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神农（连载）

野人公民

野人公民

野人公民

第四十一章  过年记 Ⅲ


今天的春节，在唐朝叫“元正”，也称元旦、元日。今天的除夕，在唐朝叫“岁除”，也称“除夜”。岁，指一年；除，是更替之意，岁除就是一年最后一天。吃罢年夜饭——也称团圆饭、团年饭，合家围着一堆旺火，守岁，也称“熬年”，守岁要喝花椒酒，“以盘进椒，饮酒则撮置酒中”。因为，花椒芳香，而且取花椒多子的寓意。



唐代大诗人杜甫在他的兄弟杜位家里守岁，写了一首诗《杜位宅守岁》：

守岁阿戎家，椒盘已颂花。

盍簪喧枥马，列炬散林鸦。

四十明朝过，飞腾暮景斜。

谁能更拘束，烂醉是生涯。

杜甫在在兄弟家里守岁，亲朋团聚一堂，喝花椒酒，热闹非凡，惊得马在马圈里嘶鸣，一堆堆旺火驱散了林中乌鸦，过除夕夜就迈入不惑之年了，人生也就像偏西的太阳了，还有什么好拘束的呢？痛饮烂醉一场吧。

唐朝人在除夕夜，不醉不快。喝酒是除夕夜，最痛快的一件事。

不过，也有没酒喝的，思乡之情就更浓了，无法借酒浇乡愁。唐朝大诗人白居易有一年在外地过年，就没有酒喝，写了一首诗《客中守岁》：

守岁尊无酒，

思乡泪满巾。

始知为客苦，

不及在家贫。

畏老偏惊节，

防愁预恶春。

故园今夜里，

应念未归人。

这首诗写到了不能回家过年的游子的心坎里了，“始知为客苦，不及在家贫”，“故园今夜里，应念未归人”，句句戳中游子的心窝。

喝花椒酒是有讲究的，而且一反常态，自古以长为尊，敬酒先敬长辈，而喝花椒酒则相反，“饮酒次第，从小起”（《荆楚岁时记》），因为“小者得岁，先酒贺之。老者失岁，故后与酒。”意思是说，过了年，年轻人就添了一岁，又成熟了一分，值得庆贺，所以先喝；而老人就又老了一岁，失去了一岁，所以拖延到最后再斟酒。



这不，在丁家此时一片热闹，大家吃过团年饭，围着一大堆旺火，守岁，喝花椒酒，喝花椒酒的先后，争得热烈如火。

争论的焦点在金丝猴身上。

金丝猴袁野是不是人，若是人则年岁几何？



大家七嘴八舌地分析：吃团年饭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我回来啦！”声音尖细而利索。门外除了毛人崇羽和金丝猴并无别人，而毛人天生是个结巴，而且嗓门粗，那一声“我回来啦”自然不是他喊的，难道那只金丝猴能口出人言？

唐朝守岁守通宵。正如储光羲诗中说：“阖门守初夜，燎火到清晨。”守岁时间漫长，正好趣谈悬疑的金丝猴。

金丝猴身上悬疑之处有三：一是平素能听懂人的话，能用点头和摇头甚至耸肩对别人做出反应；二是在县衙公堂上，竟然胡乱写出了“狗官”二字；三是在丁家门外喊出“我回来啦”。

薛葵薛蛟刨根问底，并把金丝猴袁野抱住，相互来回抛接。薛蛟薛葵还故意坐在旺火两边，假装做着隔火刨举的姿势，吓得金丝猴袁野撒了一泡尿，淋了薛蛟一身。

围着旺火守岁的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大家笑得欢，丁守一的爷爷，一百零四岁高龄了，虽然耳朵聋，但也跟着笑，从侧面看，掉光了牙的嘴扯向耳根，笑成“心”字的一弯勾。

重角对金丝猴袁野说：“你就老老实实说吧，我们在这里过年，对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不用瞒着啦。”



金丝猴袁野跳进老祖宗怀里，开了口，对大家和盘托出：“我来自一千多年以后，我是个大学生，我来到古代，用我那个年代的话说，叫穿越。只是穿越的时候，出了点差错，魂魄撞进猴子身体里了。”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这只金丝猴能说话，还能写字，自然不能归为牲口，要归为人了。

既然归为人，那么喝花椒酒就少不了他。

按照形貌特征，当属他年纪最小，该他先喝花椒酒；于是，围着火垅一圈的守岁的人都端起酒盅，先敬他的酒。

金丝猴袁野对自己的酒量很有把握，因为，穿越到古代以前，他小时候偷酒喝，练就了好酒量。还清楚记得，喝醉了滚一个大南瓜，屋里屋外跑，瓜瓤都撒了一路。

不过，他忘了自己现在是猴子的身体，喝完敬来的酒，他的脸就红得跟他的屁股似的。

直让袁野哭笑不得的是，喝到最后，百岁老人要整他的酒。虽然百岁老人耳朵聋，但毕竟没聋完，听见了坐在自己怀里的猴子说的话，于是笑呵呵地说：“你说你来自千年以后，那年纪该是上千岁了吧，自然是老寿星，比我还老得多的寿星呢。这花椒酒最后自然是该敬你才行啊。”

于是，大家兴致正浓，又纷纷给金丝猴袁野敬酒。

毫无悬念，袁野喝得烂醉。



补充内容 (2021-2-12 22:34):
更正：假装做着隔火抛举的姿势，不是刨举

野人公民

第四十二章  过年记 Ⅳ


金丝猴袁野喝醉了，围着旺火守岁时，尽说荒唐话，说的都是后世见闻，而且说得起劲儿。虽是荒唐话，一起守岁的人都爱听，就连来串门的邻居都听得竟然忘了时间，直到寅时鸡鸣，邻居才想起来并赶紧跑回自己家里“出天行”。

