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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元辰

盛开的花季:2011年东湖新散文134人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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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3-8 23:11:17 | 显示全部楼层
风中的故土
汪洋庄秋色
陈哈林(扶风飞云)
    这个秋天,因母亲生病住院我回家照顾摔伤的年迈的婆婆,我回到了汪洋庄。
    因很少在秋天回家,一上汪洋庄,就被这火红的秋色拥围住了。那简直是一座火红的汪洋。久雨初晴的早晨站在高坡上,俯视万里云海,不禁让人豪情万丈,真想写几句“黄河之水天上来”、“大江东西浪淘尽”的词儿来。可我却弄不出,只得借些散文句儿来表达这种情怀。我的家乡,一直就这样美着。童年时,我就被它滋养熏陶着。我读小学时书上的几句话叫做“胸怀祖国,放眼世界”。当我站在汪洋庄的山坡上俯视云卷云舒的辽阔时,我想到了,在我家的山顶上就可达到放眼世界的效果,那种景象就是对这句话的最好诠释。在那里,万里江山尽收眼底,让人荡气回肠,壮志豪情油然启生,感觉是我的汪洋庄真好,就像是在天上人间。
    我的家位于中国鄂西五峰土家山寨的付家堰大龙坪天星埫上,反正就这些地名就可看出它的海拔的。有龙便有汪洋在,在有天星的地方也就离天也不远。在那里很容易想起一四川人和一湖北人的对话,“四川有座峨眉山,离天只有三尺三……”、“湖北有座黄鹤楼,一截插在天里头……”那种广柔高远,深幽博大,有些海阔天空的味儿。
    五峰是全国的烟叶茶叶大县,老百姓因烟草茶叶致富了,国家也因为老百姓种烟种茶,给了老百姓极好的惠民政策,帮他们修公路且硬化,还兴修水利,搞坡改梯,低产田改造,不仅实现了村村通,甚至好多地方已是户户通了。我被火红的秋色簇拥着回到了家,刚好遇见付家堰乡党委书记柳祝猛先生在汪洋庄指挥工程队为村里铺设水泥路。这个汪洋庄是长阳、五峰、巴东三县的交界处,他说铺好这条路意义重大,它将是一条边贸路。他说了几句很富哲理的话:路通则边贸活,边贸活则百业兴,百业兴则万民富,万民富则社会稳。从而使得万户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说得真好,那当儿,他的脸上也洋溢着火红,似乎被秋色染的,满眼火红,遍地金黄。仿佛就是这位乡党委书记心头开放的万千希望和万千祝福。
这些天,我一边照顾着我九十多岁高龄的婆婆的起居生活,还一边走访着左右邻舍,问他们收成,问他们健康等,他们个个都有些欢天喜地的味儿。说如今真好,温饱解决后我们都致富了,好多家里都有了小轿车呢。
没几天铺路队伍就来到了我家门前,我家的稻场也被一便铺成了公路式样,这天我就这样乐着忙着地给工程队的弟兄们泡茶、装烟、做饭,直到晚上……稻场加公路只一天就铺设完毕,晚餐时,我和这些个兄弟喝起了酒,也不知喝了多少,不知不觉间醉了,醉得把羊儿忘在了山上,还是邻居家喜儿幺叔帮赶回了圈,也忘记了圈里的三位肥猪兄弟。半夜时分,它们以其特有的声响弄醒了我,哎呀,我酒足饭饱了,咋就忘了你们呢?于是我翻身下床,为它们做饭,先是剁了一盆猪草,而后找来三只桶,分别上上粮食、水和草给了它们。此刻的我突然心头一热,想到家里通了水泥路,该庆祝庆祝的,于是我返身进厨房取了一壶老烧,给三头肥猪的猪糟分别上了一斤白酒,猪儿闻着酒香,吃得更欢了,半个小时后,它们相继甜美的睡去,他们也和我一样醉了。直到第二天中午,它们才慢慢醒来。
老婆婆在这天上午没有听到猪的叫声,就说孙子我会喂猪,就说明它们肯定是吃饱了。婆婆表扬我了。她哪里知道猪儿们是醉了的呢?
