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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笔似青锋

[历史之书] 长篇历史小说《只有青山不改》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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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20-9-27 19:57: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五章




  徐元吉的嗅觉实在是太强了。
  望着骑马徐徐而来的几员清军兵将,此时正在船舱之中的丁魁楚已是吓破了胆。
  望着瑟瑟发抖的丁魁楚,苏聘将眼一横,切齿对着丁魁楚说道:
  “阁部大人不须惧怕,这清军不过一二十人,末将带上百十号人将他等做了,岂不是万事大吉?”
  “这个万万使不得!”闻得苏聘所言,丁魁楚赶紧制止,“这上得前来的只有几人,你若动手,那后面之人定然走去。这清军的大营离此地不过十好几里,届时清军追来,我等如何能将这些船载的金银珠宝尽数运走?”
  “那当下我等应如何应对?”苏聘想着也是,这些财物可是身家性命,总不能弃之不顾而去吧?
  “依老夫看,眼下只得相机降清了。老夫若奉上重金以贿,想还是能保全大部财物。”丁魁楚说罢此话,立马从床下抽出一个匣子,然后打开取出两锭黄金,作好了出舱的准备。
  “何人是这些船只的主人啊?”骑至船边的徐元吉喝叫一声,随即翻身下马,“咔哧”一声拔出腰刀,熊庆和熊喜及几个亲兵见状,也随即下马拔出刀来。
  “各位军爷辛苦了!”随声只见其中一船有一老者揭帘而出,“草民就是这些船货的主人。”说罢此话,就见舱中走出数位水手并将一块跳板搭好,那老者随即在一名水手的搀扶之下,小心地走下船来。
  “你是何人?船上所载为何等货物?”徐元吉见来者满脸谄笑,尽是讨好的神态,于是来了个连声喝问。
  “在下不敢欺瞒将军,在下乃是残明朱由榔的首辅大臣丁魁楚是也。船上所载均是在下的家私家眷。”说罢此话,丁魁楚对着徐元吉深深一揖。
  “我的个娘!”闻得眼前之人就是丁魁楚,徐元吉心中不觉大吃一惊。见徐元吉脸露惊异之色,丁魁楚赶紧说道:
  “朱由榔昏庸误国,不知天命。在下已决意弃他而去投奔天朝,还望将军能予以引荐。”说罢上前,从袖中摸索出金子塞于徐元吉手中。
  “嘿嘿!”徐元吉掂了掂丁魁楚递过来的两锭金子,感觉分量不轻,于是将其揣入怀中。
  “丁大人愿为朝廷效命乃天大好事,本将定在李成栋大帅面前为大人说上好话!”徐元吉口中虽是如此说着,心下却在盘算:这丁魁楚几十艘船上定有不少兵将,目下翻脸实实有些不宜,不若即刻回禀大帅,看大帅如何定夺。
  “想必将军是李大帅帐前大将,在下还望将军能告知名讳。”丁魁楚已从徐元吉的顶珠看出其官阶不低,于是更显谦恭地问道。
  “本将乃李成栋帐下徐元吉是也!”徐元吉说此话时是一脸的傲气。
  “啊呀!原来是总兵徐大人!真个是如雷贯耳!”丁魁楚知道徐元吉乃李成栋的亲信部将,想着此人若是在李成栋面前说情,自然是对自己大有好处,“请徐总兵转禀李大帅,如今在下已是一心归顺,若是有得好音,在下即刻投报大帅麾下!”
  “如此甚好!”说到此地,徐元吉抬头看了看天色,“现今还不到晌午,丁大人可就在此地等候,待本将回营禀报大帅后,自然派快马前来告知端倪。”徐元吉说罢,对着丁魁楚一拱手,随即率着熊庆等策马而去。
  
  “大帅将如何处置那丁魁楚?”跟着骑行的孟文全见李成栋面露得意之色,于是打马上前问道。
  “本帅料定丁魁楚那老狗定是家资巨万!如此贪贿之徒本帅岂能放他走去?”
  “大帅果真英明!”孟文全赞了一声随即道,“若能将其家资为我所用,大帅今后的进退将是更加自如。依孟某看,此刻就令元吉将军带着熊庆快马回营,调集手下千余人马快速赶至渡口,将丁魁楚一干人悉数擒杀!”
  “夺下他等舟船财物即可,先生缘何还要取人性命?”李成栋实际上也在心底决定将丁魁楚等斩尽杀绝,可还是想听听孟文全之所以如此的端倪。
  “夺下那老贼的财物,大帅可是要上交朝廷?”
  “本帅犹怨钱少,怎生会做下好死那班鞑子之事?”李成栋想着博洛派来佟养甲监军之事,心底就没有丝毫痛快。
  “这就对了!”孟文全见李成栋并不想将夺得财物上交,乃接着道,“非是孟某残忍好杀,若是留下活口,只怕大帅将留财获祸!大帅若是留下丁魁楚或是其手下性命,难免不将这财物数量说将出去。那佟养甲乃寸量铢称之人,平日就处处刁难大帅,恨不得对大帅捕风捉影。故下官认为,此事若要办得干净,须得斩草除根!”
  “哈哈哈!”李成栋发出一阵爽笑,“成栋以莛叩钟,就是为得先生这番崇论宏议!”随即对后叫道,“徐将军,尔即刻和熊庆快马回营,急调一千精兵火速赶至渡口,将丁魁楚等杀得一个不剩!天黑之后,即将船上箱笼运至苍梧城中府库放置,而后放火将船都给烧了!”
  “末将领令!”徐元吉对着李成栋一拱手,就欲打马离去。
  “且慢!”李成栋急急将徐元吉唤住吩咐道,“本帅就将丁魁楚奉上的两锭黄金打赏与尔!不过,这事关系甚大,万不可走露出半点风声,此事只有我等几个知晓,你可千万不要酒后乱性,将此事告与他人!否则,本帅定然砍下尔的首级!”
  “末将知晓其中利害!”
  “大帅还有将令。”孟文全见徐元吉和李成栋闻言都面露惊疑之色,乃从容说道,“所有将士俱不得擅开箱笼,违令者,斩!”
  “哈哈哈!”望着急急离去的徐元吉和熊庆,李成栋转过头来对孟文全说道,“那丁魁楚贪贿成性,积下巨万家财,却不料膏火自煎,会为这七青八黄导致象齿焚身。生生丢却了性命!”
  “下官以为,我等可不能如丁魁楚一般将钱财看得过重,该拔毛时也还是不能吝啬。”
  “看来先生又有巧计出来。”李成栋知道孟文全的话中有话,于是展眉笑道。
  “杀掉丁魁楚毕竟是大事一桩,就是想瞒也是瞒不了许久。”孟文全见李成栋点头不语,乃接着说道,“大帅不如就将擒杀丁魁楚之事主动报与佟养甲知晓,就说我人马和丁魁楚的船队在桂江边不期而遇,经激战将其斩于江中并获财宝若干。我等可将实际数的两成上报并留下大半作为军饷,上交最多十中之一。我等兵马过万,佟养甲的汉旗人马不过千余,如此分配财物面上那佟养甲还占着便宜。即便其有所怀疑,也是只能在暗中猜度而不能将话摆上台面。大帅以为如何?”
  “哈哈哈!先生端的妙计!对佟养甲这等揣奸把猾之人,就要让其做那吃黄连的哑巴!”李成栋略停片刻接着道,“我等回营后即唤上陈甲,今晚就在营中喝酒吃菜静等徐猴子的捷音,先生以为如何?”
  “哈哈哈!孟某可对大帅有言在先,若大帅不将好酒上来,下官可是宁愿回帐睡觉!”
  “本帅岂敢怠慢先生?那徐猴子榻下藏有数坛好酒,让元胤取来就是。”李成栋说罢就扬起马鞭对着骑下的青骢马的屁股给了一下,朝着来路快速驰去。
  