袁野满口的荒唐话，就当奇闻异事罢了，也好打发守岁的时间：

过年只见放爆竹，不见放鞭炮，说明此时还没有发明鞭炮，而火药早就被炼丹家发明出来了。到了宋代，民间开始普遍使用纸筒和麻茎裹火药编成串，做成“编炮”( 即鞭炮 )。袁野说有一种叫鞭炮的东西，响起来比爆竹声音大，而且连续、紧凑、热闹。他打算“发明”鞭炮，创业做起鞭炮生意必定红火。

唐朝过年的门神，竟然不是秦琼、尉迟恭，而是神荼（shēn shū）、郁垒（yù lǜ）。于是，袁野就将后世广为流传的唐王游地府和秦叔宝和胡敬德成为门神的典故讲给守岁的人听，他们都听得津津有味，直觉得十分新奇。



因为，此时的唐朝人并没有秦叔宝（秦琼）和尉迟恭（尉迟敬德或胡敬德）成为门神的典故，神荼（shén shū）、郁垒（yù lǜ）成为门神的典故如下：

东汉思想家王充《论衡·订鬼》：“《山海经》又曰：‘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万鬼。恶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于是黄帝乃作礼，以时驱之，立大桃人，门户画神荼、郁垒与虎。”

古代认为桃木有驱鬼辟邪作用，此典故就引出了对联的前身桃符——悬挂在大门两旁的长方形桃木板，据《后汉书•礼 仪志》说，桃符长六寸，宽三寸。桃木板上书写或者画“神荼”“郁垒”二神。在五代十国时期，公元964年的春节，蜀国后主孟昶[chǎng]在桃木板上题写：“新年纳余庆， 嘉节号长春”，中国第一幅春联就此诞生。桃符改称“春联”，书写在红纸上始于明代。明太祖朱元璋喜欢写春联，促成贴春联蔚然成风。（今天的神农架地区，土墙房的门框木板专门用于贴春联，大概就始于桃符。）

神荼、郁垒(哥伦比亚大学东亚图书馆藏)

唐朝的压岁钱，是佩戴在小娃身上象征吉祥的装饰品，那时叫“厌胜钱”，并不是流通的货币，不能买东西。这种压岁钱最早出现在西汉时期。

这不，守岁时，丁守一给四个娃和金丝猴袁野都发了压岁钱，压岁钱上刻着祥瑞的图案，如蝙蝠、鹿、鱼等等；还有吉利的刻字，如“四季平安”“去殃除凶”等等。袁野嘀咕这压岁钱“中看不中用”。


丁守一发完压岁钱。其妻饶氏给娃子们都拿出一套缝好的新衣裳，饶氏心细得很（土话，意思是很周到），自然没少袁野的，虽然他是猴子身体，但毕竟是人，衣裳不能少。对于小娃，过年最开心的当属有新衣裳穿，唐代诗人刘禹锡在《元日感怀》诗中所写：“燎火委虚烬，儿童炫彩衣。”

袁野穿上新衣裳，别提有多开心。他继续给大家讲后世见闻。

袁野讲到当朝女皇武则天会在一年后的三月份（公元698年）召庐陵王一家回宫，庐陵王迟早会匡复唐中宗之位，重新坐上龙椅。
丁守一惊问，真有此事？并说，庐陵王每年正月初七“人胜节”这一天都会到塔坪给神农拜年，祈求神农护佑他有朝一日重返皇宫，匡复李家天下。

袁野喜出望外，既然庐陵王会来塔坪，那么母子俩就不需要去房州城啦。

甘萍哀叹，母子俩身份低微，如何能引起庐陵王的注意？更别说找庐陵王开口借兵回家乡木鱼山庄除恶了。

袁野抓耳挠腮一番，成竹在胸地说：要引起庐陵王的注意，不难，只需做两件事就够了，一是在塔坪的九层八角宝塔的门旁的桃木板上写一副春年，庐陵王看见，必然眼前一亮，就会询问谁写的，于是重角就可以跟庐陵王对上话了。

不过，这仅能引起庐陵王的注意，不足以开口找他借兵。于是，还必须做第二件事，用火药和纸做一挂鞭炮，等庐陵王放爆竹时，重角就在附近放鞭炮，庐陵王肯定感到鞭炮新奇。庐陵王在房州发明了当地独特的“皇酒（黄酒）”，说明庐陵王也是喜欢搞发明创造，自然会与鞭炮的最早发明者重角惺惺相惜，建立了感情基础，借兵的事就好开口了。

守岁的人无不惊叹袁野出的这个好板眼儿（土话，意思是办法）。

于是，守岁的人不再认为袁野满口都是荒唐话，都爱听他讲后世之事。于是，袁野来个大跳跃，直接讲到千年后的现代社会，介绍具有千里传音功能的手机，比人脑还厉害的电脑，能上天的飞机，能登月的飞船，等等。


金丝猴袁野

袁野讲得欢，大家听得入神。不知不觉，鸡圈的鸡就开始打鸣了。到了过年最隆重最神圣的时刻——出天行。忘了自己在别人家里的邻居，打了一激灵，拔腿跑回家准备“出天行”。

丁家在院子里生了一堆旺火，竹竿都一捆捆准备好，等吉时一到，就放爆竹。丁守一把供桌搬到旺火前面，点香燃烛，对着神灵一番祈愿。

小娃们都静静地兀立着，这是最庄严的时刻。周遭山林静得出奇。公鸡的打鸣声闹得欢。

此时的人们，不论大人还是小娃，心里都装着某个神灵，都装着某个心愿。心中的神灵，面目尽量模糊，可以是玉皇大帝，也可以是炎帝神农，还可以是财神爷，总之此时人们是由衷信奉神灵的。心中的愿望，却格外清晰，不论是大是小，都争先恐后想说给神灵听。