    这个秋天的汪洋庄火红着,变化着,是该醉些的,醉在变化中,醉在秋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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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南省衡阳市 2012-3-9 13:51:57 | 显示全部楼层
祝贺元版和各位入选的师友。
平常心,家常语,而又韵味深长,乃是至境。 http://blog.sina.com.cn/caixianjin http://www.hongxiu.com/my.asp?zz=纳寒 http://caixianjin.blog.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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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黄石市 2012-3-9 14:29:44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此量大之工作,元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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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3-9 15:43:16 | 显示全部楼层
风中的故土
月亮哥儿
驿边梅
   月亮升起来了,透过玻璃窗把它的清辉洒满了我家阳台,楼下的小花园里,孩子们尽情地做着游戏,欢快地唱着儿歌。小儿子趴在窗边,兴奋地与伙伴们打着招呼,人在家里,心在外边。我怕他摔了下去,便一把抱过他,他的小手还紧紧地抓住窗台不放,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为了安抚他,我说:“爸爸教你唱支儿歌,好吗?”“好呀!”儿子欢叫起来。他搬来一只小板凳儿给我坐,自己则爬进我的怀中。望着他渴望的眼神,我酝酿了一下情绪,满怀深情地唱了起来:
   “月亮哥儿,跟伢儿走,走到堤上打笆篓……”
   歌声像长了翅膀,带着我的心,飞过房屋密匝的城市,飞过泛着黄沫的河流,飞过烟雾迷蒙的原野,飞回到我的故乡……
   小时候,我生活在江汉平原上一个普通的小村庄里。那时,村子里很穷,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大人们给小孩也买不起什么玩具,村中最好的娱乐场所就是村后的稻场,最好的玩具是场边一棵高大的朴树。天气暖和的日子里,孩子们就相约赶快回家做饭,等大人出工回来,吃罢晚饭便直奔稻场,这时,整个稻场一下子热闹起来,变成了孩子们欢乐的海洋。小点儿的孩子在场中跑着,追着,叫着;大点儿的孩子则翻起跟斗,练起倒立。几个胆子大的还嗖嗖地爬上朴树,故意把枝条压得很低,用它们扫伙伴的脑袋,引得他们惊叫着跑开,马上,他们又跑到树下,冲着树上的人叫喊:“压我吧!压我吧!”枝条压了下来,他们又大声叫着跑开……
   月亮出来了,大人们也三三两两来到稻场。有的带个凳子,有的搬来凉床,不大一会儿的工夫,村中的男女老少一大半便会来这里集中,整个场子更热闹了。老人们喜欢讲故事,孩子们一下子被吸引住了,什么三英战吕布,什么薛仁贵征东,什么穆桂英挂帅等等,他们的故事跟他们的年纪一样多,你要想听,叫你三年也听不完,尽管他们有时会弄出关公战秦琼的笑话来。青年人喜欢较较劲,有的赛抱石碾子,一个石碾子怕有三四百斤吧,还真有人抱起来,虽然脚步有些踉跄,但还是引来一阵欢呼;有的比抵棍,棍子是现成的,支撑垛子的树桩子稻场上到处有,他们一人握住一头,开始双方使尽全力,不相上下,终于有人支持不住,败下阵来,孩子们便把掌声送给胜利者。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歌声,原来是女孩们跟几个善歌的新媳妇学儿歌,于是,男孩子也跑过去凑热闹,几个女孩子不愿意,嚷嚷道:“圆脑壳儿不跟瘪脑壳儿玩,女孩子不跟男孩子玩,你们去玩你们的!”男孩子们死皮赖脸地缠着不走,于是,大家一起唱了起来:
   “月亮哥儿,跟伢儿走,走到堤上打笆篓……”
   清脆而嘹亮的歌声在稻场的上空飘荡,久久不散。
   月亮升高了,透过薄薄的云层,把它的光辉尽情地洒在人们的身上。大人们这边渐渐安静下来,劳累了一天的他们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清闲。孩子们则闲不住,他们跑到场子的中央,不分男孩女孩,手牵着手,围成一个大圆圈,慢慢地转了起来,一边转一边唱:
   “月月红,转鸡笼……”
   渐渐地越转越快,跟不上节奏的几个小孩摔倒在地上,引来一阵哄笑,圈子也散了,他们爬起来,顾不上拍拍身上的泥土,又嚷着要转……
   虽然那时人们穷,日子过得很苦,但这种欢快的场景是最寻常不过的了。不仅我们村子是这样,哪个村子没有一个稻场呢?哪个村子没有一个大树呢?哪个村子没有孩子们嬉戏、大人们消遣纳凉的地方呢?
