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城里的姑娘们（长篇小说）（第三卷）

作家郭仁发

九
杨晓兰离开外白渡桥，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簇拥着一堆人。杨晓兰知道：这是一处临时售票处，想乘游轮夜游黄浦江的游客可以在这里购票。
        杨晓兰来到售票窗口买了一张票，然后拿着票离开了售票窗口。她往前走了几步，见有几个游客也是要乘游轮去夜游黄浦江，其中一个叫赵明芳的台湾游客对她说：“我们一起过去吧？”她点头答应。
        “20世纪70年代末，大陆开始搞改革开放，到了80年代，改革开放如火如荼！整个80年代是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年代，那个年代的人积极向上，整个社会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杨晓兰充满激情地对赵明芳说。
        “经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大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赵明芳说。
“邓小平先生是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杨晓兰说：“我有一个朋友叫陈文海，他是在20世纪70年代末考上大学的。本来这是一件好事，可是，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这件好事却逐渐演变成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怪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曾经听别人提起过这个叫陈文海的人。他是上海人吧？他是怎么从上海跑到十堰去的？”赵明芳皱着眉头说道。
        “说来话长呀！”杨晓兰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
        陈文海出生在一个不和睦的家庭里，母亲经常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父亲大吵大闹，把家里搞得鸡犬不宁！长年累月地生活在这么一个充满火药味的家庭里，陈文海感到很苦闷！他考大学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远远地离开这个家！然而，使陈文海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考上大学后，他竟然会遇到那么多的麻烦：爱上了曹晓云，却遭到了曹晓云父亲的无情嘲笑；他不喜欢秋妹，母亲却逼着他去娶秋妹；他不愿意娶秋妹，秋妹的父亲就到处造谣！这些都严重地干扰了他的学习。烦恼如影随形，他的学习效率几乎等于零！
        有的同学见他成绩上不去，就帮他分析原因，可是，由于他们不了解情况，因此，话总是说不到点子上！陈文海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烦恼之中！
        有一天是陈文海终身难忘的日子！
        那天，陈文海吃了药以后仍然头痛难忍，饭买来以后刚想吃，忽然，吴金昌嬉皮笑脸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我发现你每天吃了午饭以后就往教室里跑！”吴金昌盯着陈文海的脸，“你是不是在给对象写情书啊？”他嘻皮笑脸地说道：“我好佩服你，为了给对象写情书，你竟然连午觉都不睡了！”
        “我根本就没有对象！”陈文海大声嚷道。
“你嚷什么？没有就没有呗！”吴金昌瞪圆了双眼。
“你瞪什么眼？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陈文海勃然大怒。
“都消消气！同学之间干嘛要这么剑拔弩张的？”刘一军连忙摆摆手。他笑着问陈文海：“你到底有没有对象啊？”
“我哪有什么对象啊！”陈文海苦笑了一下。
        “你还不承认！”吴金昌又一次瞪大了双眼。
“不承认是没有用的！我是过来人，你瞒不了我！”吴金昌用教训的口吻说道：“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不要把过多的精力花费在考虑个人问题上！”
        “着什么急呀，你现在才20多岁！”刘一军嘻皮笑脸地说道。刘一军一脸的严肃，“你还年轻嘛！”
正说到这里，吴明华走了过来。
        “你是不是想媳妇像疯了呀？”他皱着眉头对陈文海说
        陈文海心想：“你们几个这么七嘴八舌地乱发议论算是怎么回事啊！我本来就没有对象嘛！你们也太自以为是了！”
        他头疼得厉害，他躺倒在了床上！躺下以后，他头疼得更厉害了，仿佛脑袋要炸裂了似的，忍不住呻吟起来！然而，他的呻吟没有引起如何人的注意，同学们仍然说笑着，程明亮竟然还晃着脑袋悠然自得地拉起二胡来。
        陈文海躺在床上，同学们说的那些话在他耳边回响！他越想越烦，说笑声、乐器声变成了刺耳的噪音。他勃然大怒，猛地坐起来，使出浑身力气把桌上的饭菜全都划拉到了地上!
“你发什么神经啊？谁惹你了？”刘一军冲到陈文海面前瞪圆了双眼大声吼道。
“看你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你是不是想把我给吃了？”陈文海不甘示弱，朝刘一军撇了撇嘴，“你一个乡巴佬，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咆哮？”
“你竟然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你是不是想造反啊？”刘一军恼羞成怒。
“算了算了，不要再吵了！”程明亮连忙跑过来劝架。
程明亮和刘一军离开后，陈文海又重新躺倒床上。
他越想越恼火：连刘一军这样的乡巴佬也敢这么欺负自己！我一个堂堂上海人，却来到这穷乡僻壤求学，还要被乡巴佬如此声色俱厉地训斥，我真是倒霉透了！也怪母亲糊涂，竟然如此无休无止地逼我去娶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姑娘！如果我在母亲的淫威之下屈服投降了，果真去娶了这个农村姑娘，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想到这里，陈文海的头更疼了，他呻吟着，啜泣着，如同翻倒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到后来竟然失去了自控能力，嚎啕大哭，满床打滚！
        平日里，陈文海给大家的印象就是一个文弱书生！就是一个书呆子！同学们根本没有一点思想准备，陈文海的这一失态举止吓得他们瞠目结舌、仓皇而逃，有的同学还边逃边失声喊道：“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陈文海感到自己真的要发疯了，不过，他还是竭力地提醒自己：“我千万不能疯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为什么要上大学？不就是为了最终成就一番大业吗？”
“你赶快去看看吧！陈文海正在那发疯呢！”朱振华跑到刘一军面前，惊慌失措地对他说。
“他到底想干什么呀？”刘一军一蹦老高，“我还治不了他了！看我怎么收拾他！”说着，便要拔腿往前冲去。程明亮连忙一把拽住他。
“你冷静点！先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说！”程明亮说。
“别忘了，你是团支部书记！你要学会控制情绪！”吴金昌在一旁提醒刘一军。
“我会掌握分寸的！”刘一军笑着说道。
他来到了陈文海的身边。
“你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慢慢地说，不要着急！有我刘一军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即使发生了天大的事，也由我刘一军一个人顶着！”
        听刘一军这么说，陈文海差点笑出了声，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你一个乡巴佬，有什么资格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这时，门口和窗口已经围了不少人，有的叽叽喳喳，交头接耳；有的似笑非笑，神情古怪！看到这一幕，陈文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子是在故意装疯！”王志远斜着眼看了一下陈文海，“他就会玩弄这套鬼把戏！”
        “还是上海人呢！”刘汉武嘿嘿地冷笑了两声，“什么狗屁上海人啊？”
        “他这么胡闹，简直就是在往上海男人脸上抹黑！”焦红气愤地说道。
        听他们这么议论自己，陈文海感到震惊。
“真是莫名其妙！”他朝大家嚷道。
        “为了一个上海小姑娘，竟然如此糟蹋自己！”吴明华嘴角上挂着讥讽。
        “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陈文海被激怒了。
        “我会平白无故地来教训你吗？你知道大家是怎么在背后议论你的吗？那个叫张牡丹的上海小姑娘有什么好的？长得那么胖，还比你大两岁！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吴明华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的事要你管？你算老几呀？”陈文海怒目圆睁。
        “小赤佬，你不要不知好歹！”吴明华大声嚷道。
“你跟我说实话，你们俩到底谈了多长时间的恋爱！”
        “我根本就没有跟她谈恋爱！”
        “你就在这里跟我装吧！”
这时，寝室门口围着一群人！
        “有什么好看的？”刘一军大声吼道：“都给我滚！”
        刘一军这么一嚷，把一部分同学给吓跑了，可是仍然有一部分同学围着看热闹！
        “你们为什么还不滚？”刘一军大声训斥道：“我说的话你们难道都没有听见吗？你们的耳朵都聋了吗？快滚！快滚！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人群渐渐地散了。
        “他们都走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告诉你什么呀？”
“你还在我面前装！焦红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焦红是谁呀？”
“焦梅你总该认识吧？焦红是她的妹妹！”
“这你也知道啊？”
“没有我不知道的！”刘一军笑容满面，“我来帮你分析分析，我来帮你度过难关！”
        听刘一军这么说，陈文海感到很可笑：你一个乡巴佬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山里人啊？”刘一军笑着说道。见陈文海仍然一声不吭，刘一军满脸不高兴，“你一定认为我们这些乡下人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没有资格来参与你们俩的事！实话告诉你吧！我曾经去过你们上海！我还告诉你：我认识朱振华和焦红！焦红也是上海人！焦红知道你的一些情况！”
        “我不认识她！”
        “可是她认识你！她有一个姐姐跟你是中学同学！”
        “我跟我的中学同学失去联系已经有好多年了！”
        “如果焦梅知道你在这里胡闹，她一定会很惊讶！”
        “我没有胡闹！你不要胡说八道！”
        “你还没有胡闹？”刘一军瞪大了双眼，“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啊？莫名其妙！”
        “你跟那个张牡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杨晓兰讲到这里喝了几口饮料。
喝完了饮料刚要接着讲，罗晓玲给杨晓兰打来了电话。
“你在干嘛呢？”
“我在跟一个从台湾来的游客聊天。”
“你们俩都聊了些什么？”
“我对她讲了一些有关陈文海的事。要不你也过来吧，下面由你来接着讲。”
“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我的一个朋友马上就过来。”杨晓兰对赵明芳说：“我的这个朋友对陈文海的情况非常熟悉，等她来了以后就由她来接着讲。有关陈文海的故事三天三夜都讲不完，他在人生道路上经受的挫折和磨难绝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他很坚强，他没有被苦难压垮！”
当走到古城公园门口时，杨晓兰说道：“我们俩到公园里去坐一会吧！”
进了古城公园后，她们俩在一家小商店门前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她们俩边喝着老上海酸奶边聊天。
大约半个小时后，罗晓玲来了。
“我叫罗晓玲，跟杨晓兰在一个单位上班。”罗晓玲对赵明芳说。
“欢迎你去我们那里做客！”杨晓兰对赵明芳说。
“以后有机会我会去的。”赵明芳对罗晓玲说，“下面就请你接着讲有关陈文海的一些事。”
“我在想：命运真会捉弄人！陈文海竟然会在鄂西北山区一待就是几十年！”罗晓玲感慨万端。“他吃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罪，一般人是很难挺过来的！可是，他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并且活得那么坦然，那么无私，那么光明磊落！这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的呀！就说那年吧！陈文海在昏睡了三天三夜以后醒了过来，虽然大难不死，但是，他的身体还是极度虚弱，白天只能勉强支撑半天去上课。到了晚上，他便去县城消磨时间。”罗晓玲继续说道，“在昏睡了三天三夜以后，陈文海留下了一个后遗症，就是根本不能看书，只要一看书就头痛欲裂！于是，他只好彻底放下书本！他去教室上课纯粹是为了摆摆样子！”
陈文海从小就喜欢看书，可是现在他根本不能看书，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打击！他对妹妹说：“不看书，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过去，我通过读书开阔了视野、增长了知识、陶冶了情操，尤其是通过阅读马列著作使自己成为一个有信仰的人！如今， 我活着形同行尸走肉！与其这样苟活着，还不如去死！”
见哥哥如此痛苦，妹妹难受得掉下了眼泪，她对哥哥说：“我知道你嗜书如命，现在你离开了书本，像就掉了魂一样！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不是病了吗？你现在这种情况跟茅盾很相似，他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不能看书。他利用这段时间去搞社会调查，为后来的创作积累了很多素材。你也应该像他那样。”
陈文海想利用星期天去搞社会调查，可是，朱振华和王志远纠集了一伙人四处散布谣言，使一些不明真相的的人对陈文海很有看法，有的对他冷嘲热讽，有的用怪怪的眼神看他，使他饱受凌辱，痛苦不堪！另外，他的身体太虚弱了，老想睡觉，于是只好放弃了这个美好的计划！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陈文海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庸俗，简直跟文盲没有什么区别！这使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之所以会那么庸俗，就是由于整天不看书！
在这一年多时间里，为了使自己尽快康复，陈文海每天泡在药罐子里，尝遍了各种中草药！后来医生告诉他：你不能再喝那些苦药了，再喝下去，你会把身体喝垮的！精神疗法才能最终战胜疾病！的确，那些中草药对他根本不起一点作用，与其泡在药罐子里，还不如用精神疗法去战胜病痛！于是，他整天乐呵呵的，任凭别人怎么戏弄他，他都不在意！不了解情况的人还真的以为他就是一个大傻子，没完没了地戏弄他！朱振华、王志远、冯宝玉、包永刚经常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议论他！
在苦难面前，他没有消极颓废，没有苟延残喘，而是表现出了一个优秀知识分子应有的气度、胆量和谋略，在狂风暴雨中奋然前行，在坎坷不平的人生道路上开创出了一片新天地！面对恶势力的猖狂进攻，陈文海没有丝毫的胆怯！在正义和邪恶的激烈较量中，他冲锋陷阵、一往无前！陈文海是好样的，他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大英雄！从本质上讲，朱振华跟王志远没有什么两样！他们俩都被某些假象蒙住了双眼，看不到陈文海身上的长处和优点！对强加在陈文海头上的那些不实之词，他们俩就是不愿意去推翻！陈文海是一个多么优秀的知识分子，可是在他们俩的眼里竟然成了一个连小学副科都教不了的无用之人！他们的所作所为伤透了陈文海的心！他们俩为什么就不能去实事求是地评价陈文海？他们如此费尽心机地想置陈文海于死地，只能使我们大家越来越看清他们的真实面目！我敢断言：如果他们把陈文海逼死了，陈文海即使到了阴间也不会放过他们！陈文海一定会变成厉鬼去骚扰他们，使他们过着心惊肉跳的生活！
2019年11月18日初稿，2020年9月26日修改。