过年时心中若无神灵，那就失去了过年的神圣之感了。

袁野的新年愿望，是想把重角还给庐陵王，但又不能让甘萍和贾和春伤心，所以他们的亲生儿子憨憨也要回到他们身边才好。

重角的新年愿望很明显，自然是找庐陵王借到兵，回家乡除暴安良。

崇羽的每年的新年愿望都是同一个，他一身的野人毛赶快消失。

薛葵的新年愿望自然是母亲纪兰英早日康复。薛蛟也是这个愿望，盼望他的婶娘（纪兰英）早日康复。

……

庄严的拜神仪式过后，就是轻松欢乐的放爆竹时间了。放完爆竹，就到晚辈给长辈拜年的环节了。“长幼悉正衣冠，以次拜贺”，丁守一的爷爷最年长，所有人都给他作揖磕头，行拜年礼。然后是给丁守一、饶氏、纪兰英、甘萍拜年，都说吉祥话，例如“福延新日，庆寿无疆”“福庆初新，寿禄延长”之类的。



给长辈拜完年，金丝猴袁野自然而然想起来他心中重要的人——看着他成长的贵人，要向他们拜年。金丝猴袁野跑出门外，他恭恭敬敬地弯腰作揖，双膝跪下，叩头两下，然后双手作揖起身，道：“读者朋友，新年好！给您拜年啦！祝您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安康、平平安安、心想事成、财源广进！”



补充内容 (2021-2-15 16:16):
神荼、郁垒，两次标注的拼音不统一，以神荼（shēn shū）、郁垒（yù lǜ）为准。

补充内容 (2021-2-26 20:55):
更正: 黄酒不是庐陵王发明的,早在西周就有了,是庐陵王改进了黄酒的酿造工艺并极大地推广了黄酒

野人公民

第四十三章 塔坪传奇Ⅰ


木鱼山庄，张天定的宅院在一片火海之中，重角借兵归来，将老虎窝付之一炬……

重角醒了，原来只是一个梦，不禁怅然若失。

睡在他旁边的金丝猴袁野，鼾声一阵紧似一阵，而且仍然酒气熏人。

正月初一天气好，因在除夕熬了一通宵，实在是困顿，重角和金丝猴袁野就歪在丁家牛圈旁边的柴草堆里晒太阳睡着了。

重角先醒来。袁野却睡得鼾是鼾屁是屁，推搡都不醒。

袁野一直睡到正月初二中午才醒。

重角迫不及待地一遍遍提醒袁野：“庐陵王正月初七要来塔坪。你腊月三十晚上出的主意，我要跟庐陵王见到面，需要做的两件事，一是写‘春联’，二是做一种比爆竿（爆竹）响起来更热闹的叫做‘编炮’的东西。我们赶紧开始准备吧。”

袁野拍一拍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说：“我确实说过。春联我脑袋里多得是，但是，鞭炮做起来就不容易了，火药倒是已经发明出来了，但是还没得到运用，自然是弄不到火药的。”

重角问丁守一哪里能买到火药，丁守一说对火药只有耳闻，并没见过，塔坪没有，房州城也不一定有。

袁野就把发明鞭炮一事当做酒话，酒醒即忘。他真切的意识到，活在古代也不容易，穿越到古代并不能如小说里那般天马行空。

袁野却很自信地对重角说：“一首诗就可以搞定！”

唐朝是诗的国度，特别是在宫廷，过年最好的送礼，就是赋诗。

穿越到古代之前，袁野曾获得过《诗词大会》的冠军，他所记的诗词自然不少。好诗固然多，但是，既要符合小娃的认知水平，又要符合庐陵王许愿以求东山再起的心理，就不容易了。

袁野脑袋里仔细搜寻，终于找到一首，堪称妙绝。于是，他教重角记诵，并在庐陵王来塔坪之前，写到宝塔门旁的桃符上。坚信定能引起庐陵王的注意，并为之震撼。



正月初七，在唐朝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成为“人日”，也称为“人辰”“人胜节”“人庆节”“人七日”。这个节日跟元宵节一样隆重。

相传，女娲造人，前六天造出的是动物，第七天才造出人。

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 : “正月七日为人日。” 《北史·魏收传》引董勋答问礼俗曰 : “正月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羊，四日为猪，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

人日有戴“人胜”的习俗，人胜是一种头饰，又叫彩胜，华胜，从晋朝开始有剪彩为花、剪彩为人，或镂金箔为人来贴屏风，也戴在头发上。人日又有登高赋诗的习俗，人日登高是漫长冬季之后最早一次春游。



庐陵王坐房州后，就在每年人日这一天到塔坪祭拜炎帝神农，以求东山再起，匡复大唐李家天下。

庐陵王为此还专门修宽从房州城到塔坪的盐道作为官道，沿途还设有驿站。在塔坪的山麓还建有别院，祭拜神农期间可以小住几日，炎夏也可以到塔坪避暑，建别院更有沾些长寿村风水的用意。

别院平时并没闲置，而是成了百岁老人的乐园，庐陵王允许年满一百周岁的人在他的别院下棋、品茶、拉鞋底、绣花等等，平常这里有十来个百岁老人，庐陵王还鼓励他们探讨长寿的秘诀，编写了一本《康养宝典》。

