃的身世的唯一证物。

袁野觉得神卜翁和蔼可亲，摸摸瀑布般的白胡须，想跟他聊天，但想想自己是一只猴子，开口说话有违常理，恐被误认作妖怪，就本本分分做一只猴子吧。

袁野喜欢白鹿，也给它理毛。白鹿虽不能语，却通人性。带着袁野四处优游。

送郎山下，是一块高山盆地，一条大河流过，南北方向有两座山，一如雄狮，一如大象。这一块踞狮卧象之地，故名“狮象坪”。狮象坪里人烟寥寥，宁静祥和。




神卜翁有诗咏送郎山：


愿弃人间事如麻，送郎山上绿无涯。
风翻叶浪逐天际，直把白云作浪花。




不几日，发生一件怪事，红毛匆匆忙忙回到白云庵，神色不安，抱走庐陵王的娃，留下甘萍的娃，拽着灰毛一起离开送郎山。红毛对着神卜翁数声长啸，然后跟灰毛一起消失在密林深处。

原来有人来送郎山了，究竟是什么人引起红毛如此警觉？来了六个人：一个王爷一个王妃，四名侍卫。袁野恍然大悟，红毛之所以慌忙抱走庐陵王的娃，是因为它看见了娃的生身父母，害怕失去那娃。

王爷三十岁光景，袁野见过，他就是唐中宗李显啊！不过，现在是被贬了，该叫他庐陵王。袁野特别紧张，腿有点软，该上前跪拜一个吧。不对，自己是只猴子而已。

王妃韦氏倾国之色，娇弱温雅，可史书上说她是个极其阴毒的女人。

神卜翁对庐陵王夫妇的突然造访并不欢迎，兀自炮制草药。

韦妃注意到不远处正和一只金丝猴玩耍的一个周岁光景的小娃，就走近端详，那小娃身上有浅浅的汗毛，五官“莽撞”，像个小野人似的，因而韦妃不再好奇。

庐陵王向神卜翁行大礼，道：“我在房州城听闻神卜翁善占卜之术，专程慕名而来，请为我儿卜上一卦。我儿刚落地就被野人抱走，不知是生是死、身在何处。”

神卜翁亦不抬眼，只道：“老头子有三不卜，不与官卜，不卜阳寿，不卜腹中儿女。不过，离此地四十里有个山宝洞，是炎帝神农氏的行宫，去那里许愿，有求必应。”

“多谢神卜翁指点。”庐陵王拜谢。

相处短短数日，袁野跟白鹿关系已经比较铁。他兀自骑上白鹿，跟着庐陵王去山宝洞。

山宝洞距离狮象坪六十余里。据传是炎帝神农氏的行宫。山宝洞内烛光辉煌，寂静幽深，滴水如琴。

庐陵王跪在牛头神龛前，祈求道：“我儿刚出生就被野人抱走了，祈求神农佑护我儿逢凶化吉，冥冥中赐予指点，早日回到父母身边。”

等庐陵王完愿，刚起身。一名二十岁光景的女子随即跪下向着神农石像磕头许愿，竟然也是因为野人抱走了她的娃，她祈求神农：“神农保佑我那个被野人抱去的娃早日回家。倘若娃回家了，我一定带着娃来山宝洞还愿。”

看来，在熊山小娃被野人抱走只是寻常事。

那女子许完愿，就几乎瘫在原地，她浑身是伤。歇息片刻，扶着石头站起身，艰难走出山洞。洞外候着八个勇悍的猎人，也已受伤。

韦妃问那女子：“你是从哪来的？为何伤成这般？”

那女子答：“我从木鱼山庄来的，在熊山西南角，离这里七十余里。从木鱼山庄到这里要穿过整个深山老林。十个巴人护送我来的，巴人被野兽吃了两个。”

韦妃赠与女子银两，让女子找客栈休养些时日再回家。韦妃再赠与巴人银两，巴人不收亦不语。女子解释道：“巴人不知用金银，只会物物相换。”


庐陵王夫妇离开山宝洞，向北回房州城去。袁野并没跟着庐陵王去房州城，而是回到白云庵，跟着神卜翁。

神卜翁都一百多岁了，还要照顾一个小娃，压力大，要把甘萍的娃送给狮象坪里的人家。袁野一着急，终于开口：“我晓得这个娃是谁的。”