  巴望着好音传来的丁魁楚在日落之前却是盼来了索命的无常。
  当大队的清军骑兵快速驰至江边后即四散而开地奔向各船时,从船舱中看到此番情形的丁魁楚已是感到不妙。
  “阁部大人!”丁魁楚正在惊惶之时,部将苏聘掀帘进舱对丁魁楚急急道,“清军已上船滥杀,末将已备下两匹快马,末将愿护送阁部快走!”
  “好,好,好!”丁魁楚在苏聘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走出了船舱。待丁魁楚张眼四看,只见那已冲上各船的清军逢人便砍,也有一些苏聘的部下在和清军拼死搏杀。
  “事急矣!还请阁部快随我来!”已登岸的苏聘见丁魁楚仍在颤抖着裹足不前,于是大声催促。
  “苏将军还是带犬子走吧,老夫不走。”丁魁楚看见岸边只拴着两匹军马,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儿子丁季南。丁魁楚本有三子,因战乱病亡死掉两个,现只剩一子。
  “那就让阁部和三公子先走,末将在此将清军阻拦!”苏聘说罢就朝邻船大呼道,“三公子快请出舱登岸!”那原本在舱内缩作一团的丁季南闻得喊声,一把将身旁的妻妾推开,三步并作两步跑出舱来,随即纵身一跳,已是来到岸上。
  “公子快请上马!”苏聘说着,一把扯过丁季南,将其拉到马旁,而后转身跳上甲板,于丁魁楚面前跪下道,“阁部快走,若再是不走,恐怕就走之不脱了!”因为此时,一些清军正往这边杀来。
  “老夫焉能让将军替死?!”丁魁楚说着,一把将苏聘拉起,“而今只有两马,而我等却是三人。而今老夫已不惧死!老夫只有季南独苗且将军武艺高强,现老夫令你保着季南杀出重围,也好延续我丁家香火!”
  “末将领令!”苏聘朝着丁魁楚连磕三头,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还不快走!”丁魁楚颤抖着对着苏聘猛踢一脚。
  “往哪里走?!”随着一声断喝,徐元吉已率着数十名兵将杀到了船边。
  “原来是徐将军!”丁魁楚见徐元吉下马讪笑着朝自己走来,想着今天就是自己的断命之日了,于是拱手对着徐元吉说道,“将军尽可取去老夫性命和财物,只求将军能放过我儿和身旁部将!”
  “嘿嘿!”徐元吉笑着指了指丁魁楚身旁提刀在手的苏聘,然后走到站在马旁瑟瑟发抖的丁季南身边,用手拍了拍其肩膀,“是他两个么?”
  “将军饶命!还请将军饶过小的性命!”此时的丁季南已吓得屎尿俱出,匍伏在地对着徐元吉连连磕头。
  “正是他等两人!”丁魁楚随即颤声说道,“犬子胆小,还望将军怜悯则个。若有来世,老夫定然衔草结环以报。”
  “汝身且莫保,尚求活人耶!”徐元吉说罢拔出腰刀,闪电般地向着跪在地上的丁季南一挥,就见其人头已滚落在地。
  “啊!”随着丁魁楚的一声痛叫,只见其蹒跚跌撞了几步后,就一头栽倒在甲板之上。
  “狗贼太过无礼!”苏聘见丁魁楚倒地,乃大叫一声挥刀向着徐元吉杀来。
  “真个是困兽犹斗!”徐元吉见苏聘势猛,也是不敢马虎,两人就在那里你来我往地厮杀起来,连斗二十余合后,到底是徐元吉的武艺要高出一筹,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苏聘已是腰中一刀,受伤倒地的苏聘只痛得不停翻滚。
  “你小子还有些义气,老子端的有几分敬你!”徐元吉看着苏聘的肠子都有些出来,于是对着苏聘说道,“若不是大帅严令,本将还真不想杀你,本将只能给你个痛快了!”
  说罢此话,那徐元吉将眼一闭,一刀下去,这苏聘已是身首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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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20-9-27 21:33:5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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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夺得丁魁楚大量财宝的李成栋原本应该高兴好一阵子,可是,随着钦差的到来,将李成栋所有的高兴都冲到爪哇国去了。
  “什么狗屁朝廷?简直就是他娘的胡封滥赏!”在军中的大营内,牛凤梧合着陈甲、杨继贤、徐元吉等将领正在等着李成栋前来议事。那牛凤梧在大声地发着牢骚。
  “端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老子若是大哥,就即刻拉走兵马!即便是做那流贼,也好似在此受气!”杨继贤也是一脸的忿忿附和着牛凤梧。
  之所以让李成栋部下如此不平,皆因钦差传下圣旨所致。李成栋随博洛大军攻占福建后,即率本部兵马杀向广东,一路攻城拔寨,连破潮州、惠州,进而攻取广州,生擒明绍武帝朱聿鐭。后又连克东莞、肇庆、高州、雷州、廉州、梧州等重地,直把那永历皇帝朱由榔赶到了桂林。原本想凭着赫赫战功朝廷定会不吝封赏,却不料清廷却将李成栋寄予厚望的两广总督一职给了佟养甲,而李成栋只被授予两广提督的官职。
  “大哥还要受那身无寸功的佟养甲节制,还真把老子们当做后娘养的!不若我等当下就反,杀向那北京的金銮宝殿,把皇帝小儿和多尔衮统统杀掉,保大哥坐上皇位!”那气急了的牛凤梧也是口无遮拦,不管天高地厚地嚷道。
  “都给老子住口!”随着一声断喝,身披大氅的李成栋率着孟文全和元胤及熊庆、熊喜快步走进了大帐。
  牛凤梧等一班将领见李成栋带着满脸怒气,于是赶紧一声不吭地列班站好。
  李成栋缓缓坐上帅椅之后,用带着寒凛之气的眼色扫视了一下众人,随后厉声说道:
  “牛凤梧图谋造反,罪在不赦,给本帅推出辕门,斩了!”李成栋令罢,见元胤等迟疑不上,于是对着元胤怒吼道,“本帅将令,你等竟敢不听?难不成不怕本帅将你等一起斩了?!”
  “下官还请大帅收回成命。”站于帅椅旁边的孟文全见李成栋发怒,连忙走至李成栋面前拱手说道,“牛将军虽是出言不当,可并非真要造反,他只不过是为着大帅抱打不平罢了。想我等兄弟在大帅统帅下,从北向南,出生入死,先嘉定,后金华,进得福建之后,更是孤军奋进,生擒朱聿鐭于广州,驱逐朱由榔至桂林,要说功劳之大,降将中恐只有吴三桂可比。可朝廷寡恩滥赏,那佟养甲并未立下多少功劳,只因身为入旗辽人,就将恩眷给之于他!‘将军百战竟不侯,伯郎一斛得凉州’!下官即便不是大帅僚属,也会为之忿忿!”说罢此话,孟文全转身将众将扫视了一眼,随即回头对着李成栋朗声说道:“下官代众将恳请大帅饶过牛将军!”
  “末将也恳请大帅将牛凤梧饶过!”班中随即站出陈甲,“末将在攻打东莞张家玉之战中,因大帅已分兵四讨无援军可派,末将即派人向佟养甲求援,可近在咫尺的他却放着千余能战汉旗军马和大批降军降将不用,只顾着在广州城内享乐,做着那隔岸观火的勾当!如此之徒竟然被朝廷重用,怎能叫我等兄弟不生怨气?!”
  陈甲说的都是实情。陈甲的三千人马将东莞围定后,不料张家玉竟和陈子壮及陈邦彦的义军联络,从外围将陈甲的人马牢牢围住。当时陈甲派出人马突围至广州向佟养甲讨兵相救,可佟养甲却以广州是重镇要兵驻守为由,就是不发一兵一卒,致使陈甲大败,陈甲也是身中数箭,经过死战方突出重围的。
  “还请大帅饶过牛将军吧!”杨继贤、徐元吉及元胤和熊庆、熊喜等人也都站了出来向李成栋请求道。
  “既然各位替这疯子说情,本帅就暂且饶过于他!”说罢此话,李成栋略一停顿,而后对着众人正色说道,“那佟养甲原本就与我等庆吊不行,不定就对我等做着帘窥壁听之事。若我等言行让其抓住把柄,那家伙定会在朝廷那边旁摇阴煽,届时,吃亏的还是我等兄弟!”李成栋实在担忧牛凤梧这班兄弟会将不平之气在外随意流露,进而惹祸上身。
  “大帅所说甚是!”孟文全朝着李成栋一拱手,随即转过身来对着众将说道,“常言道:‘人在屋檐下,谁敢不低头?’现今满人势大,我等更无那拔山超海之力,故眼下还须忍气吞声。这些各位都得谨记于心!”说罢此话,孟文全就对着牛凤梧扫视了一眼。
  “俺老牛在此谢过大哥不杀之恩!”牛凤梧对着李成栋一拱手,“俺从今以后,只要是出得营帐,就把那哑巴做起,省的惹出五是六非,被大哥要打要杀地呵斥。”说着嘟着嘴就退到了一边。
  “你这蛮牛想是心里还是不服?真是不长记性!”李成栋见牛凤梧尴尬,不觉想掩面而笑,“那佟养甲方到之时,就因尔出言不逊而要将你问斩。若你今日之话被他知晓,本帅却是救你不得。你还真应该管住你那张破嘴!”说罢此话,李成栋将话锋一转,“今天招尔等前来议事,乃是为仍在增城、清远、高明的陈子壮、陈邦彦、张家玉等残明匪寇屡屡袭扰我人马之事。他等虽是疥癣之忧,却对我攻取桂林形成掣肘,因此须得剿灭!”
  “一切均听大帅安排,我等领令就是!”杨继贤拱手上前说道,他从李成栋的神情中已看出其成竹在胸。
  “好!”李成栋随即对孟文全说道,“那就烦请先生谈谈如何布置之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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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大哥,昨晚那桂兰可是够些丰润?”汤进见王得仁神气武扬昂首叉腰地走在前面,赶紧跟上一步,面露诡笑地问了一句。
  用过早膳后,王得仁就带着汤进和吕信才布衣便装走出了大营,因为这王得仁突然来了游兴,他想在这南昌城中的街衢走走,找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看看并见识一下此地民俗。
  汤进所说的桂兰,乃是这南昌城内栖凤楼的一位名妓。因江西之地大部已被清军扫平,这王得仁眼下也是没有过多军务要办,于是除了上金声桓那边走走,就是合着一班手下喝酒赌钱。昨日晚上喝完酒后,那汤进就撩拨着王得仁来到栖凤楼,和桂兰厮混了一夜。
  “你狗日的还问老子?那婊子就是你小子用过的剩货!”王得仁虽是嘴上骂着,心里却还在回味那桂兰的风姿柔情。
  “大哥,”一旁的吕信才看出王得仁对桂兰留恋的神情,“大哥若是喜欢那娘们,老子们就去找那当家的老鸨,将那桂兰赎了身子,娶回做个老婆。”
  “简直是放屁咬牙!”吕信才的话招来了王得仁的好一阵呵斥,“你狗日难不成未闻得‘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那婊子笑脸迎客,无非是见钱眼笑!若是身上没有一个铜钱,还不是啐你一脸一身?”
  “可大哥乃是有钱之人啊!”吕信才狡黠地小声问道,“昨日大哥打发了那婊子多少银子?”
  “你狗日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王得仁大声嚷了一句,见路上之人都侧目而过,于是压低声气说道,“老子昨日带有两百两银子,原想着留下一百今日吃酒,不料那婊子在老子进门之时,就上来嗲声嗲气将老子浑身揉摸,生生地将两百两银子悉数卷去,还在拿钱之后在老子的脸上啃了一口!”
  “噗!”汤进差点笑得背过气去,“大哥还是新手,若你将那一百两银子藏进裆中,今日酒钱岂不还在?”
  “你狗日的竟敢调侃老子?!那婆娘下手就奔老子的裤裆而来,老子就是将银子塞进屁眼,恐怕也被掏出!”
  “哈哈哈!”汤进和吕信才都被王得仁的话给逗得大笑起来。
  说笑之间,三人转过一个街口,就见不远处围着一大堆人。
  “不知那些人等在看着啥子热闹,俺们何不过去看看?”汤进见王得仁将眼看定那边,于是赶紧附和着王得仁的眼神。
  待三人挤进人堆一看,原来是一年轻女子白带缠头,全身素服地跪在地上,双眼盈泪,衣领处插着一支草标。
  “这女子年纪轻轻,模样也是不错,缘何却要卖掉自身?”王得仁感觉有些奇怪,于是对围看在旁边的人问了一句。
  “这女子端的可怜。”旁边的一老者叹息着说道,“老朽只知这女子随其父为躲兵荒从赣州逃到此间,原本着想北去九江投靠亲戚。不料其父染上重病,一病就是两三个月,盘缠用尽不说,其老父竟一病不起,昨夜已是殁去。所住客栈的店家因这女子还欠下不少房钱,闹嚷着要将她卖入青楼,这女子却不依不肯,只愿卖身为奴为婢,只求能葬下老父和偿还房钱。唉!”那老汉说罢只是摇头叹息不止。
  “敢问老丈一声,”王得仁对着那老者一拱手,“葬父和付那房钱一共须得多少银子?”
  “看来官人是想买下这女子了。说来也是善事一桩。老朽问过这女子,只须得四十两纹银即可。”
  “你两个带有多少银子?”王得仁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方摸出不到十两碎银,于是转头对着汤进和吕信才问道。
  汤进和吕信才见问,于是也就上下摸索,可也就拿出不到十两银子。
  就在三人犯愁之际,突然从街口转过一骑着高头大马的壮汉和十几个家丁打扮的汉子。那壮汉见着人群,也就下马查看端倪。
  “呀嗬!”那壮汉说着走至跪着的女子身边,用手将女子的下巴抬起细细打量了一番。
  “模样还生得怪俊嫩的!老爷正好想要纳妾,就将这女子带回府中,若是老爷中意,也是我等大功一件!”说着转身对众家丁使了个眼色,就欲将女子拖走。
  “小女子实实不愿为人小妾,还望大爷放过。”已被家丁拖起的女子挣扎着对那壮汉求情道。
  “我呸!”那壮汉猛啐一口接着道,“我家老爷若是将你看上,那是你天大的造化!难不成你还想做那正房夫人?!”
  “银子都未付给,就要将人带走,何况这女子并不愿做人小妾,缘何你却要强拉硬拽?”王得仁见壮汉一伙动蛮,于是上前将那壮汉拦住。
  “哟呵!”壮汉用眼将王得仁上下一番打量,然后对着王得仁轻慢地笑道,“你大爷磕磕瓜子,想不到竟磕出了你这个臭虫!你也不拿出几两棉纱到处访访,老子可是江西巡抚章大人的家丁总管!”
  王得仁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壮汉的来头竟是如此之大,想着即便是金声桓也还要受那章于天的节制,于是就把想要惹事的怒气强压了下去:
  “小人乃是先到,也是想买下这女子做个使女。还望好汉能循那一定之规。”说罢王得仁对着壮汉一拱手,脸上也是堆笑。王得仁看见那女子凄惨,倒是不愿其落入虎口。
  “这位客官确实想买此女在先,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还请这位大爷成全则个!”旁边的老者见女子不愿随壮汉而去,于是也上前说情。
  “啪!”随着一声脆响,那老者已被壮汉一掌打翻在地,顿时满嘴鲜血淋淋,牙齿也是落下数颗。
  “老匹夫煞是多嘴好舌!实实就是找死!”那壮汉犹是不肯罢休,就欲上前踢那倒地老者。
  “就是那王爷和宰相也不得随意把人欺凌!”随着一声断喝,吕信才的一只大手已挡在了壮汉的面前。
  “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在此替人出头?!”那壮汉怒喊一声,随即一拳就朝着吕信才的面门打来。
  吕信才见来拳凶猛,于急切中侧身一让,那壮汉一时收脚不住,趔趄着扑了几步,随即落了个饿狗啃屎。旁边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开怀的爽笑。
  “都给老子上!”爬起身子的壮汉恼羞成怒地暴喊一声,又朝着吕信才猛扑过来。
  那班家丁见壮汉呼上,也就放开女子,一起朝着吕信才围拢过来。
  “看来老子须得和你这班腌臜家伙过上几招,方能让狗日的有所收敛!”吕信才喊罢,朝着迎面而来壮汉就是一个飞腿,只听“嘭!”的一声,那壮汉就随声飞出了两丈开外。见壮汉还欲爬起,吕信才已一个箭步飞身上前,照着其脸上一连就是几掌,只打得这家伙口鼻流血在那里哀声痛叫。那些个家丁见状,一个个都是腰下股栗不止,更无一人再敢上前。
  “实实都是一班贱货!”王得仁边说边走至仍趴在地上的壮汉面前,朝其踢了一脚,“你不过就是章巡抚门下的一个奴才,就敢在闹市之中把人来欺!章大人乃朝廷重臣,怎会容得你如此在外仗势欺人坏他声誉?老子今看你主人之面,只施薄惩,还不跟老子快快滚去!”
  “小的再也不敢。”那壮汉随即爬起跪着对王得仁拱手说道,“小的还请好汉告知高名大姓,也好作为小人警醒。”
  “哈哈哈!”王得仁不觉大笑着说道,“你可是想着报复与俺?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乃提督总兵官金大帅帐下副将王得仁是也!你可给老子好生记牢!”
  看着壮汉连滚带爬地率着众家丁而去,王得仁随即走到还在满脸流血的老者面前,将身上的碎银子搜出递之于手道:
  “在下今日给老丈惹下麻烦,害得您老受伤也是不轻,俺身上只有这些银子,您老就收下养伤。若那狗日的再敢找您老麻烦,只管到城郊大营找俺王杂毛就是,老子定然拧下那家伙的脑袋!”
  “老朽岂敢收受将军银两?”那老者见王得仁如此,也是连连推拒。
  “哎,老丈何须如此客气!”王得仁将银子硬塞进老者手心,然后接着道,“在下也是有事要求老丈。”见老者露出疑惑的眼神,王得仁随即说道,“这女子端的可怜,在下想为其葬父还账,只因身上带的银子不够。还请老丈将这女子扶往所住客栈并知会店家一声,就说大清副将王得仁即刻就到,到时不会少了他的房钱并让他买下一副上好棺木。”
  “将军吩咐,老朽照办就是。”那老者说着,就朝那仍跪在地上的女子走去。
  “且慢!”王得仁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把将老者拦下,随后叮嘱道,“俺看这女子面带菜青,想是数日未曾吃饱。您老可叫店家只管将好菜好饭送上,您老就陪她吃喝,银两都算在在下的名下。”
  “还不谢过恩人?”那老者对着仍在暗泣不止的女子说道,“今日若不是将军几个出手相救,你岂不是就被那些个歹人掳去?”
  那女子闻得此话,不觉垂泪道:
  “小女子实实感谢这位将军,小女愿为奴为婢侍候将军。”
  “哎,本将军岂能做那乘火打劫之事?俺已为你备下充足盘缠,这些都够你前去九江投亲之用。”王得仁想着这军营之中如何能留有丫鬟和使女?即便金声桓特令允许,那汤进和吕信才还不是要将此事说来笑去。
  谁知女子听了王得仁所言,不觉悲声大放,只把那王得仁弄得不知所措:
  “噫!俺可没有得罪与你,缘何还哭泣不休?你唤作啥子姓名?是不是想扶老父的灵柩投亲安葬啊?”
  “小女姓杨,乳名唤作翠兰。如今小女子因不知亲戚所住之处,姓名亦是不详,这亲怕是投奔不了。而将军又不肯将小女收留,故而小女伤心。”那女子说着就掩面而泣。
  “俺若有老父老母或是妻儿,你还可被俺送往乡下作为丫鬟使用。可俺孤身一人且身在军中,确实不能将你留下。”王得仁说得倒是真心话。
  “哈哈哈!”一直呆在旁边看着热闹的汤进此时开了口,“大哥,俺看就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汤进见王得仁一副不解的神情,乃接着道,“大哥不是孤身一人么?若这女子愿意服侍大哥,大哥何不将她迎娶进门,就做我等的嫂子?”
  “这还真他娘的是个好主意!”吕信才一听此言,猛地一拍大腿大叫道,“大哥不是常想着娶一个嫂子进门么?如今眼前这女子生得眉清目秀,而大哥又是当今英雄,还真他娘的是天生一对,俺看就这么着!”
  “你两个都给老子滚球!竟敢胡说乱道!”王得仁虽是不愿落下乘人之危的名头,但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此时他担心的是眼前的这个翠兰不愿意。
  那汤进是何等精明之人,他见王得仁对着自己笑骂,就知道了王得仁的心思,于是涎着脸走到翠兰面前深深作了一个揖:
  “俺和吕兄弟都巴望着你做嫂子,我王哥也是心痒得紧,只要你点个头,俺们就用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那翠兰见汤进的嘴已是靠近面前,只得把脸车过一边,低头不语。
  “老朽看这女子已是愿意。”那老者说着对王得仁一拱手,“此女害羞,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何能说得一二?她既不语,也就是默许。我看几位将军还是快快回营取来银子,其它之事老朽自会办好。”说着即将翠兰缓缓扶起,走出人众,向着街边的一头走去。
  “大哥,”看着逐渐远去两人的背影,汤进将头凑近王得仁的耳边问道,“我等兄弟何时喝大哥喜酒?那酒菜须得上好俺可才会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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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20-10-3 14:22: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七章




