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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元辰

盛开的花季:2011年东湖新散文134人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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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浙江省温州市 2012-3-11 19:31: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元辰 于 2012-3-11 19:44 编辑

重新拜读,元老辛苦!送上春日的问候!

元辰回复:
谢谢!就是传得艰难,几乎偏偏要审,看不见效果,担心弄错啊
原号:shilixing    新浪:仙岛石     天涯:仙岛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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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3-11 19:51:21 | 显示全部楼层
撩人的意绪
月移花影上栏杆
liuct
雨后,慢慢展现的月光,温柔地抚摸着苍老的桂花树,那一树的温情,在每根树枝、每片叶片上柔柔地萦绕着。
坐在树下,对着圆月,燃一炷香,遥对起起落落的红尘,穿越层层叠叠的往事,将那一世的虔诚,在一缕缕青烟中幻化成永不放弃的信念,穿过时空,越过季节,直到那你的身边。
似水的年华,在彼此的目光中老却。
举头仰望着枝杈交错的树冠,宛如彼岸的你,可望而不可即,徒留一个笑容里的模糊定格。
那些落花成尘的日子,像是指尖的温柔,淡雅、幽静,不时在月光清淡的夜晚,从远方悠悠地飘来。不能淹没,也无法拒绝。
我辗转在这月色里,静候着每一个故事。等待着岁月在无声中默默地轮回,那大漠孤烟的落日,那丛林深处的歌声,那天涯望月的约定,像是一篇篇写意的文字,在眼前铺展开来。
我闭上眼睛,任由那一幅又一幅的画面在脑海中掠过。
晓月如钩,落花点点,幽香阵阵,歌声摇曳。倚窗而立,那一窗的景致,柔美了心情,那一语的关怀,装点了笑容。
“海豚想给天使一个吻,可惜天太高;天使想给海豚一个拥抱,可惜海太深……”这曾经的预示,似乎已经远远地看到了结局,只是,不知道是被谁的手,在有意还是无意中打开的。
在那秋千已去,落花不语的片断里,我听到了一首落幕前的挽歌,看到了奈何桥上的来来往往。
那段日子,早已被风尘碾破,剩下的影子,被寒风撕扯得丝丝络络,丢弃在城墙上,随着月光来回的游弋。
看到那被时光雕刻得极为精致的画卷,望着桂花树下长长的影子,不禁问道,那爱,或许早已消逝,或许从一开始就盛开在你的尘埃里。那轻飘的一抹,根本就经不起月华的流连。亦或,已在你转身的刹那间,化成了一缕青烟,随着风儿四散。没有了痕迹,没有了往昔,也没有了感触内心的灵异。
原来,生命可以穿越季节,却无法穿越自己。
那红尘中的心语,“晨有清逸暮有悠闲,梦随心动心随梦求……”已经在飘荡的云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只是,不知道是否也会像尘埃里的爱那样短暂,那样缥缈。
微风中,一朵桂花飘然而落,我伸出手,把它轻轻地收在掌心。
小巧的花朵,优雅的馨香缭绕着鼻翼,我笑了,“原来,爱,真的盛开在尘埃里”。
或许,生命真的就像是一树的桂花,无论怎样的枝繁叶茂,无论怎样的花蕾如瀑,都会在季节里谢幕,只留下泛黄的脉络,延续着生命的痕迹,撰写着生命的传奇。
一种感怀,一种深远,一种意蕴,一种柔美、一种温存,一种慨叹、一种震撼,都在这轻柔中绽放。再美丽的花朵,都有凋谢的时刻,再深沉的情感,都有远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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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3-11 20:04:55 | 显示全部楼层
撩人的意绪
一地相思
文心雕凤
(一)红尘绝恋,藕断香残
    想象的姿态依然支撑我向着一片莹光的景致踟行,用你的名字和秀发交织铺就的星光大道将我牵引。路旁俯拾即是的是你芬芳的唇齿间溅落的酥香耳语,漫山遍野的红花绿草在你的秋波里争相竞放,鲜翠欲滴。紫百合与夜来香在你幽怨地注视下不忍凋谢,余香透骨……
    长春藤般勾魂玉臂绕过硕实的肩头,根须穿肌入髓。丹青妙手的神来之笔于云雾玄化中勾勒出一幅幅刚柔并济的雄健雕塑,令人销魂慑魄的妩媚迸射出的炽热火焰点燃潜伏的狂野,沸腾的激情沿着急剧膨胀的血管奔涌呼啸,娇羞的玫瑰在幸福的颤栗与呻吟中张开晶莹的花蕾忘我地啜吮暖阳下的甘露。
    伊人如约悄悄至,玉体玲珑共拥衾。金风玉露的浑然融合一如陨石撞击地球一样在生命的旷野里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然而,宿命的逆转,离散的孤鸳在命运的巨轮下情何以堪!藕断香残,溅落嫣红无数……
    (二)望断天涯,星河远隔