神卜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环顾一下，不知谁在说话。袁野继续说：“我在野人的老家遇到一个女的，她说自己是姜家村姜善的媳妇，她的爹是归州刺史。”

神卜翁听真切了，是猴子在说话，不禁开心地说：“哈哈，我有一只灵鹿，又得一只灵猴！”


袁野喜出望外，果然神卜翁修行境界高。人的内心有一面铜镜，磨得越明净光亮，照出的事物越真实美好。

袁野迫不及待地说：“我们去姜家村还娃娃吧！”

袁野跟神卜翁一拍即合，骑上白鹿，送甘萍的娃回家。



补充内容 (2020-5-18 22:04):
此时“狮象坪”还只是寥寥数家人烟。后文会讲，十年后这里一座林海盐城崛起。因为，庐陵王看中了这一块山环水绕、踞狮卧象的风水宝地，便....

补充内容 (2020-11-1 17:39):
文中，甘萍应为甘芸，笔误

野人公民

预告：

此时的“狮象坪”（今神农架松柏镇）还只是寥寥数家人烟。后文会讲，十年后这里会崛起一座繁盛的林海盐城。十年后这个早在东汉就有文明存在的地方（1989年松柏镇发现东汉古墓），几经兴衰后，又将呈现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因为，庐陵王看中了这一块山环水绕、踞狮卧象的风水宝地，便与州官商议，设此地为“临疆县”。庐陵王鼓励大兴私盐。当时贩盐利大得很，从西蜀大昌镇的大宁盐场以官价每斗三百文买进，转手卖到房州（房县）、襄州（襄阳）等地，可卖到六百文，同时官府又增加百姓种地的租税负担，而盐税又少又稳。因此，百姓纷纷荒弃田地，开始贩运井盐。私盐兴盛起来，狮象坪和阳日湾成为重要的井盐与药材的集散地。
《阳日湾万寿宫碑志》记载：“房之南，山水颇奇，林木亦茂，而阳日湾距治百八十里，虽僻处乡隅，然南走宜施，西通巴蜀，东下襄樊，亦四处之要道也，故海内客商多至此焉。”


被誉为“南方丝绸之路”的神农架古盐道，主要有两条：一是从保康的马桥沿南河水路上溯，到阳日湾，再经过山路从松柏到宋洛、徐家庄、黑水河、板仓，最后穿过大九湖进入四川；二是从房县的范家垭经神农架的赶集沟、九里十三湾、弯腰树、玛瑙池、三道沟、天池垭、苦桃园、老爷崖、莲坪、红花塘、七里扁、板仓坪、东溪、大九湖的自生桥进入四川。




十年后庐陵王的娃到狮象坪故地重游以及在盐道上背盐时，咱们再细说神农架的川鄂古盐道，也一起穿越时空去看看古盐道经过的薛刚屯兵之地——九焰山下的大九湖。

野人公民

第五章 庙包


送郎山西南方向九十里处，是姜家村（今新华镇龙潭村，野人公民的老家）。四面高山环抱一个大潭，长三四里，宽两三里，深不可测。二十来户人家分布在岸边和附近高山上。

大潭的正东面有一座山峰，巍然独立，突兀于山脊之上，像是一颗高昂的头颅，傲视苍穹，被当地人叫做“庙包”，因为峰顶平整建有老庙。在村里都可以看见太阳从庙包背后升起。适逢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置身庙包上，极目远眺百里晴川、苍茫林海，顿感天高地阔，心旷神怡。

晨雾中的庙包



相传，这庙包原是武当山祖师爷（九天降魔祖师）坐的，祖师爷就是真武大帝，人们烧香敬拜的地方有一个“香垅石”。然而，因为此地福根浅、地土轻，祖师爷把庙包坐歪了，随后祖师爷来到中武当（在阳日湾境内的关门河南岸的武山），在中武当遥遥望见“七十二峰朝大顶”的北武当（今十堰市的武当山），最终祖师爷在北武当的天柱峰上修行，历四十二年功成果满，位列仙班，玉皇有诏，封为太玄，镇于北方。
武当山祖师爷 真武大帝