作家郭仁发

十一
陈文海正坐在图书室里看书，进来了两个人。
她们俩走到书柜面前浏览了一会书，然后走到窗前闲聊起来。
“我们俩要不要提醒一下陈文海？”罗晓玲对杨晓兰说。
“我们俩现在还跟他不熟，他会听我们俩的吗？”
“先试探他一下再说。”
“我看可以。”
陈文海来到了她们俩的身边。
“你们俩是从本校毕业的吗？”他问罗晓玲。
“不是的。”罗晓玲指了指身边的杨晓兰，“我们俩是从上海过来的。”
“你也是上海人吧？”杨晓兰问陈文海。
“是的呀！”陈文海笑着说道，“阿拉上海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罗晓玲。”罗晓玲指了一下身边的杨晓兰，“这位漂亮的女孩叫杨晓兰。我们俩都是上海人，都在上海大学图书馆上班。”
“认识你们俩我很高兴！”陈文海眉开眼笑。
“你什么时候退休？”罗晓玲问。
“两年以后！”
“你退休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想回上海！”
“那还不容易？”罗晓玲噗嗤一笑，“你想回就回呗！”
“恐怕不会那么顺利！”陈文海皱起了眉头，“虽说上海那边有我的亲戚，可是我跟他们失去联系已经有很多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他们！”
“你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罗晓玲压低声音，“我跟杨晓兰是偷着跑到你这里来的！周艳不让我跟杨晓兰来你这里！”罗晓玲笑着说道，“周艳是我小姨。”
“原来你跟周艳还有这层亲戚关系！”
“你还不知道吧？”罗晓玲皱着眉头说道，“焦红经常在周艳面前说你的坏话！”
“焦红又是谁呀？”
“就是朱振华的老婆呀！”罗晓玲瞪大了双眼，“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哪会知道！”
“没有人告诉你吗？”
“谁会告诉我？他们一个个地都对我横眉立目！”
“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在十堰过得很不开心！你为什么不想办法回上海呀？”杨晓兰对陈文海说。
“我一直在想办法，就是没有机会！”
“你是度日如年呀！”罗晓玲很同情陈文海。
“有关你的一些情况，陈晓敏都告诉我了！”杨晓兰看着陈文海。
“陈晓敏是谁呀？”
“是我的大学同学，她有一个表哥也在你们十堰。”
“她表哥叫什么名字？”
“叫徐春生。”
“你还记得那年有一伙人在网上骂你吗？”罗晓玲问陈文海。
“当然记得！”陈文海大声说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陈文海眼眶里涌出了泪水，“这是我人生道路上的奇耻大辱！”
“在这伙人当中就有徐春生！”罗晓玲满腔愤怒。
“他们那伙人还没有死心，还想再一次害你！”杨晓兰大声嚷道。
“你可得要当心呀！”罗晓玲叮嘱道。
“我一定会当心的！”陈文海看着面前的这两位姑娘，“有你们俩在，我还怕什么呀？你们俩都是土生土长的上海姑娘，哪天要是我到了上海，一定会去找你们俩！如果谁想害我，你们俩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保护我！”
“这还用说吗？我们俩都是你的铁杆粉丝！”杨晓兰笑着说道。
“那天，在黄浦公园里，我们俩见到了朱振华和王志远，你还记得吗？”罗晓玲对杨晓兰说。
“当然记得！”杨晓兰说，“看到他们俩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天，我们俩躲在树林里偷听了他们俩的一番对话，气得差点晕过去！”罗晓玲说。
那天，朱振华和王志远来到了黄浦公园，然后便坐在椅子上交头接耳起来。每当看见有人从他们俩面前经过，便马上停下来不说了，生怕他们俩的谈话内容被别人偷听了去。
“那年，廖建华的那两个亲戚怎么就让他跑了呢？如果他不跑的话，我们的计划不就实现了吗？”朱振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人算不如天算呀！我没想到这小子会在节骨眼上给我们设置障碍，会在我们眼皮底下溜之大吉！”
“这个小赤佬现在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现在看来，我们要想把他重新骗进医院住院几乎已经是不可能了，我们得另想办法！”王志远说。
“你有什么高招吗？”
“我想让廖建华的丈母娘去找陈文海，让她亲自把自己的儿子送进精神病医院！”王志远喷着唾沫星子，“你老婆是上海人，在上海的一家精神病医院里有她的一个朋友，这个朋友答应收留陈文海！只要沈若兰能把陈文海骗进这家医院，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这个医生朋友一定会陈文海乖乖地待在这家医院里！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去找沈若兰！我们俩要动用在上海的一切社会关系，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让陈文海在上海滩永远消失！”
“这没有问题呀！”朱振华哈哈一笑，“我虽然不是上海人，可是，我在上海有很多朋友，他们一定会为我卖力气的！只要能把陈文海弄死，我是绝不会亏待他们的！”
“好，我们俩就这么说定了！”王志远仰天大笑，“走，我带你去百乐门跳舞！”
叙述到这里，罗晓玲满腔愤怒。
“当时，我真想走过去揍他们俩一顿！”她对陈文海说。
“你一个弱女子，哪是他们俩的对手？”杨晓兰对罗晓玲说。
听了罗晓玲的这番叙述，陈文海气得浑身发抖！
“我恨不得马上就去宰了他们俩！”陈文海两眼喷射着愤怒的火焰，“狼心狗肺的的家伙！我要把他们俩的心掏出来，看他们俩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陈文海泣不成声，“那年，廖建华把我骗进医院里，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是一想起来我就历历在目、记忆犹新！”陈文海浑身颤抖，“在这十几年里，我一直在痛苦中挣扎！现在， 我已经活得够艰难的了，他们还不放过我！”
“他们都把你折磨成什么样了！”罗晓玲怒火万丈。
“你是生不如死呀！”杨晓兰泪眼汪汪。
“他们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他们一天不把你弄死就一天不会甘心！”
“我从他们俩的身上看不到一点共产党员的样子！”
“他们俩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如！”
“退休以后，你一定会回上海吗？”罗晓玲问陈文海。
“这还用问吗？”陈文海斩钉截铁地说道，“上海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我希望我们下一次见面是在上海滩！”杨晓兰眉开眼笑地对陈文海说。
“如果不发生意外，我想：几年以后，我们一定会在大上海相聚！”陈文海笑着说道。
陈文海情绪激昂，在心里自言自语道：“我生于斯长于斯！我想叶落归根！”他想起了父亲，父亲是死在十堰的。他客死异乡，是睁着眼睛离开这个世界的，他死不瞑目啊！
父亲生前曾多次对儿子说：他朝思暮想的就是能重新回到上海！陈文海想：“他之所以死不瞑目，就是由于没能如愿以偿呀！”
从黄浦江畔到武当山下，陈文海在人生道路上经历了多少磨难！
望着面前的这两个年轻姑娘，陈文海发自肺腑地诉说他对上海滩的无限怀念和依恋！
“你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罗晓玲说。她相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我们都是上海人，我们的心是相通的！”陈文海说。能认识面前这两个年轻姑娘，陈文海感到特别高兴。
2020年1月3日初稿，2020年9月26日修改。