   我深深留恋在稻场边朴树下度过的每一个月夜,但美好的时光总是易逝的,后来,我考上了大学,离开了稻场,来到了城市,毕业后,在城里上班,每天忙于工作,忙于生活,很少有时间回老家去看看朴树了。有一回,听说母亲她老人家病了,我请了几天假赶回去,不过,我刚到家,母亲一高兴,病居然好了。为了迎接我,她老人家烧了一大桌子好菜,还把我儿时的几个伙伴邀到家中,叫他们陪我吃饭喝酒,他们没滋没味地尝了几口菜,喝了几杯酒,就天南地北地吹嘘起自己曾吃过的山珍海味来,母亲小心地伺候着,我尴尬地应酬着。
   吃罢这顿郁闷的晚饭,趁着月色,我扶着母亲在村子里散散步,转到了村后稻场边,我惊讶地发现,昔日平整的稻场如今长满了杂草和一些不知名的灌木!
   “荒了!”母亲叹息道,“田分到私人后,一家一点儿田,哪用得着这大的稻场!”
   “那棵朴树呢?”
   “早砍了,给你六爹(我们村子里的孤老)做了棺材。”
   “刚才吃饭的几个现在混得很好吧?”
   “他们呀,”母亲念叨起来,“桂生是做泥工的,每年上东北打工,要赚几万块钱,那里天一冷就回,回来后天天打麻将。想明生了三个女伢儿,听说他媳妇儿又有了,不生出儿子,他会放手吗?新林开了个加米厂,发了点儿财,陪上了一个姑娘,就把媳妇儿撵走了。望清好吃懒做,把两个丫头赶到广东去打工,靠她们寄几个钱过日子,天天不照样喝酒打牌……唉,现在日子比以前好多了,可经不起瞎折腾哟!”
   听完母亲的话,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曾经,我们把粉粉的生冬瓜当可口点心儿,吃着,笑着;深秋,我们光着脚,跟在犁田的老农后边捡拾漏在地里的萝卜,蹦着,跳着。在那段苦涩的日子里,虽然没有丰富的物质,但我们有充实的精神,孩子们快快乐乐地长大,大人们平平静静地生活;如今,我们生活在物质富裕的海洋中,但我们的精神家园却长满了野草!月亮哥儿呀,你纯洁的光辉曾照着天真无邪的童年,为什么不能照亮长大的心灵?
   “爸爸,再教一首!再教一首!”小儿子的话把我的思绪带回现实,我望着他稚嫩的脸,动情地说:“我们到楼下去玩吧,爸爸教你们小孩儿唱支歌。”孩子们手牵着手,围成了一圈,慢慢地转了起来,一边转,一边唱着刚学会的儿歌:
   “月亮哥儿,像公鸡儿,西边儿落,东边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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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3-9 15:43:51 | 显示全部楼层
风中的故土
常忆当年小枣红
砖头儿
姨奶奶离我们家就十来里路,走到对门的“白果树”,上一道坡,走过“横档子”,就到了。可感觉总是很远很远,每走一趟腿就酸酸的。
唯一让人高兴的就是路过枣子树坪儿。
  枣子树坪就在对门的山坡上。
  说是枣子树坪,其实也就是路边的缓坡上,长着五六棵碗口粗的枣子树。
  可对孩子来说,金秋季节,鲜红的小枣挂满枝头,那却是极大的诱惑。
  那一年七月初十,奶奶要到姨奶家聚一聚,我也强烈的意识到,枣子红了,死缠着要去。
  奶奶脚小,出门不久,就落下半里路,大约个把小时后,奶奶还在白果树下歇脚,我老早就赶到了枣子树坪。看着鲜红的小枣,我高兴极了。不等喘过气来,就爬上树去,使劲乱摇。
  可是不巧,正想一饱口福的时候,管理员来了。
  看着他愁眉深锁的样子,我手足无措,呆呆的站在那里。过了好一阵,管理员说,你将枣子捡干净,带走,莫让人看见。
  原来那时的枣树是集体的,枣子成熟了,由集体采收,按当月的分值分给生产队的社员。看管不力,是要扣工分的。
我将枣子藏在路边,回家的时候,悄悄地带回去,吃了好几天。也不知扣了管理员的工分没有。
  改革开放以后,人们在山乡的坡地上,种上苹果、桔子、香梨、樱桃,便是枣子,就有金丝大枣、冬枣、秋枣,这枣那枣的。遍山遍野的都是。
四十多年过去了,每每看到街上种种色色的枣子,就想起了家乡的小枣,没办法,买上半斤,体味一下那种香甜香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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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3-9 15:44:26 | 显示全部楼层
风中的故土
我和小狗的故事
中南之北
(一).