    你的娇颜装饰着我每个日子的扉页,使我每一寸每一寸的光阴涂抹着玫瑰的鲜艳,每一个寂夜带着潦绕的馨香入梦,又一次次从绮丽的云端跌下冷森的谷底,摔成痴情碎片,纷坠如雨。
    你的声音被夜莺谱成夜的主题曲千万次地反复吟唱,曼妙的旋律渗入我浓稠的发丝与饥渴的毛孔,造成我在无数个夜阑人静的时刻心律异常。“辗转揉碎三更梦,衾沾相思泪满巾”的钻心剧痛无情噬咬貌似康健的肌体,使其心伤累累,滴血如注。
    命运的绝情一击将我们棒隔天涯,无畏的挣扎何等脆弱无助!带血的羽毛飘飞乱舞,藕断香残的恸哭零落成暗夜的流星雨。
    相思不厌天涯阔,一念直飞天尽头。当我独坐孤寂的窗前望眼成痴时,唯有用你历历在目的笑靥绽放成开遍寥落旷野的山花,让悲怆的幽情在花间游荡;当我孑然独步于寒雪弥空的冷夜瑟瑟颤栗时,唯有用你曾经温婉的抚爱点燃成暖暖的篝火,烘热我冰冷的心空。爱人呵,天涯远隔,何时才能重新依偎于你风雨无侵的温馨港湾?……
     (三)梦魂何寄,相思满地
    有你的那些日子渐渐覆没于命运的重辙下,滚滚红尘几欲将其尘封,炫目的风景渐行渐远。然而,那些有超乎寻常生命力的日子屡屡撑开岁月的硬壳萌发出鲜润的嫩芽,在我的血脉里永久保鲜着的一颦一笑如雨后芳菲绚丽在我踉跄而行的路旁。
    相思点点成旧疾,玉枕留香梦留音。满以为往事会像炊烟般随风消散,满以为精彩如路边的风景会愈远愈淡。殊不知,你却如居家陈酿愈久弥香,亦如杯底琼浆愈积愈浓。每当我孤灯冷寝辗转反侧之际,总是情不自禁地枕着你的温柔浮想,蘸着你的馨香入梦,一梦乍醒,冷壁虚空,只剩一屋相思,一枕清泪;每当我倚栏独忖百无聊赖之时,看春风染绿原野,听秋雨淅淅诉说,串串雨珠坠下,溅洒的依然是相思满地。
    曾经对你的好对你的怨你都在笑靥里珍藏,在岁月中凝结;你曾经对我的柔情对我的任性无不在我失意凄惶时缤纷成春天雨后的新绿。记得你总是夸赞我是个好男人,我是多么自豪骄傲,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好男人,但我始终牢记你定下的好男人的标准:你可以没有太多的金钱财富,但你的精神情感一定要富有;你可以没有出众的英俊潇洒,但你一定要有关怀和体贴;你可以没有名誉和权力,但你一定得有高尚的品格和情操。
    我也说过你是好女人,现在依然这样肯定。然而,在我们身边有另外两个对我们充满忧怨的人也是好人!天哪!为何好人也总是这么累,这般苦!是谁施下这亘古不变的魔咒,让我们在“归林本是双飞鸟,共枕却非梦里人”的窘境中苦苦熬煎?前路漫漫,一样情思,两处闲愁,睁眼闭眼,梦里梦外无处不是愁情乱绪,相思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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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3-11 20:07:00 | 显示全部楼层
撩人的意绪
奢侈品
刹那流芳
    人生太多的事情是没办法预料的,即使是周易的造诣也无法参透这无边的轮回。只是在今日今时看着微微泛白的流光,悉数从天蓝色百叶窗的缝隙里溜进来的软软的阳光,一副秋装的微黄色的懒洋洋。原来夏天就这么要别了,酷热还没来得及诅咒,带着一个周的阴雨渐行渐远。而原本奢望的秋天的童话,竟然转眼之间就在眼前。未免会觉得不真实,未免觉得得到的太过于惬意,未免对匆忙的收获有一种无法把握的不安全感,未免对眼前的即使是梦寐以求却禁不止有些许要放下的念头。看吧,人生呀,想要的,得到了还想要完全的掌握,若真的注定无法掌控,还不如心甘情愿的放弃。只有得不到才是心中最美,才是高不可攀的奢侈品。
    朋友说失恋了,28岁的年龄,从大学开始的恋爱,终于下定决心这个十一要双方家庭正式见面,不张扬却温暖到窝心的结婚典礼已经层层筛选落定,这个时候竟然抛出失恋的炸弹,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和可怕的笑话。我想哭,可她却在笑。
    她说原来她急匆匆的赶回来参加结婚典礼,提前结束自己的徙步西藏之游,绕道青岛海滨,载着满眼的海洋回到这里,竟然等来最后的离开。她说我离开时以为到底有一天我会回来,可是没想到我回来了却也是永远的离开。她说这样也好,还可以赶上秋天,继续自己的畅游天下。她说这样的结果于她,是无所谓的。关于那个他,也做好了随时放他走的准备。既然人生没有永远,何苦来让自己羁绊与无聊的凡尘间。她说一个人总是没有资本把另一个人完全掌握,各有各的生命体。既然他先提出放手,我再也没有了坚持的理由。她说着这些话,我竟然不懂了。
    事实是她的男友也是我的朋友,在一个个她外出避暑或者写生或者旅游的夜里,醉了酒疯狂地拉着我的衣袖低低的泣不成声。他说八年的感情,连抗日战争都结束胜利了,可是我永远得不到她的在乎。她永远像一只天空中自由的鸟儿,没有人可以把握她为了自由洒脱而选择流浪的脚步。他说知道她幼稚到现在还保留着喜欢看动漫的习惯,为了她选择开了一家美轮美奂的动漫店。在AA动漫世界里,每一样东西都是她曾经提到过喜欢过的,仅仅借以留她在身边。他说他不想放弃这么多年的坚持,他说回忆里有美的木不掉的烙印。他一手打造的结婚盛宴,希望可以收起她旨在游遍四方的心。没想到她赶回来的风尘仆仆倒像是来参加别人的婚宴,妖娆的身段依然透着遗世而独立的孤傲,清冷的眸子里依然隐藏着随时会绝尘而去的流浪。到头来,他不得不心甘情愿的放弃这些无谓的坚持。他说他想通了,既然是飞鸟,就应该还她遨游。既然注定得不到,何妨以一种仰望的姿态把心中的她放在一个属于奢侈品的位置上。即使是膜拜,再不敢奢望掌控。