作家郭仁发

十二
罗晓玲和杨晓兰回到了上海。
刚走出上海火车站出站口，她们俩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王芳和刘娟。
罗晓玲来到王芳身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你们俩去哪儿了？”王芳指了指罗晓玲和杨晓兰，然后问罗晓玲.
“我们俩去十堰了！”罗晓玲说。
“见到陈文海了吗？”
“见到了呀！”
“他还好吗？”
“挺好的。”
“现在有人要害他，你告诉他了吗？”
“告诉他了，他非常气愤！”
“这么做是对的，应该让他有个思想准备。”
“我还和杨晓兰去了一趟周艳的家。”罗晓玲告诉王芳。“我的这个小姨子呀，工作还是那么积极！”她笑着对王芳说。
“这不难理解呀！她是教研组组长，又是学科带头人！”
“她现在跟陈文海还不说话吗？”王芳问罗晓玲。
“不知道呀！我没有问他。”
“周艳一直看不起陈文海！他们互相之间不说话是由一场误会引起，再加上王志远从中挑拨，于是，他们俩就形同陌路人了。在一个单位上班，低头不见抬头见，却互相不说话，这种尴尬的局面让陈文海心里很不是滋味。”
“周艳也真不像话，竟然当着那么多的人羞辱陈文海！她还是一个共产党员呢！怎么能这么做呀？太没有修养了呀！”罗晓玲越说越激动，“如果她不是我表姐，我早就不理她了！陈文海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同事？他好倒霉呀！”
在那所学校上学的时候，王芳经常听到周艳说陈文海的坏话！她听了之后很不舒服！有一次王芳对周艳说：“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陈老师已经够可怜的了，你还这么没完没了的，于心何忍呀！”周艳竟然狠狠地瞪了王芳一眼，然后对王芳说：‘你就护着他吧！他就是被你们这些小姑娘给宠坏的！”
周艳就是仗着有学校领导为她撑腰，想怎么说陈文海就怎么说陈文海，简直到了无所顾忌的地步！她经常给陈文海脸色看，使陈文海受够了她的窝囊气！
周艳看不起陈文海，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始终认为陈文海是在闹单相思。她曾经对王芳说：“喜欢张雪梅又不敢去对她说！我最看不起这种男人了！如果我是张雪梅，也不会去嫁给他！他就是一个窝囊废，永远也成不了大气候！”陈文海被周艳糟蹋得如此惨不忍睹，王芳心里真是难受极了！
陈文海就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周围的人那么对待他，他心里该多么苦啊！”
陈文海活得太不容易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是在荆棘丛生和险象环生的人生道路上艰难前行，在流言蜚语和明枪暗箭的险恶环境中忍辱负重！
“人活在世上，为什么要忍受那么多的苦难？这到底是为什么呀？”罗晓玲喃喃自语道。
“你这是在叩问苍天吗？”王芳泪眼汪汪地说道，“陈文海很少在别人面前倾诉，他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说到这里，王芳想起了刘汉武，她真想杀了刘汉武！
刘汉武曾经在互联网上骂过陈文海，在那三个月里，刘汉武铆足了劲骂陈文海，用世界上最恶毒最肮脏的语言辱骂陈文海，他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陈文海描写成混世魔王，骂陈文海是流氓、无赖、神经病，是孔乙己、阿Q、祥林嫂。刘汉武的精彩表演使网友们目瞪口呆、大跌眼镜。
“这真是一个喧嚣的世界，五彩斑斓，令人炫目！”王芳感慨万端。
“刘汉武就是一个跳梁小丑！陈文海鄙视他！”罗晓玲说。

繁华的恒丰路上有一座高架桥。
一群年轻姑娘沿着高架桥往前走。
“30年代的上海滩鱼龙混杂！陈华林就是从那个年代一路走过来的！”杨晓兰对大家说。
“陈华林是谁呀？”刘娟问杨晓兰。
“这你都不知道啊？”王芳笑着对刘娟说。
“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罗晓玲对刘娟说，“陈华林就是陈文海的父亲。”
“你为我们大家说说陈华林的故事呗！”王芳对罗晓玲说。
“好吧！”有关陈华林的一些逸闻趣事在罗晓玲的眼前浮现。
有一天，张秀英听一个在上海滩做生意的亲戚说：现在上海有几家工厂正在招工，于是便回家问儿子，“你想不想去上海滩啊？”陈华林说：“我当然想去了！大上海谁不想去啊！”陈华林眨了眨眼，歪着小脑袋问母亲，“到大上海去干什么呀？”张秀英说：“去当工人呗！”陈华林问母亲：“我这么小，他们会要我吗？”张秀英说：“会要你的！现在上海有几家工厂正在招童工！这是一个好机会！”陈华林歪着小脑袋问母亲：“什么叫童工啊？”张秀英说：“就是年龄像你这般大的工人。现在上海的工厂里有很多童工呢！”陈华林说：“那我就去当童工！”于是，陈华林便从崇明岛来到了上海滩！
那个时候的上海滩被称为“东方巴黎”、“十里洋场”和冒险家的乐园。陈华林来到这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上海滩，兴奋得手舞足蹈！大上海的繁华和美丽使他兴奋不已！他陶醉在这个花花世界里！
陈华林对环境有着超人的适应力，他到上海滩没多久就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环境！陈华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很能吸引上海滩上的那些小姑娘！那些小姑娘特别喜欢跟陈华林在一起，他们经常在一起打扑克、搓麻将、喝酒、唱歌、跳舞！
        陈华林出入上海滩的各种娱乐场所，大世界和百乐门是他最喜欢去的地方。他频繁地在歌厅、舞厅、酒吧、咖啡厅出出进进，跟歌女舞女们打得火热！他经常去美华、丽都看电影，经常去大舞台看戏。他喜欢看卓别林的喜剧，喜欢看梅兰芳的《霸王别姬》《贵妃醉酒》。
“你父亲没有冯敬尧那么大的产业，也没有他那么大的名气！我这么说你父亲，你不会生气吧？”陈华林对王春兰说。
“我不会生气的。”王春兰哈哈一笑，“冯敬尧是上海工商界的巨头，是社会名流！我父亲哪能跟他比呀？”
陈华林和周曙光来到了百乐门，他们俩边喝着咖啡边看舞女们跳舞。
        “凭我的直觉，王春兰好像对你有那么一点意思！”周曙光说。
        “别瞎说！她是上海滩上的名媛！难道她不知道我是一个来自崇明岛的农家子弟吗？”陈华林说。
        王春兰曾经对陈华林说：“你刚来上海滩的时候，土里土气的，一看就知道你是一个乡下人，可是，你现在完全变了样，哪里还像是一个乡下人？你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呀！”陈华林说：“我就是喜欢这里！大上海对我太有吸引力了！为了适应这里的环境，我有意识地改变自己！现在，我已经完全融入了这座城市！”
2020年1月3日初稿，2020年9月26日修改。

作家郭仁发

十三
杨薇薇正坐在书房里埋头做作业，忽然门铃声响了起来。
“我是张曼丽，快开门！”张曼丽一个劲地在门外摁门铃，边摁边大声喊道。
        “你别再摁了行不行啊！”杨薇薇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懒洋洋地来到门口打开了门。“你这个疯丫头，我家的门铃都快要被你摁坏了！”
        “对不起啊！”张曼丽连忙弯腰鞠躬。“本小姐有一个特大新闻要向你禀报！”
“什么特大新闻啊？”
        “你让我进去以后我再告诉你！”
        “请进，张曼丽小姐！”杨薇薇弯腰摊开双手。
“有人要来我们上海滩找陈有林！”进屋后，张曼丽嘻皮笑脸地对杨薇薇说。
        “好啊，你竟敢直呼我外公的大名，看我不把你捶扁！”说着，杨薇薇便要去打张曼丽。
        “我再也不敢了！”张曼丽连忙举起双手：“我投降！我投降！我投降了还不行吗？”
        “不行！本小姐今天一定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你！”说着，杨薇薇又要去打张曼丽。
        “你就饶了我吧！”张曼丽“噗通”一声跪下，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看把你给吓的！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快起来，本小姐才懒得打你呢！”
        “我就知道你不会打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你跟你妈一样，心地善良！”
        “如果我妈不善良，我堂舅就不会那么喜欢我妈了！”
        “你妈年轻的时候特别漂亮！”
        “当年的陈雅琴在上海小姑娘里头是出类拔萃的，她的漂亮远近闻名！”
        “你好会吹牛呀！”张曼丽哈哈大笑。
        “才不是呢！”杨薇薇神采飞扬，“你去问问叔叔阿姨们，当年的陈雅琴是不是上海滩上的大美女！”
“你刚才说，有一个人要来找我外公，这个人是谁啊？”
        “就是陈文海呀！”
        “他已经跟我们家失去联系30多年了！这个陈文海会不会是假冒的呀？”
        “这你得去问他呀！”说到这里，杨薇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前不久，朱振华来学校找她，还自称是她妈妈的朋友。朱振华对杨薇薇说：“陈文海可能要来找你外公，你千万不能让他跟你妈见面！因为他是一个神经病！”杨薇薇大声嚷说：“他是我堂舅，你为什么要骂他是神经病？”朱振华说：“因为他的很多行为让人匪夷所思！”杨薇薇说：“如果他真的是神经病，为什么不把他送进精神病医院关起来啊？”朱振华说：“曾经关进去过一次，可是他又逃了出来！”杨薇薇问：“怎么逃出来的？”朱振华说：“好像是一个护士帮他逃出来的！这个护士是陈文海曾经教过的一个学生。”杨薇薇告诉朱振华：“我们两家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30多年前，陈文海考上大学以后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伯父一家人，堂哥堂姐联名给陈文海去了一封信表示祝贺。陈文海是陈家的第一个大学生，陈家都感到很骄傲。后来，堂姐听说陈文海病倒了，从此以后，有关陈文海的各种传闻就经常传到堂姐的耳朵里。此刻，杨薇薇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不速之客，满腹疑云。
        “我曾经跟罗晓玲提起过这件事，她对我说：廖建华是朱振华养的一条狗。廖建华这个混账王八蛋把陈文海害得太苦了，他的卑鄙无耻和阴险毒辣对陈文海造成了终身的伤害！他丧尽天良，我们绝不会放过他的！”张曼丽大声嚷道：“这个卑鄙小人！他欠下了陈文海累累血债！”
有人对朱振华说：陈文海整天不务正业躲在家里乱写，于是便让廖建华去好好地劝劝陈文海，他对廖建华说：“如果陈文海不听劝，你可以采取必要的措施！”于是廖建华就把陈文海亲自送进了医院。陈文海被廖建华软禁在医院里受尽了折磨和凌辱。廖建华简直连畜生都不如！陈文海本来已经过得够艰难的了，廖建华还要如此去对待他！