庐陵王凭着这卷《康养宝典》和他改进了酿造工艺的黄酒，跟朝中势力暗中保持来往，因此，他不仅没有在被贬谪之后就“人走茶凉”，而且还笼络了一批追随他的势力，甚至瞒过了女皇的耳目，毕竟养生之道和酒是世间共同值得探讨的，不至于引起女皇及其势力对庐陵王起疑心。

庐陵王夫妇和两个女儿，一家四口，在一班人马的护送下，提前在正月初五就动身了。天气好，风景也不错，春意萌动。一路不紧不慢，正月初六傍晚到达塔坪，在别院安顿下来。

庐陵王的两个女儿，长宁郡主，芳龄二八，是在长安出生，在她两岁时，随父母谪居房州；安乐郡主李裹儿，豆蔻年华，跟重角是孪生兄妹，在庐陵王被贬谪迁往房州的途中，在熊山降生。

正月初七这一天，照旧是风和日丽。庐陵王一家开始祭拜神农，行程是先进神农的行宫山宝洞，之后再祭扫塔坪“龟包”上的九层八角宝塔。

塔坪的百姓夹道欢迎庐陵王。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袁野、重角、薛蛟、薛葵和崇羽自然是也去凑热闹，拼命往人群里挤，只为看见庐陵王。袁野凭借矫健的猴子身体，跳跃在攒动的人头上。他抢在庐陵王前面进了山宝洞，并躲藏在钟乳石雕成的神位后面。

野人公民

第四十四章  塔坪传奇Ⅱ


没过好一阵子，庐陵王夫妇和两个郡主来到神位前，祭拜神农。

金丝猴袁野就藏在钟乳石神位背后，能近距离一窥庐陵王一家人的真容。

只见在最前面是一个不惑之年的男人，身高八尺，慈眉善目，面带愁容；他头戴进贤冠，身穿紫色对襟大袖袍，腰束玉带，腰间垂玉佩组绶，足蹬黑靴。——此人想必正是庐陵王李显。

“百姓都说炎帝神农有求必应，我每年给神农拜年，求神农保佑我早日重返皇都，匡复我大唐李氏家业。”

庐陵王向神农神位这边行跪拜礼，拱手向神农祈愿，而后叩首六下，作揖起身，敬献香烛还有一坛黄酒。

只见庐陵王后面一个女人，三十多岁，体态丰腴，头梳着堕马髻[jì]，并簪[zān]着金步摇，面容白净，描蛾眉，眉心贴花钿，点朱唇，身穿红色大袖襦裙，脚穿小头履。——她就是庐陵王之妻韦氏了。

“给炎帝神农拜年，求神农保佑我那十二年前被野人抱走的儿子回家。”

韦氏对着神农神位欠身拱手作揖。



袁野在穿越前是历史系大学生，自然熟读史书，他知道历史上韦氏是一个野心极大的女人，甚至她要做第二个武则天。目前来看，韦氏还是一个贤妻良母，安守本分。

夫妻俩谪居房州“累年同艰危，情义甚笃”，庐陵王在房州时常被恶梦惊醒，因为他的母亲武则天为了至高无上的皇权，弄死了他的两个哥哥李弘和李贤，又把他赶下龙椅，贬谪到偏僻的房州做庐陵王。

每当李显做了恶梦，惶惶不可终日时，韦氏劝道：“祸福倚伏，何常之有？岂失一死，何遽[jù]如是也!”，意思是说“福祸相依，有什么是恒定不变的呢？难道谁会错过一死吗？何必这么匆忙地做决定去死呀！”

李显很感动，说：“一朝见天日，誓不相禁忌。”（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发誓不相背离）

袁野想到这里，暗自感慨，环境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韦氏日后回了皇宫，对至高无上全力的欲望会让她变成恶毒的人，竟然毒死了自己的丈夫。袁野倒希望夫妻俩永远也回不了皇宫，在房州厮守到老，该多好啊。



袁野的目光落在两个小美女身上。她们在后面说着悄悄话。那个高高瘦瘦的、已笄[jī]发成年的，就是长宁郡主了。她身穿火红的石榴裙，长得清秀水灵，轻描月眉，浅抹香粉，美得令人心碎。

那个胖嘟嘟的小美女就是安乐郡主李裹儿，女着男装：头戴帷帽，上穿圆领窄袖衣，腰束带，下着肥裤，穿着高筒靴。她天生丽质，在帷帽薄纱掩映下的素颜，格外楚楚动人。

袁野看得眼睛都直了，愣在那，唯有尾巴在躁动，却出卖了他那万马奔腾的内心。

“姐姐，你看那只猴子躲在那儿！”

“它是金丝猴，猴子中的美人儿呢。”

“我想摸摸。”

眼睛看直了的袁野，回过神，就看见安乐郡主蹦蹦跳跳地跑来了，不等袁野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搂进了美丽而温暖的怀抱。袁野感觉到自己的骨头都软了，他的脸颊火辣辣的，感觉脸上的毛都快着火了。

“好可爱的金丝猴呀！我也要抱抱它。”

袁野已被长宁郡主的纤纤素手搂入怀中，他浑身的骨头都被摄人心魄的美与温暖融化掉了，只剩下毛色如火的皮囊、沸腾的血液和狂乱的心跳。

“跳蚤！有跳蚤！”

长宁郡主一声尖叫，撒了手。噗通一下，袁野摔在地上，差点“妈呀”一声叫出口，在发音的半途绕成了动物的怪叫。

袁野索性坐在地上，怅然若失，傻傻地望着别人对他发笑。袁野这才后悔自己平时太懒，不给自己理毛—翻找虱子跳蚤。更没人给他理，理毛是动物之间的亲昵行为。他意识到，真该去找一个金丝猴群，好好生生地“搓个澡”。