    听着双方这样的理由,我无话可说。不明白谁对谁错,得到不仅仅是一个名词,把握住脉络、彼此得到安全感才是真正的得到吧。若一心想追求的,心心念念放不下的,义无反顾奢望的,以为得到,才发现,原来也不过是个外壳,关于她的灵魂仍然驾凌与浮云之上;若得不到,那么就在心里永远美好吧 ,毕竟得不到的,变成了奢侈品,反而更增加她的迷幻。
    我想她就是他的奢侈品。一个独立的女人,因为思想的自由,总使人无法把握。即使心心念念的爱着,可是却永远只是件无法驾驭的奢侈品。得到了,也仅仅是自欺欺人,没有安全感,还不如心甘情愿的放手。因为既然是奢侈品,或者仰望才是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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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3-11 22:05: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元辰 于 2012-3-12 00:18 编辑

美文一定要用心去读,元版,辛苦您了。

元辰回复:
大家的心血之作,如果能因我的努力而得以彰显,那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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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3-13 19:43:59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弃的情怀
爷爷
一啸倾城
    过年回家之前,我突然觉得自己这次回去肯定又让爷爷失望了,因为爷爷肯定要问我有没有给他带我写的文章,而懒惰的我这个学期里几乎没有动过笔。我心里有些自责,终于在一个雪夜里写下了一些文字,去附近的打印店印好了,准备过年时候带给爷爷。这么多年,爷爷最喜欢的事就是读他的长孙,也就是我写的文字,年近九旬的爷爷即便是冬天里冻得起不了床也会偎在床上细细去读,就算只是些稚嫩的文字,他依然会读的有滋有味,家里来了客人,他会马上夸奖他的长孙有多么的优秀,然后给他们看这些文章。
    坐在回家的班车上时我仍然美滋滋的,因为我有这篇自认为还不错的文章可以当做贺岁礼物献给爷爷。我可以想象爷爷用干瘦的胳膊支撑在床上斜躺着看我的文章,然后轻轻说声,写得好。回家的那天我睡了个懒觉,十一点才爬起床,然后慢悠悠的吃饭,再去车站,车却晚点了一个小时,这让我有了一些忧虑,担心赶不到回家的车。家里定在新盖的房子里过年,而那里离县城足有九十里地。小县城里下车的时候,却万幸赶上了七点半的加班车,晃晃悠悠中到了新家里。
     而爷爷和爸爸还在另一个镇上的中学里住,还没有回家。妈妈话里尽是责备,可我还是支持爸爸的这一个决定。爷爷马上九十岁了,身子骨不行了,坐不了长途车,只能等了天气好了才能回新家。等了几天,爷爷和爸爸回家了,我们都去了疑虑,多了欢笑。我也准备好了贺年礼物。和他寒暄了一些学校生活,却忘了让他躺到床上去,这时候的温度确实太低了,我们年轻人都冻的哆哆嗦嗦的。这样的一个疏忽下,爷爷感冒了。
     我们也没太放在心上,觉得小感冒没什么,躺在暖被窝里就好了,第二天里,我把打印好的文章送给爷爷看,爷爷却总也听不清我的话,我大声重复了好几遍他总算懂了,眯着惺忪的双眼拿在了手里,微微发抖的手提醒我该去关上门了。爷爷看了几行就放下了,放在了床头的小桌上,用口杯压住了,又要我给他倒上小杯开水,说等下再看,头有点昏。我就轻轻地走出了他的房间,不去打扰他休息。
    这时候大概是小年,离除夕还有近一周的时间。陆陆续续去忙了一些杂事,会朋友,拜访长辈,回老家祭祀,白天里不是出了门就是呆在房里看电影,爷爷的身体却没有如我们所期望的迅速好起来,躺在床上不能起来,我们似乎担心着些什么,总在爷爷的房里打转,看看他好点了没有。我也期待着爷爷给我的文章来点评价。这么多年来,每次回家,我都会跟爷爷讨论读书,写作。而现在躺在床上的爷爷不再跟我讨论写作了,也不找我说话了,就算我一直站在他的床头。他可能是太虚弱了,没有气力抬头说话了,我每次接近他时总是习惯性的问他冷不冷,他说完冷就又开始睡了。健谈的爷爷不爱说话了,只是还偶尔抽下烟,烟是他的大爱,就像他的长孙,离开不得。他抽烟的时候我们不再抱怨了,以前弟弟会抢走他的烟的,气味实在是难闻。爸爸说,什么时候爷爷连烟都不抽了,那就是真的不行了。
    爷爷年少时候是不抽烟的。他出生在一个小知识分子家庭,祖辈几代人都是私塾教师,在上半县里也算是个文昌之家。从小就在祖父指导下熟读经史,爷爷十三岁时参加县里的教师选拔考试,竟在一群三四十岁的考生中脱颖而出,爷爷并没有赴任,他不会选择就此止步,他渴望着去到更广阔的舞台中去学习深造。果然,几年之后,他考入了当时的蕲春广济两县联合中学,成为了第一届学生。从小私塾起步,他进入了民国政府开办的新式中学堂。中学毕业,爷爷又果断的选择了从教,承继起了家族绵延了几代的事业。这时候的爷爷一边从教,一边用稚嫩的肩膀担起了一个大家庭的大小事务,因为他的父亲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家里还有几十亩田,数百亩山林,三个弟弟尚在幼年,最小的嗷嗷待乳。几年前爷爷身体健硕的时候,当我跟他开着玩笑笑他长的丑的时候,爷爷总会说,我年轻时候长的很齐整呢。齐整应该是整齐的意思,大概等同于标致吧,这时候爸爸总会顺便夸赞爷爷,让我们要学习爷爷每天早睡早起,有规律的生活。的确,爷爷的生活总是那么有条不紊,早早的起床,然后看看书,喝喝清茶,吃过早饭,再看书,中午午休,起来之后依旧是看书,晚上七八点的样子会准时睡觉。妈妈就会补充说,所以他这么长寿。我想学学,可是又学不到,总感觉自己是个大俗人,总也到不了爷爷的那种境界。