  王得仁的那一班兄弟所巴望的喜酒一时可喝不到口。
  那翠兰虽是答应嫁给王得仁,但因老父新葬,身上还带着重孝,故一时也不愿将喜事操办,这下可让王得仁给犯上了愁。王得仁虽说是在南昌城内有着一处宅院,但王得仁不敢强要翠兰在眼下就住进来,因此只得买下一个丫鬟陪着翠兰仍住在原来的客栈。
  “不玩了,这手气实在是他娘的太背了!”王得仁猛地把牌一推,就欲站起身子离去。
  “嘿嘿!”汤进一把将桌上的银子揽到自己面前,一边伸手将王得仁拉住,“大哥不过就输掉两三百两银子,缘何此时便走?若大哥走去,岂不让我等几个闲着?”
  “就是就是,”坐在桌边的吕信才此时也开了口,“俺这两日有些手气,大哥就欲撒手而去,前些时日,俺手气臭时,哥哥却老是缠着要赌,实实有些不够仁义。”
  “放你娘的狗屁!”闻得吕信才所说,王得仁转过了身子,“老子撒手而去?你狗日的竟然诅咒老子?”
  “哈哈哈!”程超笑着在吕信才的脑后拍了一掌,“吕兄弟说话确实有些犯忌。不过王大哥也无须计较这有口无心之话。小弟今日也是想玩,还请大哥坐下陪陪我等。”程超尽力地打着圆场。
  “老子这几日可是输给你几个有千两银子,难不成想连着老子的裤衩也给赢去?”王得仁虽是嘴里骂着,但身子已是坐了下来。
  “嘿嘿!”汤进诡笑着将头凑近王得仁的耳边,“小弟知晓大哥这几日手气为何不好,大哥想不想让小弟道来?”
  “你狗日的还真把自己当作神仙?老子不听,憋死你!”王得仁说着,拿起骰子就撒。
  “大哥乃是为情所困。”汤进见吕信才和程超都好奇地欲听下文,乃接着浅笑道,“那翠兰貌美如花,身着素服的模样更是就如那凌波仙子,俺大哥早就猴急着要下手,可翠兰却以戴孝为名将迎娶之事无限推后以致大哥心绪烦乱。带着如此心情上得赌桌,还不把银子输得精光?”其实翠兰虽是有些姿色,但绝不是有着闭月羞花之貌,汤进的话语就是想要撩拨王得仁。
  “此事虽是折磨了大哥,却也好死了我等弟兄,这肥水还在自家田里。”吕信才因刚才王得仁对自己的叱骂,心里还有些耿耿,于是来了一句挖苦。
  “小弟倒有一策,可令那翠兰在旬日内嫁入王哥府中。”汤进说此话时,是一脸的得意。
  “你狗日的吹牛倒是不怕吹破大天!”
  “若哥哥能赏给小弟一百两银子,小弟就将那妙计说出。”汤进从王得仁的话语中听出了他的急切之意,于是就来了割肉一刀。
  “老子就当把肉喂狗!”说到此地,王得仁话锋一转,“若是你狗日的不能将事办妥,老子可是要你认下两百两的罚银!”
  “那就一言为定!”汤进随即狡黠地扫视了王得仁等人一眼,然后轻声说道,“我等只须如此如此……”
  
  呆在客栈里的翠兰已经一连几天没有见王得仁前来探视了。
  王得仁虽然看似莽汉,但在对翠兰的照顾方面却是细心周全。王得仁一般每日里都要来客栈问候一番并嘱咐丫鬟小玉要在膳食和起居方面将翠兰侍候好。
  “将军多日未来,不知被何事拖住?”翠兰站在楼上房间的窗前,看着街面上来往的人群,不无担忧地自言自语道。
  “王将军以往几乎是每日必至,这些日子没来,想必是因有重要军情已离开南昌,小姐无须担心。”一旁的丫鬟小玉见翠兰满面愁思,于是从旁宽慰。
  “他若离开南昌,走前也会知会一声,而今全无消息,端的让人放心不下。”说罢此话,翠兰长叹了一口气,只把那双无神的眼睛无目的地向外看着。
  “老子买你果子,你却和老子耍着滑头!这果子如何就有五斤?!”
  翠兰循着这喊叫望去,原来是对面街边买果子的摊旁围着三四个家丁打扮的汉子正扯着一位老汉想要行蛮。
  “你等说是称上三斤果子,老朽就按说而称,这些有三斤出头,何来五斤之说?”那老汉见几人仍在瞪眼,于是赶紧说道,“若爷们几个想要五斤,老朽给补上就是。”
  “嘿嘿!”为首的汉子把手一挥,“老子原本就要买上五斤,你老儿竟只称三斤与我,老子们若是马虎,岂不是被你赚去昧心之钱?若想息事,须得奉上五两银子为老子们消气!”
  “老朽原本就是小本经营,就是生意火红,三月也难挣得五两银子,还望大爷怜悯则个。”那老汉见几人不依不饶,此时恨不得下跪求情。
  “再不给钱,老子可要踢翻你这摊子,将这些个果子踩踏成泥!”
  “万万使不得!”那老汉已是浑身摸索,半晌方搜出两块碎银和十几个铜钱,“老朽浑身只有得这不到五钱碎银,现就奉与大爷们喝茶。老朽还有一年幼孙儿尚在病中,已是数日不食。老朽已是凄惨,还求大爷们放一条活路。”说罢那老汉就跪之于地,已是泣不成声。
  “是何等样人在此惹事啊?”随着声音,只见一员清将骑马已至人群旁边,后面还跟随着几位军士。
  “这老儿短斤少两,我等正在和他计较,原本不是惹事。”那家丁装扮的汉子见清将发问,于是赶忙拱手作答。
  “是这么个事吗?”那清将随即翻身下马,走至老汉跟前问道。
  “这几位爷想买五斤果子,老朽耳背,不慎听做三斤,老朽愿意赔偿他等几钱银子,实实都是老朽之错。”老汉不敢惹事,但话语中流露出的全是无奈和悲伤。
  “小姐,那可是汤将军!”在客栈窗前的小玉已认出那员清将正是王得仁帐下的汤进。其实翠兰也已认出:
  “你可下得楼去,待会唤汤将军上来,也好打听到王将军的消息。”
  “小玉遵小姐吩咐,这就下楼。”说罢小玉转身去了。
  “俺看您老乃一老实巴交之人,这些个壮汉面前,您一个无缚鸡之力的老汉怎敢做那作奸耍滑之事?苍首老者竟然跪于这班小子脚下!满脸冤屈,出言凄凉,身子也是索索发抖。俺老父若是活着,也是您老这般年纪,以前也是靠卖些瓜枣为生,其中凄苦艰难俺自幼就知。”说到此地,汤进将满脸泪痕的老汉缓缓扶起,然后转身对着那几个汉子吼道,“你几个狗日的还不快滚!”那班家伙见汤进声色俱厉,心里已是恐慌,只得赶紧挤出人群,就往那巷子里急急而去。
  “今天可是让您老受了惊吓,这二十两银子您就收下。请一个郎中,抓几副汤药,千万不要将年幼孙儿的病给耽搁了。”汤进说着,摸索出一锭银子塞进老汉的手心。
  “这个却使不得!将军对老朽已是帮上大忙,怎好再收受将军银两?”老汉边说边要把银子塞回。
  “让你收你就收!本将军今日想做善事,缘何你就不能遂了俺意?!”汤进一把将银子塞进老汉怀里,模样上已是发火。
  “将军就是老朽的救命恩人,在此老朽也代孙儿谢过将军!”那老汉流着泪水就欲跪下。
  “孙儿还在病中,您老就早些收摊吧。”汤进一把拦住老汉,眼中也是伤戚之色。
  “汤将军!”
  汤进闻声回头一瞄:
  “原来是小玉姑娘,小姐眼下可好?”
  “小姐在楼上看见将军,要奴婢请将军上楼一叙。”
  “这个……”汤进见小玉眼中充满期盼的神情,于是说道,“好吧!”说罢转过身子朝着老汉一拱手,“本将还有些事情,这就告辞。”随即对跟随的军士喊道,“你等几个都给本将军在楼下守着,俺去去就来。”
  “汤将军,小女子有一事要问将军,还请将军如实告知。”待汤进进房坐定后,翠兰说此话时,神色上很是急切。
  “汤某不敢有瞒小姐。”汤进连忙拱手回话,语气上也是恭敬。
  “王将军一连数日未来,小女子觉得有些异常,将军可否知晓其中缘由?”翠兰问此话时,已是垂泪低头,神情上就是让汤进有话实说。
  “这个么,”汤进犹豫了片刻乃接着道,“我大哥近日军务缠身,有许多的公务要办,上边也是催促得紧,故而一时半会不能前来。这些还望小姐恳谅。”说罢,那汤进只把眼睛看着地面。
  “将军何须拿些假话搪塞?”翠兰已从汤进的神情中察觉出所说不是实情,“若是忙于军务,即便自身不能前来,让手下传来一话又有何难?如今音讯全无,日前里又曾得罪巡抚大人,小女子实实担心王将军是否出事,还望将军告知实情。”
  “既是瞒你不过,俺就告知与你吧!”汤进随即双眼盈泪道,“大哥年过三十好几,一直就盼着能娶亲生子,昔日闯王亦有意赐婚成全。可惜戎马不停,征战不已。那日见过小姐之后,自是心羡心美。原本想着小姐孝满之时即行那迎娶之事,谁知巡抚挟私报复,要将大哥调往两广,大哥未有成亲,自是不能带得小姐同往,一时心急,竟至痰火上来,已是一连几天粒米未进。大哥怕小姐担心,令我等不得告知小姐。现大哥奄奄一息,郎中亦是无法。不是汤某怨恨小姐,小姐若是当时就嫁于大哥,哪会有今日之事?!”说罢此话,那汤进就站起身来,朝着翠兰一拱手,“末将还要回营办事,这就告辞!”说罢就欲转身。
  “汤将军且慢!”翠兰赶紧出言阻止汤进的离去,“现今连郎中也诊治不了,这可如何是好?”翠兰说到此地,已是泪流满腮,“都是小女子的不是,竟至恩人患得重病,若能换得恩人安康,翠兰宁愿去死!”
  “汤某倒有一法,或许能救得大哥!只是恐怕有些为难小姐。”汤进见翠兰悲伤,于是上前劝慰道。
  “将军有何方法?”翠兰仿佛于惊涛骇浪之中抓出了一块木板。
  “郎中曾言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小姐老父虽是新丧,但小姐毕竟不是子嗣,守孝只是尽心,何况还有借孝一说。小姐不妨择一吉日至老父坟前告知苦衷,定能得到尊父谅解。而后就嫁入大哥之府,婚嫁诸事因丧从简,只是一班兄弟来贺。小姐以为如何?”汤进说罢,就恭立着等待回音。
  “如今王将军病重,小姐嫁过去也可冲冲喜。奴婢看这事使得!”一旁的小玉也是连声附和。
  “唉!”翠兰深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做人要讲良心,我不可让恩人落难,想是老父在天之灵也会如此。罢!罢!罢!汤将军,你回去后即刻操办此事,只是一切均要从简才好!”
  “末将这就回营去办,不定大哥闻得此事会好去半边身子。”此时的汤进不由在心中一阵暗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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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20-10-6 09:33: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八章



  “他娘的,这天气实实热得使人焦躁!”骑在马上的牛凤梧用手擦了一把汗,然后把巴掌放至眼前瞧了瞧,“这汗水只怕有着半斤。”
  “大哥,小弟倒是感觉有些凉爽,这微风端的有些养人。”骑行在牛凤梧身后的姚成见牛凤梧焦躁,此时倒说起了尖酸的风凉之话。
  “你狗日的竟敢笑话老子!等会扎营后老子就叫你狗日的在烈日下操练士卒,到时可不许叫饶!”
  “小弟只不过是一时说笑,大哥缘何就要对兄弟下那狠手?”姚成知道牛凤梧也不过说说而已。
  牛凤梧等一连行军数日,人马着实有些疲惫。自攻下梧州之后,李成栋就令牛凤梧率着五千人马直扑桂林而来,想着若是能擒杀朱由榔,则势必导致明军群龙无首,即便朱由榔逃亡他处,能占得桂林,那也是大功一件。因此,李成栋不断派出快马催促牛凤梧进兵,只把牛凤梧及手下累得气喘吁吁。
  “这广西地界端的有些怪异,在俺北方中原之地,哪里能见到在田地里劳作的女子?即便在福建广东能见到一些,哪似这里成群结队?男丁反而少见于田间。”姚成看见田地里尽是些妇人在操持,感觉有些奇怪。
  “广西之地有着不少蛮族,这蛮族多是女子做那农活,男子多做那狩猎之事。你狗日的不见那女子都是光板赤脚,还扎着绑腿,头上也是须子哆嗦的一大堆花布缠着,这就是蛮族!老子可是临来之前听那姓孟的书呆子说的。”牛凤梧见姚成听得如神,乃接着道,“这蛮族都是扎村接寨,全听着头人号令,民风亦是彪悍,若是将他等招惹,全是以死相拼。老子听呆子说,若是部落相敌,被活捉过去的有时会被杀了吃肉!”
  “俺的个娘!”姚成不禁打了个寒颤,“还真是荒蛮之地,我等可不能招惹于他,免得被他等啃骨吃肉,若是被煎烤熬煮,只怕死了都疼!”
  “前面有个小镇,我看今夜军马就宿营于那镇外吧。”牛凤梧见天色虽是还早,可烈烈骄阳之下,人马已是疲乏,于是对姚成说道。
  “如此甚好。军士们也好早点歇息,明晨早些拔营,也好避开这难耐暑热。”姚成当然是极力赞成。
  “你狗日的可要小心才是,此地离桂林已是不远,在镇外须得多加岗哨。”牛凤梧虽是觉得明军不堪一击,但仍然有着几分警惕。
  