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我喜欢所有的动物,其中最喜欢的莫过于记忆当中的那些可爱的小狗。
特别是外婆家的狗妈妈,真是一只超可爱的精灵。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不由自主地迷上了她。尤其是她那一身黑乎乎的毛,恰似一件永不退色的“貂皮大衣”, 总是亮闪闪的,尽管从未换下来洗过,确依然保持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而她“手脚”上的毛却是纯白色的,像是刻意戴着“手套”瞪着“靴子”;又更像是踩在棉花上,小小巧巧的、柔柔软软的一尘不染;真是惹人喜爱!
每每想起这些,我心里就甜滋滋的。其实当初我只不过喂了她一次饼干而已,并且饼干还是我吃剩下的,也不是特意喂给她的,我只是随意的丢在脚下……不远处的她急忙就蹦到了我脚边,嗅都没嗅就捡起来一口吃了,还砸吧着小嘴,不停的伸出舌头贪婪地舔着粘俯在旁边的碎屑……那样子看起来应该是饿坏了。于是,我忍不住地又拿了几块放她嘴边,就这样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着,可能吃得太急了,居然把她给噎着了,不住的咳嗽,喷的饼干到处都是,真是既可爱又可怜。我赶紧跑到里屋“偷”了外婆的小碗,急急地满上水,欢喜的蹲在地上“伺候”着……
就这样,我们混熟了。她整天粘得我牢牢地,变得形影不离。
可是,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开学迫在眉睫,眼见着就要返回城里去上学了,我不得不与这只可亲可爱的小狗狗分离,我的心在那一刹那,才感觉出什么叫做不舍!
临走的时候,我坐在车上,没见着她来送我,很是失望。“不过这样也好,”妈妈说“看到了,你会更加舍不得!”
“嘀嘀——!”汽车掀动了汽笛,我的心疼了一下,这么亲密的伙伴就要远离的感觉很不好受,我有些尴尬的抹着眼泪,极不好意思的辩解道:“沙子……”
“快!把小狗逮着,不让她跟远了,怕走丢。”妈妈突然惊呼一声,示意路那头的外婆抓狗。
“停车!”我大声嚷道,车没停稳我就挣脱妈**怀抱跳了下去,“咚!”的一声闷响,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狗狗立马连爬带滚的过来了,对着我“呜呜”的哭喊着,仿佛眼里蓄满了泪水,她不断地围着我打圈儿视察,当心我伤了似的,那样子心疼极了。
我一把搂了过来:“宝贝,放假了我就再来看你……”
好一会儿,我才不得不亲手将她交到外婆的手上,我几乎是哭着央求外婆:“外婆,好好照顾我的狗狗,多喂饭,多喂肉肉。”
(二).
好不容易挨到了寒假,我真的来看她了。
当我迫不及待的丢下背包时,却并不见她来迎接我,让人好生失望。正当我心生纳闷之时,却见一只好大的狗狗朝我奔来,吓得我本能的往后退去……可是,狗狗好像没有要攻击我的意思,还摇着尾巴哩!
“它就是你上次走的时候的那只小狗,现在长大咯。”外婆看见我怕成那样,笑吟吟的道。
“奥!宝贝。”我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她爱吃的饼干放她面前……她并没有去吃,而是扯着我的裤脚边“呜呜”的笑着、闹着,两只小手抱着我的腿儿死死的,生怕我再走了似的……
可是,乡下那个鬼地方,天气说变就变了。傍晚还是好好的,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到处是积雪,厚厚的。可怜晚上被关在门外的宝贝,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了。我赶紧伏在它身上温暖它那冻僵的躯体。过了好久,她的肚皮轻微的鼓了鼓,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连拖带抱的把她一点点的往家里挪动。
当我把她移到里屋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齐呼“丫头力气咋这么大唷?十多二十斤的狗都弄进来了!”我只顾往柴火堆里挤,把宝贝安置在靠近柴火的最里头,还拿了件衣服垫着,让她睡在那上面。不一会儿,就有了动静,她居然自己摇了摇小脑袋,还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总算活过来了,我欢喜地捏着她的手,目光久久的停留在她那黑亮的“貂皮大衣”上,很是欣慰。
可是,它还在拼命地往火堆里扎,漂亮的尾巴毛都烫着了,还不愿离开。我不得不把她拖离火海,但是,她可能是冻坏了,手脚并用地抵住地板、赖着不肯。我拖了好久也没拖走,眼见着她那漂亮的“貂皮大衣”也即将被损,就连屁股也烤焦了,可她还是赖着不动,真是急死人!我抿着嘴唇使劲地抓住她的胳膊,终于把她拖到了人群后,然后大家配合着围着柴火,膝盖夹得紧紧地拦着,再不让她来烤火了,免得烧死。
不一会儿,她又钻进来了,把可爱的脑袋悄悄地从我的座位底下伸出来。当时,我们都肘靠肘紧挨在一起俯身烤火哩。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着它,甚至还有人骂了她,无非是想把她再次赶走。
然而,她凭着一股韧劲,硬是赖着不走了,还进一步的往里头钻,只见她这儿摩摩,那儿擦擦,也不怕被他们的膝盖夹死。瞧!她终于从我这处“薄弱环节”挤到了柴火的一角。
她在原地磨蹭了好一阵子,眼睛滴溜溜的转着选择地方,最后靠柴架子坐下,不再动弹。她望着这些主人们,眼神那么温柔,谁都只能是疼惜她。不过,烧红的柴架和散发的灰烬是无情的,再次烫着了她的尾巴。
她却还是待着。
他们为她闪开一条过道:“小家伙,快走,蠢的死!”