    爷爷开始抽烟时,是在劳动改造时。因为家里的祖产中还有那几十亩田和山地,爷爷被划到了地主阶级中,尽管爷爷只是一个教书先生。但也正是因为爷爷只是一个以教书为业的地主,他并没有受到批斗,只是被送去修水库,跟劳苦大众一起参加社会主义劳动。这点上,爷爷是很感激政府的清明的。一介文弱书生的爷爷从此开始了为期十年的改造,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也就跟着学会了抽烟,一抽也就戒不掉了。想到这里,就仿佛看见爷爷叼着根短短的烟斗,轻轻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一小团烟叶,慢慢揉进烟斗的金属嘴里,然后划一根火柴,把烟叶点燃冒出一缕轻烟的情景。那么的慈祥,旁边他的长孙仰着笑脸看着他吧嗒吧嗒的抽烟时微微的笑容。
    我每天依旧的会有事没事走进他房里,并且一而再的问那句话,你冷吗?好像没有改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重复,仿佛成了一种惯性,张口就来。爷爷依然只有那句应声,短短的一个字冷,然后又把头半缩在被子里,杂乱的白发留在被子外面,我总会继续问到,公,要喝点开水吗?只有极少数时候,他会说给我倒一点吧,多数时候他会摇摇头再睡了。我只好又踱出了他的房间。临到饭点,我们问他能起床吗,却总是没能如愿。于是我们会把饭菜盛好,送到他的桌旁,轻轻喊醒他,可惜总不能吃完。
    除夕夜里,他没有起床,几天后天气转暖了,他还是离不开他的被窝。我们家里就会做出些全家性的讨论,分析怎么样让爷爷快点好起来。这样的讨论很容易引发争端,甚至争吵,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平静,一旦情绪激动了,就像平静的大坝决了堤,怎么也挡不住。
    这样等啊等,从雨夜等到天晴,爷爷还是难以起床,他毕竟是老了,九十年的风雨让他干瘦的身躯早就弱不禁风,这样的一次长途汽车后的感冒让他更加虚弱了。爸爸喊来了医生,给爷爷打了葡萄糖吊针,爷爷的皮色看起来好了一些。爸爸还是开了口,要把爷爷带到他的中学宿舍里,在这里爷爷住的更习惯些,五年了,他几乎没怎么离开这栋房子,更习惯这里的空气,这里的床铺和这里的饮用水。我们也一起回了爸爸这里。我们相信这样的调整应该能够让爷爷尽快好起来。
    果然,爷爷看起来是要好一些了,早上会喊爸爸给他买肉包子吃,我们很高兴,因为第一次看到他会主动的跟我们要吃的,而且还点名要吃肉包子,中午的青菜他也能吃一些了。我们看到了这样的可喜的变化,连饭也吃得更香了。
    悄悄地过完了元宵,第二天一大早弟弟去了学校。爸爸回了一趟老家。我和妈妈在家,爷爷又不吃饭了,从中餐开始,妈妈煮了他最爱吃的青菜豆干,送到他面前时他却摆了摆手,只是问我们要酥糖吃,说是嘴里苦。我赶紧拿了一块给他,吃完了他又不再要了,我心里想着酥糖哪有什么营养,再问了他吃豆干吗?他还是摆了摆手。妈妈坐在他对面的床上,看着爷爷一点一点的咀嚼着小块儿酥糖,我端着碗站在爷爷的床前吃,这时候我看见了妈妈红肿的眼睛,然后是小声的啜泣。我的眼泪扑簌簌的出来了,昂着头走了出去,我害怕看妈**眼睛。妈妈坐到爷爷的床头,问爷爷,你还有什么愿望吗?爷爷说没啊,又开始去睡。妈妈又问,你不是要看孙儿媳妇吗?爷爷摆了摆手说,算了啊,看不到啊,孩子们好好学习将来好好工作我就闭眼睛了啊。妈**声音开始颤抖了,带着哽咽,又说,你要好好活,你还能活个一年半载的,爷爷又摇了摇头,妈妈又问,你自己知道吗?爷爷说,我知道。我踱在屋外,不敢进门去。只听到妈妈控制不住情绪拧鼻涕的声音。妈妈在房间里哭泣,我在屋外哭泣,爷爷衰退的听觉也许并不知道。去教室上自习的爸爸也未曾看到。我走进房里让妈妈不要说这些,爷爷的精神还是清醒的。
    我随即在个人签名上郑重写下了这么些字:2011年最大的愿望就是爷爷能够在大年夜里还跟我们在一起。除此之外,夫复何求。妈妈还在擤鼻涕,我呆呆的看着个性签名,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想什么。我无法想象没有了爷爷的天空是否还会有那般澄澈。
我又慢慢踱进爷爷的房里,看着爷爷留在被子外的那几缕白发,还能听着他的呼吸声,看着他卷曲的瘦小的身躯缩在被子里。爷爷不太可能再跟我谈诗论道了,也不再会跟来客夸奖他的长孙了。可是我怎么能忘记,呀呀学语时是谁带我在月光下背诵唐诗,炎炎酷暑里是谁用扇子为身旁熟睡的孙儿驱赶蚊子自己却被叮的处处泛红,在遭遇重重挫折被爸爸骂得狗血淋头一无是处时是谁给了我逆境求生的信心。二十余年里,身处外地求学每感孤独无依时,最先想到的永远不会是我的爸爸妈妈,而是爷爷。而我深知九十高龄的爷爷即便是离我们而去,他也会是含笑而去,因为他的孙儿们在他的呵护下总能给他增光添彩。可是,我又怎么舍得二十多年来永远那么安祥永远那么慈爱的爷爷离开呢?