两个郡主跟着庐陵王夫妇走出山宝洞，袁野望着她们的背影，竟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突然鬼使神差地跑上前去，大胆地拉起长宁郡主的手，长宁郡主回眸一笑，并不挣脱金丝猴的爪子。在她眼里，这是一只萌萌的而且聪明的金丝猴，惹人喜欢。袁野则为她惊鸿一瞥而怦然心动。

“妹妹，我们把这只金丝猴抱回家养着，给它好好洗个澡。”

“好啊，好啊！”

袁野听见，心里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陡然，袁野被一只大手粗鲁地高高举起，接着一副凶神恶煞的面目突兀在他面前，竟然是县令崔牛！

袁野心里直骂：“这狗官咋来了？”

“臭猴子，我可认得你，你就是——”崔牛似乎意识到说错了话，马上改口，“莫脏了郡主的手，赶紧哪来的滚哪去！”

接着，使劲儿一抡臂，把袁野腾空甩了出去。

袁野掠过树枝，顺势抓住它，才得以安全落地。袁野灵机一动，索性在地上打起滚来，不停地哀嚎。

果然，两个郡主急忙前来关心他，并责怪崔牛没人性。袁野就势撒娇，拿毛茸茸的头蹭她们的胳膊。

崔牛哭笑不得地说：“这可不是一般的猴子，它狡猾得很。郡主千万莫上当啊！”

两个郡主才不听呢，偏要视金丝猴为萌宠。

庐陵王夫妇对两个爱闹腾的女儿直摇头。

临江县城离塔坪总有八十余里，在往年，崔牛并不会来塔坪接待庐陵王，因为他还在老家房州城呢，每年过了正月十五才会慢悠悠回去上班。

而今年过年，崔牛没回成老家，他之所以到塔坪，并不是为了见庐陵王，因为他心虚，但是他又不得不出现，因为他害怕百姓向庐陵王告状，揭露他做官最大的败笔—猴子骂官。

所以，崔牛来塔坪表面上是拜见庐陵王，实际上是威慑百姓，堵百姓之口。毕竟，百姓不敢当面得罪崔牛，万一扳不倒他，反而会惹祸上身。

更何况，崔牛已经下决心做一个好官了，他要过了正月十五就去丁家拿人。如果，百姓提前告他的状，就断送了他的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野人公民

第四十五章 塔坪传奇Ⅲ


从山宝洞出来，接下来的行程就是去扫塔，路经一片池塘，其源头是一股山宝洞暗河流下来的泉水，清澈见底，水面林立着一根根残荷的枯梗。

庐陵王见景生情，想到自己失势后的处境，犹如那残荷，他不仅黯然神伤，在池塘旁边驻足叹息。

庐陵王起了诗兴，对妻儿说：“这荷塘让我生了许多感慨，我们一家人作一首诗，每人一句，如何？”

庐陵王信手拈来，吟出第一句：“菡萏形销料峭风”。（菡萏[hàn dàn]，荷花）

“下一句我来、我来！”安乐郡主李裹儿凡事都想抢到先、争个赢，她兴致勃勃地喊，却一时又对不出下句，急得面红耳赤。直惹得父母和姐姐还有围观的百姓都哑然失笑。

长宁郡主望向山上一簇簇随风涌动的黄灿灿的迎春花，吟出：“莫馋春色万千丛”。

接着，韦氏脱口而出：“淤泥铸就擎天手！”这句来得大气，把荷叶比作撑天的巨手，逆境能塑造顶天立地的人。

最后一句等着安乐郡主，她望着荷塘出了神，仿佛望见夏天荷塘里，弥望是田田的荷叶，连成一片碧绿，捧举着红红的花朵。

瞬间灵感来了，安乐郡主吟出：“六月池塘碧捧红”。

此句一出，顿时让人眼前仿佛呈现出一片勃勃生机。



菡萏形销料峭风
料峭的春风里，池塘的残荷已骨瘦形销
莫馋春色万千丛
不必艳羡那
千丛万丛的春色
淤泥铸就擎天手
淤泥里能茁长新的茎叶
犹如撑天的巨手
六月池塘碧捧红
待到六月时节池塘里弥望是碧绿的荷叶
捧举着红红的花朵



庐陵王一家人以诗情凝聚亲情，其乐融融。熟读史书的袁野见了，不禁悲喜交加，喜的是，这一家人在贬谪生涯，也能相处得如此融洽；悲的是，一家人的一心所愿却是返回充满权欲和血腥的皇宫。

从史书上可知，回宫后，李显、韦氏和李裹儿无不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韦氏为了做第二个武则天，李裹儿为了做“皇太女”，母女俩居然合谋用毒饼鸩[zhèn]杀了李显，她们又惨死于随之而来的宫廷政变。

庐陵王李显一家回宫，确实匡复了大唐李家天下，但是也让他们一家人离心离德，最终导致了万劫不复的家庭悲剧。

熟知历史的人都知道，发生在李显身上的悲剧，可不止一件。

弘道元年（公元683年）十二月，唐高宗李治病死后，皇太子李显继承皇位，就是唐中宗，但是仅仅做了五十五天皇帝，就被废黜了，真叫屁股都没坐热。

自古废立皇帝是天大的事，而李显被母后武则天赶下皇位，却平淡得就像儿戏，被废的原因很荒唐，就为了一句气话。当了皇帝，李显要提拔他的丈人韦玄贞为侍中，遭到大臣的反对，二十七岁的李显，年轻气盛，就说了句气话：“朕是皇帝，就算朕把天下都给岳父，又能怎样？”