  牛凤梧永远不会亏待自己的嘴巴。大军住下之后,军士们自是埋锅造饭,而牛凤梧则合着姚成和几个偏将来到镇上一个酒家。店家见是几个清军将领到来,虽是有些战战兢兢,此时也只得强作着笑脸烧菜上酒。
  不觉之间,牛凤梧等已是吃喝了两个多时辰,几位将领全喝得满脸通红,说话也是含糊起来。
  “老子的尿泡都给胀破了,这可不能耽搁。”姚成边说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就往院子后面的茅厕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一轮明月如银盘一般悬挂在天上,满天的星斗将荧光撒向宁静的小镇和周围的山野,镇边的一条小河也是波光粼粼,空中不时有飞萤划过。
  “真他娘的舒坦了!”将尿撒罢的姚成猛打了一个尿噤,顿时感到身子好受了许多,正想蹒跚着回到酒桌上去,不料却听到了河边传来了女子的嬉闹声。
  “如此夜静之时,竟然还有女子在河边玩耍?”怀着一股好奇,那姚成已将喝酒之事抛却脑后,摇摇摆摆地去往河边探个究竟。
  “哇哈!这些个蛮女却是不知羞耻,竟然就在这河里洗澡!”月色之下,姚成看见数个女子在水里嬉闹着,声气虽是不大,却是燕语莺声,若隐若现的润体白肤,更是让姚成感到气血上涌。
  “老子莫非进了那盘丝洞?”姚成也曾听那说书人讲过《西游记》,妖精那可是貌美如仙啊!已是喝得大醉的姚成此时哪里顾得许多,一个趔趄就从那河边竹林冲出,径直朝着水中扑去。
  “哎呀!”正在水里嬉闹着的几个女子没想到冷不丁地冲出一个莽汉,直惊得香气横喘,玉肢乱扑,几个快些的慌忙上得岸边,急急穿上衣裙,连滚带爬地向着镇子逃去。但姚成如鹰隼抓鸡,已是将一女子按于水中,那女子连惊带吓,慌乱中连灌了不少河水,竟然昏死过去。“老子真是艳福不浅!”那姚成此时仗着酒力,就将那女子拖往岸边草地,把那爽性之事做起。
  姚成正在快活之际,那镇子里突然锣声大作,紧接着有无数灯笼火把朝着河边而来,姚成一看情形不对,想要赤体而走又觉得窝囊背气,于是惶急扯过衣裤乱套,哪知方穿上一只裤腿,就被几个冲来的青壮按翻,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何方来的狗贼,竟敢在此强奸民女?!”说话者声如洪钟,年在五十上下,一脸花白长须,身穿黑布对襟衣,圆领阔袖,头上包巾上插有两支迎风舞动的羽翎,看模样就是部落首领。簇拥在其身旁的则是一些手持刀枪和弓箭的蛮族汉子。
  “老子乃大清游击!找些快活又能怎地?还不快快把本将军给放了!”姚成有酒壮胆,想着自己的兵马就在咫尺,倒也未将这些人等放在眼里。
  “我族除了赋税,与朝廷再无瓜葛。而今你擅闯女池已是大罪,何况做下滔天恶事!来人啊!将此贼押至祠堂砍头献祭!”那首领随即回身,就欲离去。
  “且慢!”随着喊叫,牛凤梧率着几个偏将和亲兵朝着人群走了过来。
  “大头领,本将这位兄弟酒后脑子发晕,做出了不良之事,得罪了大头领及众位乡邻。本将定将他在军前重惩!还请大头领将他交还我等。”牛凤梧来到这头领面前拱手说道。
  “这家伙既是对我族人作恶,就当由我等惩罚,此人若不斩于大庭广众面前,如何能平得人们心中忿怨?!”那头领见牛凤梧想要走姚成,自然是不愿放人。
  “此人乃我军中之人,犯错自有军法惩处,还望大头领能予以体谅。”牛凤梧还在说着好话。
  “既是将军如此说道,本头领就依了将军。”那蛮族头领说罢此话接着道,“不过此人其罪当斩,将军若是将此人在军前正法,我等族人将前往观刑;若将军不欲将其问斩,恕本头领不能从命!”
  “这老儿竟敢如此相逼,实实就是找死!”牛凤梧在心底恨骂了一声。从牛凤梧的本意想,这姚成虽是犯下强奸民女的大罪,但牛凤梧并不想将其处死,充其量也就是押至军前打上几十军棍罢了。而今这蛮族头人却非要将姚成斩首,这让牛凤梧心中有了老大不快,因为姚成跟随牛凤梧征战多年,牛凤梧已将其视为兄弟。
  “行了!”牛凤梧的话语中流露出不耐烦,“本将明日一早拔营前即将这家伙斩首军前!你等只管前来观刑便是!”说着对着身后的亲兵吼道,“给老子将姚成押回大营!”
  “何须押回将军大营?”那头领上前一步,对着牛凤梧说道,“明晨我和族人自会将他押至将军帐前,何劳将军看管?”
  “此人随本将军鞍前马后多年,今晚本将想与他喝上一顿断头酒,难道也是不成?!”牛凤梧说罢此话,随即回头扫视了已是停步的亲兵,那眼神分明是还不快快上前。
  “如此也好!”那头人眼见牛凤梧已生怒气,那些个亲兵偏将也是个个拔剑在手,想着若是强留姚成只怕要引起打斗,而大队清军就在镇外,这些都不能不作考虑,“只是望将军能信守承诺!还请将军留下高名大姓。”
  “本将乃大清署理总兵牛凤梧,还问大头领高称?”牛凤梧虽是对着那头领拱手在说,心里却是发毛。
  “本头领乃朗布是也,明晨再会!”说罢此话,那头人随即回头对着擒住姚成的几个青壮吩咐道,“放开此人,我等走!”
  “大哥!小弟谢谢哥哥相救!”见那些蛮族走远,跪在地上的姚成抬起头来对着牛凤梧喊了一声,眼中满是感激。
  “谢你娘的个头!”牛凤梧满脸怒气地冲着姚成狠踢一脚道,“你狗日的惹下了天大的祸事,老子真想将你的狗头砍下!那蛮族女子又未曾惹你,你却将人糟蹋!这蛮地民风甚是彪悍,如今老子看你如何脱身?”
  “小弟也是一时喝酒太多,神智有些颠倒,见几个女子光身在河里洗澡,把刹不住,不料闯下大祸,还请哥哥饶过小弟!”姚成说此话时,只把两眼偷看牛凤梧的神色。
  “速速传令下去,军马即刻拔营!”牛凤梧对着身后亲兵一声猛吼,随即迈开步子向着大营的方向走去。
  “大哥,若是拔营惊动了那些蛮人,他等相阻,我等又如何处之?”姚成想着那些蛮族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连忙紧追几步向牛凤梧问道。
  “到时再说,老子现今也不知应该咋办!”牛凤梧话语中流露出不耐烦。
  “若是他等阻拦,我等就杀他个天翻地覆,我等好歹也有五千人马,他等最多也就是一两千人,难不成还惧怕于他?”姚成眼中露出了一股杀气。
  “你狗日的好是歹毒!原本就是你狗日的不是,却还想着取人性命!且不说厮杀开来要折损许多兄弟,就是这以强凌弱之事,老子也是鄙视至极!”牛凤梧没有想到姚成竟然有了灭绝蛮人之心。
  不出姚成所料,牛凤梧的人马刚走出两三里,只听得鼓声大作,呐喊连天,从山边河旁涌出无数手持刀枪弓箭的蛮兵拦住了牛凤梧军马的去路。大头领郎布在一大群蛮兵的簇拥下,骑着一高头白马缓缓来到了军前。
  “我等族人并不想对抗天兵!”朗布对着牛凤梧一拱手,然后接着说道,“君子一诺,重似千金。将军既承诺今晨将那罪将问斩,缘何现今走去?如此岂不是小人所为?”
  “俺牛凤梧实实愧对大头领!”满脸羞惭的牛凤梧说着翻身下马,紧走几步来到郎布马前跪下,“俺老牛不是圣人,学不了诸葛孔明挥泪斩马谡之事。罪将姚成虽是犯下大罪,可也是追随俺多年的兄弟,俺实实下不去手。如今大头领责怪,俺是无话可说,姚成有罪,俺也有治军不严之过。”说到这里,牛凤梧对后边的亲兵猛吼一声,“来人啊!把姚成推过来跪下!”
  众亲兵闻得令下,也不管姚成挣扎,即刻就将姚成拉下马来,推到牛凤梧的身旁跪定。
  “将姚成和俺重打一百马鞭,若是听得不响,老子定斩尔等不饶!”牛凤梧对亲兵说罢就将衣甲卸下,然后光着膀子朝着姚成爆吼一声,“你狗日的也把衣甲脱了!”
  那些亲兵虽是不太情愿,但见牛凤梧双眼冒火,也就不敢不遵令而行。随着鞭声响过,只见两人背上顿起血痕。姚成见牛凤梧瞪眼咬牙地挺着,不由哭叫道:
  “大哥还是把俺问斩吧!大哥替小弟受如此之罪,小弟宁愿去死!”
  “你狗日的现在想死,已经晚了!晚了!打!重打!”牛凤梧瞪着眼珠大吼道。
  “哈哈哈!”郎布发出一阵大笑,“简直就如演戏一般!”说到这里,郎布回头看了看众人,“人情留一线,今后好见面,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等回了吧!”说罢勒转马头,在无数灯笼火把的簇拥下缓缓离去了。
  “咋的停下了?打!接着打!”仍跪在地上的牛凤梧见亲兵们欲罢手,乃挺直身子瞪大眼珠额冒青筋地大吼道,“给老子数到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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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闻得清军奔桂林而来,朱由榔可不敢据城抵抗,惶急欲往全州而去。这下可把瞿式耜给急坏了,一大早,瞿式耜就径直闯进皇宫,试图劝说朱由榔留在桂林。
  “瞿爱卿,眼下清军连破浔州和平乐,离桂林已是近在咫尺,朕看这桂林城势将难保。朕往全州也是权宜之计,那里抵近湖南,离何滕蛟的大军亦是不远。只要留得青山,以后还有作为,这桂林还是不要守了。”朱由榔对瞿式耜的谏阻直言是丝毫也听不进去。
  “陛下,微臣已派人打探,那奔袭而来的清军只不过四五千人马且都是降清的兵将,而现今在桂林周围我人马足有两三万众,若是轻易弃守桂林势必会使清军小觑于我。何况此地富庶,为我聚饷之地,若失桂林,即同失一重库。还望陛下三思。”瞿式耜虽是感到希望渺茫,可仍不放弃最后的一点努力。
  “瞿大人啊,”此时一旁的崔清发了话,“皇上安危可是关乎社稷的大事!虽说现今还有着数万人马,可谁能保准着能守住桂林?肇庆和梧州那时还不是有些兵将,不是也没有给守住么?难不成这次瞿大人手中拽着王牌不成?”
  崔清看似对瞿式耜有斥责之意,其实他是在帮瞿式耜说话。因为崔清私下了解到,瞿式耜已派人从澳门花重金请来了一支两百余人且配备有上十尊红夷大炮的葡萄牙火枪队。崔清心里也不愿意朱由榔一味逃亡,他此时在催促瞿式耜亮出底牌。
  瞿式耜听出了崔清的弦外之音,于是赶紧向朱由榔说道:
  “若不是崔总管问及,微臣几乎忘了。陛下,现桂林兵马中,焦琏将军统有近万人马,这些人马尽是能战之人。此外微臣从澳门借来的葡兵业已到达,这红夷的火绳枪甚是厉害,若是火枪齐放,立定可使百人毙命。故微臣以为,只要尽力奋勇,在这桂林城下击败清军可谓稳操胜券!”
  “有葡兵相助?”闻得瞿式耜所说,朱由榔不禁感到又惊又喜,因为他知道,这红夷的枪炮确实厉害。因为崇祯朝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徐光启也曾多次借兵澳门,在和皇太极的交战中依靠猛烈的炮火取得了胜利,而且那徐光启还皈依了红夷的天主教。
  “正是。”瞿式耜接着说道,“还请陛下留在桂林御驾亲征,以彰显皇上龙威!”
  “朕看还是这样吧,”朱由榔从心底来说,还是不愿亲自冒险,“朕已传旨何腾蛟移驾湖南,君无戏言,彼或已派出勤王之师往全州而来。据守桂林就劳爱卿费力了。为号令全军行事,朕封爱卿为文渊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赐尚方宝剑,便宜行事。朕就在湖南静候爱卿的捷音了。”说罢此话,朱由榔回头对崔清问道,“车驾和随扈汝可安排妥当?时辰已是不早了。”
  “车驾已在宫门等候。皇上可随时起驾。”崔清见朱由榔还是要走,知道不可挽回,只得躬身回应道。
  “那就起驾吧。”朱由榔对崔清吩咐了一声,然后转过头来对瞿式耜说道,“桂林大局全凭爱卿维系,还请爱卿勿负朕意。”
  瞿式耜见朱由榔的眼中全是信任,不由在心底涌出一股复杂的感情,于是赶紧跪下对着朱由榔道: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死守桂林,除死方休!”
  “唉!”朱由榔听到瞿式耜出言不吉,心底不免一阵酸楚,乃长叹一声道,“桂林能守则守。若万一不敌清军,朕希望爱卿能全身而退。在朕的心中,爱卿可比这桂林重之百倍!切记,切记!”
  “皇上待微臣天高地厚,微臣即便肝脑涂地,也难报陛下万一!微臣就此恭送皇上!”瞿式耜知道朱由榔说的是真心话,心头泛起的感激不由使得话语有些哽咽。
  