姜家村最早叫顶塘，因西面的“高百岩”山体岩石崩塌堵塞山坳，形成大潭，地势向南走低，高低落差大，为龙口河源头。顶塘因地势高处顶着一个大水塘而得名。


顶塘里（“里”为唐朝行政区划，百户为一里），最负盛名的是顶塘鼓，是从驱赶野兽的“神农梆鼓”演进而来的。夜合木或香果木做鼓腔，黄牛皮蒙鼓面，一大一小两面鼓，大的为正鼓，小的为边鼓，两支鼓槌或集中或跳跃穿插击打，灵动的鼓点和着粗犷豪放的花鼓歌，在天籁之中激情唱响。

神农架的民歌王，远近闻名的锣鼓匠，顶塘鼓省级传承人吴开学老先生。图片转自新华网

姜善家是村里的大户，其祖籍洛州（今河南），往上倒三代，祖上为躲避战乱和瘟疫，挽草为记迁进熊山。后来姜善看准了此地丰富的药材资源，就雇佣背夫（当地称背脚jio子）贩运药材至硖州（今宜昌市一带），开辟了一条商路，因而富甲一方。顶塘也因此更名为姜家村。

姜善三十六岁时，其妻才怀上娃。父子尚未见上一面，就遭遇骨肉分离。姜善的媳妇甘芸，就是袁野在熊窟遇到的女子。三年前甘芸怀上娃，被接回娘家养胎，她在娘家不到半月，姜善就催她回家，因为他认为姜家村是一块风水宝地，娃还是回家生的好。正因为这才酿成了一场悲剧。甘芸在回家的途中遇见了野人，护送她回家的官差因惹恼了野人都被打死。怀有身孕的甘萍哭得声嘶力竭，最终被野人抱回熊窟。


姜善并无三妻四妾，只娶甘芸一房。媳妇没了，金银财宝再多，也换不回幸福。姜善开始轻财好施、广济穷人，多行善积德。或许是他的善举感动了上天，终于有一天来了一个骑着白鹿的老人，带着一只金丝猴，金丝猴怀里抱着一个娃。姜善一眼认出那个老人就是神卜翁，不禁喜极而泣，连滚带爬上前跪拜。

神卜翁将娃送到姜善面前说：“这是你的娃，抱好咯！”

姜善抱过娃，望着娃，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小家伙不哭不闹，也望着他。姜善抬头看时，神卜翁已骑着白鹿离去。姜善大喊：“我的媳妇她在哪里？怎么没回来啊？”

神卜翁不答，似乎没听见。只见那只金丝猴倒骑在鹿背上，伸长舌头，上翻白眼，做鬼脸。姜善看见，直感到瘆得慌，料到媳妇凶多吉少。
娃回到身边，保住根苗，续得香火，姜善自然是无比欢喜，请来“火炮班子”打喜。



“打火炮”是集吹（喇叭）、打（锣鼓）、唱（山歌）为一体的民间娱乐活动，器乐分别由顶塘鼓、大锣、叶子（大镲）、马锣（小锣）和“喇叭眼”（唢呐）组成。



袁野跟着神卜翁采药时，碰见了红毛野人和灰毛野人，庐陵王的娃被哺养得胖乎乎的！野人在一个大岩洞里安家。以后袁野和神卜翁经常去大岩洞的附近采药，并试图救出那娃，因被野人穷追，结果失败了。于是，神卜翁和袁野不再回送郎山，索性跟野人一起住在大岩洞，教化庐陵王的娃，改掉其野的习性，等其长大懂事了自己回家。

从熊窟救出的两个娃，在成长的过程中出了怪事。

姜善的娃五岁时长出一身浓密的汗毛。姜善给他取名“崇羽”，希望儿子将来有大鹏之志。崇羽长得快，比邻家大他一岁的娃还高出一个头；他不会学人说话，倒是爱跟着猫狗叫唤，声音粗犷。姜善心生一种隐忧：这娃究竟是不是人啊？