离开杨薇薇所在的那所学校后，廖建华沿着淮海中路往前走。
        廖建华正走着，王志文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好悠闲呀！”王志文说。
        “我随便走走。”过了一会儿，廖建华又接着说道：我听说：陈文海不愿意离开学校，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啊？”
        “他就是喜欢小娘们在一起唧唧歪歪的！如果让他离开学校，他就没有机会再去跟小娘们聊天了！他舍不得离开小娘们！”
        “这都是谁告诉你的呀？”
        “是我弟弟呀！难道你忘了吗？我有一个弟弟在那边当校长！”
        “噢！我想起来了！你是有一个弟弟在那边当校长。他现在混得怎么样啊？”
        “还算可以吧！起码还有饭吃！”
“这个小赤佬向来不按常规出牌！”
        “几十年来，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总以为能达到目的，可是，这小子好像挺有能耐的，一次次地摔倒一次次地爬起来！”王志文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狠狠地跺了跺脚：“我弟弟经常对我说：这个陈文海真是一个难对付的家伙！是不是我们这帮人太笨了？每次我们都以为他再也爬起来了，可是，没过多久，他又奇迹般地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总有一天会再也爬不起来的！”廖建华的眼睛里露出一股凶光。“你弟弟是十堰的大能人，陈文海总有一天会栽在他的手里头！”
        “你不是上海人，却娶了一个上海老婆。他们俩还经常吵架吗？你还经常打她吗？”
“她就是欠揍！她现在已经被我治服帖了！不远的将来，陈文海也会被我治服帖的！”
“他就这么自信？”
“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有这么一点自信！如果没有这点自信，还怎么活在这个世上？”廖建华直视着王志文：“我就不明白了，你的那个老婆怎么会看上你这个乡巴佬！”
        “这就是缘分呀！”
        “什么狗屁缘分！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你就别再埋汰我跟我老婆了！我们俩还是去店里喝咖啡吧！”
        当他们俩来到一家饮食店门口，正好跟方安安和刘玲碰了个对面。
        “这不是王志文吗？你老兄也是来喝咖啡的吗？”方安安说。
        “我就是来喝咖啡的，喝咖啡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王志文说。“你现在跟上海小姑娘没有什么两样了，无论是从穿着打扮还是从言谈举止方面来看，都活脱脱地像是一个上海小姑娘！”王志文转身问刘玲：“我说得对不对啊？”
        “你说得对极了！虽然安安姐今年已经32岁了，可是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像是上海小姑娘！如果陈文海遇到了安安姐，一定会看上安安姐的！”刘玲说。
        “是吗？那我就太荣幸了！”方安安说。
        “你不是向来很讨厌他吗？”王志文说。
        “这是两码事！我讨厌的是他的为人！如果他喜欢我这个外来妹，那我就另当别论了！不过我在想：他会不会喜欢我呢！”方安安说。
        “这你就得去问他本人啦！”王志文哈哈大笑。
        “这个小赤佬什么时候才能来我们上海滩啊？我都等不及啦！”方安安说。
        “如果你们俩见上面，你会怎么跟他说？”王志文问。
        “我就对他说：‘小赤佬，你怎么现在才来找啊？如果你10年前来找，说不定我还真会嫁给你呢！’”方安安说。
        “哈哈！我们的安安姐真是一个爽快的人！其实，现在也不算晚呀！如果你现在想嫁给他也是可以的呀！”刘玲说。
        “说什么呢？”方安安瞪了一眼刘玲，然后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他今年多少岁了？60了吧？如果我嫁给他，那些亲朋好友还不笑话死我！他们会对我说：你是不是昏了头了？他都可以当你的爷爷啦！”
        “不对吧？”王志文对方安安说：“他才比你大20多岁，怎么当得了你的爷爷啊？当你的父亲还差不多吧！”
        “我干嘛要嫁给他？我这么年轻！他配得上我吗？”方安安喷着唾沫星子：“他以为出了一本书，加入了省作家协会，就是名副其实的作家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小子就喜欢干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本来就没有当作家的天赋，却非得要去出书，非得要去加入省作家协会！”王志文说。
        2017年4月5日初稿，2020年9月28日修改。

作家郭仁发

十四
        从上海火车站地铁站出来后，沿着秣陵路往前走，在这条路的尽头往右拐是大统路，往前没走几步就是番瓜弄。40多年前，陈文海的家就在这条番瓜弄里。
        今天，周清河来到了这里，在心里自言自语道：“这里是陈文海一家住过的地方，如今，40多年过去了，他还会记得这个地方吗？”
        周清河走进番瓜弄，来到了徐黎明的家。
“你可有一段时间没来我这里了，是不是把我这个老朋友给忘了呀？”周清河进屋后，徐黎明对他说。
        “这怎么可能啊？我们俩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把别人忘了也不可能把你给忘了呀！我们俩的交情在上海滩上谁人不知啊！”周清河说。
        “那倒是的！”徐黎明边给周清河沏茶边说道：“今天，我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个人。这个杨晓兰是越长越漂亮了！如果陈文海娶了她，一定连做梦都会笑醒！”
        “杨晓兰未必会嫁给他！这个小丫头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她就是心血来潮！”
        徐黎明毕恭毕敬地把泡好的茶端到周清河的面前。他告诉周清河：这是刚上市的西湖龙井，是他的一个朋友刚从杭州给他带过来的。
        “嗯，好香啊！”周清河揭开茶杯盖喝了一口：“真是好茶呀！我最喜欢喝西湖龙井了，始终认为西湖龙井最好喝！我一辈子都喝不够！老徐，你的这个朋友下次去杭州的时候，你能不能让他也给我带一点啊？”
        “这没有问题呀！你怎么不早说啊！早点跟我说，你现在就能得到它了！”
        “不急不急！”周清河连忙摆了摆手：“下回给我带也一样！”
        “我听说陈文海要来我们上海滩。”徐黎明眨了眨眼，然后斜过身向周清河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问道：“你下一步有什么具体打算吗？”
        “正在酝酿之中！”周清河挺直了胸脯：“等我想好了，我会告诉你的！”周清河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朱振华最近去了一趟海南中学。”
        “这我是知道的呀！小丫头片子是不是被朱振华的那番话给吓傻了？他这一招可真够狠的呀！”
        “对付陈文海这种人就得来一点狠的，不然，他不会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你前不久是不是见到了王志远？”
        “见到了！”周清河翘起二郎腿：“我跟王志远聚了聚。他现在蔫不拉几的！”
        “他这是怎么啦？”徐黎明从沙发上直起腰：“他当年不是很风光吗？每天忙得四脚朝天，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就蔫了呢？”
        “唉，说来话长啊！”周清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怪就怪陈文海！”周清河直起腰，把双手往沙发上一撑，腾地站了起来，然后满脸怒容地吼道：“这个小赤佬也太能折腾了！让他提前退休吧，他就是死不答应！你说，他都混到那种地步了，怎么还有脸再继续在学校里头待下去啊！”
        “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徐黎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就是那种人！他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现在一定是这么想的：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被你们搞臭了，老子就是不提前退休，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学校啊！我都等不及啦？”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你别再笑了行不行啊？”周清河狠狠地瞪了徐黎明一眼：“我就看不惯你那个死样！不管别人的心情是好还是坏，你总是那么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老子都快要被那个小瘪三气死了，你却还在那笑！你还笑！笑你**腿！你再笑，老子把你扔到窗外去！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你别激动啊！有话坐下来慢慢地说！”
        “我不想再说了！你说，陈文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上海滩啊？”
        “怎么？你盼他来啊！”徐黎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一定是等急了吧？”徐黎明略略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周清河翻了他一眼。
        “你们已经为他设置好了陷阱！我说得对不对啊？”
        “你别说得这么露骨好不好！”周清河指了指墙壁：“隔墙有耳！”
        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有人按门铃。
        “谁啊？”
        “是我呀！怎么连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
        “你是徐春生吗？”
        “对呀！你终于听出来了！”
        周清河来到门口打开门。
“原来是你这个小赤佬！”徐春生坐下后，周清河用拳头捅了他一下。“小赤佬，那个陈文海你最近见到他了吗？”
        “没有呀！我们俩不是一个单位的，哪能经常见面？”徐春生说。
        “你们俩都是上海人！在湖北十堰，上海人已经不多了吧？”
        “是的呀！都跑光了呀！都溜之大吉了呀！”
        “你们俩是不是都想回上海啊？上海有什么好？到处都是人！”说到这里，周清河把脸扭向徐黎明一边，“你说，上海滩到底有什么好？”
        “有高楼大厦呀！有海风吹呀！上海是大海边的一座城市！在上海的东边是浩瀚的太平洋！如果你躺在海边的小船上，还能听到大海的波涛声呢！”徐黎明嘻嘻哈哈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贫啊？你说的这些谁不知道啊？啰里啰嗦的，讨人嫌！”周清河瞪了一眼徐黎明，接着又对徐春生说：“在所有的大城市中，大上海始终处于老大的地位，始终是领跑者！”
“廖建华娶了一个上海姑娘，是不是很得意啊？”徐黎明冷不丁地问徐春生。
“得意什么呀？他现在连肠子都悔青了！”徐春生说。
廖建华娶了陈文海的妹妹陈春梅，很多人都很羡慕他，说他娶了一个上海姑娘！廖建华也以为自己的运气不错，没想到后来竟然会是那么一个结果！他认为自己简直就是娶了一个丧门星！他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对柳建伟说：“陈文海一家人都不让我省心！沈若兰整天惹是生非，陈文海也让我伤透了脑筋！”
“陈文海挺有才的，怎么会让他伤透了脑筋呢？”徐黎明问周清河。
        “他就喜欢整天瞎写！王志远批评他，他就顶撞王志远！王志远非常恼火！”周清河紧锁双眉。
“陈文海还是很有才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写出长篇小说《茶场纪事》来呀！王志远这个乡巴佬确实太可恶！”徐春生说。
“你怎么帮起陈文海说话来了？”周清河皱着眉头。
“因为陈文海是上海人呀！上海人总是要帮上海人的呀！”徐春生笑着说道。