  朱由榔的车队是较为隐秘离开桂林的,原因就是怕动摇了军心。
  当车队经过城中的校场时,已在车内小憩的朱由榔突然被嘈杂的人声惊醒。朱由榔将窗帘拨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看,只见校场四周人山人海,校场正中有许多的红夷士兵正在操练。那些个兵士时而排队而走,时而卧地举枪,一个将官则在旁边大声地叽里呱啦地喊着。
  “这些葡兵端的怪异,也不穿上衣甲,那靴子也是奇怪,直高到膝盖,要脱下时岂不费力?”朱由榔在心里嘀咕着。不过,朱由榔也看出这些葡兵训练有素,仅仅就动作的齐整而言,就是朱由榔从未见识过的,而镶有金扣和金边的红色的上衣和白色的紧身裤看起来也很有气派。校场的一侧,拴着一些战马,这些战马个个高大雄壮,较之一般明军的战马要大了许多。
  “若是有这样的红夷军马五千,何患清虏不灭!”朱由榔在感叹中放下了窗帘。
  
  朱由榔离开桂林仅仅两天之后,牛凤梧即率着人马抵达了桂林城外。
  闻得清军已到的军报,瞿式耜急唤一班守军将领前来督师府商议守城事宜。
  “依末将看来,清军在连占我肇庆、梧州之后,已成骄兵。”总兵焦琏倒是有话直说,他可不愿因商议而耗费太多时间,于是首先发话,“此次李成栋只派五千军马就想占我桂林就足可见其骄意,如此情形实乃我破敌良机!”说到此地,焦琏看了看身旁的白贵和白玉两位副将,“白将军可在城中镇守,而我可将人马埋伏于拓木至二塘一带。待清军攻城之际,我就率军杀出,截其后路,城中守军届时冲出,必能大败清军!”
  葡兵统帅费雷拉听了一旁随军翻译瞿纱微的一阵翻译后,叽里呱啦就是一大通话,瞿式耜见其神色激动,于是对瞿纱微问道:
  “难不成费雷拉将军觉得焦将军的计策存有不妥之处?”
  “回禀瞿大人,费雷拉将军没有觉得不妥。”这瞿纱微乃是葡萄牙来的一位传教士,在澳门生活多年,因而在言语上没有问题。
  “他只是觉得这样安排,无法最大程度地彰显我大葡萄牙火枪队的军威,也无法让满清的军队因惨烈的损失而记住我们给他的教训!”
  “哦!”瞿式耜心想这葡兵既然有主动请战之意且口气很大,说不定就有更好的破敌良策。
  “那么费雷拉将军的意思是?”瞿式耜再次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了瞿纱微。
  “费雷拉将军认为,两位白将军守在城中和焦琏将军埋伏于城外是个相当不错安排,只不过他们应该在满清的军队攻入城中被我大葡萄牙火枪队重创之后才开始出击。我们应该在满清军队攻城时,故意示弱,让他们攻进南门。他们攻进南门后,必然通过街道到达校场,那里没有遮挡之物,我大葡萄牙的火枪队可在四周埋伏,当满清的军队攻到校场时,火枪队就排枪齐放,我们可将满清的军队消灭得所剩无几。这时你们明朝的军队就里应外合,满清的军队必然大败且一定记住了我大葡萄牙这支不可战胜的军队!”
  “如此甚好!”瞿式耜是了解火绳枪的威力的,因为他从瞿纱微那里得知,训练有素的葡兵可在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发射十余枪,若打起排枪,片刻就可使数百人丧命且即使武艺出众之人,也无法躲过枪弹。
  “焦将军!”随着瞿式耜的喊声,人班中站出了焦琏:
  “末将在!”
  “尔即刻率本部人马至拓木、二塘一带埋伏等待,若清军南逃则冲出截杀,万勿使之脱逃而去!”
  “末将领令!”
  “白贵、白玉!”
  “末将在!”白贵和白玉闻声出班向着瞿式耜拱手道。
  “白玉只守南门,其余各门由白贵防守。清军攻城之际,南门守军只守两个时辰,然后将人马撤往城中,不得有误!”
  “我等领督师大人军令!”
  “教士大人,”瞿式耜转身对瞿纱微说道,“请转告费雷拉将军,清军攻城之际,贵国人马可在营中歇息,一个时辰以后,烦请费雷拉将军率兵至设伏之地。我等将看火枪队的将士大展神威了!”
  “尊敬的瞿大人,您就等着好戏开场吧!明朝皇帝万岁!若昂四世国王万岁!”瞿纱微滑稽地举手呼喊把众人都给逗乐了。
  
  骄横的情绪在李成栋军中确实存在。自降清以后,除了在嘉定和金华之战中费了些气力,李成栋军可以说是一路顺风顺水,特别是进得福建和广东广西之后,一路杀来是势如劈竹。当然也小有挫折,那就是陈甲在东莞一带曾被张家玉、陈子壮及陈邦彦的义师联合攻击,死伤了一些人马,但总的来说,胜仗还是远多于败仗。
  “狗娘养的,桂林的明军还真是不识时务,竟敢据城和老子相抗!”抵达桂林城下的牛凤梧见城墙上旌旗猎猎,刀枪林立,不由在马上大骂一声,随即回头对着亲兵吩咐道,“速速传令炮队,让他等给老子朝着城墙猛轰!”牛凤梧此时庆幸自己幸亏带上了十尊红夷大炮,不然只靠着架云梯爬城墙,不定是要死伤多少兄弟,此时他不禁想起了金华之战。
  “轰!轰!轰!”随着炮声响过,那城墙之上已是浓烟漫起,原本迎风飘扬的旗帜也是倒下不少,林立的刀枪也减去许多,甚至还能隐约听到从城墙上传来的哀嚎。
  “都给老子上!”牛凤梧见城墙上的守军一时都成了缩头乌龟,心想着正是攻城的大好时机,于是对着早已做好登城准备的人马大吼一声。
  那些个兵将见牛凤梧下令,于是纷纷抬起云梯快速地奔向城墙。不料刚到城墙之下,明军即从那墙垛后站起,搭起弓箭就朝下射来。在密集如雨飞来的箭簇下,攻城的清军纷纷倒地。牛凤梧见状,只得挥动令旗,让进攻的兵马退回。
  “给老子把四门围住,用炮轰击城墙,没有老子的军令,不得擅自攻城!”牛凤梧知道一味蛮干是不行的,且自己只有五千军马,若是都死于城下,自己是没有本钱攻下桂林的。
  
  瞿式耜没有想到牛凤梧突然停止攻城。原想着在清军再次攻城之际故意让南门失守而放清军入城围歼的计策也随即泡汤。
  “当下却如何是好?”瞿式耜在督师府的大厅内来回踱着步,他在思考着应对良策,思考着如何方能将清军从南门引入。因为眼下清军对着城墙乱轰,说不定东门或是西门城墙被轰塌,若是清军不从南门突进桂林,那么埋伏在校场的葡兵将无用武之地,而两百余葡兵只有集中使用才能最大程度地显出威力。
  如何方能将清军引进南门呢?瞿式耜突然想出一条好计,为使得这条计策能够很好得到实施,瞿式耜又将各个环节梳理了一遍,觉得确是万无一失后,瞿式耜兴奋地对着厅外侍候着的亲兵高叫了一声:
  “来人呀!”
  “督师大人有何吩咐!”一名亲兵闻声进来,跪地向瞿式耜问道。
  “你速速往东门传白贵将军前来督师府,就说本督师和他有要事相商。”
  “小将这就去传。”那亲兵说罢起身,转身退了出去。
  亲兵离去后,瞿式耜走至书案旁边,端起放置在上的茶盅,而后揭起盅盖,用盅盖将茶水抹了抹,然后深呷了一口,顿时觉得气爽了许多。
  “若能在桂林大破清军,则广西可保得一时无虞,届时整顿军马,攻向广东,我大明也就中兴有望了!”想到此地,瞿式耜的目光不由停留在挂在中堂的一幅楹联上:
  
  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撼;
  大江东去,波涛洗尽古今愁。
  
  “端的是大气磅礴!”此时的瞿式耜不觉有了动笔之想,于是就在书案上铺纸磨砚,将那毛锥蘸满,正欲挥毫落笔,那白贵在亲兵的带领下闯了进来。
  “阁部大人有何事唤末将前来?”进来的白贵是一脸的油汗,盔甲上满是灰尘。
  “现今清军可前来攻城?”已坐上帅椅的瞿式耜巴望着清军来攻,虽是希望不大,却还是问了一句。
  “那清军只是用炮轰城,并不来攻。东门的城楼已被轰去一角,垮下的瓦砾险些将末将活埋,真是让人烦恼!”白贵说着,掸了掸衣甲上的尘土。
  “唉,若清军不从南门而进,葡兵的火枪队就无法尽扬其长,真是令人焦心!”瞿式耜说着话锋一转,“本督师现有一计,可令清军落入我套。”说到这里,瞿式耜将眼盯住白贵,好一会方开言道,“只不过此计须得有人前往清营诈降,来回多有曲折且还有丢命之险,这些都让本督师踌躇难决。”
  “只要能击败清虏,守住桂林,末将愿冒死前去!”白贵听出瞿式耜有意让自己前往清营,于是来了个主动请缨。
  “如此甚好!”瞿式耜见白贵爽气地答应前往,于是走下帅椅至白贵跟前,用手拍了拍其肩膀说道,“白将军赤胆报国,实乃朝廷大幸也!击败清虏之后,本督师定然上达天听,使将军功封侯伯!”
  “社稷兴亡,匹夫有责!末将不敢奢望封爵,只望大明早日中兴,驱鞑虏于黄龙!”说到此地,那白贵朝着瞿式耜一拱手,“阁部大人有何吩咐,只管直说。”
  “好!”瞿式耜随即走至白贵耳旁,对其附耳说了一会。
  “端的好计!”白贵听罢是一脸的喜色,“如此环环相扣,这清军想不上钩都难!”
  “哈哈哈!”瞿式耜发出了开怀的爽笑。这半年多来,瞿式耜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般高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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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20-10-15 10:22: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章




  桂林城外的伏波山晚间是一片宁静。
  “老子们在这里大战,可这里的百姓倒还有闲情捕鱼,真他娘的不知是何讲究!”牛凤梧望着漓江上的点点渔火,不觉发出了感叹。
  “大哥,”一旁的姚成倒是没有看景的心情,“我等一连炮轰桂林已是五日,这城垣虽有崩塌,却也没有轰出豁口,而随军所带的火药和炮丸消耗甚巨,再轰上几日,只怕就接济不上。”姚成在担忧如此耗下去,攻下桂林恐成泡影。
  “莫给老子尽讲些心烦之事!”其实牛凤梧心里也是十分焦急。原想着明军的战力太弱,不敢和自己这班如狼似虎的人马交战,谁料瞿式耜在大军迫近桂林之际却并不逃走而来了个据城固守,使得自己人马长于野战的长处完全发挥不出。
  “若穆超能快些将辎重运来,我等还有可为。”昨日牛凤梧即派游击穆超率着两百多人马火速返回梧州筹运火药等,他在盼望着穆超能速去速回。
  “啪!”随着一声脆响,姚成把手掌从脖子上拿至眼前:
  “他娘的,这鬼地方的蚊虫竟然有苍蝇般大小,把老子的血都吸干了!”姚成骂罢,随即对牛凤梧说道,“大哥,眼下不少兄弟都闹着肚子,发热抽风的也有好几十人。这疫病一旦传开,莫说打下桂林,只怕被明军知晓,我等到时想退已是不能。”
  姚成说的倒是实情。自从梧州出发,军中就有一些将士因水土原因而染病上身,初时只有几个,而现在扩大到近两百人,今晨还死掉了三人。想着生病的将士不断增加,牛凤梧简直有些焦头烂额。
  “禀将军,有人自称明军将领前来投效。”牛凤梧正想之际,一军校过来,对着牛凤梧跪地说道。
  “呀喝,竟然有这等好事和巧事!”牛凤梧眼珠一转,随即对军校说道,“快快给带将上来!”
  “末将白贵拜见牛将军!”被军校带至牛凤梧面前的三个明军将领中的一人见牛凤梧品序最高,于是上前拱手说道。
  “白贵?”牛凤梧皱了皱眉头,“你等可是从城中而来?”牛凤梧从穿戴上已知这白贵是副将职衔,这可不是一个低级将领。
  “末将正是从城中而来。”
  “尔等缘何要来投效本将?”牛凤梧的神情和话语间都流露出一丝怀疑。
  “哈哈哈!”白贵发出的爽笑让牛凤梧不禁感到诧异,“当今天下非清莫属,顺昌而逆亡!”白贵见牛凤梧瞪眼看着自己不语,乃接着道,“末将以前在孙传庭大人帐下。孙大人败亡后,就一路南奔。数年之间,天地翻覆,福王被擒于芜湖,唐王丧命于汀州,邵武覆灭,桂王逃亡,清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李自成、张献忠曾是何等强大,可在清军面前,还不是山崩海溃?今瞿式耜逆天而行,据守孤城,对抗天兵,逞一时匹夫之勇,送满城军民蒙难!末将手下数千将士,皆是随在下征战多年的兄弟,如此生死时刻,末将不能不为之谋断!李成栋大帅当年不也是如此么?”
  “狗娘养的,找的借口倒是冠冕堂皇!”牛凤梧在心里暗骂一声,随即问道:
  “白将军将作何打算?”
  “若牛将军许我等归顺,末将将率本部兵马三千出城投顺。时辰可定在明后两日。”
  “如此甚好!”牛凤梧转了转眼珠,沉吟了片刻说道,“老牛有一事不明。缘何将军不献城归顺,反而要将军马带出城外来归?若是开城放俺人马入城,这功劳却是要大上许多。”
  “唉!”白贵长叹一声然后迟疑了半晌方说道,“那瞿式耜虽是不识时务,却也还是一个忠臣。满城百姓更是无辜。末将实实不愿因在下的原因而致满城杀戮。”
  “老牛也不愿杀戮忠臣百姓!”牛凤梧走至白贵面前,拍了拍白贵的肩膀道,“若想减少生灵苦痛,只有早早拿下桂林。若是将军能开城归顺,俺老牛就许将军一个金诺:进城以后,俺老牛绝不滥杀一人。若不如是,俺老牛定遭天打雷劈!你看咋样?”
  “牛将军既然把话说到如此地步,末将应是无话可说。”白贵略停片刻,乃接着道,“末将还有一请,望将军允准。”
  “白将军请讲。”牛凤梧此时想着,只要能攻破桂林,有什么事是不能答应的?
  “将军攻占桂林以后,那些不愿归顺的官员和将领须得末将处置。”
  牛凤梧没有想到白贵会提出如此的请求。那瞿式耜可是明永历皇帝朱由榔的阁部大臣,官拜兵部尚书且督师一方,这样的人物只怕是李成栋也无权擅自处置。可眼下若是不答应下来,那白贵恐不愿献城,这桂林也就一时无法攻下。
  “管他娘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牛凤梧突然想起那唱戏的一句唱词,且只要是为拿下桂林,以后的事情还是以后再想:
  “那白将军想咋的处置这些人等?”
  “末将将放这些人等返乡归里。”
  “返乡归里?这些个不降的官员即便回到故里,清廷岂会轻易放过?”牛凤梧从心底也不愿意将瞿式耜等人送给佟养甲处置,若是交到这些人手里,只要瞿式耜等人不降,那是定死无疑。牛凤梧也实实不愿眼看着这些忠臣死难,他突然眼前浮现出马士英被剥皮处死的情形,一股伤感之情顿时从心里涌出。想到此地,牛凤梧只得说道,“好吧,一言为定。唉!”
  “既然说定,末将这就回城准备。”白贵见牛凤梧听得仔细,乃接着道,“后日辰时时分,末将即在东门令军校打开城门,届时将军可挥师入城!”
  “好!”牛凤梧猛地拍了下大腿,“若是拿下桂林,俺老牛定当大书白将军功劳,俺想那朝廷也会是不吝赏赐!”牛凤梧此时完全忘了自己基本上不会写字。
  