    可是我终究要离开,我要去省城继续我的学业了,临走时跟他告别了,他不再能像两个月之前那样站在阳台眺望我的背影高声喊我名字跟我招手再见了,走出门的时候我忍不住向阳台处张望,只是再也看不到了爷爷瘦小的身影。好好的在被窝里暖着吧爷爷,我马上带着孙媳妇儿回来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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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3-13 19:52: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弃的情怀
与父亲看日食的年代
李懋
一九九七年的春天,漠河还在穿厚厚的羽绒服,不畏寒冷的海尔波普彗星在中国的最北端露出笑脸。而父亲说“我们去看日食”。做为家中的长子,父亲的个性十分桀骜,那时他还留着长发,嬉皮而散漫。我的父亲是一个很少为别人着想,或者说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一九九七年是我在哈尔滨的最后一年。因为祖父的原因,我不得不背井离乡一个人来到哈尔滨,在中国最寒冷的地方度过我最漫长的初中三年。那时我的周遭安静而寂寞,冻得瑟瑟发抖的少年时代、漫无边际的落叶、两块钱的三色冰淇淋的奢侈、同学的笑声……连索菲亚大教堂的圣歌和葡萄酒都救赎不了的来自青春最边缘的寂寞。父亲总在不经意间出现,苍白的手指不再转动钢笔,他开着一组一挂的平头141开大了音乐在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那时是他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降职、减薪、下岗……再没人叫他李总、再没有司机为他拉开车门、再没有像苍蝇一样围在他身边的所谓朋友,他什么都没有,除了穿着过时的名牌衣服擦车的老婆和一言不发的女儿,他一无所有。他甚至不肯再去理发,纵容头发胡子变长;他连续三个冬天穿着一件棉袄,领子袖口满是油污;他的口袋里常年装着酒瓶和唢呐,却找不到一毛钱;而这一切的一切,并不是因为他的散漫和自我,而是因为他没钱。
    看日食的前一天,我跟老师请假,说父亲带我去看日食。面对这个沉默得很难开口的孩子,老师点头同意了。于是我在全班同学疑惑和嘲笑的目光中背着破旧的书包离开教室,有点笨拙地爬上父亲那轮胎都比我高的大货车。父亲那一车货正好是送到漠河去的。车里还有一个以天文学家自居却连望远镜都没摸过的,与父亲一样落迫的司机。一路我在父亲的酒气和与“天文学家”的自吹自擂中睡着。
    199739,是20世纪我国境内可见的最后一次日全食,它将与2500年才回一次的海尔—波普彗星同现苍穹。日全食和亮彗星的发生和出现,分别是两种特殊而且不常见的天文现象,而这两种天象同时出现就更为罕见。历史上只有三次记录:第一次是1882517发生在埃及,第二次是1947520发生在巴西,第三次是1948111发生在肯尼亚。这些资料都是我后来从网上查到的,因为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这实在很无关紧要。漠河漫天的大雪甚至抵不上我眼中的一盒三色冰淇淋。天气很冷,地上是厚厚的雪,说话前先吐出的是一团白汽。太阳正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一点一点的离开。父亲坐在雪地上一口一口的喝酒,抬头看着太阳变小,一句话不说。反倒是那个天文学家手舞足蹈,对他来说,这真的很不容易。而少年的我在面对天空的过程中想到了人世无常这句话。
    父亲带着一脸坏笑把酒瓶递给我,“喝点酒,驱驱寒”。我接过酒瓶喝了一大口,劣质酒辛辣一下子呛出我的眼泪,我想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差的酒了。父亲哈哈大笑起来,当时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忽然感觉到非常委屈,于是对着空旷的田野放声大哭了起来。很多很多的事情对于那个年纪的我来说真的是很难以经历和接受的,也许只有放声大哭一场,才能让泪水冲淡心中的艰难。父亲笑够了,用他的大手抚着我的头,对我说:“你看,此刻,太阳被黑暗吞噬,也许寒冷会让你绝望,可是,你看边缘的那一点点光亮,就那么一点点,那叫希望,至少,你还可以看到爸爸对不对,不要害怕,深黑的隧道终将凿穿,千仞的高岗必被爬上,即使黑暗吞噬世界、冰雪覆盖原野,你也要坚强。老爸现在一无所有,就剩这点坚强可以给你了。等一下出来的太阳就是新的了,他会带来一个新的世界,你要笑着面对新来的太阳,给他留下好印像,因为他会带来新的希望。”
    在我离开哈尔滨的前三个月,我把我的眼泪流给被吞噬的太阳,在新的太阳出现时,仿佛我已经是一个新的自己了,虽然身上还穿着旧衣服。我对哈尔滨的感情十分复杂,至今回忆里只有索菲亚教堂里的吴阿姨、那件袖子短了一截的粉色波斯登羽绒服、那高大的梧桐和纷纷的落叶和少年时代的我不符合年龄的忧伤;我对哈尔滨的憎恨中夹杂着浓郁的热爱,父亲从国企领导到货车司机的落差是我穿过东北平原来到哈尔滨的直接原因,在人们的讥笑中我懂得了世态炎凉、在常年的寒冷中我学会了坚强,在看到太阳被吞噬后光点刺痛我的双眼的刹那,父亲告诉我,那是希望、那是坚强、那是永恒。
十二年过去了,再看到日食我心中依旧无限震憾。父亲的成功和苍老送走了当年落泊的嬉皮士,而我也离乡千里,索菲亚教堂的钟声偶尔会穿越千山万水直抵我梦里,然而与父亲一起看日食的年代永远不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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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3-13 19:53:46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弃的情怀
一些亲人的老去
李评
父亲
姑妈八十寿宴,老表们为她选定在镇上一家餐馆里。
寿席由两张圆桌并成,像一个仰面朝天的“8”字,暗合着天意的祝福。父亲和姑妈是寿宴的核心,他们坐在8字的腰身处,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猩红的寿字。姑妈居右,父亲居左。姑妈这一桌坐着夫家的同辈;父亲的这一桌坐的父亲的兄表同辈。他们都是上了年纪,六十多岁往上走的人。