但是,她执拗不动。强忍住不吠叫,苦笑着,泪水盈盈……
(三).
次日,我一早起来,居然在门边角落发现肉呼呼的一堆,裸露着,奥!新添了狗宝宝……
我看看她,见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的温柔的注视着我,于是我爱怜的抱着一只,放进温暖的被窝,拍拍小手,看着被窝开心的笑了。她“呜——呜——”的唤着,紧随其后,急急的叼着“宝宝”返回门边的“家”,然后安心的在旁边躺下。我这次没有顾及看看她,又继续抱着一只放进温暖的被窝……她依然“呜呜”的唤着,还是紧随其后,急急的叼着“宝宝”重新返回门边的“家”,然后安心的继续在旁边躺下......我急了,加快步伐一路小跑着,这次一手抱一只,重新放进温暖的被窝……正欲放心的笑呐!她更急了,照样紧随其后,急急的叼着返回门边的“家”,一刻不停的又去叼另一只,这才安心的继续在旁边躺下……我和她就这样重复着、僵持着……来来回回的乐此不疲。搬迁进行了整整一早上,我还是没有把宝宝放进温暖的被窝。我不打算放弃,她更不打算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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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3-9 15:44:5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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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过心中的河
方扣锁
漕河,位于湖北省东边的一座小城。我虽然不曾去过,但我能想像出她的样子:柔美、多情、风姿卓约、千娇百媚,两岸还有数不尽的鲜花……不管你怎么赋予她多美的画面,怎么讴歌她的执着与坚定,应该都不为过。
对漕河的向往, 18年前的事了。以至于多年以后,竟成了我生命的不舍。乃至浪迹天涯,都好像漕河就在身边,日夜不停地流着,仿佛睁眼闭眼都能听见“哗哗……” 的流水声,一切的相思一切的眷恋,都缘于漕河,缘于漕河的一位朋友。
朋友家住漕河,是土生土长的漕河人,从小喝着甘甜的漕河水长大的。所以,从小有着水的灵性,水的温柔, 是沾着花香的河水给了她丰富多彩的人生。
在她很小的时侯, 父亲就身患重病,家庭全靠母亲一个人承担,过着举步维艰的生活。她把别人给的几个糖果、一把瓜籽,揣进口袋,自己舍不得吃,一路小跑回家,塞到父亲的手上。那可是一个爱吃零食的年龄。过早的懂事,过早的磨难,让她成熟在与年龄不相称的季节。是漕河水哺育了多灾多难的朋友。
朋友的父亲,在万般不舍与无奈之中,离开了年轻的妻子和一对幼小的儿女。母亲为了挣钱贴补家用,经常在家加班加点缝补衣服,常常累得腰酸背痛,她主动伸出藕节般稚嫩的小手,懂事的帮妈妈捶捶背揉揉肩。她还是童年,应该在父母亲怀抱里撒娇,沐浴爱和阳光……可是, 她不能享受属于她的快乐。岁月的磨难,没有压垮她们追逐生活的脚步。是漕河水给了她们生存的韧性。
后来,朋友学校毕业参加工作,辞去了在当地一家效益较好的公司,目的是给自己搭建一个人生的舞台。办美容院、开服装店、经营钢材生意,做得风声水起。是漕河水百折不扰、契而不舍、追逐大海的脚步,给了她不怕艰难、不怕挫折的信心和启示,给了她很多灵性。在她看来,一切都是美好的,就像漕河的水,不管流多长、流多久,受多少折腾,终归流向大海。生活也一样,总会有好的归宿,种种辛酸和不快,只是生活河流中的几朵浪花,转瞬即逝。所以,喝漕河水长大的女人,总是充满自信。