  “这他娘的好事是不是来得忒快了些?”白贵离去后,姚成见牛凤梧高兴得有些手舞足蹈,于是眨巴着眼睛凑近牛凤梧说道。
  “你狗日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姚成的话让牛凤梧有了一丝清醒。
  “这白贵虽然看似不像诈降,可俺的右眼皮却老是在跳。”姚成见牛凤梧神情有些紧张,于是接着说道,“也许是小弟多心,可俺们也不能不防。小弟认为,后天进城之际,大哥不可在前,只须小弟带着千人先行进城。若有算变,亦会折损不大。大哥以为如何?”
  “若是白贵开城,老子却在后面,岂不是显得没有诚意?何况你狗日若有闪失,老子可还没有学会嚎啕!”
  “大哥就不必相争了!”姚成说着眼底泛起一丝泪光,“小弟的性命原本就是大哥给的,小弟愿以死相报,还请大哥不要阻拦!再则大哥身为大军统帅,大哥的安危关乎全军,实实不能亲犯险地!”姚成想着牛凤梧身上为自己落下的鞭痕,心底不觉感到有些悲凉。
  “你狗日也不要给老子再说了,进城之际,你就打头,老子跟在你百步之后,老子不出面,那些个降兵降将还不把老子看低?俺老牛可不是怕死之人!”牛凤梧说着,转头对随扈的亲兵吼道,“给老子传话伙房,让弄几个好菜送到大帐!老子白天摸的田螺也给老子烧将上来!”
  
  听罢白贵的回报,瞿式耜不由大喜过望:
  “实实是上天有眼,天不灭明!”向天祝罢的瞿式耜随即转头对着白贵欣喜地说道,“看来此计施行还算顺当,那牛凤梧已初步相信与你。不过,要想让其深信不疑,这后一步还须走好,今晚你仍按计而行,前往清军大营。本督师定要让清军覆灭于我桂林城下!”说罢此话,瞿式耜对着厅外高喊一声:
  “来人啊!”
  一名军校闻声而进,磕头问道:
  “阁部大人有何吩咐?”
  “你速速传令城中参将以上的将领即刻齐至督师府议事!”
  “小将遵令!”那军校答毕,随即起身急急而去。
  望着离去的军校,瞿式耜转头对着白贵言道:
  “瞿某乃心王室,将军忠心社稷。明日一战,虽关乎广西全局,但将军的安危亦使某耿耿于心。”说到这里,瞿式耜神情凝重地接着说道,“将军将清军引入城后,要尽量想着法子脱身,本督师可不愿折损了臂膀!”
  “末将自当谨慎!”白贵拱手答毕,随即对瞿式耜缓声说道,“末将起至寒微,虽是读书不多,但在老母的教诲下却知晓忠孝大义!此次赚敌,末将已做好不归之备!若末将死于沙场,他日光复神州之际,还请阁部大人能至山东青州府乐安城内告知末将的老母,他的儿子死得壮烈!”
  “将军真忠臣耳!”瞿式耜一把将白贵的双手拉住道,“若瞿某能看到王师北定中原之日,不论将军生死,定将将军老母视为吾母奉孝,你我就是兄弟!今日正是吉日,我等不妨就结那金兰之谊!”
  “末将岂敢高攀阁部大人!”白贵见瞿式耜如此说道,不觉有些拘谨起来。
  “来人啊!快快给本督师摆下香案!”瞿式耜放开白贵,走至大厅门口,对着外面高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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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牛凤梧的人马一早就悄然来到了桂林的南门之外。
  昨日晚间,那白贵又来造访了牛凤梧的大营。他前来告诉了一个消息,那就是瞿式耜对守城兵马进行了重新布置,将白贵原来据守的东门让白玉接收,而将白贵的人马全数调往了南门,因此,原来开东门放清军进城的计划已不可行。
  “真他娘的麻烦!”牛凤梧想着白天刚刚将重兵调到东门,却不料发生如此变故,只得连夜将人马往南门调派。正是有了这些变故,使得牛凤梧更加相信这白贵是真心前来投顺。但他没料到这正是瞿式耜计策的一部分。瞿式耜让白贵告知调防之事,其一是为了增信于牛凤梧,因为这个反复会使得牛凤梧觉得,若白贵是诈降就犯不着如此折腾;其二是这一折腾正好让清军从南门而入成为顺理成章之事;其三就是通过清军的不断调动,特别是连夜调动使得清军疲惫。
  辰时一到,牛凤梧就见南门的城楼之上缓缓竖起了一面绿旗,这可是牛凤梧和白贵约定的开城信号。
  “都跟着老子进城!”骑在马上的姚成从腰间拔出佩刀往空中一挥,随即爆吼一声,率着人马就冲向城下的吊桥。
  随着吊桥的放下,那城门已是大开,白贵合着一些兵将已在城门恭迎。
  “姚将军,本将已安排一部人马沿途警戒,你可速速率着人马杀向督师府,本将就在此恭候牛将军!”白贵见牛凤梧率着人马也快至吊桥,于是对着姚成说道。
  “哎!”姚成勒住了马缰,让马围着白贵绕了一圈,随后看定白贵说道,“牛将军有令,让白将军率着末将的人马杀向督师府,你就不要再等了!”
  “末将领令!”此时白贵只得与姚成并骑率着清军向着城中进发。
  “尔等粮草如何堆放在露天之处,难不成不怕雨水淋湿?”姚成在经过校场时,见许多不高的麻袋堆放在校场两边,不觉感到有些诧异,于是向身旁的白贵问道。
  “瞿式耜想久守桂林,故积下大量粮草,库仓堆放不下,只有暂放此处。将军不见上面盖有芦席?”白贵指了指那边的粮堆。
  “不好!”姚成在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这粮堆高不到一人,哪有如此堆放粮草的讲究?占地且是不说,芦席也不知要多用许多。其中定然有诈!”想到此地,姚成对着正在前行的人马大喊一声,“都给本将军停了下来!”
  “迟了!”姚成身旁的白贵大叫一声,随即拔出腰刀,朝着姚成的脖子劈来,但此时姚成已有警觉,早已是用余光瞅着白贵,此时见白贵的锋刃将至,于是挥刀隔住。
  “好你个奸诈小人,竟敢算计我等!”姚成随即抽刀砍向白贵。那白贵也不应战,只是将双腿一夹,策马就欲从清军中冲出。
  “哪里走?!”姚成见白贵欲走,大呼着举刀策马直追了上去。
  正在此时,那些个粮堆的芦席突然全部被掀开,只见里面全是举枪的葡兵。随着一声令下,顿时排枪齐放。那些个正在校场之内不知进退的清军一时被击倒一片,但片刻之后,那些个没有倒下的清军就呼啸着朝着粮堆扑去,试图和葡兵进行近距离的厮杀,但还未冲到跟前,排枪又响,又是百余人倒下。这时,清军方知道了那葡兵火绳枪的厉害。
  “快快杀出城去!”后面的牛凤梧见自己的人马死伤惨重,于是大呼一声,率着人马沿来路回杀。而此时,姚成仍是紧追着白贵,几名姚成的部将也是紧随其后。姚成见白贵就要转入一条街巷,情急之下连忙张弓搭箭,对着其背就是一箭。白贵听得弦响,赶紧来个鞍底藏身,不料道路狭窄,白贵在侧身之际竟然一头撞到了路边房屋的廊柱,从马上摔了下来。还未待白贵爬起身来,姚成几人已快马冲到,姚成对着仍在地上的白贵大喝一声:
  “贼子拿命来!”随着一道寒光闪过,那白贵已是颈血飞溅,头颅滚到了一边。
  姚成刚刚提起白贵的人头欲打马离去,突然之间从各个街口涌出大量明军朝着这边杀来,其喊杀之声震天动地。一员明军大将挥刀放马直奔姚成,这员将领就是白玉!
  姚成见明军人多如蚁,也是不敢恋战,于慌乱中策马沿着来路急奔,谁知刚到校场,就见一大排葡兵拦住了归路。
  “大哥!小弟今日就战死沙场了!”姚成勒住马头,随即朝天瞪眼暴叫一声,然后将手中白贵的人头奋力掷向那些个葡兵,然后抽刀在手,对着身后的几员偏将说道,“你等下马投降还能留命,徒死无益,你等就下马吧!”
  “姚哥何出此话?!”一员偏将在马上朗声道,“我等生死弟兄,要活俱活,要死俱死!你死我活,哪有这番道理!?”说罢此话,那将就挥刀向着葡兵跃马冲去。
  “啪啪啪啪!”还未等那员偏将冲出几步,那些葡兵的枪就响了,就见那员偏将和着战马冲倒在地。
  “杀!”姚成此时已是双眼冒血,随着暴喊姚成数人如一阵疾风卷向那些葡兵。
  又是一阵枪声响过,姚成已是身中数弹,身边也只剩两名受伤的偏将。但他们已冲入葡兵人群,那带血的锋刃一番挥舞,十几个葡兵立时倒地。葡兵见姚成等拼命,一时也是胆寒,在闪躲中竟然让姚成等冲开一条血路,直往南门而去。
  此时的南门也正在激战。
  牛凤梧的大军进城后,白贵的人马就和清军一道守着城门。可当城内响起激烈的枪声时,那些个白贵的部下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杀向清军,幸而牛凤梧还是有些防范,在突遭变故时其人马并没有完全陷入慌乱。一时间,南门的城门口两边人马杀成一片,经过激战,到底是牛凤梧的人马久经战阵,白贵的人马非死即逃,南门完全被清军控制。
  可从城中退到南门的牛凤梧也不敢停留,在牛凤梧的率领下,其人马蜂拥着冲出城外往南败退。
  “大哥,那白贵被小弟给砍了!”姚成从后面策马疾驰至牛凤梧跟前道,“瞿式耜这狗贼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些红夷军马?这红夷的枪炮端的厉害,兄弟们被他等击倒不少,小弟也险些送命!”
  “老子还以为见不着你狗日的了,想不到你真是命大!”牛凤梧见姚成浑身是血,想是受伤不轻,于是接着说道,“老子断后,你给老子打前,我等暂且前去昭州,再作打算。”牛凤梧想着明军定会出城追击,后队会有一番厮杀,他不愿姚成带伤拼命。
  “小弟领令!”姚成在马上对着牛凤梧一拱手,随即向着前队而去。
  
  果不出牛凤梧所料,清军在败出桂林后,这守城的明军即在白玉的率领下追杀出来,好在牛凤梧殿后的人马骁勇,虽是不断退却,但也折损不大。眼见得离城就有了二三十里的路程。
  那姚成知道后有追兵,也是不敢怠慢,虽然将士疲惫不堪,但姚成就是不敢歇脚。正行之间,突闻一声炮响,随即从四野传出如雷杀声,众多明军纷纷从四处涌出。为首一员明军将领环眼阔背,指粗如蕉,戴一顶金盔,披一身黑甲,骑一匹白马,持一柄大刀,疾驰着朝着姚成的人马冲来。
  姚成见来将势猛,也就不敢轻看,于是也提起大刀迎战。两马相过之际,那明将的大刀已至姚成头顶,姚成举刀一挡,只听得“铿!”的一声,姚成的手臂已是感觉发麻,浑身伤口更是一阵剧痛。
  “来将何人?还真他娘的有些手段!”姚成退马数步,用刀指着来将大声问道。
  “老子乃大明总兵焦琏是也!你等现今已被我大军合围,还不快快下马投降!”焦琏说罢,策马就冲杀过来。
  姚成见焦琏过来,于是连忙挺刀相战,两人就于那乱军之中,连斗了十余合。因姚成疲惫且身上带伤,一番厮杀过后,已是渐渐不敌。正在此时,牛凤梧从后军杀到,焦琏一见,举刀大喝一声,一刀下去,竟将姚成砍翻马下。牛凤梧见姚成落马,急忙从斜刺里杀出迎住焦琏,牛凤梧帐下的几个亲兵,赶紧乘乱将姚成救回。
  牛凤梧和焦琏正战之际,突然后面大乱,原来白玉的追兵也已杀到。牛凤梧见势不妙,于厮杀中对焦琏卖一个破绽,然后率着人马策马冲出,直往南面而去。明军随后掩杀,那跑得慢的清军一时都变作了刀下之鬼。
  