我夹在孩子们中间看他们,感觉他们就像集中展览老物件——古朴的妆奁或旧式的椿台。一个甲子的岁月无情地在他们的脸上刻下痕迹,即使在这个喜庆隆重的场合,他们的衣着不再鲜亮。寿星姑妈的面前还系着围兜。稍稍年轻点的女前辈,也只是穿着带着暗淡细花的衣裳。父亲们呢,一律是灰黑或深蓝。这种颜色,承载着他们所经历的时间的重量。
父亲平静地坐在姑妈身边,两手垂放在腿上,略显拘谨。因为稍稍饮了点酒,微酡的面容泛着亮色,姑妈的稀疏的鬓发飘着白雾一样的祥光。他们靠得很近,是父亲曾经向我们诉说的那种近:六十多年前,祖父祖母早逝,姐弟俩相依为命。姑妈出嫁后,无依无靠的父亲给叔父做了养子,这种近就消失了。时间好像一个圆,六十多年后,又让他们如此亲近地相依在一起。这一刻,我仿佛突然弄懂了一直拿不准读音和写法的两个字:“耄耋”,感觉就是眼前的姑妈和父亲。接着又有些妒嫉起来,七十七岁的父亲,还有一个姐姐的疼爱,而他却未能给我们留下一个姐妹疼我们和让我们疼。
姑妈的脸笑成一朵瘦菊,她张罗人们吃水果,一次接一次地接晚辈们斟进的饮料。父亲也惬意地微笑着,额上的皱纹深刻粗砺,像秋塘里的荷梗。姑妈父亲两姊妹都瘦,人一瘦,两颊就很凸出,下巴变得削尖,两眼也有点陷,这样的面容更显出老人的慈祥。我们常暗自感谢这千难买的老来瘦,得以让两位亲人倔强地活在今天。
姑父家曾经是个大族,特别注重旧式礼节。旧式到什么程度,我也不能说清,只是记得,每年正月初一,姑父姑妈是不早起的,老表们领着孩子,依次到床头叭叭磕头请了安,他们才起床。老表作为姑妈寿宴的操办者,按照九礼十八拜的礼数给姑妈及陪客拜了寿。芦笙和唢喇悠悠唱着,这个寿拜了一个时辰。
轮到我们内侄了,我和支客先生(司仪)商量:能不能我们弟兄一起,作三个揖磕三个头算了?答曰不拘礼节,完全可以。有人找来一长块纸片垫在地上,我们兄弟五人,和着芦笙和唢呐的节奏,跪了上去,三揖三磕。跪下去的那一刻,我听到一声骨骼的闷叫,是紧挨我的大哥身体发出来的。
我们甚至都来不及看见父亲的表情。我们可能一时无法体味此时的父亲,他应该是自豪的,他的生命以这么多个体的形态延续下来,他人生无憾吧。
晚饭后,客人们一拨一拨地散去。父亲走出餐厅,反剪着双手在空地上站着,目光游弋地看着纷纷被儿孙叫走的同辈们。脸上的酡红已经消失,身子好象一下子矮下一截。那一时,他心里是不是装着和我一样的寥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生也没有永远的繁华。乐声依旧,鞭屑遍地。平凡的日子仍要继续。也许他心里什么都没装,只装着家里的一口猪、一块地,或是对死去的母亲若有若无的思念。
我说:爸你等等,我开车来送你回家。父亲从迟钝里醒来说:好吧,你去开车,我先上路,边走边等。
父亲反剪着手,在宽阔的公路上走着。速度已不再快,身体明显佝偻,走路左右摇晃,身子一高一矮的。我跟着他的背影追上去,一抹夕阳的余晖照过来,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闪烁着神圣的光芒。  
大哥
大哥捻了捻手中的百元钞票,沉吟一下,然后下决心似地说:就点一百元的歌,以倩儿两个姐姐的名义。侄女倩儿的婚礼上,大哥把一张捏皱的人民币送过来。那稍稍的迟疑,低低的自语,零乱的胡须,粗糙的手指,陡然就让人感到一种苍老。
五十六岁的大哥正在老去,在我兄弟里,他是带头追随父亲的人。
不是光阴催人老,而是后代逼你老。人生不能天天面对一页镜子,看不见自己渐老的容颜。儿女才是一面镜子,虽然他们永远是你的孩子。这镜子很多时候空缺着,使我们并不觉得尘满面鬓如霜。而当儿女求学归来,打工归来,带着朋友归来,那冲起的个头,浓密的胡茬,婀娜的身姿,一下子就能照出你的衰败和沧桑。
大哥结婚时我尚小,没有什么记忆。但对于娟子的记忆却似在昨天。那时我仍在读书,暑假回来,便见着一个细细小小的人儿,在两代人的呵护里歪扭学步。大哥没读多少书,但好像在未结婚之前就为这个小人儿准备了“娟”这个名字,他心里同时准备了一个男孩的名字的,只是他从不向人提起。俗话说:幺儿子,长孙子,爷爷奶奶的命根子。娟子的确享受到了非常的待遇。母亲生前未生一个女儿,把她当着上天的还愿,疼得不行,一断奶,就霸在自己的怀里不放手。有几次,大嫂和母亲红着脸争着伺弄娟子,言语间都有了火药味儿。大哥则满脸自豪一边偷着乐。我们四个叔叔,也争着抱她逗她。睡梦里,娟子都享受着长辈的亲吻。那时大哥二十六七岁,刚刚分家出去。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下地耕田,上山砍柴,种香菇木耳,从不觉得累。
大哥是从三十岁开始老的。生下娟子后没两年,他们怀上了媛。那时正是计划生育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因为没到间隔年限,乡上计生干部和村里妇女主任上门做工作,要把孩子引下来。大哥可能他认定媛是个男孩,也心疼大嫂怀孕的辛苦,就犟上了一根筋,带着大嫂躲了很多日子,还跟上门的干部们吵了架。最后硬是生了下来。生下来,就要交罚款。村子里分田到户那几年,一千块钱,是可以压弯男人腰身的数字。前一年庄稼遭旱,收成不好,生下媛儿又是洗九又是满月的,弄得大哥焦头烂额。经济跟不上,大哥东借西筹咬牙交清了罚款,人变得沉默了,整日里山上地里,把自己当作了一个劳动的机器。
大哥穷不丧志,他自己没读多少书,却发誓要让一双女儿读上高中。娟和媛间隔近,十年前,一个考上大学,一个刚上高中。学费再次成为大哥平添白发的大事。他借遍了亲戚,还贷了款。我们兄弟开了会,人人集资,总算让娟子上了大学,媛上完了高中。那一年,大哥刚刚翻过五十岁的山头,话一天比一天少。
人生没有消停,当年两个女儿一个趴在田头,一个坐在犁耙上的情形仿佛只在昨天,转眼她们却都成了新妇当了娘。现在,和大哥们坐在一起的时候,听他念叨最多的,是那个才三岁的小孙孙。岁月无情逝去,让人真切感受到,老,形而上的含义就在于,我们在儿女和孙子的身上,清析地看见自己从前的影子。那一刻,我们不再沸腾,安静如读一部短暂而漫长的生命大书。
宛儿
我总是在乡亲们的红白喜丧上,有意无意地看到宛儿。所谓有意无意,是指我接过茶水或与人寒暄之时,总会感到宛儿在某个角落,目光软软的粘着我。
宛儿姓陶,在老版《百家姓》里,我们隔得很远;少年时,却是我的隔壁邻居,我的青梅竹马。在我们那个没有姊妹的家庭里,宛儿是母亲第一个让我叫“妹”的人。她小我一岁,上学与我同班。她是家中长女,我是父母断肠儿。我虽然叫她宛妹,心里却是有点复杂的,想在她面前充大人,又有些依赖她。小学五年级之前,每天上学,基本上是她早早来叫我。我坚持让她走在我前边,看她的小辨一甩一甩的,花布书包一下一下拍打在屁股上。我则拖着一根小棍,防着几家门口的狗。散学后打猪草时,她则逼在我后面,把我指引到野菜茂密的地方,并大方地塞给我许多猪菜让我完成任务。更小时,我们可能把鸡屎当菜肴,把石头当餐桌玩过过家家,——只是都忘却了,从我们投入成人生活开始,谁还记得童年的某些细节呢?