跟野人一起生活的那个娃头上竟然长出了一对小犄角，质如黄玉。因此，神卜翁给娃取名“重（chong）角（方言guo）”。袁野觉得这个名字特别赞，因为史书上庐陵王李显的四个儿子都叫“李重X”，分别是李重福、李重照、李重俊和李重茂。

重角生得细皮嫩肉，精灵可爱，主动跟着山鸟和野兽学习它们的声音。

崇羽，状况变得越来越糟糕，身上的毛越长越长，而且呈灰色，叫人不敢相信那是人的汗毛。

一个为身上长毛而烦恼，一个却为身上不长毛而纳闷。

重角不明白自己为啥光溜溜的，多么想能像种草那样把野人的毛拔掉种在自己身上啊！不过，看到野人相互掐虱子时，他才觉得没毛挺省事，但一到冬季就不得不裹上兽皮御寒了。重角即使是个另类，俩野人也宠着他，从不对他发怒，哪怕他调皮到拔它们毛的地步。

野人与重角，野人公民画

崇羽力气大得惊人，六岁就能举起一头老羯羊。最叫姜善头疼的是，重羽六岁了仍然不开口说话，他能听到声音，并非天生聋哑。

村里传开谣言：崇羽是甘芸跟野人的杂种。传到姜善耳朵里，姜善如听到一声炸雷，到底恍然大悟，自己的隐忧没错，继续“认畜作子”岂不毁了自己一世的名望？派家丁把崇羽扔到深山老林，结果不几日崇羽又自己找回家了。

姜善到底起了歹心，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这个孽种从世上消失！

崇羽美美地吃了一顿大鱼大肉之后就被姜善的家丁带到了大水潭上。此时潭上的渔人都回家了，只留下几条横斜晃动的小船，潭里一半是月光，一半是庙包的影子。在黑咕隆咚的一隅，传来了娃娃的哭声。每天夜里都有，传说大潭里有娃娃鱼精（大鲵俗称“娃娃鱼”），修得千年道行，体型巨大，能兴云布雨。

家丁不敢往昏暗处去，冷不丁把崇羽推下了水，然后就逃回姜府交差。可怜的崇羽，胡乱拍打，止不住下沉，他的知觉在逐渐丧失。忽然，底水中晃来一抹微蓝的光，眼前变得幽亮。

等崇羽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岸上，旁边趴着一只水怪。那家伙两米多长，浑身没有鳞甲，光滑的皮有点反光，小眼睛发出淡淡的光，嘴巴咧得像月牙——是在冲着他笑吧，长长的尾巴浮在水面，短小的四肢能飞快地爬行。那是一只娃娃鱼精！

神农架娃娃鱼，图片来自网络

娃娃鱼精主动蹭他几下，而后跳入潭中，时而打转，时而蹿出水面，快活得像澡盆里活蹦乱跳的娃娃，不一会，崇羽内心的恐惧全无，在岸上跟着乐呵，又蹦又跳。

忽然，大潭的中央喷出一股大水柱，继而冒出一个巨型水怪，露出水面的躯体有半个庙包高（像尼斯湖水怪）。小娃娃鱼精马上发出娃娃啼哭般的声音，游向大娃娃鱼精，并一起潜入水下去了，接着水面喷出几股小水柱，很快就消失了，唯余一抹粼粼的波光。

水怪，图片来自网络

崇羽一阵心酸，舍不得小水怪。他等在原地，除了潭里荡漾的水波、浮动的水草和石缝间的虫鸣，其余都是静的。崇羽嗫嚅着，终于蹦出一个清晰的发音：怕！

呆呆地等了一整天。至深夜。潭里冒出了一股小水柱，崇羽马上屏气凝神睁大眼盯着，接着那里出现一对儿如星的光点，移到岸边，突然冒出水面，带起一抹水花，正是小娃娃鱼精！

小娃娃鱼精这次来好像并不快活，它没有戏水，而是蹭一会儿崇羽，又蹭一会儿石棱，反复如此，因为它的鳞甲间吸附着好多寄生虫。崇羽就给它挠痒，它躺下眯着眼还主动把前肢撑开，等着他挠胳肢窝呢。不一会它就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