  傍晚时分,昭州城外的清军大营内是一片死寂。
  “大哥,给小弟来个痛快吧,小弟已是痛得受不了了。”牛凤梧的军帐内,在一张搭起的简易床上,姚成躺在上面。牛凤梧则满脸泪水地跪在床边,一些个军校和将领都面露悲伤地站于四周。姚成面如白纸,吐气如丝,已是无神的眼睛紧盯着牛凤梧,他在作着最后的请求。
  姚成可以说是伤痕累累。除了葡兵在其身上射入了四五颗弹丸,那焦链的一刀更是不仅劈掉了姚成的左臂,还划破了姚成的肚皮,使得肠子都流了出来。
  “郎中说,你狗日的还算命大,这肠子塞进肚里缝上后,只须调养十天半月,就能下地走路,此时疼痛还须忍受。”实际上,医官告诉牛凤梧,这姚成因受伤太重,已是无法救活了。
  “大哥就不要再欺瞒小弟了。”姚成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小弟儿时家里养有几只下蛋的母鸡,俺娘看得金贵。一次有只鸡吞下一只大蛤蟆,几乎噎死,那蛤蟆到了鸡嗉子里后,竟然胀气。那鸡几日不食,眼看就要不行,俺娘最后只得剪开鸡嗉将蛤蟆等取出,然后将里面洗净后用缝衣针缝上。大哥你猜那鸡咋的?两天后竟然又是活蹦乱跳。”说到这里,姚成眼中留下一行泪水,“俺现今如何,小弟岂会不知?小弟随大哥拼杀十年有余,若大哥念及兄弟情分,就不要让小弟再受苦痛了,就算小弟最后求大哥一次!”由于激动,姚成随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肚皮上原本被缝上的伤口竟然在一上一下之间猛然崩裂。
  “哎哟!”剧痛使得姚成几乎昏厥,豆大的汗珠顿时布满了姚成的满头满脸。
  “你狗日的是要陷俺老牛于不义啊!”泣不成声的牛凤梧朝天暴叫一声,“苍天啊!老子宁愿去死,也不愿有如今之景也!”说罢从腰间拔出宝剑,站起身来,疾如闪电般地向着姚成的喉头一挥,就见一股鲜血喷出了一丈开外。
  “谢大哥!”姚成瞪着双眼满嘴带血地嘟哝出这最后的一句话,然后头一歪,倒在了已经跪在身旁的牛凤梧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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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20-10-27 20:20: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二章




  清顺治四年四月,由于两年前清军在江阴和嘉定的大屠杀而趋于安定的江南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事情的起因源于钱谦益被清廷投入大牢。
  钱谦益自打在南京降清后,于当年秋天北上入京,接受了清廷翰林院主事的官职,主持明史的充实修撰。顺治三年六月钱谦益称疾乞归,获清廷允准后回到南京,携妻柳如是返常州乡下居住。
  时有钱谦益昔日好友黄毓祺举义师起兵舟山海上,意图光复常州。那黄毓祺曾随阎应元据江阴反清,江阴被破后侥幸逃出性命。当黄毓祺率着义师船队到达常州附近的海面时,钱谦益、柳如是曾上船犒师。不料船队在前往崇明时,适飓风大作,船只大多被摧毁,人马也散失大半。黄毓祺只得率着残兵奔往常熟、泰州,最后被清军凤阳巡抚陈之龙所擒。
  陈之龙从被擒军士口中得知钱谦益曾资助义军不少银两,于是派人将钱谦益抓入大牢,羁囚于南京狱中。
  清廷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曾屈膝投降的钱谦益会参与反清之事,于是就把大狱兴起,将和义师有着往来的人士纷纷投牢审问,同时也将怀疑的目光扫向了降清的官员,只搞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松江提督吴胜兆原本就和清江宁巡抚土国宝存有芥蒂,在吴胜兆平定太湖吴易的义军后,招降了不少吴易的旧部,人马达到数万之众,原为吴易的不少部属也得到了重用,而这些也引起了坐镇南京的洪承畴的猜忌。
  这日,吴胜兆刚刚从校场回府,还未换好便装,便见偏将戴之俊合着吴著快步走了进来。
  “也不通禀一声,就敢擅闯进来?”吴胜兆对着两人就是一阵呵斥。
  “只因末将事急,故而鲁莽,还望大帅恕罪!”那戴之俊说着就是一拱手。
  “既有急事,那就快说!”说罢,吴胜兆就于那太师椅上坐定。
  “末将自投顺大帅后甚得大帅重用,在下自是感激。原本想在大帅鞍前马后效命,奈何将大祸临头!本想不辞而去,但因大帅对我等大恩,所以还是前来知会一声!”戴之俊说话之时,已是满脸怒气。
  “哪有祸事可来?”吴胜兆虽是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暗暗猜度:这戴之俊和吴著原是吴易帐下将领,在如今的情形下有些担忧也是正常。
  “末将闻得那洪承畴因钱谦益一案,正从南京派出人马,前来捉拿我等,大帅亦在勘问之列。我等此时不走,只怕到时想走也是不能。”
  “怎会有如此之事?”吴胜兆晃着脑袋有些不信。
  “这个还真不假。”一旁的吴著上前小声说道,“在下的二哥就在江宁的督府中供事,说是我等原为水寇,如今还和残明的张名振及沈廷扬有着勾连。大帅重用我等领军,论罪最轻也是胡乱用人,若是问出大帅和前明还有来往,只怕会杀头问斩。”
  吴胜兆闻得此言,心里已是七上八下,想着自己原本就是明军将领投顺过来,清廷是否信任确实是个未知之数。那在绍兴城下投清的方国安即使率着近十万人马过来,还不是被博洛砍了脑袋?
  “那你等将逃向何处?现今可是满清的天下。”吴胜兆想着,若能有落脚之地,自己或许可以前往,因为一旦自己被下入大牢,那土国宝还不是想着法子让自己屈打成招?
  “明人不说暗话。”戴之俊随即说道,“我等实实与那鲁王监国帐下的定西侯张名振有些来往,不过就是贩卖一些粮草和布匹换些银两。而今势急,我等一些兄弟俱打算前去投靠,就和这清虏作对到底,若不将这鞑子驱走,哪里又能平稳安身?”
  “而今清虏势大,反清还不是自寻死路?”吴胜兆对戴之俊和吴著的打算并不感冒。
  “大帅所言差矣!”吴著略停片刻,接着朗声说道,“清虏势大只是表象。现江南各地虽是清军满地,却都是一些原明降军。博洛已率着杜尔德等满蒙旗兵回到北方去了,而原明降军大都因钱谦益一案已闹得人人自危,此时若有人振臂一呼,必得八方呼应!汉人有一万万之众,而清虏只有区区百万,以百人敌一人,安有不胜之理?”
  “你说的还真是有些道理。”吴胜兆说罢长叹一声,“若是有人举兵反清,本帅还真想起兵呼应,免得受那清虏欺凌!”吴胜兆此时不禁想起博洛到松江阅兵时自己受辱之事。
  “大帅即可做那惊天动地之人!”吴著随即走至吴胜兆面前,目光中透出一股光亮,“大帅麾下现有精兵过万,若举兵反清,末将愿代大帅前往舟山联络肃虏侯黄斌卿大军,戴将军亦可去为大帅接洽定西侯张名振和浙直水师的沈廷扬与张煌言,届时合兵一处,先取苏州,后攻江宁。不等攻取江宁,天下必群起而仿效大帅。如此一来,清虏想要救火已是不及,这大明也就中兴有望了!大帅作为首义功臣,定当封公封王而名垂青史!”说罢此话,那吴著就将眼看定吴胜兆,只等着他的回音了。
  “罢了!这清虏逼人太甚,实实就是逼人造反!”那吴胜兆说着从太师椅上站起。
  “你二人现急急前往舟山与黄斌卿等人接洽商议,然后速回将布置诸事告知本帅!”
  “末将领令!”戴之俊和吴著两人对着吴胜兆一拱手,随即急急地去了。
  吴胜兆看着离去的两人,不觉在心中暗暗叹道:
  “想不到如今本帅也会被逼上梁山啊!”
  
  其实,戴之俊和吴著所说的并不全是真话。
  自吴易败亡后,太湖的义师一时也就陷入群龙无首,加之吴胜兆的大军连荡接湖地清剿,在万般无奈之际,戴和吴等一些吴易的部将只得率着残军投降了吴胜兆。但这些个投降人马原就和其他义军有着联系,而今虽是降清,却也暗中贩卖些军资,出卖一些机密。更有人降清乃为势所迫,时时在寻找机会再度发难。而戴之俊和吴著就是这等在寻找机会的人。
  坐镇江南的洪承畴闻得吴胜兆军中有人与鲁王监国的人马暗通款曲,确实派出官员和人马前来松江查实究办。戴、吴二人闻得风声,于是就夸大其词鼓动吴胜兆起兵造反。令他们未曾想到的是,事情的进展竟是如此地顺利。
  戴之俊和吴著离开吴胜兆府上后,就分头前往黄斌卿和张名振的义军大营,那张名振听说吴胜兆准备起事,心下不由大喜地向天祝道:
  “若能在江南对清虏发难,则大事可成矣!”随即也不禀报鲁王监国,就令人铸下“平江将军”银印一颗并写下书信一封交予戴之俊道,“黄斌卿已写来书信约定起兵日期,我等数路大军将乘舟于四月十五夜或十六凌晨抵达松江。尔回禀吴大帅做好起事准备,并派人前来迎接。现暂封吴大帅为平吴伯,攻下苏州之后,还有公侯之封。”
  戴之俊走后,那张名振随即四下联络,调集军马,准备舟船。四月十二这日,各路人马已是齐集舟山海面,舰船连绵数里,旌旗猎猎,士气高昂。
  “今日晴空万里,视野开阔,微风鼓浪,实实利于我舟船行进。”站在船头的张名振对在一侧的总督浙直水师的户部左侍郎沈廷扬不无自得地说道。
  “大帅所说极是。”沈廷扬此时也是心情大好,“此次进兵松江,各路人马足有三四万众,待和吴胜兆合兵,攻下苏州犹如探囊取物。洪承畴虽是据着南京,可军马也是不多。若我等乘胜猛攻,旬日之内拿下应该不是难事。”
  “若能顺利攻下南京,我等将知会湖南的何滕蛟和湖广的堵胤锡,让他等从西向江西进兵,我等从东北攻向九江和南昌。我想在大兵压境之下,那金声桓恐怕也会反水。”张名振已在为后面的事情在做着谋划了。
  “哈哈哈!”沈廷扬闻得此言,不由大笑着说道,“江西自是不难克复。江西若下,浙江、福建和两广的清军将被拦腰隔阻而成孤军。曹存性、王之刚和李成栋不定也会随声附和,届时我大明的半壁江山也就光复。可见大明中兴有望了!”
  “眼下情势虽好,可还是有些隐忧啊!”张名振的面色变得有些晴雨不定。
  “大帅还在担心什么?”沈廷扬见张名振似有难言之隐,于是近前问道。
  “我等保着鲁王,而何滕蛟和堵胤锡却听命于桂王。肃虏侯黄斌卿原本奉着隆武,唐王薨逝后犹是摇摆不定,此次能和我等合兵进攻松江也是我好话相求方才派出部分兵马相随。我担心有一日会豆萁相煎。”
  “大帅所说之事沈某亦有些担忧。”沈廷扬随之叹了一口气,“若是同室操戈自相残杀,只会使亲痛仇快。若监国和桂王能在大位之事上和气相商,我等臣子也就好办得多。”
  “唉,本帅看来只能做好当下了。”说罢此话,张名振往远近各处都看了看,随即说道,“吉时已到,我看就启航吧。”
  可世事难料,就在张名振和沈廷扬等对攻下南京十分乐观之际,一场飓风正在形成,而正是这场飓风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也改变了历史。
  