虽然在镇子上有个吃皇粮的工作,但我回到村子里,却从没有过衣锦还乡的优越感。这些年,我和我的乡亲们之间,没有经济上和精神上的落差;我只是一个经常出长差的乡党,回来了,就是那个戴着眼镜的李家老五。我和好多乡亲们闲扯,但和宛儿,却少有话说。内心又分明感到有话的,说出来,却只有四个字:你回来了?通常是我先问她:你来了?宛儿目光总是很软,带着些忧郁。话一答完,目光就躲闪到别处,幽幽的,有些落寞。
我打麻将时,她会静静地站在或坐在旁边,看我出牌,不说话,仿佛一把空着的椅子。跟乡亲们闲扯时,她总在看得见我的某个地方,静静地听我说话,不插一句嘴。开席吃饭时,她选择的位子,也总让我不经意就能看见她。我感到她总是在思考和寻找属于我们的,某些菲薄却混沌的记忆。我回家次数并不多,这样的时候,总让我觉得,二十年,三十年,她还是一前一后和我走在乡路上的孩子。只是孩子之后的那些岁月,在沉淀中模糊。
侄女的婚宴,宛儿照例来了。天气少有的晴,太阳清澈鲜亮。宛儿坐在临时搭起的遮阳蓬里。穿着简单暗淡,她一向勤俭朴实,不事打扮。光亮把她的朴实也映衬的明媚起来。
你回来了?这次是她先开了口。她脸带着笑,有些不自然。
啊,回来了。我镜片后的眼,静静地瞄着她。
她露出了牙,洁白如瓷。她还纹了眉,弯弯的。只是眼袋下,有几幅斑,往眼角洇开去。我突然觉得她像我的某位爱好文字的网友,却独独不像她自己——那个曾经被我无数次叫个“宛妹”的宛儿。沉默下来,我们再无话可说。可仍觉有很多的话在心头涌来涌去。
不知宛儿有没有这样的感觉?近似透明的隔膜使我们变得敏感而微妙。三十年的厚重岁月堵住了我们的嗓子眼。我们过去没发生过爱情,现在也早已过了发生爱情的年纪。一些东西,过于模糊和过于清澈,都能达到平淡。我在客人中串来串去,偶然想起了那句词:“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那日是中秋,天气清凉,少遇的晴朗的日子。
独居的日子里,我就是自己的亲人。
我把身边的这条山溪,当作梭罗的瓦尔登湖。但我不能像梭罗那样改变自己的生活。生活很严酷和真实,我只是一个俗人,喊不出“锦衣玉食的生活是毫无意义的”那样的心声。我有自己的屋子,与集镇大多数近年来才兴起的楼房一致。我的独居,只是在每个夜晚和午间的时候,没有第二个人陪伴我。在这漫长日子里,我只能把语言节制到内心,与自己交流。
这儿不是枯寂的野湖,我做不了自横的孤舟。没有山毛榉和土拨鼠、狗鱼等野生动植物让我交流,也看不见广阔的湖面和沉静的深蓝。寄浮生于此,聊以活口的生计必须继续。每天六点半,我会起床,把枕头直起来,靠在上边,看一会儿电视。或者傻呆一会儿,检索一下昨晚的梦境。挨到七点左右,我就很利索地起床。当然有时也相当懒散地跟那七点指针磨蹭一下,在七点二十多的样子,火烧火燎地起床洗漱,赶上到单位的钟点。独居有一些寡淡的自由,冲销挂碍在心头的悲哀。每个早晨,我都深信相信今天的太阳是新的。
山镇其实耐不得寂寞。早晨四五点钟的时候,早点铺的铁卷门就撕响了。和面的师傅在案板上砸着闷实的声音。骑摩托车送鱼收货的已在街上往来,光柱一晃一晃射向窗帘。清洁工开始打扫街道,扫帚划过平滑的地面,只闻其声,并不见灰尘。赶早班车的,嘀咕着,快速地迈着步子。
七点半单位早餐。本来八点之前任何一个时段都可以是早餐时间,但十几号员工,约定成俗的都在七点半吃饭。把吃饭的时间拉长些,好像更能为一天的工作养精蓄锐。叭叽叭叽的吃饭声在餐桌上响开来,听着都是一种幸福的享受。这些年乡镇单位几经改革,像这样还有十几号人吃着一个食堂的,已经不多。对于我来说,就好像是单位给配了一个生活老婆。桌上有人会说几句笑话,活跃一下气氛。我有时也说一句,有时正决定说与不说,饭已吃完,下席了。
八点钟前一点点,我们会涌至签到处,草签上自己的大名。乡镇落后于城市,还没有用电脑手纹签到的设备,估计不久也会那样。签字各具特色,一年两百多次草下来,各自的字就成了各自的“人”,局中人只须认字不必认人了。
打开电脑,一天的工作开始。参加工作之初,干的是财会工作,主要是审据记账,但因为爱好文学,私下里给自己定下了业务上当骨干、写作上出成绩有宏大目标。如有神助一般,工作二十年来,竟从十年前开始,完全脱离了数字,被派上了文字的工作。文字虽不比数字那般枯燥单调,但却沤心沥血的,总是在无声无息无形无状中磨蚀了你的精气神。总结、报告、汇报、调研、新闻、请示、讲话……得心应手地完成这些,可以听听歌曲,觑领导不在的时候,还可以玩玩游戏。
中午有两个时辰的休息。通常是,吃了食堂,步行三百米街道,上五层楼梯回家,换上拖鞋。歪到床头,摁开电视机。正好是新闻三十分。在李修平、郎永淳的播报声里,悄然睡去。开着电视入睡,竟成习惯。
晚上十二点前是最难熬过的。前些日子,坚持写了一段时间书法,最终被搓麻将取代了。书法讲究持久意念,不解眼前风情。麻将,这以前一直拒绝的娱乐国粹,真的有神奇魔力。不仅能消磨时间,洗换大脑,还可以修炼心态,养出大将风度来。时下流行的“双开”(红中、赖子开杠),与政治上的“双规”有会心一笑之妙,讲究防中取胜之道。把玩操练之中,得无限乐趣。当然不是每晚都搓,生活不能过得密不透风,总要留些空隙,喘口气,那怕是寂寞一下,悲哀一回。
寒暑往来,日复一日。究问活着的意义,就是活着本身。比如衣服、食物、住处和温暖,平淡,烦忧,琐碎。如果你惧怕这些,只能说明你对生命缺乏耐心。上班下班路上,总要穿过一些人群。我曾经以为自己是极其孤清的,其实不是,在山溪边的小镇上,我是一条小鱼,游在人的水流里。每一个我身边的人都是我生命的参照物,也许一个扭头,一个照面,一声问候,不经意地,我,我们就悄然老去,永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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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3-13 19:54:37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弃的情怀
母亲喜欢吃什么?