小娃娃鱼精醒了，身上舒服多了，又活跃起来，下水捉鱼跟崇羽分享，已经饿坏了的崇羽终于填饱了肚子。

月光铺满整个潭水时，潭里又喷出一股大水柱，它就回水下去了。以后每天晚上小娃娃鱼精都会出现，跟崇羽玩耍。

有村民发现了崇羽，甚至发现了小娃娃鱼精。这事传到姜善耳朵里，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一口咬定是水怪给他家带来了厄运。他召集家丁，要除掉崇羽，连同小娃娃鱼精！

没过几天，变天了，浓云铺展，天黑得就早了一些。崇羽又到了潭边，呆呆地望着微微泛着亮光的潭水。

水里冒出了一对亮光，小娃娃鱼精来了，没忘捉来一条大鱼。崇羽正在啃鱼，忽然听见小娃娃鱼精惊恐地哭起来，他赶忙扑过去摸，发现它被网住了。这时船上岸上次第亮起了火把，照得周围一片通明。

崇羽的脑袋“嗡”的一声，挨了一棒马上昏死过去。可怜的小娃娃鱼精被网住了，浑身的劲使不出来，就像只被蜘蛛网困住的甲虫，被抬到村子里偏僻的一角。姜善召集村民，开道场作法。

忽然，潭那边传来闷雷般的声响，是大娃娃鱼精在呼唤小娃娃鱼精，道场附近的崖壁有很响的回声，小娃娃鱼精马上又拼命地挣扎起来。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三下五除二放了小娃娃鱼精。它循着崖壁的回声，飞快向崖壁方向爬去，尾巴鞭子似的挥得十分有力。最后到了崖壁下钻进一个石罅里，横竖不出来了。崇羽艰难地钻进岩罅陪着它，纵然被岩石剐蹭得遍体鳞伤。

雷声隆隆，大雨滂沱，潭水搅动大漩涡，水一直在涨，村民心急如焚。水到底漫到了村庄里。姜善后悔莫及，带着村民齐刷刷跪在岩罅前，央求小水怪快出来回潭里去。

大岩洞在离姜家村十八里处，黑压压，雨势极大，仿佛千针万线欲把天地缝合。神卜翁占卜一卦，卜得顶塘方位有怪物正在作怪。留袁野在大岩洞跟着野人照看重角，神卜翁骑上白鹿前往岌岌可危的村庄。

水漫姜家村，是千年道行的大娃娃鱼精在作怪，神卜翁劝散围住小娃娃鱼精的村民：“小水怪受了惊吓，你们都围在这里求它，它只会更怕。你们赶快逃命去吧。”

村民都逃散了，崇羽才爬出来，捉鱼回去跟小娃娃鱼精分享。第七天，小娃娃鱼精终于摆脱恐惧，出了岩罅，跟着崇羽回到潭里，下水后它不忙回家，先捉来一条大鱼给他，然后扭动身体戏了一次水，最后喷出三个小水柱才潜入潭底。

大娃娃鱼精不再搅水，潭水退下去了，姜家村转危为安。

神卜翁见崇羽太可怜，托人把他带到归州的兴山县，在一个猎人家找到了归宿。

崇羽厄运的结束，却是重角灾难的开始。

连日的暴雨过后，大岩洞所在的山，成群的动物哀叫着朝一个方向跑，成群的鸟也叫着飞离，连生活在大岩洞里的蝙蝠都飞走了。意味着，这座山要降临灾难。

袁野发现了这一场异常迁徙现象，认为是要发地震了。同时，大群迁徙的动物引起了红毛和灰毛的警觉，红毛抱起重角，袁野骑在灰毛脖子上，飞快穿过百草坪。突然，山上传来了穿云裂石的巨响，暴雨引发了泥石流，还伴着岩崩！

前面的“暗峡河”上幸有弯腰古木横而为桥，两个野人跃上古木。

山上泥石俱下，犹如一条迅速伸展的魔舌，要将奔突的生命吞噬。偶然飞来一块大石头，将古木砸断。还在古木上的红毛，说是迟那时快，顺势抓住古木，而重角死死地攥住野人背上的长毛。断掉的那段古木嵌在峭壁上，在怒吼的洪流中晃动着，欲坠不坠。