  吴胜兆接到戴之俊和吴著的回报后,心中不觉大喜。想着目下江南清军不多,即便仅靠自己之力,攻占松江和拿下苏州也是易如反掌,而今张名振沈廷扬和张煌言又率着几万人马前来相助,攻占南京也不会太难。“据守南京的精锐只有巴山统领的两千满兵,其余尽是降军降将,这可是有好戏看了!”想到此地,吴胜兆唤过亲兵:
  “速速传令下去,松江所有文武官员人等,今晚子时均到提督府议事。”待亲兵下去后,吴胜兆对戴之俊和吴著叮嘱道,“今晚举事,端的非同小可。你二人即刻安排心腹下属,在子时前悄然埋伏于提督府内听我号令!”
  “末将谨遵大帅将令!”戴、吴两人朝着吴胜兆一拱手,随即转身急急而去。
  还未到得子时,除吴胜兆外,那一班文武官员已是到齐,于是便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猜度着如此夜深之时,那吴胜兆有何重要事情要议。
  “吴大帅到!”随着当值军校的一声高叫,就见吴胜兆披着大氅,一身甲胄地走进了大厅并径直坐上了帅椅。
  “此时请各位前来,实实是有要事相商!”坐定后的吴胜兆用带着寒气的目光向众人扫视了一眼,然后朗声说道,“本帅原本大明将领,因顾及部下而降于满清。降清之后也是恪守职责,在征战中自是立下不少功劳。”吴胜兆见众人闻言面露惊疑之色,乃接着说道,“可清廷对我等降将并不放心。昔日方国安无过问斩,现今又以钱谦益一案为由大兴牢狱,实实就是要将我等逼向死路!”
  “大帅此话差矣!”人班中闪出松江府海防同知杨之易。这杨之易乃著名谏官杨涟之子,这杨涟在天启年间,因弹劾阉宦魏忠贤获罪,最后惨死狱中。崇祯初,杨涟冤案平反,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谥号“忠烈”。“那方国安表面归顺,暗中却是招兵买马,与鲁王朱以海亦是藕断丝连。如此心存反意之人,朝廷岂能不究?钱谦益携妻犒劳反贼,下狱勘问也是遵着律法。若大帅冰壶秋月,那牢狱又怎会找上门来?”杨之易见吴胜兆面色变白,但仍是把话说完。
  “看来杨同知着实向着那清虏!”戴之俊说着走上前来,“眼下洪承畴派出的人马就在来松江的路上。若是对大帅不疑,何不事先知会一声?如此之事杨大人又作何解释?”
  “且不说戴将军所说是否真有其事,即便真是洪大人派来人等查办,也是因我军中尚有人与那贼匪勾连!”杨之易从心里就鄙夷原吴易的一班手下,加之也闻听到一些这班人等还在贩卖军资给各地义军的消息,于是就将话说得半明半透。
  “杨大人老父乃为大明忠烈,想不到竟然生出一个甘为异族奴才的儿子!”一旁的吴著听罢杨之易所言,不由对着杨之易呛了一声。
  “父忠于明我忠于清复何憾焉?”杨之易接着说道,“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大明气数已尽,以清代明乃是天意!戴、吴两位将军心怀悖逆,妖言惑众,吴大帅万万不可不问就里而沦为他人工具!”
  “依下官看,大帅此时应将这意欲谋反的两个贼子拿下,也好在洪大人面前有个交代!”理刑推官方重朗此时也从班中走出,朝着吴胜兆拱手说道。他此时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吴胜兆的脸色已由白变青,牙关也是咬紧。
  “来人啊!”随着吴胜兆的一声断喝,就见副将李魁率着十多位兵将从外面冲进了大厅。
  “给本帅将杨之易和方重朗两人拿下!”
  闻得吴胜兆此令,那些兵将随即一拥而上,把杨、方二人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好你个吴胜兆!”被绑缚住的杨之易对着吴胜兆大骂道,“尔竟敢谋逆作乱?简直就是螳臂挡车!不日天兵到此,尔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吴胜兆仰天大笑数声乃接着道,“如今清虏看似势大,实实就是土龙刍狗!那鞑子自进北京之后,屠我百姓,杀我官员,强令剃发更是乱我纲常伦理,其罪擢发难数!我等汉人岂肯披发左衽任外族欺凌?”说到此地,吴胜兆缓缓走下帅椅,来到低头不语的中军副将詹世勋和督标中军高永义面前,伸出手来在詹世勋的肩上拍了拍,“我等原在高大帅手下为将,高大帅待我等不薄。正是因为清虏和那老贼许定国的算计才使得高大帅殒命睢州。每每忆及此事,常令本帅咬牙切齿!今本帅起兵反清,还需你等能同舟共济!”
  提到高杰,那詹世勋和高永义也不禁有些伤感上来,于是对着吴胜兆拱手道:
  “末将愿听大帅号令!”
  “好!”吴胜兆随即转过身子对着众人道,“本帅已和鲁王监国手下的张名振和张煌言及肃虏侯黄斌卿约定,其水师大军定于今晚或明晨抵达松江,合兵后即攻打苏州。那苏州守军人马不过两千,尽是些降兵降将。攻下苏州后即行攻打南京,那南京的精锐只有巴山的两千余旗兵,攻下料也不难!詹世勋,高永义!”
  “末将在!”
  “你等二人速速领本部军马前往松江海边接应张名振等水师大军,会师后即刻攻向苏州,同时派快马报知本帅!”
  “末将领令!”
  “其余将领皆即时回营,做好拔营准备!”
  “我等领大帅将令!”众将领拱手朝着吴胜兆齐声说道。
  “将这两个贼子押往辕门,将其斩首,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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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20-11-7 11:37: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三章




  “现下天已泛白,缘何张名振的大军还是未到?”自从急急离开提督府后,詹世勋就合着高永义点起本部三千人马来到海边,只等着明军的到来,可在苦等了两三个时辰之后,那张名振的水师毛也未曾见到一根。此时詹世勋不由心绪越发地焦躁起来。
  “明军如此不讲信义,这叫我等如何是好?”望着海边天际的高永义此时也发起了牢骚。这明军一等不来,二等还是不来,这起兵反清之事也瞒不了许久,如果得不到张名振和张煌言等明军的配合,吴胜兆的人马就成孤军,起事将很难成功。想着眼下杨之易和方重朗已被吴胜兆斩首,自己也是上了反清的大船,若是失败,自己丢命不说,只怕妻儿老小也要跟着送命。想到此地,高永义不觉在心里打了一个寒颤,“詹将军,若是明军不至,我等将作何打算?”
  “若是再等上一个时辰不来,老子就回营给大帅交令!”詹世勋说此话时,已是一脸的怒气。
  “詹将军,前面正有一只舟船靠岸而来。”高永义看见一艘船帆已是破烂的船只正在艰难靠岸,于是对着詹世勋说道。
  “那只不过是一艘渔船,你当是张名振的水师?”詹世勋在嘲讽着高永义眼神的不济。
  “本将自是晓得那是渔船。”高永义觉得詹世勋有些无知,“那船刚刚从大海归来,说不定曾见过在海上的明军水师,我等何不找这船主问问?”
  待军校将船主带至詹世勋和高永义面前,只见这船主满脸惶恐,不知眼前的这两位清军将领要将自己咋办。
  “将军唤小的过来,不知是有何事?”那船主问此话时,已是战战兢兢。
  “尔刚从海中返回,本将想问问你,可否在海上遇见那明军船队?”詹世勋问话时是一脸的急切。
  “小的可不敢和明军勾连。小的只是想出海打些鱼虾,未曾见到什么船队。”
  “可小校报来,说你舱中并无渔获。如此之事,你做何讲?”
  “将军千万不要错怪小的!”那船主闻言连忙跪倒在地,“昨日上午,小的即和几位伙计驾船驶往崇明渔场,原想着能捕得几网好鱼,在集市上卖得几两银子。不料还未到达渔场,就遇上大浪狂风。幸亏小的逃得快,只是把这风帆扯破。好些个逃得慢的船只都遭倾覆,实实死人不少。故而小的一无所获。”说罢此话,那船主朝着詹世勋和高永义连连磕头。
  “你说是昨日海上曾刮起大风?”高永义一听船主之话,连忙急声问道。
  “岂止是大风?实实就是那龙吸水也!”那船主随即兴奋地说道,“我在海中曾救起一落水之人,那人也是渔家。据他言道,昨日正午时分,那原本平静的海面上突然旋起一股水柱,径直往天而去,即便是好大渔船,也被吸卷上天,那水柱随风而滚,势如倒海翻江。那人所在渔船虽离水柱足有上十里之遥,可也被海浪掀翻,船上十余人皆丧命大海,幸他抱住一块船板,才能等到我等将他救起。”
  “你去吧!”高永义见船主渐渐走远,于是回头对詹世勋说道,“张名振的水师至今未到,想是因这飓风所致!明军船队自舟山而来,昨日正当在崇明海面,看来张名振的水师已是覆灭!”高永义见詹世勋满脸惊恐之色,略停了片刻,然后丧气地说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看来天意属清,我等所做皆是徒劳耳!”
  “那还不快快回禀大帅!”詹世勋说罢,即从亲兵手上牵过马缰,就欲上马。
  “詹将军且慢!”高永义一把拦住马头,“如今回营实实就是等死!”高永义见詹世勋眼中露出探询的目光,乃接着道,“张名振的大军经飓风袭扰,即便不是全亡,也是死伤大半,哪还有什么本钱来攻取苏州南京?若失却了张名振等的相助,吴大帅即使一时攻占苏州,其结果还不是招来清军围剿,最后败亡?本将军可不愿随之陪葬!”
  “那当下我等咋办?”詹世勋觉得高永义言之有理。
  “而今我等只有顺天而行,方能保得身家性命!”见詹世勋仔细在听,高永义接着说道,“我等不如率着兵马即刻返回松江,乘吴胜兆和戴之俊、吴著等人不备之际将其擒拿,随即派出快马向南京的洪大人告急,同时四闭城门,坚守待援!”
  “吴大帅待我等不薄,我等如何能做那妇姑勃溪之事?”想着吴胜兆对自己的擢拔之恩,詹世勋还不免有些犹豫。
  “吴胜兆所做乃是逆天而行,事成希望万之无一!我等若不临崖止步,也会随之粉身碎骨!詹将军若是还怀妇人之仁,到时后悔也迟!”
  “罢罢罢!”詹世勋想着高永义所说在理,于是狠心说道,“那戴之俊和吴著可不能留!老子的把柄可都被这些家伙捏在手上!”想着自己曾把一些军资粮草交予他们贩卖,此时詹世勋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杀人灭口。
  “这有何难?这些人等只管杀了便是!”说罢此话,高永义露出笑脸说道,“不想老天竟帮我等成就大事!而后我等在朝廷面前就是平叛的莫大功臣,不光了却了从贼之罪,想那封赏亦是不小!”
  “既是如此,高将军还不快快上马?”此时的詹世勋,方觉得心中有块大石落了地。
  
  吴胜兆令各将领回营待命后,就一直在盼着张名振大军抵达松江的消息。他此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张名振的水师已在崇明海面因遇上飓风导致大批船只翻沉,人马溺死无数,连张名振本人都险些葬身鱼腹。爬上岸边的张名振待风浪小些后,想要收拾残兵,哪里还能找到几人?于是只得雇下一只渔舟返回舟山。
  “大帅,”中军副将李魁见吴胜兆闷不作声地一直在大厅内来回走动,知道其心情不好,于是上前小声地问道,“按理说,这张名振的大军早就该到了。可詹世勋却一直无信报来。若明军不至,我等是否还要攻打苏州?”
  “打下苏州又有何用?”此时吴胜兆是一肚子的怒怨之气,“苏州乃腹背之毛,我等举事若不占得南京,怎会伤得清虏筋骨?又如何能震动天下?”说到此地,吴胜兆不禁仰天长叹,“张名振这狗贼真是把本帅害苦了!昔日降清是情非得已,今日反清亦是实逼处此!若无张名振等大军相助,我等所做皆是推舟于陆、冷水烫猪之事也!”
  正在两人说话之间,突闻得外面鼓噪声起,还不等吴胜兆唤人前去查看,那詹世勋和高永义即率着一些兵将闯了进来。
  “那张名振的大军可有消息?”吴胜兆见詹世勋和高永义满脸杀气,以为是和张名振的明军发生了火并或是摩擦,于是急问了一声。
  “将反贼给本将军拿下!”随着詹世勋的一声喝喊,那些兵将就一拥而上,把吴胜兆给绑了个结结实实。
  “尔等竟敢造反?”那李魁见吴胜兆被擒,于是大喊一声,就欲拔剑。
  “你这才是造反!”高永义的剑尖已抵到了李魁的喉咙,“老子们差点就成了你等造反的殉葬之人!”高永义随即回头看了看仍在挣扎的吴胜兆,“张名振这狗贼再也来不了了!真是天要亡明,他等的水师船队已于日前即被飓风掀翻于大海,你却还在做着攻取南京的美梦!非是我等不念着情意,实实因你要将弟兄们带向死路!我等所做只是顺天!”说罢,把手猛地一挥,那李魁就颈血飞溅,倒在了帅椅之旁。
  “你等实实就是那两脚野狐!快把本帅也来上一刀!”见李魁殒命,吴胜兆不由对着詹、高二人大骂起来。
  “末将可不敢擅杀大帅。”高永义说着走到吴胜兆的身边,将捆绑得过紧的绳索松了松,“如何处置大帅全凭洪承畴大人定夺,末将现只负以监守之责。”
  “大帅若是想要吃肉喝酒,只管吩咐就是。如是其他要求,末将恐不敢领令。”詹世勋念及昔日好处,心里多少有些不忍,于是对吴胜兆拱手说道。
  “本帅并不畏死!你等也切莫高兴太早!”吴胜兆接着冷笑道,“戴之俊和吴著领有近万军马就守在西北二门,一旦知晓你等作乱,定会与尔等厮杀,尔等区区三千军马能有多少胜算?”
  “哈哈哈!”闻言高永义大笑道,“大帅昨夜以下湖清剿反贼为名将众人招至提督府议事咋就忘了?车在马前,我等又不是痴人。末将已在进城之时,就派人传令戴、吴两个反贼,说是大帅有急事要商,令他二人速速来提督府议事。”高永义说着走至吴胜兆身边戏谑地说道,“末将猜度,那两个贼子现今已至帅府院门,大帅愿否与末将一赌?”
  “好个歹毒贼子!本帅即便化作厉鬼,也放你不过!”吴胜兆知道大势已去,但仍对着高永义大骂不休。
  “那两个贼子已被我等斩了!”随着喊声,高永义的部将周胜已是闯进门来,将血淋淋的两个人头拋于地上。
  “好!”高永义面露喜色大叫了一声,随即对着周胜令道,“你即刻和余庆拿着提督令箭分别前去西北军营接掌兵权,同时晓谕兵将,就说戴之俊合着吴著勾结舟山明军,挟持大帅,意图谋反。现戴、吴已被正法,江宁统领巴山正率军赶来松江。有擅自出营者,斩!”
  传罢将令,高永义回头看了看已经瘫倒在帅椅上的吴胜兆,然后对其轻声说道:
  “大帅不揣时度力而非要逆天,偏要做那挟山超海之事,实实怪不得我等不敬!”说完此话,高永义整了整盔甲,然后迈着阔步走出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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