红丽清歌
  在公司生辅室组织的“感恩母亲”的活动中,有一个环节是“心心相印”。母亲和孩子分开坐着,回答主持人提出的问题,看看妈妈和孩子的答案是否一样。
  我和女儿也参加了这个环节,当主持人问“妈妈最喜欢吃什么水果”这个问题时,我的答案是“芒果和香蕉”,而女儿的答案是“梨子”。不可否认,我也喜欢吃梨,然而说到“最”,可能就谈不上是梨了。我想,女儿之所以觉得我最爱吃梨,大概是因为家里每次买回来或老公从公司的餐厅带回来的梨,都是被我吃了,所以她觉得我最爱吃梨。而每次我们买的芒果或是其他女儿喜欢吃的水果,我总是尽量留给她吃。在她看来,自己的答案肯定是对的。只是她没想到,我其实也和她一样,最喜欢吃芒果和香蕉。
  自问一下:我的母亲爱吃什么?我肯定回答不出来。小时候,我一直住在爷爷、奶奶家。那时候,爷爷家里的经济十分拮据,平时难得见到荤腥,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到鱼肉。每次,我们都坐在桌旁大块朵颐的时候,奶奶不是忙着做饭烧菜,就是在照顾年幼的孙儿吃饭。直到我们都吃饱了,她才端着饭碗坐在杯盘狼藉的餐桌旁,吃着我们剩下的菜,夹起鱼盘里剩下的鱼骨头,吸吮着骨头里的汁水,津津有味。
  有一次,我忍不住好奇,问奶奶:“鱼骨头有什么好吃的呢?还要小心鱼刺把嘴巴扎到了,我就不喜欢吃!”
  奶奶一边有汁有味儿地吸着鱼骨头,一边慢悠悠地说:“你懂什么?鱼骨头里面有骨髓,吸出来可以补钙。我老了,需要多吃鱼骨头补钙啊!”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奶奶对鱼骨头的衷爱确实没有改变过。全家人似乎也没有谁觉得奶奶爱吃鱼骨头这个嗜好有什么不好,或者他们都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结婚第二年,因为回家待产,我又回到奶奶身边。那时候,爷爷的负担轻省了很多,他的退休工资也涨了。和他们住在一起的那三个月,爷爷奶奶心疼我长期在外面打工没吃到有营养的东西,每天不是买鱼,就是买猪蹄或排骨,说是为我和孩子补充钙质。每天的餐桌上只有爷爷、奶奶,还有我和正在读中学的弟弟四个人,根本吃不了那么丰盛的菜,所以总会剩下些不多不少的菜。我发现,一向节俭的奶奶竟然会把整副鱼骨架,甚至上面还有整块的鱼肉,全部扔给家里养的那只猫吃了。我问奶奶:“您怎么把这么大的鱼骨头,还有上面没吃干净的鱼肉都给猫吃了呢?”
  奶奶说:“现在连鱼肉都吃不完,谁还吃鱼骨头啊?”
  “可是,您不是最爱吃鱼骨头的吗?您还说过,吃鱼骨头可以补钙呢。”我又接着问。
  “那时候是因为家里人太多,平时又很少吃鱼,剩下的鱼骨头当然舍不得扔。”奶奶一边收拾着餐桌上的残羹剩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我恍然大悟。原来,奶奶并不是真的爱吃鱼骨头,只是她心疼儿孙,宁可自己吃剩下的鱼骨头,也不会去夹一筷子新鲜的鱼肉。
  奶奶的话,不由得让我想到住在乡下的母亲。每年的寒暑假,我放假回到乡下时,她总会做很多好吃的菜,比如她封存了半年的干鱼、腊肉,还有红薯粉,豆腐。在缺少鱼腥的年代,红薯粉、豆腐都可以算是很好的食物。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她喜不喜欢吃?只记得,每次回到家的第一天,面对着满满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母亲只是象征性地夹几筷子,并不多吃。如今想来,那些食物肯定也是她爱吃的,所以她才会不辞辛劳地做给我吃。她正是用这样的方式,向我这个长年不在身边的女儿,表达她内心深藏的母爱。
  “心心相印”的游戏结束后,女儿为我们的“默契”感到诧异,她甚至问我:“你不是最爱吃梨子吗?每次家里的梨子都是你吃的。为什么你的答案是芒果和香蕉呢?”
  我笑了笑:“我是喜欢吃梨子。梨子可以降火嘛!再说了,你们都不爱吃梨子,难道让我把梨子扔掉吗?”
  女儿似懂非懂,我也没有过多解释。也许,等到她也成为母亲的时候,就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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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3-13 19:55:13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弃的情怀
想起……天堂里的母亲
莲瑞
好象自己并没有睡着……
朦胧间,想起该给母亲买药了,想起了母亲吃了上次买的药是不是有效,想起了给她洗头时她说好舒服,想起了给她剪指甲时她说脚指甲只用剪9个,那个受过伤的指甲几十年都没长出来,想起了........
一紧张忽然醒了,母亲再也不需要我为她做什么了。
躺在无边的黑暗里,我没有动,没有说话,没有流泪。
想起了我不想长大的小时候,想起了4岁时第一次进城走丢后……又被惊慌失措的母亲和焦急的警察找回……
想起了上学后母亲像闹钟一样每早喊我起床;
想起母亲每天天不亮去批发市场买水果回来卖;         
想起了母亲在我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整夜未眠,
想起了母亲躺在病床痛苦而无奈的眼神.....
想起了母亲去世时没有闭目,
想起了母亲下葬时我肝肠寸断。
——妈妈,你在天堂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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