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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浙江省 2022-1-25 23: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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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魂河缚龙
“马登,你怎么才来呀!”
望着雾气缥缈的寨子河岸绵延数里的队伍,庐陵王情不自禁地说道,语气里欣喜交织着责怪。
“你眼睛看花了吧,那分明是一群野猪!”
韦妃边说边把庐陵王的胳膊掐得生疼。
庐陵王仔细定睛一看,顿时怅然若失,那的确是一群野猪。眼下他满脑壳都想的是救兵,以致把野猪群看成了马登的人马。
是重角和金丝猴袁野来了。
这一群野猪并不是重角吹神农角唤来的,而是因为金丝猴袁野。
昨天在河谷悬崖之上,为了救官军,重角不得已才起邪念吹神农角,从而魔化了野猪大军,致使野猪们往悬崖下跳,金丝猴袁野也骑了一头野猪跳崖,后来被白羽神鹰救上了悬崖。
金丝猴袁野见重角吹神农角吹得眼睛里冒出了赤焰,眼看重角自己也被魔化了,金丝猴袁野就夺走了神农角。于是,魔化终止,重角恢复了意识,野猪也不再跳崖了。
说来也蹊跷,自此那群没有跳崖的野猪就跟定了金丝猴袁野,他到哪它们就跟到哪,甩都甩不掉。
万物有灵,知恩图报。
昨晚重角和金丝猴袁野在树上过了一夜,四五百头野猪就在树下守了一夜。
今日一早他们俩各自骑上一头野猪,去兰英寨打探情况。四五百头野猪依旧跟着。
远望兰英寨除了瞭望台依旧高耸着,其他建筑包括围墙都被夷为了平地。
他们俩到了兰英寨,除了庐陵王夫妇孤绝地伫立着,见不到一个官兵,也见不到一个尸兵。
重角忐忑地问庐陵王:“王爷的兵哪里去哒?”
庐陵王长叹一声,不无哀伤地说:“没了,全没了。”
“啊?!”
重角惊叫一声,而后嚎啕大哭起来,他哭不为别的,只因为庐陵王没兵可借了。
“王爷答应借兵给我的,眼下连一个兵都没有了,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重角边哭边嗔怪道,“我跟娘翻过熊山才来到这个地方,一路上多少回差点没命,我们娘儿俩多不容易啊。”
袁野完全理解重角此刻复杂的心情,袁野自己也何尝不是这种心情呢?就像富翁答应借给你一笔钱,你满心指望着这笔钱,结果还没借,富翁自己却也成了穷光蛋。
更何况,重角向庐陵王借兵之路历经了千难万险,他与母亲背井离乡,卧雪眠霜,遇了多少猛兽险境,可谓九死一生啊。
见重角这么嚎啕一哭,庐陵王也不禁眼泪泫然,他痛恨自己是个败家子:为了打下兰英寨擒住丁蟠,他将房陵王城中的三千兵全部出动,这一回他赌得太大,以致血本无归。
他不忍心责怪自己的妻子韦氏,毕竟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大男人哭哭啼啼的,韦妃看不下去了,对庐陵王说:“自古沙场埋忠骨,战死沙场何尝不是一种荣耀?哭哭啼啼做什么?只要我们不死,必将东山再起。再说你是一条龙,怎么像一条虫那样看待自己呢?”
看来,时至今日,韦妃并没有丝毫悔改之心,反而她平添了迷之自信,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一条真龙——她亲眼见过他头顶腾出一条龙来。只要他丈夫在,她为所欲为又能怎样呢?何况丈夫对她许诺过“誓不相禁忌”的。
而此时庐陵王对韦妃一反常态,痛心疾首地说:“人人都只有一条命,要死得其所,我看三千兵甚至兰英寨的人都死得冤屈啊,万一真相大白于天下,我们岂不被世人唾骂?”
韦妃压低声音说:“纪兰英,这一切都是纪兰英干的。”
韦妃早已在心中找好了替罪羊。
庐陵王问:“这怎么能行?再说总不能得罪薛刚啊。”
韦妃轻蔑一笑,说:“薛刚?哼,去西凉借兵十多年,音信全无,兴许早就死了吧。还顾忌他干什么?”
此时,重角大义凌然地说:“薛葵的娘是好人,不能害她!”
金丝猴袁野也说:“薛刚会借到兵的,他能从西凉六国借到百万雄兵呢。”
庐陵王夫妇面面相觑,都无言对答。
庐陵王夫妇、重角和金丝猴袁野一起离开兰英寨,来到寨子河的石桥前,只见河水暴涨,淹没了石桥的桥面,只有石桥的两排木杆护栏露出水面。河面弥漫着雾气。
为了探知桥面水的深浅,金丝猴袁野凭着轻捷的身体跳上护栏过了河,他的追随者——野猪们毫不畏惧地踏上石桥鱼贯而行,重角也骑上一头大块头野猪过了河。
庐陵王夫妇哪里敢骑野猪?两人相互搀扶着试图过桥,走到桥中间,水势明显变大,两人攥着护栏,寸步难移,同时雾气越发浓了,周遭白茫茫一片,看不见河的两岸了。
此时河中的水竟然倒流了起来,而且河水一半血红一半白如豆浆,那血色河水中伸出血淋淋的手臂,白浆色的水中伸出白骨手臂,都张牙舞爪。——冤魂索命来了。
庐陵王吓得腿打颤,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今日莫非要命绝于此。韦妃腿已酥软,站不稳,她的胳膊死死抱住护栏,整个人像水中的青荇,就这么无助地漂浮着。
重角和袁野在河对岸却看不见庐陵王夫妇的身影,呼唤也不见回应,又不敢涉水去寻,吹神农角也无济于事,他们直急得团团转。
庐陵王夫妇陷入了幻境。
忽然幻境之中走来一个老妪,踏水而行,弓腰驼背,面目丑陋,左手是畸形的——五根手指没分开而天生捧成一个碗的形状。她发出悠长的声音:“喝汤,喝汤,不要钱——”
庐陵王夫妇彼此惊恐对视,难不成这桥是奈何桥,这老妪是孟婆?