罗晓玲和杨薇薇坐在屋里聊天。
在聊天的过程中，她们俩又聊到了陈文海。
她们俩同情陈文海的处境，钦佩他的奋斗精神。
几十年来，陈文海在极其险恶的环境中忍辱负重、自强不息、奋力开拓、顽强拼搏，好不容易开创出了一片新天地，有的人不但不感动，反而在那里说三道四。对此，她们俩感慨万千。
“他们还能算是人吗？”罗晓玲说。
        “他们是不是闲着没事干，拿陈文海逗闷子啊？”杨薇薇说。
正说到这里，方安安闯了进来。
“你怎么私闯民宅啊？小心我让警察把你抓起来！”罗晓玲跟方安安开玩笑。
“警察来了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你说起话来这么有底气，是不是警察被你收买了啊？”
“他们要解决生理问题，于是就来找我了呀！”方安安哈哈大笑道。
“这样的警察毕竟是极个别的，他们是警察队伍里的败类！”罗晓玲紧锁双眉。
        “是不是有人到你们学校里去找过你？”方安安转身问杨薇薇。
        杨薇薇点了点头。
“陈文海是你堂舅吧？你妈是叫陈雅琴吧？”
        “陈文海和我妈是堂兄妹。”
        “你妈年轻的时候长得很漂亮呀！”
        “是的呀！我妈年轻的时候就是长得漂亮嘛！”
        “杨晓兰也长得很漂亮！她想嫁给陈文海！”
        “是开玩笑的吧？”
        “杨晓兰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如果真的让她去嫁给陈文海，她才不干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么瞎说，杨晓兰会生气的！”
        2017年4月6日初稿，2020年9月28日修改。

作家郭仁发

十五
一群年轻姑娘沿着上海老街往前走，谈论跟陈华林、沈若兰有关的话题。
来到上海以后，陈华林跟周树林的关系很好，他们俩在同一家工厂里上班，业余时间经常去夜总会打牌、下棋，去大世界玩耍，去百乐门跟舞女们跳舞。陈华林尤其喜欢听爵士乐，在爵士乐的伴奏下跟舞女跳舞对陈华林来说的人世间莫大的快乐。
王腊梅是百乐门里的一个舞女，周树林经常去那里跳舞，于是就认识了这个王腊梅。在闲聊的时候，王腊梅向周树林介绍了有关沈若兰的一些情况。后来，经过他们俩的穿针引线，陈华林认识了沈若兰。
“怎么样，这个杭州小姑娘你满意吗？”周树林问陈华林。
        “你是想让我去娶这个杭州小姑娘吗？”陈华林满脸不高兴。
    “她对你有那个意思！”周树林尴尬地笑了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上海滩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是不是打算要去娶她啊？”
“我不能去娶她吗？”
“我没有这么说啊！”
“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啊？”
        “我这是在跟你开玩笑呢！我也是没办法，我是受人之托！”
        “这个人是谁呀？让我去娶一个杭州小姑娘吗？我才不干呢！”
        “说心里话，如果我是你，也会选择王春兰！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啊？”
        “这得由王春兰说了算！”
有一天，陈华林和他的朋友们去百乐门舞厅跳舞，跳完舞后他们又去了国际饭店。其中一个舞女对陈华林说：“听说你酒量很大，今天你在我们面前表现表现呗！”陈华林嚷道：“没问题呀！我都能喝一瓶白酒！”说着，陈华林便要了一瓶白兰地。然后一杯接一杯地喝，直到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才罢休！正在这时，周树林的家里突然发生了一件急事要他赶回去处理，于是他便对沈若兰说：“我得赶紧走了，你留下来照顾陈华林吧！”第二天早晨酒醒后，陈华林问沈若兰：“我们俩怎么会在这里？”沈若兰大笑道：“昨天晚上你喝醉啦！是我把你扶到这里来的。”
        沈若兰回家以后，王腊梅来到了她家里。王腊梅对她说：“你们俩都在一张床上睡了，还说什么事都没有干，这谁相信啊！”沈若兰非常生气：“我说的全都是事实！难道要我编瞎话骗人吗？”王腊梅说：“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你打算以后怎么办？”沈若兰说：“我也不知道我以后该怎么办！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呢！”
        很快，王春兰知道了陈华林和沈若兰的这段经历，她满脸不高兴！
        “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你让我怎么办啊？”王春兰说。
        “不理他们就是了！”陈华林说。
        “你说得倒轻巧！”
        “我们结婚吧！”
        “结你个头！”王春兰打了一下陈华林。“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别人会说：自己的男朋友还没有跟自己结婚就已经跟别的女人睡上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啊？要不咱俩算了吧！她长得也算漂亮，娶一个杭州小姑娘也挺不错的嘛！”
        “我喜欢的是你！我就是要娶一个上海小姑娘！”
        “这么说，你要娶的姑娘是非我莫属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什么狗屁杭州小姑娘，一边待着去！”
        王春兰回到了家里。
        “我想嫁给陈华林！”她对父亲说。
        “就是那个来自崇明岛的农家子弟吗？”父亲皱着眉头。
        “是啊！怎么啦？”
        “门不当户不对呀！”
    “可是我喜欢他！”
“他是一个酒鬼！”
        “他不就是多喝了几杯吗？”
        “他喝起酒来连命都不要！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酒鬼！”
        “他就是喜欢喝酒，一喝起酒来就忘乎所以！”
        “他那么嗜酒如命，以后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如果我嫁给他，会把他管住的！”
王金龙是王志远的父亲，他经常去百乐门跳舞。在一次舞会上，他认识了陈华林。周树林告诉他：王春兰要嫁给陈华林，于是，他便来到了王富贵的家里。
“陈华林这个乡巴佬竟然敢打你女儿的主意，看我不打断她的腿！”一进门，他就朝对王富贵嚷道。
“你不也是乡巴佬吗？你从湖北郧阳跑到我们上海滩来混饭吃，有什么资格嘲笑陈华林？”王春兰朝王金龙撇了撇嘴。
“我跟他不一样！这个小赤佬从骨子里就是一个乡巴佬！以后他生了儿子也会给他一模一样！你干嘛要去嫁给他？这不等于把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去了吗？”
        “陈华林是牛粪吗？他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他是酒鬼！有几个女人能把酒鬼管住的？我在美国有几个朋友，要不，你去美国留学吧！”王富贵对女儿说。
“留完学我还要再回来的！”
“回来干什么？”
“跟陈华林结婚呀！”
“到时候再说吧！你现在还年轻，先把婚事放一放。”
        “这样也行。我听你的！出去见见世面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我先去美国上几年学。”
        “你想去就去呗！如果你在那边混好了，我们俩就到那边去生活！”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几年过去了，王春兰并没有回国。在周树林的怂恿下，陈华林娶了沈若兰。后来，陈华林才知道：沈若兰确实已经结过一次婚，确实有一个孩子，只是她把孩子留在了乡下，独自一人来到了上海滩。陈华林对周树林说：“你不该骗我呀！”周树林皱着眉头说：“那个时候我不知情呀！”陈华林和沈若兰结婚以后，沈若兰生了好几个孩子，其中一个就叫陈文海。
陈华林有一个哥哥叫陈有林，陈有林有一个小女儿叫陈雅琴。那个时候，他们两家经常来往！陈文海的聪慧英俊，陈雅琴的聪明漂亮，经常成为大人们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两家的大人们经常开玩笑：“如果陈雅琴能成为陈文海的妻子，就一定会是一个贤妻良母！”“他们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夫妻！”听大人们这么议论，陈文海和陈雅琴的心里都乐开了花！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你亲亲我的脸，就是我摸摸你的手！
“如果那年陈文海不离开上海，一直在上海待下去，一定会在上海找一个像陈雅琴那么聪明漂亮的女孩当他的妻子！”罗晓玲说。
“其实，到了十堰以后，陈文海也是能在十堰找一个上海姑娘当他妻子的，只是他的运气不好而未能如愿。”杨晓兰说。
“朱振华一手拆散了陈文海和李丽的美好姻缘！李丽是上海姑娘，朱振华不想让李丽嫁给陈文海，于是就在沈若兰面前说李丽的坏话，让沈若兰阻挠自己的儿子去娶李丽！”王芳说。
“沈若兰是一个没有头脑的女人，心甘情愿地受朱振华的摆布，朱振华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刘娟说。