只因一句气话，就丢了皇位。

庐陵王迁往房州之前，在均州武当县（今湖北十堰市）谪居了两年，在均州生了一个女儿，就是永泰郡主李仙蕙。迁到房州后，因为初来乍到日子过得艰苦，庐陵王夫妇就随黄酒把女儿送回宫中寄养。

李仙蕙就是另一场悲剧的主角。

史书记载：“张艺之兄弟得幸武后，或谮（读[zèn]，诬陷、中伤）重润与其女弟永泰郡主及主婿窃议，后怒，杖杀之，年十九。”

年轻人总对绯闻感兴趣，“自古已然，如今尤烈”。大足元年（公元701年）九月，李仙蕙和丈夫武延基还有哥哥李重润，三人饭后无事，就聊起了女皇和“男宠”张昌宗和张易之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结果，被 “二张”的耳目听到了，“二张”就向女皇告状，添油加醋。女皇二话不说，直奔太子府，劈头盖脸地臭骂李显一顿，最后甩下一句：“这事尽早给朕一个交代！”。

这就是“李重润”事件。

历史上唐中宗李显是一个奇葩的皇帝。比如，他回宫重新当上皇帝之后，十分怀念房州的生活，就让大臣和宫女扮演街市小贩，在朝堂上做生意，买卖黄酒；还比如，有大臣在朝廷上争吵，他也不偏袒谁，就索性让两个大臣猜拳决定对错。

就是这样一个思维方式相当混乱的人，在“李重润事件”上，为了给武则天一个交代，就活生生杖杀了自己的亲儿子、女儿女婿（一说是逼迫儿女自尽）。那时，李重润年仅十九，女婿武延基年仅二十一，李仙蕙十六而且已怀孕。

宫廷悲剧真是触目惊心。

上天极吝啬给人以十全十美，人的一生所求，需要自己想明白，就连拥有至高无上的皇权、坐拥天下，也不能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幸福啊。只因人的欲望是永远填不满的坑。

作为有良知的人，袁野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来阻止历史悲剧的发生。

袁野绝不会像小说作者那样异想天开：指引重角和庐陵王逆天归来，搅弄大唐风云。袁野内心的使命是护重角周全，并让他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幸福归宿。

想到这里，袁野竟然萌生了一个与自己的夙愿相左的念头：阻止庐陵王一家回宫，甚至阻止重角回到庐陵王身边。

此时，袁野内心很矛盾，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眼下究竟该怎么做，直觉告诉他，重角与庐陵王一家人见面，不能急于让他们认亲。但有一点是明确的，重角向庐陵王借兵，回木鱼山庄除暴安良。



庐陵王一家诗兴大发，正是重角出现的好时机。袁野看见人群中重角骑在崇羽的脖子上往这边看。袁野打算跑去让他过来，结果自己又被李裹儿搂入怀中，脱不开身。

此时的重角也已经意识到该主动出击，不能只等庐陵王看见宝塔门旁的桃符上的诗才被动出现，更何况，万一庐陵王对桃符上的诗没注意或者不感兴趣呢？

重角大大方方地来到李裹儿面前，指着她怀中的金丝猴，说：“这只猴子是我的。”

李裹儿看见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朋友，就故意跟他打起嘴仗来，说：“这猴子是我捡的，归我了。”

重角嘟着嘴说：“你耍赖！”

李裹儿把金丝猴袁野放在地上，说并对他：“你喜欢谁是你的主人，你就回到谁的怀里。”

重角自信满满，见金丝猴乖乖向他这边来了，正要嘚瑟起来，不料金丝猴来个大拐弯，回到李裹儿那里了。

重角直气得捶胸顿足，心里在骂：“真是重色亲友的臭猴子！”

李裹儿跟重角打嘴仗，让庐陵王夫妇的目光聚焦了过来。

重角向庐陵王告状：“郡主耍赖，您可要管管！”

庐陵王笑笑说：“猴子到底归谁，何不猜拳来决定？”

又是猜拳！袁野噗嗤一笑，果然庐陵王爱猜拳，什么问题都可以用猜拳搞定，也难怪，庐陵王是酒鬼，猜拳喝酒自然是他的特长。

此时，韦妃对重角说：“你可念过书？”

袁野马上对重角暗中使眼色提醒他，那首准备好的诗还没拿出来呢。

重角会意，回答：“我念过书。我要为王爷作一首诗。”

众人都洗耳恭听。

重角假装踱步苦思，过了一会儿，他才吟出袁野事先就给他准备好的那首诗：

造物无言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
千红万紫安排著，只待新雷第一声。

这首诗来历不简单，是清朝诗人张维屏写的，非常著名的一首反应时局大变革的诗。此诗，也恰好契合庐陵王东山再起的心理，各地势力都暗中归附庐陵王，特别是薛刚远赴西凉借兵，一切都安排妥当，势在必行，只等庐陵一声号令，就如同春天万物复苏等待第一声惊雷一样。