“这河里流的不是水,而是被害死的冤魂,这么多冤魂分明是冲着你们来的。若想渡过此劫,不忏悔可不行啊。”
老妪说着走到他们跟前,用瘪嘴里的唯一一颗门牙咬右手大拇指的指肚,顿时指肚里流出一股清水,左手接满,然后带着几分得意,说:“都说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巧,我这里有。只要你们带着忏悔之心喝了后悔汤,告慰冤魂而使他们回归地府。”
庐陵王不假思索地说:“只要能渡过此劫,我喝。”
“莫喝!”韦妃大声提醒庐陵王,“还没问喝了后悔汤会有何后果。”
老妪神秘兮兮地说:“喝了后悔汤,就如同转世轮回之前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将忘记得一干二净,甚至不认得自己是谁。”
“那怎么能行?我们还有宏图大志没有实现啊。”韦妃怀着最后一丝信念说,“这些鬼魂算什么?庐陵王是真龙,遇生死劫,必然元神出窍逢凶化吉的。”
老妪不大高兴,对着冤魂之河喊一声“他们不愿意喝,没有悔过之心”,然后就不见了。
顿时奔涌的河水掀起一个浪头,如同一只见骨见肉的血淋淋的撑天巨手,一下子将庐陵王夫妇拍进魂河之中,庐陵王夫妇抓住彼此,并抱在了一起,一起沉浮。他们逐渐失去了意识。
此时,河岸山包上的重角和袁野确实听见了有人落水时惊恐的喊叫呼救,但很快就寂灭了。
重角惊得呆住了,难道庐陵王夫妇就此殒命?袁野也感到意外与不解,反复自言自语:“不对啊,史书上没说庐陵王和韦妃死得这么早呀。”
忽然,一声闷雷般的龙啸响彻河谷。野猪群吓跑了。不一会儿重角和袁野所在山包上伸来一颗巨大的龙头,嘴里含着庐陵王夫妇的肉身,吐到山包上,而后龙头缩进了浓雾之中,蹊跷的是,它发出极其痛苦的啸声,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拽了回去似的。
救人要紧,重角和袁野分别对庐陵王和韦妃进行急救,袁野使劲按压韦妃的胸腔,她猛地吐出一口水,苏醒了;然而,庐陵王却始终人事不省。
痛苦的龙啸仍旧在河谷中回荡。
他们意识到庐陵王出窍的元神还没回归,怪不得肉身还不还魂呢,但是,为什么真龙元神一直困在河中,而且啸声听起来如此痛苦不堪?
谜团藏在浓雾中的魂河之中。
“不得了,不得了啊——”
突然山包附近传来惊呼,循声找去,原来是一个打柴路过的老人。
那老人不一般,是个实瞎子,但是他能摸着在山上砍“耳杆子”,还能把它拖回家自己种黑木耳。他能掐会算,自称只因看破了天机老天爷才废了他的双眼。
那老瞎子听见龙的哀啸,掐指一算,心中已了然:那是千鬼缚龙啊。
老瞎子叹道:“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如此多的鬼竟然把龙给囚住哒,这龙恐怕是难逃此劫喽。”
如果龙死了,庐陵王就活不了,那韦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为此韦妃的心理防线全面崩溃了,她那蓬勃的野心此时如同一朵零落泥土中的花朵萎蔫不堪,她开始反思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这罪孽不该丈夫拿命来救赎。
于是韦妃想到了后悔汤。但一旦喝了后悔汤,忘记了过去的一切,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认识,那么未来将是缥缈的。对她这么一个有着明确目标和政治野心的人来说,那将是多么痛苦的事啊,甚至生不如死。
摆在韦妃面前的是两难的选择:要么龙魂寂灭,要么她记忆消失。
韦妃到底做出了决定,他抚摩着庐陵王冰凉的脸颊,这个几乎让人不相信存在泪腺的女人,眼眶里竟然滚出了几滴眼泪,她说:“等你醒来,恐怕我已不认识你了。但是我还没帮你匡复帝业啊。我曾暗暗发誓,愿为你清除匡复帝业路上的一切障碍,恶毒之名都由我来背负。等你醒来,你要一人独自面对一切明枪暗箭了。”
韦妃含泪别了庐陵王,钻进浓雾,来到河边,见到了在魂河之中痛苦挣扎的真龙,无数只手将真龙缠住,真龙身上金鳞金甲被抓得片片掉落,伤痕累累。
韦妃对着河心喊:“我来喝后悔汤了。”
河面影影绰绰来了个人,是那个老妪。韦妃虔诚地跪下,以忏悔之心一口饮尽了后悔汤,而后顿觉天旋地转,昏死了过去。
……
韦妃醒来时,她对守在身边的庐陵王懵懵懂懂地问:“你是谁?这是在哪?”
庐陵王答:“我们是夫妻呀。我们在塔坪,这里是我们的别院。”
韦妃的脑袋一片空白,就如同干涸的河床,等待河水的漫灌。她感到痛苦极了。
韦妃拿拳头锤锤自己发胀的脑袋,自问:“我又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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