        2017年3月13日初稿，2020年11月1日修改。

作家郭仁发

十六
一群年轻姑娘来到了黄浦公园。在斑驳的树影下，她们边走边说着话。
一幕幕的往事在她们的眼前浮现。
她们各自谈着自己对社会和人生的看法。
王志远调走以后，朱振华接任校长。王志远沮丧地对朱振华说：“我在任职期间没能把陈文海整死，好不甘心呀！现在，我是带着遗憾离开这所学校的！我曾经在别人面前夸下海口：我一定能把陈文海治得服服帖帖！现在就这么走了，别人一定会笑话我，说我只会吹牛皮！”朱振华拍了一下王志远的肩膀：“你不要在乎！这不是还有我吗？你走了以后，我会继续调理陈文海！如果他不听我的话，我就立马叫他滚蛋！”在以后的日子里，朱振华动不动就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声色俱厉地训斥陈文海！他训斥陈文海就像爷爷训斥孙子！陈文海恨透了朱振华！
        “李慧芳原来是陈文海的学生，她不但不敬佩老师的奋斗精神，反而经常去笑话老师！李慧芳这么对待陈文海，陈文海很伤心！”罗晓玲说。
“朱振华狼心狗肺！那年，他通过廖建华把陈文海骗进医院，然后让医生故意误诊，对陈文海的眼睛进行手术！陈文海的那只眼睛就这么被医生给弄瞎了！”杨晓兰说。
地处十堰繁华地带的人民公园，是陈文海常来常往的地方，每逢节假日，陈文海都要带着陈俊秀来这里游玩。那些年，由于经济条件不允许，他们俩根本无法到北京、上海、武汉这样的大城市去旅游，只能在本地的人民公园游乐一番。使陈文海感到欣慰的是：每逢节假日，白玉兰都答应让陈文海领着陈俊秀去人民公园游玩。虽然那个离婚证是假的，但是外人并不知情。如果遇上天气好，他们俩的心情便格外好，忘记了烦恼和忧愁。
陈俊秀上初三后，节假日被集体补课所占用，他们俩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陈俊秀就对陈文海越来越冷淡，有时甚至不说一句话，似乎是在用沉默这种方式表达对陈文海的鄙视。这种“冷战”状态一直持续到陈俊秀大学毕业前夕。为了避免自己跟陈俊秀的关系彻底破裂，陈文海极力克制自己，尽量不跟陈俊秀发生冲突。他在忍辱负重中艰难度日！
到陈俊秀大学毕业前夕，她突然中断了跟陈文海的一切联系，似乎从人间蒸发了似的。这使陈文海彻底失去了跟陈俊秀之间的亲情关系，虽然这种亲情关系只是名义上的，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当方安安知道了这一情况后，她感到特别高兴，喷着唾沫星子滔滔不绝地对刘玲说：“陈文海总算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他将孤苦伶仃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情，没有朋友，连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送葬！这样的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他为什么还不去死？其实，他这么苟延残喘地活着，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有一次，张雪梅跟她的宝贝女儿吴淑琴到上海旅游，在横渡黄浦江的游轮上认识了方安安。她们俩一见如故，说起来没个完。下了游轮后，她们俩仍然谈兴甚浓，当聊到陈文海的时候，张雪梅情绪激昂地对方安安说：“陈文海早就该死了，他多活一天我就少活一天，我只要一见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把我害得太苦了！我受了他老娘多少窝囊气！沈若兰一口咬定她的儿子在我身上花了很多很多的钱，她儿子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再婚，就是心疼那两个钱！有一次，我被她逼急了，就对她说：‘你那个宝贝儿子早就不在我身上乱花钱了，他都把钱花到白玉兰身上去啦！他们俩虽然已经离婚了，可是你的那个宝贝儿子还是心甘情愿地在她身上乱花钱！’我这么胡编乱造，沈若兰竟然还相信了！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是沈若兰把我逼得走投无路，于是我只好用这种方式去转移她对我的骚扰！”
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了！本来，陈文海就没有打算去追求张雪梅，是有人想害陈文海，于是就撺掇陈文海去追求张雪梅。这么一撺掇就引来了数不清的麻烦事。一连串的麻烦事把陈文海和张雪梅搅得头昏脑涨、心烦意乱，甚至使他们俩结下了本来不该有的仇恨。如果没有张雪梅的烦恼和怨恨，也就不会有陈文海和白玉兰之间的假结婚和假离婚。正是由于张雪梅的怂恿，才会有白玉兰对陈文海的死缠烂打。白玉兰的死缠烂打把陈文海搞得焦头烂额，万般无奈之下，陈文海只好委屈自己去娶了白玉兰这个丧门星。
从某种意义上讲，陈文海、张雪梅、白玉兰三个人都是受害者，他们都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他们的悲剧不是个人悲剧，而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悲剧。年轻的时候，由于缺乏社会经验，他们在别有用心的人的怂恿和诱惑下干了一些蠢事。后来，随着事态的发展，他们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生活的怪圈。
“社会就是这么复杂，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有的人心怀鬼胎，为了自己的利益去算计别人，结果使善良的人们落入了他们设置好的圈套。”罗晓玲说。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上，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就拿陈文海来说吧，他尝尽了生活的酸甜苦辣。”杨晓兰说。
“陈文海活得太艰难了，他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难险阻，尝尽了人间冷暖和世态炎凉，那么多人伤害过他，他看清了世人的真面目！”王芳说。
“那年，这件事轰动了十堰全城，人们议论纷纷！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是陈文海始终难以忘怀！这件事给陈文海造成了终身的伤害！陈文海经常回忆起当年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陈文海活得太痛苦了！”刘娟说。
        2017年5月20日初稿，2020年9月29日修改。

作家郭仁发

十七
王志文娶了一个上海姑娘，这个上海姑娘叫顾小慧。多年前，王志远来过一次上海。王志远来上海，哥哥嫂子都很高兴，他们一起来到了百乐门舞厅。跟他们一起同行的还有朱振华、周清河、方安安。在进舞厅之前，他们几个来到了咖啡厅。坐在咖啡厅里，他们边喝咖啡边聊天。
“陈文海现在混得怎么样啊？”方安安问王志远。
“不怎么样！白玉兰离开陈文海已经有很多年了，陈俊秀现在还在南风六中上学。”
“我听说，陈俊秀现在不跟陈文海说话。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啊？”
“确实有这么回事！他就是一个书呆子！他迷上了写作，整天不好好地上班写他那破文章！你说，他没有生活，没有朋友，能写出好文章来吗？你刚才提到了张牡丹，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啊？”
“我听冯宝玉说：陈文海跟张牡丹有过一段恋情。那年，陈文海15岁，张牡丹17岁。其实，这根本不能算是恋情！他就是一个花痴，见一个爱一个！”
“他为什么老改不了他那个臭毛病？这个小瘪三从小就喜欢跟小姑娘们在一起叽叽咕咕的！那些小姑娘们也一个个是贱货，喜欢跟他嘻嘻哈哈地瞎胡闹！”周清河滔滔不绝地说道：“她们的母亲原来都是一些乡下姑娘，后来一个个都浪到了沪上，到我们上海滩来混饭吃！这些风流娘儿们，专门勾引我们上海男人！她们涂脂抹粉，把自己打扮得妖里妖气的，说起话来嗲声嗲气的，整天在我们上海男人面前卖弄风情！我听说：陈文海有一个邻居叫王福贵，他的老婆叫黄淑英，他们俩长年两地分居。有一个叫夏秋菊的女人见有机可乘，便经常跟王福贵乱开玩笑。”接着，周清河便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夏秋菊和王福贵之间的一些风流韵事。
“周清河，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顾小慧嚷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赤佬，你是不是欠揍啊！”说完，顾小慧便狠狠地推了一下周清河，差点把他推倒！
“你干什么呀？”周清河也推了顾小慧一下，然后对大家说：“你们说，如果陈文海来到我们上海滩，会不会也去跟上海小姑娘干那些风流韵事？”方安安说。
“我想会的！桃花源风光迷人，气候温暖湿润，陈文海一定很向往！”
“那是自然的！陈文海这个小瘪三年轻的时候就很浪漫，不知道跟多少小姑娘上过床！玩浪漫是他的拿手好戏！”顾小慧说。
“我听赵琳说：他特别舍得在女人身上花钱，泡妞是他的家常便饭！他哪天到我们上海滩来找我，我一定要把他的钱全部骗光，使他成为穷光蛋，兜里不剩一分钱！”说到这里，方安安笑得前仰后合。
“你一定会成功的！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你是我们上海滩上的大能人！你是我们上海滩上的女中豪杰！”听方安安这么说，周清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周清河问方安安：“你认识王晓秋吗？”
“认识呀！她儿子是清华大学毕业的，现在在上海工作。这个王晓秋还挺有本事的！”
“她是四川人吧？”
“是的。”
“听说她做生意赚了很多钱！”
“没错！她靠做房地产生意赚了一大笔钱！赵琳经常夸她有经济头脑，说她是中国经济界的女强人！这个王晓秋真是一个奇人！她学的是美术专业，毕业以后却去教小学体育。她边教书边经商。她从来不跟别人提她的职业！她说她只是一个农民！”
“在当今的中国社会，靠经商发财致富的农民不在少数啊！王晓秋不喜欢教书！哪天让她遇到了陈文海，说不定会去劝陈文海也去经商呢！”顾小慧说。
“陈文海根本不会听她的！他就是死要面子！他不擅长教书，却非要赖在学校里头不走！误人子弟呀！”朱振华皱着眉头。
“不过，他赖不了多长时间了！”王志勇说。
“我们大家都盼望他能早点从学校滚蛋！”顾小慧嚷道。
“这是我们大家盼望已久的事情！”方安安嚷道。
“林雪和李慧芳都曾经劝过陈文海提前退休！”王志远说。
“可是，陈文海根本不听劝！一个曾经是陈文海的同事，另一个曾经是陈文海的学生，她们俩苦口婆心地劝陈文海提前退休，可是，陈文海就是不听劝！他们之间差点因为这件事而闹翻！”朱振华说。
正说到这里，罗晓玲和杨晓兰进来了。
“你们俩也是来跳舞的吗？”顾小慧问。
“你这不是废话吗？百乐门舞厅本来就是跳舞的地方，如果不跳舞我们干嘛要来这里啊？”罗晓玲呵呵地笑了两声。
“百乐门舞厅除了舞厅还有KTV，我还以为你们俩是来唱歌的呢！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到KTV来唱歌。”顾小慧说。
“KTV我们也经常去！我跟晓玲姐既喜欢唱歌，也喜欢跳舞。百乐门舞厅是我们俩经常光顾的地方！就娱乐场所而言，在30年代的旧上海，大世界和百乐门是最有名气的！陈华林和王春兰经常去那里潇洒！”杨晓兰兴致勃勃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是我爷爷告诉我的。”
“陈华林就是陈文海的父亲吧？”
“是的呀！”
“王春兰是陈华林的前女友吧？”
“没错！”
“他们俩年轻的时候很浪漫呀！在这一点上，陈文海和白玉兰跟他们俩年轻的时候很相似！遗憾的是：白玉兰最终还是离开了陈文海！陈文海至今孤身一人！”
“你是不是幸灾乐祸啊？这一切不就是你们那伙人造成的吗？你们上蹿下跳，煽风点火，无所不用其极！你们那么肆无忌惮地干坏事难道不怕遭报应吗？”罗晓玲怒目而视。
“你怎么能这么说啊？罗晓玲，你不要太猖狂！你别以为你有一个当大学教授的老爹就可以胡说八道了！小心老娘撕烂你那张臭嘴！”方安安暴跳如雷。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小心我老爸收拾你！”罗晓玲怒不可遏。罗晓玲一把拉着杨晓兰的手，“我们走，别跟她们这些坏女人待在一起！”

