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行走的心灵 林文楷】
木鱼夜月 木鱼夜月,美不胜收,木鱼月夜,情不自禁。 江城宜昌,闷热如蒸笼,热极七月。有人相邀,神农架避暑去,多么温馨的周末。 同行的有雁儿,龙女,梅子。好事,自然少不了还会邀上一些其他朋友。非自驾车,自有司机把握急缓止行,可放开心思去做别的。沿途说些闲话,平日的闲文散字,历史人文和眼下的时政,还讲些风流笑话,日下,怕是无风流笑话不开口了。 沿途风光,自然不会错过,拾了一并欣赏。沿途在修高速,原路遭碾压损坏,车行得不平稳,在风尘朴朴地弹跳,时紧时慢。为赶时间,碰上路段好时,也是疯也似的疾奔劲跑。走的晚,行的慢,车至木鱼时,天还是擦黑了。 住地不用担心,自有人安排。刘总投资的宾馆,简约,现代,不在集镇上,乡野气息,对城里住久了的人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终于到了,有人大呼,累了。下车了,已有清风拂面,凭感觉,二十余度,较之江城火烤,夏日的威在这儿是彻底的阳痿了。空气像扑在脸上,清凉,自然,含有泥土的芬芳,十足的山野味儿。细细品来,爽朗,兼有几分湿润,徐徐的,悠然而至。我伸长脖子猛吸了一口,深深的长长的,力度用到了极致,以尽可能将肺活量撑到最大,然后,再缓缓不忍的呼出。绝妙的美绝妙的享受。 空气入了肺入了脾很快通达到了全身,通体舒畅,还阳丹样的灵妙,几百公里路途奔波引起的疲惫和昏沉有如冰雪融于火碳,被融化在了这里富氧温润清凉的空气中,顷刻之间灰飞烟灭了。撒撒腿伸伸臂,人回到了清爽与精神的世界。 木鱼名曰新镇,实乃地道的山乡,一条小小的溪流,汩汩淙淙的流淌,一条宽阔的马路,车辆寥寥无几。宁静,悠闲,高远,缺了喧嚣和吵闹。 喧闹中待得久了,人会反思,希望有分生活的宁静,有分自然的清凉。宁静自然的清凉该是多好啊! 欲望驱使行动,思想战胜了胃觉,晚餐随之也就草草而终了。 有了夏日的清凉,晚步是绝不可少的,有人已出了户外,放步于河谷宽阔的马路间去享受这分宁静与清凉了,我自然也在其中。 香水边,夜未深,山已黛;道途中,车行少,户欲静。山谷的天空,变得十分的狭窄了,银辉晒在地上,朦朦胧胧,树婆娑斑驳,人斜倚修长。偶尔回头,见一转冰轮早悬于东方天际,天上流云飘飘,彩云追月,一张白玉般的脸半掩着,在流云中时隐时现。啊!浪漫,美不胜收。 今天是七月十五,甚巧,阳历与阴历的日期同步,十五月半,溪清月圆山暗黛,同行有佳人,相叙也往事。此山,此水,此人,此月,此景,怕是五百年难有一次,我深情的面向天地,感谢上苍啊! 我的心绪不宁了,回到了同学少年,曾几何时,曾几往事,红男绿女,花前月下,没有壮志豪歌,只有前世今生一帘幽梦。 牵手何美!牵手何难? 香水如许 早起的心,消损在了失眠的倦意之中。 咿咿有人话语,楼道里不时响起叮咚之声,看向窗帘,没有完全闭合的缝隙中挤进了一缕阳光,不能再睡了,沙了拖鞋起床。 推开走道的玻璃,一股清凉扑到脸上,带着几分清晨的湿润,擦过肩头脸上耳旁发际间,无孔不入的浸入室内,室内的热找到了逃逸的机会,乘机奔流向外,房间的气温顿时降低了许多。我探头伸出窗外,天青气朗,明媚如春,窗外景致无限。 穿过马路,眼下的小河汩汩淌淌,水若浣纱,自西向东从山那边走来,走得伊人款款,婀娜多姿,笑意频频。 