一个乡野毛小子竟然作出如此好诗，庐陵王一家人，包括围观的百姓，甚至那些目不识丁的人，都听懂了，都感受到了一首诗所迸发出的力量，大家无不交口称赞。

李裹儿对重角油然生了爱慕之心，她把金丝猴抱去还给重角，并拿出了一个“人胜”（一种彩纸或金箔剪成的饰品，唐代有正月初七人胜节戴人胜的习俗）戴在重角的头上。

袁野分明看见李裹儿脸红了，羞答答的。他暗叫不好，他们可不能谈恋爱的啊。再看看重角，事情不妙，重角也满脸羞红，分明初开了情犊。

重角不知不觉就跟着李裹儿，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




补充内容 (2021-3-14 09:10):
更正：
1. 张易之，不是“张艺之”，打错字了
2. 说并对他，应为：并对他说

野人公民

第四十六章 塔坪传奇Ⅳ


过了荷塘，就看见了龟包上的神农塔。

龟包是一个山包，方圆十丈，高三丈。当地人说，那是一个乌龟在那修行，是那只乌龟给塔坪带来了长寿之气。为此，人们在龟包上设有香火台，世世代代代代祭拜修行的老龟。

龟包上高耸一座宝塔，九层八角，飞檐翘角，巍然独立。宝塔建成后，祭拜老龟的香火台就搬到了宝塔的第一层。祭拜神农的香火台在第九层。

庐陵王一家到了宝塔门口，很容易就看到了门两旁的桃符上写了一首诗，诗的内容跟重角刚才作的那首一模一样。

重角直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太尴尬啦，因为为了吸引庐陵王的注意，袁野还特意画了两个指示箭头。

庐陵王问重角：“看来，你早就打算见本王，你想见本王，必定有事相求，究竟何事，你倒说来听听。”

机会终于迎面扑来，重角噗通跪下，急巴巴地说：“我和娘从木鱼山庄而来，家乡父老恶霸欺凌，苦不堪言。我们来这里是特意向王爷借兵除恶的。恳求王爷成全。”

重角不停地往地上磕响头，都磕出了血。李裹儿心疼地伸出自己的手去垫着他的头。

“木鱼山庄？那你们穿越了整个熊山而来！”庐陵王惊诧。

“恳求庐陵王借兵回家乡除恶……”重角带着哭腔说，他和母亲穿过整个熊山，九死一生，他等着这一刻多少个日夜了！

“你先起来。”庐陵王虽然非常同情，但是面有难色。他跟韦妃低声商量了一下，为难地说：“你们母子穿越熊山，有此决心，本王自当了却你的心愿。但是……”

“但是什么？”重角紧张了起来。

庐陵王继续说：“本王坐房州，被划定了皇界，木鱼山庄在皇界之外，不在本王管辖之内。一旦越了皇界，本王就会被朝中追究，自身难保啊。”

重角万万没想到千盼万盼来的竟然是这样结果，不禁嚎啕大哭起来，千般委屈，万般伤心，都在嚎啕声中。

李裹儿不知所措，连忙给他擦眼泪，也急得快哭了。

在人群中望着的甘萍见儿子在哭嚎，心疼极了，赶紧跑去拉起儿子，护犊情切，离开时甩下话：“神农会保佑我们的，神农眼里无贵贱，为了救百姓，敢吃断肠草。而皇帝不一样，怎么可能为了灰尘一样的贱民冒险呢？”

甘萍越走远声音却更大了，气也足，她说：“皇界之外管不了？哼，皇界之内的就管好了吗？还不是有恶人当道！”

“站住！”庐陵王大喊，并匆匆的追上母子俩，问，“皇界之内竟然有恶人当道？是谁？快快说来。”

甘萍说：“猴子骂官，在场的百姓无人不知！”

此时，百姓都开始对崔牛指指点点，尤其袁野的爪子指着崔牛。

薛蛟薛葵站了出来，状告崔牛的恶劣行径，百姓也纷纷附和。

崔牛吓得跪在庐陵王面前，求网开一面。

庐陵王痛心疾首的说：“此事本王管定了！”

崔牛转瞬就变了嘴脸，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尘土，说：“王爷管好自己的兵马，皇上有规定，王爷来房州不能插手州政，王爷莫要违背皇上的旨意。我这个官，我爹房州刺史说了算。”
崔牛说完，就淡定地离开了现场。

庐陵王气得牙关咬得咯嘣响，大骂：“崔敬嗣怎么就出了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待我回了房州，定有你的好下场！”

庐陵王平复了一下情绪，就进宝塔扫塔，祭拜神农。但是他的心难以平静，昔日的皇帝，管得天下，现在谪居一隅，居然受芝麻小官的气。

庐陵王脑袋逻辑又开始错乱了，他甚至有几分怨怪神农了，心想：祭拜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没灵验？他发现宝塔第一层的香火很旺，是几个百岁老人在祭拜传说中修行的老龟。