罗晓玲和杨晓兰走了以后，他们几个接着聊天。
“他给你惹了那么多的麻烦，你一定恨死他了吧？”王志文问弟弟。
        “我当然恨他了！我连杀他的心都有！”王志远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是，你曾经对他动过恻隐之心！”方安安对王志远说。
        “你就是心肠太软！那年，你就不应该轻易地改变决定！”顾小慧对王志远说。
        “嫂子说得对呀！陈文海曾经对别人说：‘王校长不能把我怎么样！他根本不敢开除我！’”方安安说。
        “陈文海竟然敢这么说！哥，这小子的气焰也太嚣张了吧？我真想抽他俩耳光！”顾小慧气得直跺脚。
        “我主要是看他一个人过怪可怜的！”王志远说。
        “哥真是有一副菩萨心肠啊！”方安安说。
        “我不想把他整得太狠！”王志远干笑了两声。“我本来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后来，这小子一个劲地向我赔礼道歉，我看他态度还算诚恳，再加上别人为他说好话，于是，我就改变了主意。我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说到这里，王志远脸上的肉抽搐了两下。“他的赔礼道歉其实是一个缓兵之计！这小子太有心计了呀！”
        “你这就叫大意失荆州呀！难道你忘了吗？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上海人，又在社会上混了那么多年！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朱振华哈哈大笑。
        “这个小赤佬确实太狡猾了！大哥，你别灰心！有我在，他再能折腾，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看我姑奶奶以后怎么去收拾他！”方安安挥舞了一下拳头，又狠狠地跺了跺脚。
        “你不是如来佛，他陈文海不是孙猴子！不搭界的呀！再说，你一个女流之辈，能把他怎么样啊？大老爷们还能败在一个小姑娘的手里头？他陈文海也是一个有五尺之躯的堂堂男子汉，你想收拾他就收拾他？谈何容易啊！”王志文对方安安说。
        “你别着急啊！我会想办法让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已经在上海滩上混了这么多年！如果现在的上海滩还是过去的那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十里洋场’，我方安安就是当年的那个方艳云！我认识的人多，在这上海滩上，很多人都知道我方安安的大名！他陈文海：算是什么东西啊！”方安安说。
        “你就是他的克星，他总有一天会死在你的手里！”顾小慧说。
        “你别说得这么露骨好不好？”听妻子这么说，王志文连忙制止道。
        “你别管我！”顾小慧瞪了一眼丈夫，然后对方安安说：“就人脉而言，陈文海根本不能跟你相比呀！”顾小慧拍了一下方安安的肩膀，“好好干，你的前途无量！你一定会成为我们上海女人的骄傲，成为上海滩上的第二个方艳云！虽然现在的上海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旧上海了，但是，现在的上海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大量的外资企业涌入上海，需要大量的公关小姐！这个公关小姐就相当于旧上海的交际花！只不过是换了一种说法罢了！”
“小慧姐，真没看出来呀！原来你这么能说会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呀？”听顾小慧这么说，方安安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我在宣传部门工作，每天看报纸，看得多了，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一些政治术语，再加上我的那个儿子又特别关心时事政治，我在耳濡目染中也就对国内外形势、国家的大政方针了如指掌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的那个大儿子可跟你的儿子不一样，我为他操碎了心！”
        “你儿子怎么啦？”
        “他迷恋上了长篇小说！他读了很多长篇小说！不务正业呀！”
        “也不能这么说！”顾小慧呵呵地笑了两声。顾小慧对方安安说：“你应该好好地培养培养他（方安安的儿子）！”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几年过去了。今天，王志勇又想起了多年前的这段往事。他自言自语道：如果陈文海认识方安安的这个大儿子，说不定他们俩还会成为一对好朋友呢！
        王志远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方安安的电话号码。
        “我听别人说：杨晓兰想嫁给陈文海！”王志远说。
        “我也听说了呀！”方安安说。
        “你能不能利用这一点做一篇文章啊？”
        “我已经做了呀！”
        “你是怎么做的呀？”
        “我对别人说：陈文海已经在上海跟杨晓兰结婚了！”说到这里，方安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这么胡编乱造，曹利群竟然还相信了！真是笑死我了！我想：陈文海一定已经对他产生了看法！我还听说：陈文海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上他家去串门了！这个曹利群也认为陈文海大脑有病！所以，陈文海非常生气！”
        “是吗？这太有意思啦！”听方安安这么说，王志远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一点曹利群的家庭情况，他的儿子和儿媳妇现在都在北京工作。”
        “你认识葛宏伟吗？”
        “认识呀！葛宏伟一直很崇拜曹利群！他经常对别人说：“曹利群在上中学的时候就读过马克思写的《资本论》，大学毕业以后又长期从事经济学方面的研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葛宏伟经常对别人说：陈文海为人不厚道，缺乏理性！”
        “葛宏伟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曹利群曾经劝陈文海不要去读马克思和恩格斯写的书，说这是浪费时间，可是，陈文海不但不听劝，反而说曹利群的坏话！”
        “好心不得好报呀！这个陈文海真是太可恶了！”
        “哪天见到了他，你劝劝他呗！也许你们女人的话他能听得进去一点！”
        “那我就试试看呗！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啊？”
        “快了！他快要退休了！”
        “孟金华这个人很有意思呀！”
        “他跟冯宝玉是大学同学。他们俩还是老乡！他们俩都很留恋毛泽东时代！他们俩对时局的看法跟陈文海截然不同！”说到这里，王志远呵呵地笑了两声，“不跟你说这些了！说了你也不懂！”
        “我见过孟金华！他对陈文海很有看法呀！他经常对别人说：陈文海自相矛盾、文过饰非、心胸狭窄、沽名钓誉，是一个小人！”方安安兴奋地说道。
        “这个孟金华不但是冯宝玉的好朋友，也是我王志勇的好朋友！我正需要这样的好朋友！”王志远也兴奋地说道，接着又恶狠狠地说道，“我们就是要跟陈文海这样的小人斗争到底！对陈文海这样的小人决不能心慈手软！”
2017年4月26日初稿，2020年10月12日修改。

作家郭仁发

十八
张雪梅的女儿跟周春霞邂逅相遇。
        “你是不是认识上海的罗晓玲和杨晓兰？”周春霞问吴淑琴。
        “我们是大学同学。我很喜欢杨晓兰！她不但人长得漂亮，嗓音甜美，性格也很活泼！陈文海就喜欢这样的上海姑娘！”
        “罗晓玲、杨晓兰、王芳、刘娟这几个姑娘是不是都在上海大学图书馆里上班？”
        “是的。她们四个是很要好的朋友，他们四个人经常一起出去逛街，上海滩上的大街小巷恐怕已经被她们四个逛遍了！”
        “王晓秋你认识吗？”
        “我认识她的儿子。”
    正说到这里，张雪梅从卫生间出来了。
        “我已经变得麻木了，再高兴的事情也很难让我高兴得起来！”张雪梅对周春霞说。
        “我知道你过得很艰难，你受了太多的委屈！”
        “天地良心，我张雪梅什么时候花过他一分钱！”说到这里，张雪梅难过得掉下了眼泪！
        “妈，你别太难过了！”吴淑琴安慰道：“你不要太在意！有的人就是为了故意气你，你不要上他们的当！”
        “其实，他陈文海就是一只铁公鸡——一毛不拔！”张雪梅嚷道。张雪梅难以平息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她几乎是声泪俱下地说道：“那个时候，我们俩只是一般的同事关系，他怎么可能会在我的身上大把大把地花钱！除非他是一个傻子！使我感到惊讶的是：有些人的想象力怎么会那么丰富，他们竟然能把从来没有发生的事情说得活灵活现的，好像我张雪梅就是一个贪图钱财、忘恩负义的坏女孩！最可恶的是陈文海的母亲和妹夫，他们一口咬定：陈文海在我身上花了很多很多的钱，没完没了地逼我说出那个具体数目！他们对我说：‘你一天不肯说出那个具体数目，我们就一天不会放过你！’我气极了，忍不住朝他们大声嚷道：‘你们这么说到底有什么根据啊？’”张雪梅眼泪汪汪地说道，“我都快要被他们逼疯了呀！”
        “他们确实太过分了！可气的是，他们俩竟然还找到我，逼我说出陈文海到底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我朝他们俩嚷道：‘你们俩是不是疯了？根本没有的事你们竟然还会信以为真！你们是猪脑子吗？’”周春霞气愤地说道。
        “他们就是猪脑子！”吴淑琴忍不住痛骂道。
        “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苦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我都为你感到高兴！”周春霞激动地对张雪梅说。
        “你太乐观了吧？你还没有看到结果，就这么匆忙地下结论！”吴淑琴冷笑了两声。
        “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结果，你就等着吧！”
        “什么好消息啊？”
        “王晓秋告诉我：现在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我们把握得好，就一定可以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使陈文海大伤元气，还能借此机会让那些造谣生事的坏蛋从此彻底闭上嘴，好好地教训教训陈文海的母亲和妹夫，好好地教训教训朱振华和王志勇！”周春霞越说越兴奋，“方安安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姑娘，她已经放出话来了：‘只要陈文海舍得在她身上花钱，让她做什么都可以，让她跟陈文海上床都可以！’如果陈文海真的舍得在她身上花钱，那么，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倾家荡产！”
        “陈文海会那么傻吗？”吴淑琴问周春霞。
        “方安安善于演感情戏！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如果她是一个演员，就一定会是一个演技非常高明的演员！”
        “陈文海也不是等闲之辈！”
        “一个男人面对一个会演感情戏的女人，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她再会演戏，陈文海也不会上她的当！你太不了解陈文海啦！周阿姨，不是我泼你的冷水，你想看陈文海的笑话恐怕是永远也看不到了！你太小看陈文海啦！你太过于乐观啦！”
        “死丫头，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你上了两天大学就敢贬低周阿姨了！不管怎么说，周阿姨是你的长辈！你这么没大没小的，别人会说你不懂事的！”见女儿这么说，张雪梅满脸不高兴。
        “妈，这是两回事！其实，我没有一点贬低周阿姨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能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陈文海都是我们的人！尽管他在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些糊涂事，在无意中伤害了你，可是，他早已经幡然悔悟了呀！我们应该原谅他呀！谁没在年轻的时候犯过一点错呢？陈文海又不是圣人！你不能再去干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了！朱振华和王志远真不是东西，竟然在我的身上打歪主意，这不是痴心妄想吗？罗晓玲对我说：朱振华和王志远低估了我们！他们俩太小瞧我们了！”说到这里，吴淑琴的眼睛发亮，“我特别敬佩罗晓玲！晓玲姐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哪天到上海去，我一定要去拜访她！”