突然红毛哀叫起来，它的左臂被飞旋而来的石头砸断了。残臂喷射出的血浸透了它的毛发，它用右臂勾进树窟窿，并伸长脖子一口咬住树枝，两条命悬于一线。

这当口，又飞来一块石头，被重角那对犄角挡了去，他的头“嗡嗡”作响，接着不由自主地慢慢地松开手臂。红毛感觉到了，就鬼使神差地一把抓住快掉下去的重角。于是所有的重量都由它那张大嘴承受着，牙深深刺进木头里面，牙缝里流出血，不一会儿满口是血，圆睁着的眼噙着泪，快坚持不住了。

袁野冒死攀援过去，试图抓住重角，但是那段古木到底失去平衡，古木伴着野人和猴子的一阵哀嚎坠下深涧，马上就被奔腾如牛马的洪流冲走了。迟了一步的泥石流封住了大岩洞，也堵塞了深涧，从而垒起一道泥石垠子，洪峰因此被削减了。

落水后，袁野与古木缠成一体，沉浮不定。昏过去的重角醒了，在袁野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上了那段漂浮的古木。开始了看不到尽头的漂流。



补充内容 (2020-5-26 21:04):
系统异常，图片没显示出来

野人公民

上一章节的图片没有显示出来，过了修改时间改不成了，在这里补充一下。



晨雾中的庙包




武当山祖师爷 真武大帝




神农架的民歌王，远近闻名的锣鼓匠，顶塘鼓省级传承人吴开学老先生。图片转自新华网



野人与重角，野人公民画




神农架娃娃鱼，图片来自网络




水怪，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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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公民

第六章 兴山县珠包

一条大河玉带一样系着熊山和归州，大河向南流，人称“南河”，南河里飘着一段古木。古木之上坐着一个十岁光景的小男娃，胖乎乎的，头上长着一对小犄角；旁边坐着一直抓耳挠腮的金丝猴。

他们就是重角和袁野。

漂流到了宽阔的“香溪河”上，水流变平缓了，可以看见水面一弯闪闪晃动的月影。香溪河水无比清澈，掬一捧饮，味甚甘冽。



唐朝张泌在《妆楼记》中记载：“明妃，姊归人，临水而居，恒于溪中浣手，溪水尽香，今名香溪。”

清朝陶澍诗云：“薄雨匀山黛，村容上晓妆。昭君浣纱处，溪水至今香。波镜秋磨月，岩花晚破霜。紫台应有梦，归佩绕郎当。”



重角抠弄着龟裂枯朽的树皮，他目光呆滞，脑海里浮现落水之前的可怕的一幕幕，仍惊魂未定。

袁野无意间看到古木的窟窿里隐约有光，就好奇地凑近瞧，好像有东西在里面呢！手伸进去掏出一盘蛇蜕，树窟窿里装着水，水中有物发出蓝光。

重角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宝贝掏出来，是一只兽角，不知什么动物身上的，一拃（zha）多长，质地并无奇特之处。不一会儿兽角上的水干了，蓝光随之消失。放进水里清洗，刚一沾水又发出蓝光。

重角来了兴致，一门心思把玩这只奇怪的兽角，试着吹响它，不料声音如虎啸龙吟，惊得悬崖上攀援的猿猴哀啼不止；继续吹，山林中传来野兽的叫声，接着林中扑棱棱飞起鸟群；吹起了劲儿，引得山上野兽排山倒海，山鸟遮天蔽日。

袁野望见重角头顶冒出一尊金光护体的巨像——牛首人身的炎帝神农氏，此时，漫山遍野的动物赶着趟儿来了，天上无数飞鸟黑压压一片，香溪河里鱼群跳跃。
牛神人身的神农

袁野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揉揉眼，看得真切，确有如此奇观！而吹兽角的重角着了魔似的，直着眼睛，灵魂已出窍。

袁野赶紧夺走重角的兽角，并使劲儿拍他，使他回神。重角打了个盹儿似的，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岸边野兽成群离去，天上密密麻麻的飞鸟隐入山林。