庐陵王逻辑越发离奇，突然想到：树的根为大，枝叶为小，难到是香火台安置反了，所以纵然祭拜多年也枉然？

庐陵王命侍从把老龟的香火台砸了，要把神农的尊位搬下来。

突然，宝塔摇晃起来，地也摇晃起来，山摇地动……

发生地震啦？！袁野惊叫。

忽然听得山包下一声闷雷般的声音传来，顺着声音望去，山包一边伸出一个巨大的鳖头。

原来，那是一只万年老鳖！




补充内容 (2021-3-14 09:11):
龟包上高耸一座宝塔，九层八面，飞檐翘角，巍然独立

野人公民

第四十七章 塔坪传奇：长寿的秘密①


晴好的天气，忽然就狂风大作，周遭云气升腾，龟包的上空形成巨大的黑云旋涡，雷电在旋涡里闪耀。

龟包上裂开一道道豁口，同时地势在抬高，在弥漫的尘土中，隐约出现四根“柱头”，龟包上裂开的土石纷纷剥落。此刻看清了，那是一只巨型老鳖啊！

老鳖亘古蛰伏于此，享人间香火供奉，修得万年道行。

庐陵王毁了老鳖的香火供奉，老鳖多心了，负气出走。

九层宝塔在老鳖的背上上摇摇晃晃，所幸宝塔为砖木结构，而且建得结实，塔体不至于崩塌，但是它经不住摇晃，随时可能连根倒下。

龟包所在的方位传来闷雷般的声音。塔坪的人们望见一只爬动的巨型老鳖，背上驮着九层宝塔，那老鳖的背还在左一歪右一晃，分明要甩掉那宝塔。

蹊跷的是，塔坪的所有百岁老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病倒了，都得了中风。

老鳖一走，塔坪的长寿之气将尽。

人们敲锣打鼓，扶老携幼，纷纷出门，烧香燃烛，朝着老鳖的方向跪拜，想要挽留被气走的老鳖。

那如繁星的香火，的确让老鳖放缓了脚步，安静了下来。



跌跌撞撞的庐陵王，已经晕头转向，此刻消停下来，竟然越想越怄气，先是受了芝麻小官的气，现在连王八都得罪不起了。于是，他大喊：“老鳖，你莫要毁了神农宝塔，神农定不会轻饶你！”

老鳖一听更加恼火了，再次暴躁起来，身体剧烈晃动，柱头粗的腿行动处桥断屋毁，势不可当。

老鳖背上的人根本站不稳。

地动山摇发生之前，庐陵王在第一层亲手移除老鳖的香火神位，并供上神农的神位。当时，百岁老人大惊失色，极力劝阻：“毁了老鳖的香火供奉，要不得啊！”然而庐陵王不信邪，他就是要以神农为尊，就算得罪了老鳖又何妨？

突然，地动山摇起来，庐陵王第一个跌出门外，跌跌撞撞，滚一路爬一路。

庐陵王滑到鳖壳边缘，正要摔下去时，于空中被一只毛手抓住，并拉回鳖的背上。救庐陵王的人正是毛人崇羽。崇羽背起庐陵王朝着塔根爬去。



韦氏和两个郡主，还有薛蛟薛葵，此刻都在塔里，地动山摇发生时，他们还在塔的第九层。宝塔摇晃时，里面的物件横冲直撞。韦氏和两个郡主抱在一起蜷缩在角落。有一身好武艺的薛蛟薛葵并不自己逃命去，而是抵挡在她们母女三人面前，舍命守护。

两个郡主在韦氏怀里瑟瑟发抖，带着哭腔说：“娘，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韦氏抚摩两个郡主的脸颊，坚定地说：“莫怕，我们肯定能安然无恙地回去的，咱们一家什么大风大浪没挺过来呀？这一回，也定能逢凶化吉！”

薛葵对她们说：“有我们兄弟俩在，你们不会有事。”

薛蛟也说：“你们放心，这塔牢靠得很，不会塌。只是我们要想方设法下到第一层去，在那里就安全多了。”

等宝塔摇晃的不厉害了，他们开始往塔下去。五人手拉着手如同铁索相连，往塔下挪动。不论谁跌倒总会有一只手将其拉起来。



甘萍和重角母子俩在要滑落鳖背时，揪住了一棵树，一人多高，碗口粗。这棵树长得奇，根扎进鳖壳，树皮跟鳖壳别无二致；那树叶尤奇，巴掌大，血红的叶脉，能看见血液在流淌。

母子俩抱着这棵奇树，无论如何也不会摔下去。

重角自然想到了他的法宝神农角，可以安抚老鳖从而化解这场危机。从腰间取下神农角，正要吹响，不料老鳖一个晃动，他的手一抖，神农角脱手飞出，一路滑下去，从鳖背上坠落。

重角再无办法了。

袁野凭借金丝猴的身体，在鳖背上跳窜，他看见神农角从鳖背掉落了，就从鳖背上跳了下去，寻找神农角。



老鳖性情暴躁，似乎气昏了头，它穿过平地，竟然向着山坡上的山宝洞而去。一旦老鳖爬坡，背上的宝塔必将倾倒，而且对于老鳖自己也不利，因为在爬坡时老鳖的身体一旦翻过来背朝天，它自身将陷入危险境地。

就在万分危急的时刻，只听见老鳖的面前传来一阵粗犷的吼叫。究竟是谁敢挡住老鳖的去路？重角定眼望去，不禁喜极而泣。那拦路之人正是野人灰毛和红毛！

原来，灰毛和红毛在老君山养好了伤，就循着重角的气味，寻到了塔坪。

老鳖看见两个野人拦住去路，急忙转过庞大的身体，掉头而去。

不料，这一个急转身，强大的惯性使它背上的宝塔彻底扛不住了，宝塔连根倒下来，倒的方向不偏不倚正对准了庐陵王和崇羽。

眼看宝塔就往这边倒下来了，崇羽鬼使神差地迎着倒下来的塔跑了过去，他跑到塔根，双手撑住宝塔，确实宝塔顿住了那么一瞬。崇羽撑着宝塔，他的身体被宝塔压得一点点往下缩，他的眼睛瞪圆，腮帮子鼓着一口气，太阳穴暴起青筋，他的脚硬生生将坚硬的鳖壳蹬出一个坑。

由于杠杆支点原理，即使崇羽再大的力气，也不可能从塔根撑住宝塔。

这塔一旦倒下去，除了砸死庐陵王，甚至冲击力会让老鳖的内脏出血，也会砸死老鳖啊。

庐陵王望着即将倒下来的九层宝塔，吓得瘫软在地，魂魄出了窍。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庐陵王头顶上飞腾出一条天龙，那天龙有十余丈长，鳞爪飞扬，祥云环绕。天龙缠住了宝塔，并飞腾而起，把宝塔移到了原来龟包所在的位置。

原来，那庐陵王李显是真龙天子。

野人公民

金丝猴，野人公民彩铅画



神鳖、黄龙和塔，野人公民彩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