河水浪漫了清晨,拍哧拍哧,闷脆有声,捣捣棒槌,临水的大青石板上有几位农家少女在捣衣,绣鞋就脱在身旁的沙石上,白皙的小足赤在水里,摇曳晃荡,远远望去雪肌玉质。臂上的衣袖搀得老高,露着藕新荷嫩的臂儿。双双藕臂儿举着棒槌在挥舞,此起彼伏落地脆闷有声,家什捣着了衣服的,心放在了活路上,清洁漂洗了提来的衣服早晚是自个儿的事儿,分了心的捣在青石上,闷声也不觉得,眼睛不时地斜向着不远的河滩。 河滩上萋萋芳草,有几头啃露水嫩草的牛。哞吗,盘角大水牛扬起头长鸣一声,鼻息里喷出一股兴奋的哀怨,嘴上挂着一道白长的涎,丝样在晨风中飘动,唉!身边竟没有一头年轻的母牛?骑在大水牛背上少年的心,不是大水牛样伤感,早飞到了大青石那边,和藕臂儿一同蒙动了春的心思,举臂扬鞭,“叭!”稚气的头昂扬得老高,心咚咚地乱跳。 听到鞭声,河水里走了心思的手收紧了,粉嫩的脸生了烈火,血往上涌,脸儿更粉了,头往水里埋,手心滋滋地冒汗,紧搓一把衣服,水融释了手上的汗液。 大水牛又哞吗了,这回是草吃得太多反刍打了个饱嗝。公路上边有人召唤,是牧牛少年的父母,早餐的召唤。鞭声“叭”的脆响,大水牛奋蹄往回去了,少年流连往返朝河水方向回了三次头。 衣抖了,篮提了,一袭红衣,端了身边的洋瓷脸盆,几褶罗裙,拾了沙子上的小巧绣鞋。农家少女们泡够了香水,得了灵气,莺声燕语,指着离去的少年,开始在同性间打情骂俏,一种多么快乐的自虐,羞涩自虐,起身离石。收拾落后了的人借此发泄,弹把水洒在别人脸上,叫声死鬼疯丫头,然后跟在别人身后袅袅娜娜风摆柳丝样的也离开了大青石。 日头当午,烤暖了悠悠香水,孩童们给予了她最热情地拥抱。暑期香溪河畔的少儿,没了学校的约束,午睡的钟声成了记忆,一个个带了邻家的小弟弟下到河里,寻了一潭清水,褪去身上的衣褂,扑通通赤裸裸青蛙入水,尽情在水里戏耍,身上挂水冒油。远处的岸坡上,站了几个开裆裤的女娃儿。看看戏水的孩童,黝黑带把儿,再看看自个儿,究竟有什么不同,为何哥哥们不带我? 戏水太快乐了,以致水中的孩儿们都没了时限,太阳沉到了山头,他们还在兴头上。和我同入香水的陈兄是个石迷,在河滩寻宝,一路寻到了清水潭边。他职业是执刀的外科医生,见孩儿们全裸了身体,觉得有趣,犯了本性,手伸如持刀状,对着水里大喝:不许这样!要剪了孩子们的把儿,当然是戏耍。 不是平日熟悉的声音,水里的孩儿们惊了,抬头看我俩,果然是不速之客,一个个屈腿伏腰,双手罩住下腹的小把儿,屁股撅得老高。陈兄哈哈大笑,我也笑,孩子们也破惊恐为羞笑。远处的小开裆裤也被逗乐了,嘻嘻的,小肥手罩着红卜卜的小圆脸,羞样儿,一双溜黑的眼珠子在指缝后面闪着灵动的光。 不影响小孩儿戏水的情趣了,我们继续寻宝。又一清潭,阔而深,时有鱼儿穿梭出没。对面有人低头布网,是渔人。源头小溪,缺了渔船和鹭鸶。陈兄爱刀,还爱清水河里的小鱼,戏言为了老婆。有鱼卖么?是问对面。渔人抬头,一壮年男子,精瘦,笑笑:有,待明日八九点。低头继续做手中的活儿。怕是等不及了,陈兄苦笑。 再行几处,终有宝出,白雪梅花,七寸黄,两方奇石,白雪梅花归陈兄,我获七寸黄。 七寸黄小巧玲珑,煞是可爱,横切出道道线纹,一面秀美一面壮实,左细溜而右平阔,如足,想到神农架所得,我谓野人脚,把玩手上,其乐融融。 水上渐暗,暮色四合,河风袭来,不见了戏水的孩子,小开裆裤也走了。 我们离水而去,香水中仅余布网的渔人。 梦在哪 清晨的风从窗子外透进来,舒爽而惬意。汽车缓缓地启动了,在返程路途中。 