袁野知道这兽角必是一样法宝，具有召唤百兽千禽的魔力。他自己试图吹响兽角，即便重角教他怎么吹，竟然丝毫吹不出一点声响。那么，注定这法宝的主人是重角。

袁野把兽角还给重角，并嘱咐他别随便吹响它。

神农架神农坛

古木刚才被鱼群簇拥着靠了岸。上岸后，重角和袁野却更迷茫了，毕竟顺河飘流至少还有个方向，习惯了被动，突然要自己选择方向，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袁野爬到高处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有一块一马平川的山间平地，那里有整齐的房屋，近处卧着一个小山丘，格外显眼。



清朝光绪版《兴山县志》记载：“兴山环邑皆山。县治兴起于群山之中，故名兴山。”

那一马平川的山间盆地就是兴山县的封侯坪（又叫丰邑坪），汉景帝的兄弟在此地被封侯而得名。

后晋《旧唐书·地理志》记载：“兴山县旧治高阳城，为楚始封地，楚自以为高阳氏裔故名。”

清朝《方舆纪要》记载：“高阳城在兴山县西，今丰邑坪其故地也。”



月明星稀。高阳城阖门闭户，了无灯火，死寂如墓地，远近也无犬吠。在荒野中长大的重角，并不感到害怕。而袁野怕得发抖，骑在重角的脖子上，紧紧抱着重角的脑袋。

忽然天上电闪雷鸣，两道山梁震颤起来，顿时乌云翻滚，遮住夜空。山脊之上飞腾出一青一黄两道光，直冲云间，并伴有龙啸。此时，那个卧在坪中的小山包灼灼发光，像一块烧得透红的巨石。

天太黑，哪都不能去，重角不由自主地吹起兽角来，声音响彻山谷，那兽角之声时而有着鲲鹏击水的高迈，时而有着龙鱼潜跃的轻盈。不一阵子，一青一黄两道光分别隐入两道山脊，乌云消散，星月重现。

突然，小山丘竟裂开一道豁口，豁口里照出万丈光芒，向重角铺开一条光明大道。重角停止吹兽角，鬼使神差地顺着光明大道走进豁口里。

袁野从重角肩上跳到地面躲起来，不敢进入豁口。他害怕这种神秘之光，毕竟穿越到古代之前，他曾追逐佛光而从神农顶坠落。

山丘内，一块熠熠发光的石头高悬在一口石棺的上方，并无寸物相衬。

忽然，石棺里传出浑厚的声音：

“小娃，是你在吹神农角吗？”

重角先是一惊，却不害怕，回答：“是我吹的，我在树窟窿里捡到的，你别想抢我的。”

“那是神农角，神农角响，百兽震惶！是你吹神农角镇住了正在争斗的两条龙。相传‘牛首人身’的神农在熊山遍尝百草，因吃了断肠草而归天。他的角（方言guo）留在熊山。有缘人得到神农角，吹响它就能与万物生灵通得灵犀，足以召唤百兽千禽。”

“那这块发光的石头是你的吧？要不我把牛角给你，你把石头给我，换着玩一会儿行不行呀？”重角好奇地问。

“不用换。这是我的神石，正等人来把它拿去。得神石者得天下。小娃，你把它拿去，天下就是你的了。青黄二龙为这块神石争夺了几百年，就是为了化形人间帝王而得天下！”

“我不想得什么天下，我只想拿到发光的石头夜里照亮用。”重角对所谓的天下并不感兴趣。

此语一出。神石立即悬得更高了，重角爬上石棺也够不着它。

“可是天下大得很，归万物生灵所有，怎么能归一人所有？”重角疑问。

“得天下必先得民心！”石棺里的声音在告诫重角。

“天下那么大，叫我怎么得呀？再说了，要得到天下也不光要得民心，还要得到大树的心、小草的心、猴子的心、刺猬的心、娃娃鱼的心……还有好多好多的心，如果没有它们就不好玩儿了。”重角不免委屈。

重角漫不经心地说着，不料神石扑到了他的怀里。石棺里发出洪钟般的声音：“是啊，天下本归万物生灵所有！”