赵琳来到了李慧芳的家。
“陈文海现在正在上海呢！”赵琳说。
        “他去上海干什么？”李慧芳问。
“听说是去参观什么世博会。”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对别人说：世博会能在他的故乡举办，他感到特别高兴。”
        正说到这里，李慧芳的女儿王丽霞回来了。
        “我讨厌他！”王丽霞说。
        “为什么呀？”李慧芳问女儿。
        “他曾经训斥过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让我来说吧！”赵琳说，“那天的事我知道。”
接着，赵琳便一五一十地把那天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原来欺负我女儿的人竟然是陈文海！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慧芳拨通了陈文海的电话号码。
        “你怎么连我的女儿都敢训斥？你是不是昏了头了？”李慧芳嚷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陈文海说，“我都不记得了！”
        “你少在我面前装！”李慧芳嘿嘿地冷笑了两声，“你还会不记得？刚才，你一口一个的我们上海，好像上海只是你们上海人的上海，而不是我们这些外地人的上海！上海是全国人民的上海，不是你们上海人的专利品！”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文海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为自己是一个上海人而感到骄傲！”
        “谁不知道你是上海人呀？”李慧芳呵呵地干笑了两声，“这有什么可炫耀的呀？王艳萍就很看不惯你这种做人的风格！”
        “你认识王艳萍？”
        “她也是上海人，她不喜欢你这样的上海人！”
        “我也不喜欢她！她是一个胖姑娘！她一点都不可爱！她说起话来态度太生硬，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你不是经常对别人说：你喜欢上海姑娘吗？”
        “那要看什么样的上海姑娘！像王艳萍这样的上海姑娘我就不喜欢！”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特别激动呀？你一激动就语无伦次！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有什么可激动的呀？谁没有家乡呀？谁不知道你是上海人呀？你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你怎么这么不理解我呀？我离开上海都已经有40多年了！”
        “40多年又怎么啦？”李慧芳呵呵地冷笑了两声，“谁让你老不回上海的？”
        “是我不想回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经济状况根本不允许我回上海！”
        “你朝我嚷什么？你有话就不能好好地说吗？”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本来我今天晚上心情挺好的，你这么一闹，我的好心情全被你破坏了！我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倒霉呀？”
        “谁跟你闹了？没有人跟你闹，是你在跟我闹！”
        “行了行了，你就不要再说下去了！”陈文海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
        刚挂断电话，陈文海的手机铃就响了起来。
        “你现在还在上海吗？”林雪问。
        “是的！我现在正在外滩欣赏上海的夜景！上海的夜景好美呀！”
        “我去过你们上海！你好幸运呀！你能从从容容地欣赏外滩的夜景！我就没有你这么有福气了！”
        “我为我是一个上海人而感到自豪！”
        “我太羡慕你了！我非常羡慕你是一个上海人！”
        2017年5月21日初稿，2020年11月28日修改。

作家郭仁发

十九
陈文海正在大街上走，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回头一看，见是林雪。
“我听别人说：你现在已经退休了，这是真的吗？”林雪对陈文海说。
“谁这么胡说八道？你到底是听谁说的呀？”陈文海怒目圆睁。
“这么说，你还没有退休？你为什么不愿意退休啊？你整天在学校里受窝囊气，难道还没有受够吗？”林雪皱紧了眉头。
“谁说我没有受够？我早就受够了！我现在是度日如年！”陈文海眼泪汪汪地说道。
“那你还赖着不走？如果我是你，早就走啦！”林雪嚷道。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陈文海皱着眉头说道：“你走了以后是不是一直希望我跟你学，也像你一样一走了之？”说到这里，陈文海加重了语气，“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林雪歪着脑袋问道。
“你是不喜欢教书才离开学校的，而我喜欢教书！”
“我感到很困惑：你既然喜欢教书，为什么还要埋头搞创作？”
“我没有埋头搞创作啊！”
“可是别人都那么说你！”
“那是别人瞎说的！”
“其实，你早该退休了！你那么喜欢写作，退休以后不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用来写作了吗？”
“写作只能算是我的业余爱好，我没有必要为了写作而提前退休！有的人歪曲事实，把我的业余爱好歪曲成痴迷写作，目的就是为了把我从学校排挤出去！他们用心险恶呀！我之所以不愿意提前退休，就是为了不让他们的罪恶阴谋得逞！我干嘛要提前退休？我那么热爱教育事业！”
“你热爱教育事业，可是有的人就是不理解！所以依我看，你应该急流勇退！”
“你所说的急流勇退不就是让我提前退休吗？我就是不提前退休！你别痴心妄想了！”
“你朝我吼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样的好心我承受不起！”
这次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回到家里后，林雪闷闷不乐。
“你怎么啦？是不是陈文海又惹你生气了？”父亲关心地问女儿。
“他太固执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管他的闲事了！”林雪苦笑了一下。
“今天，我又见到朱振华了，他对我说：‘我想让陈文海提前退休，可是他就是不答应！这小子太难对付了！’”林利民说。
“这只能证明他无能！”林雪说。
林雪是一个官员的女儿，她经常自豪地对朋友们说：“我老爸当过好几个单位的一把手，是人人称道的好官，还上过报纸呢！我外公也是好干部，是文化名人。我外公是神农架的好干部！我很多亲戚都是干部。”
        林雪在湖北省师范学院上过两年学，学的是中文专业。她有一个大学同学叫秦艳，学的是生物专业。林雪大学毕业以后，曾经在楚天都市报社当过几个月的实习记者。后来，经过一个朋友的介绍，林雪和秦艳一起来到了十堰市南风东城学校，林雪当上了一名中学语文老师，秦艳当上了一名中学生物老师。
陈文海曾经也是这所学校的一名中学语文老师，后来改教中学历史。再后来，林雪又来到了十堰市教育局南风分局，当上了一名档案室的科室人员。2013年，她加入了十堰市张湾区作家协会。
        早在竹溪上学的时候，林雪就从别人那里零零星星地听到一些有关陈文海的情况。在她上高中的时候，有一天，她在十堰的一个叫王晓霞的朋友来到竹溪一中找她，对她说：“白玉兰从陈文海那儿搬走啦！”林雪说：“这是预料中的事！”“那个行政科的科长，那个又老又丑的老男人是不是叫刘海涛？”“对，就是叫这个名字。”“白玉兰长得那么漂亮，怎么会看上他？”“还不是看他有钱！”“听说这个刘海涛在当科长的时候贪污了不少钱，是一个贪官！”“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那结婚证是假的吧？”“不但结婚证是假的，离婚证也是假的！”“他们那伙人太可恶了，竟然把结婚和离婚当成儿戏！”“他们用假结婚证和假离婚证去糊弄陈文海，使陈文海的婚姻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笑的资料！”“这么稀奇古怪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教育界！匪夷所思呀！”
        来到十堰市南风东城学校以后，有一天，陈文海到办公室送报纸，把一篇打印稿放到林雪的办公桌上对她说：“这是我写的一篇散文，你看一下，然后提一下意见，好吗？”林雪说：“好的呀！”接着又说道：“我要到网上去查一下资料，你跟我一起过去吧！我有话要跟你说。”于是，他们俩一起来到了放有电脑的那张办公桌旁边，林雪边查资料边问陈文海：“听说，你们俩已经离婚了，这是真的吗？”陈文海说：“是真的。”“听说你离婚以后埋头搞创作，已经在全国各地的报刊杂志上发表了不少作品。”“你一定挣了不少稿费吧？”“哪有的事儿！有的人就喜欢瞎造谣！”
在这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林雪和陈文海经常在一起聊天，使陈文海感到不舒服的是：每次聊天，林雪总是滔滔不绝地说她的那些见闻，陈文海根本插不上嘴！有时候他好不容易插上了嘴，可是，还没等他把一句完整的话说完，林雪就马上把他的话打断！只要他们俩在一起，林雪就讲她的各种见闻，似乎只有她才是见多识广，而陈文海就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一个理论脱离实际的空谈家！一个孤陋寡闻的井底之蛙！他们俩每次在一起聊天，林雪总是这个样子！这使陈文海恼火透了！
        多年来，林雪一直很关心陈文海，不厌其烦地问陈文海什么时候退休，陈文海很恼火。他想：这个问题你都问过我几百遍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退休啊！我现在已经够孤单的了，退休以后不能再跟学生们在一起，岂不更孤单了！现在，我在学校里上班，每天能跟学生们在一起，心情是愉快的！如果我退休了，那该多孤单啊！这个林雪就是不理解我！还自称是我的好朋友呢！什么狗屁好朋友啊！
        本来，陈文海是打算晚点退休的，可是，有的人就是不理解！有的人看不惯陈文海，不希望陈文海继续留在学校里头，不想再见到他，盼望着他能提前退休！有的人由于在别人面前说了很多不符合实际的假话，甚至造了很多谣，为了自圆其说，于是就盼望陈文海能早点退休！
陈文海想：这么多年不让我教中学语文，我已经够难受的了，你们还嫌不够，还想让我提前退休，真是太过分了呀！我偏不提前退休，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林雪曾经要陈文海帮她修改一下自己写的文章，朱振华知道了这件事后对林雪说：“你就是一个笨蛋！你怎么能指望陈文海为你改稿子？他现在忙着搞创作，这么可能放下自己的活不干去改你的稿子？你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呢！”林雪说：“其实，我根本没有指望陈文海会为我改稿子，我只不过是想借此试探一下，看他怎么评价我写的那些文章！我曾经对他说过：‘你不要顾及我的面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绝不会生气的！’”

林雪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档案，赵琳来了。
“我对你很不满！”林雪朝赵琳嚷道。
“为什么呀？”赵琳嘿嘿一笑。
“你还好意思笑！”
“笑比哭好！”
“你不是说陈文海已经退休了吗？你为什么要骗我？”林雪咄咄逼人。
“是朱振华要我这么对你说的！”
“你就这么听他的话？”林雪大声嚷道。
“你嚷什么呀？有话就不能好好地说？你都把唾沫星子喷到我的脸上啦！”赵琳滔滔不绝地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朱振华非常恼火！”
朱振华要陈文海提前退休，可是陈文海偏偏不！朱振华笑着对赵琳说：“交给你一个非常光荣的任务！”赵琳笑着问道：“什么光荣任务啊？”“你散布一个谣言！”“这算是什么光荣任务啊！”“你别着急嘛！让我慢慢跟你说。”朱振华叹了口气，“我们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啊！为了把陈文海从我们学校撵走，我们需要制造一下社会舆论。”说到这里，朱振华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从现在开始，你逢人便说：陈文海已经提前退休了！你先把这股风放出去，让陈文海难受！他不是不愿意提前退休吗？我们就偏要说他已经退休了！”
朱振华曾经对沈若兰说：“你儿子已经退休啦！”沈若兰竟然还相信了，她亲自跑到儿子家里去对儿子说：“你为了搞创作，竟然提前退休了！你一定赚了很多稿费吧？”听母亲这么说，陈文海暴跳如雷，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道：“你是猪脑子啊？这么荒唐的谣言你竟然也会相信！”
陈文海因为这事而跟自己的母亲闹翻了，朱振华跟赵琳都特别高兴！赵琳笑着对丈夫说：“还是朱振华有办法！只有朱振华才能把陈文海制服！”
“可是，朱振华并没有把陈文海从学校里头赶出去！他的最终目的并没有达到！”林雪冷笑了一声。
“你别着急啊！慢慢来嘛！事情总得一步步来呀！你还想毕其功于一役呀？”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呀？”
陈文海曾经对林雪说：他永远不想退休，他想在学校里干到死为止！
“他说的是气话！”赵琳说。
“不见得是气话呀！”林雪说。
林雪很了解陈文海，知道他是一个即使撞了南墙也绝不会回头的人！
“那就让他撞得头破血流一命呜呼吧！”赵琳嘻嘻哈哈地对林雪说。
        2017年4月12日初稿，2020年10月12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