山水一如画屏,美丽的风景在流动中重复、流逝与模糊,我注视着沿途的风光,心依如还在神农架的梦中。 看到了什么,这次来神农架?人的思维在欣赏中品味与回味,我正聚精会神,突然有人这样问道。是邻座的梅子,我侧头。问话连同她飘飘的长发打在了我的脸上,落在了我的心上,轻巧而奇丽。看她一眼,她面对着我,无疑梅子问话的指向是我。香溪的水,木鱼的月,官门山的栈道神农顶的绿叶(此时不是秋季没有满山红叶,不是冬季,没有皑皑白雪),此地处处生绝色。短暂两天的活动,走了这几处,还不简单?心里想。迅速编了顺口溜。话挤过牙缝滚到了唇边,没出口又噎了回去,不是这样低智商的问题。 一丝长发在强烈的窗风中飘起,潜入了我的视线。化纤质地的沙发布带有磁性,一端的发根卡在了我右边扶手的表面,在劲风中起舞。我拾起长发,大拇指卡着食指尖,在空中摇晃。是你的吧?我变回答她的提问为反问,含笑看着梅子。没这么长。她也笑笑,笑得很机警,显然是在否定。再看梅子的头发,人家说的没错,我手中的发丝比她头上所有的头发都长。满车的人没在意我们的话,皆衔口不语。发之源从而没了答案,一如梅子的问题。掐着长发,我陷入了沉思,谁人之发,野人毛乎?显然是见鬼! 干嘛来了,神农架?避暑,寻梦? 曾几儿时,还在嗷嗷哺乳的朦胧中,就闻神农架的神秘,少年晓事更有故事多多,长者们常用神农架的神秘来唬人:青猴背女人,野人家家,为的是镇住好哭和不听话的我。何首乌、灵芝草,仙药,也曾给儿时的我带来无限的迷幻,棕熊、华南虎的出没煞是可怕,还有娃娃鱼,巨蟒的诡秘,华中第一峰上这片广袤的森林,在我儿时的心中真是演绎了无尽的梦,长大了一定要到神农架去看看,我想。 渐大了,识得了书籍和报纸,看到了许多神秘的端倪,有的是当地老百姓说的,有的是科考人员的暴料。珙桐、银雀、红豆杉、白化猴有了黑白和彩色的照片,美丽极了,高山草甸,原始森林经摄影家们的拍摄和技术制作,美丽极了,到过的人有体会,没到过的人在传说,甚或亲眼看见,亲身接触过野人,好事者还印了野人脚印的模子、收集了野人的粪便和毛发。不信但看报纸,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现实。 如今是流动的社会开放的社会,发达的交通给了人们太多出行的便利,远行不再是梦,遥遥之路只在一纸机票和车票间。名山大川不再遥不可及,峨眉、武当、岱岳之类的大山我去过不少,就连天之涯海之角也曾光顾,这也成了我生活中的谈资。 神农架?有人问我,我自是不谈,咫尺所在,只有传说。 留着的梦没圆,不是因为时间和机会,是不忍,故意留着的,留有一个神秘的梦。 终于还是来了,为追少时的梦而来了,二○一一年的七月,我和朋友们来到了神农架。来得风尘朴朴,来得一身轻松,来得兴高采烈。来住了木鱼,来看了香水,来游玩了官门山景区观赏了珙桐、红豆杉、大鲵之类的珍稀动植物。来品尝了这里的珍肴美味,来领略了当地的风土人情,来享用了这里夏季的清风明月和广袤密林带给的清凉湿润和空气。 享受得太多了,以至沉醉其中,忘乎所以,不知何为,忘了野人、灵芝。。。。。。 野人在哪?灵芝仙药在哪? 别了,不知来过。汽车,在返程的路上驰骋,长发,在我手中飘飞,梦还在,梦在哪?
[2011年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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