袁野虽然没敢进山丘豁口里面，但也听清楚了里面的对话，打心眼里夸赞重角骨子里有生态保护意识。

重角笑嘻嘻地捧着神石跑出豁口，可是刚一出去，神石就没有光了，黑乎乎的，成了一块普通不过的石头。不能拿它照明，重角很失望，索性不要了，扔回豁口里，马上神石又光芒万丈，紧接着豁口闭合了。

重角却丝毫不后悔。而袁野替重角肠子都悔青了。没来得及制止重角扔回神石这一愚蠢无知的行为。

袁野怨怪：“你知道吗？难怪在史册上没有你的位置呢，就因为你刚才白白错过了一次得天下的机会！”

重角不知道袁野在说什么。浑不理睬，摸黑进一间房屋，歪下睡觉。袁野挤进重角怀里也睡了。

第二天早上，刺眼的阳光晃醒了重角和袁野。重角起身推开门一看，惺忪的睡眼猛地睁圆，吃惊地望着一大片齐刷刷地向自己这边跪倒的男女老少。重角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惊得急忙退回屋里，用背抵住门。

门外山呼“万岁”。重角不解，问袁野：“外面的人叫我万岁，我有那么老吗？我可是一个小娃呢。”

袁野小声解释：“皇帝的子民尊称皇帝为‘万岁’，他们把你当皇帝了。昨天夜里肯定有百姓看见你进山包里啦。”

此时，门口传来嘶哑苍老的声音：“神娃昨天夜里得了神石，就是真命天子！”

重角从门缝里看见一个驼背老人跪倒在门口。

重角小心翼翼开门，边搀扶驼背老人边问：“我是天子？我没爹没娘，难道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袁野见重角那蠢萌样，差点笑出声来。他暂时关掉自己的说话模式，免得被百姓当成妖怪。

驼背老人对重角解释说：“神娃，你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是天上派你下来做皇帝的。当年汉景帝的兄弟在此地被封侯，侯王过世以后，被安葬在山包内，随葬一块神石，并预言后人若能得到它便可得天下。那个山包就被后世叫做‘珠包’。昨天夜里，有百姓看见进珠包里得到神石的是一个头上长犄角的神娃。”

袁野在心里惊叹：“原来那个山包竟然是一座坟冢！”

重角摸摸自己头上的小犄角，有点慌，连忙试图澄清：“我在山包里确实捡到了一块能发光的石头，但是出了山包它就不发光了，不好玩儿，我就把它扔回山包里了，我真的没有拿走那块石头！”

“神娃放心，我们不会争你的宝贝。”老人笑着说。

显然，驼背老人并不相信重角的话，以为他舍不得自己的宝贝，藏得紧。

袁野暗地里掐掐重角，示意：别争辩了，这样挺好。重角不再言语。

驼背老人遥指对面山脊上一座最高的山——山势高耸，山顶平直，像个巨大的鸡罩子——告诉重角：

“那是鸡罩山。当年九道山岭飞出九条龙争夺神石，见百姓遭殃，太上老君抓起一户人家的鸡罩筐收了它们，但后来逃出了一青一黄两条龙。每年此时青龙和黄龙就要争夺一回神石。闹得百姓不得安宁。昨天夜里神石已归神娃所得，青龙和黄龙再也不会争夺了。神娃还了乡亲们一方安宁。外面的乡亲是特意来道谢的！”

“原来是这样啊。”重角完全放心了。百姓争相接待重角。反正无家可归，重角和袁野在驼背老人的家里住下来。驼背老人的家在离封侯坪不远的宝坪村（今宜昌市兴山县高阳镇昭君故里）。

香溪河和鸡罩山，图片来自网络

驼背老人告诉重角：“早在三国年间，‘兴山’就被划为县，古高阳城就在封侯坪，从前这里很繁盛。自从神石的传说出现后，两条龙每年都来争夺一回。闹得不安宁，县城就迁到太清镇了（今秭归茅坪镇），这里也就衰落了。”

注：封侯坪也叫丰邑坪，位于今宜昌市兴山县古夫镇（因地处镇西古洞口与镇东夫子岩之间,各取一字命名）。这里有一个山丘，龙珠形状，当地人称其为“珠包”，因三峡移民，已将“珠包”推平，建了新城。


大美兴山

野人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