自信不仅表现在个人的能力上,而且还表现在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上。
通过朋友介绍,我后来认识了漕河一位名叫王小英、另一位名叫王双梅的女人。她们,不,应该说漕河的女人,都像我的朋友一样,是那高雅气质做底色的好看。我到过北方的青岛、烟台、天津、大连,也到过南方的苏杭,满街花花绿绿的女子,尽管款摆腰肢步若莲花,却很少能让人怦然心动的。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美女如花的漕河,女人那种淡雅动人的美,才是一道风景:素净、温婉,质朴、自然,动人如莲湖的莲,更像长江边的合欢花。天然俏丽,秀外慧中,走起路来,袅袅娜娜。说起话来极有分寸,带着音乐绵延的美,像侬话吴语,轻柔极了。连笑,也是淡淡的,柔柔的,笑语中,平添一种稚嫩和可爱,惹人生怜。
在她们面前,除了欣赏,就是嫉妒。相处久了,心胸也变得开阔,学会把快乐和阳光全装在心里。一方水土养育了一方人。你能说:她们跟漕河无关吗?
确实,漕河,是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河,小得在地图上很难搜索。既没有长江的波涛,也没有黄河的磅礴,但她就这样,一直静静地静静地流过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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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的故土
包子香飘端阳节
理鸣
  尽管记忆的匣子锁的时候多,但每见到乡亲们收麦子,我就想起孩提时常唱“麦到小满日夜黄,打麦磨粉过端阳”的俗语,仿佛闻到了一股股包子的香味。
  我小时候,那是一个缺衣少吃的年代。收割小麦后,一天三餐用面粉做的“泛子糊”喝得人饥肠辘辘,只有在端阳节才能吃到香喷喷的包子,因此盼过端阳节就像盼过年一样。
  端阳节的头天上午,母亲会从菜碗橱的角落里拿出上年存放的“老面”(发酵过的面),放在一个小瓷碗里用温水把它溶解。到了晚上,再称出几斤新磨出的面粉和面,倒进盆里,再把老面水一点点加进面里。母亲揉面时,我们姐弟几个便找个小凳子,围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忙碌,偶尔也帮她打打下手,给她加点水什么的。一会儿,干湿不匀的面粉在母亲那双灵巧的双手搅拌翻腾下,盆底光光,面团光光。母亲用沾点面粉渣的手指轻轻往面团上一按,转身又往我额头上一点说:“好了,明天早上放牛时,多摘一些包子叶回来,保准让你吃包子。”说罢盖上盖子,赶着依依不舍的我们去睡觉。
  我们这里端阳节的习俗除了插菖蒲、挂艾蒿、戴香囊、喝雄黄酒、煮红蛋外,据说端阳清晨的露珠能清心明目,所以年年的这个早上,父亲会催我早早起来去放牛,再三叮嘱我要拣那最茂密净洁的青草处,掬一捧露水来洗脸。
  往往都是晨曦东方鱼肚白的时候,我就和小伙伴们一道去放牛。初夏的后山上分外美丽,朝露沐青山,凉风卷雾纱,小草杂树,一尘不染,绿意融融。我把牛绳挽在牛角上,牛瞪着大眼睛望了我一眼,自己去寻青草去了。我用露水洗过脸后,将裤脚绾过膝头,赤脚凉凉地踏着浓重的露珠去采摘叶片呈广椭圆形的大叶辣蓼,我们管它叫包子树。太阳的光辉洒满了整个山坡,我用小铁丝把露水洗过的青翠鲜嫩包子叶穿成串挂在脖子上,踩着吃饱肚的老水牛角,顺着它粗壮的脖子爬到牛背上,用手猛拍打下牛屁股,牛“哞——”地叫一声,我得意地唱着歌谣往家里赶。
  母亲将我摘回的包子叶,垫在包子下面上笼。上笼蒸时,腾腾的热气满屋飘散,真香啊。我无心插房檐上的艾蒿,循着香味,站在灶台边,瞪着蒸笼,垂涎欲滴。包子终于熟了,
母亲揭开蒸笼,清香扑鼻而来。当母亲刚把一个粘着包子叶的包子拈到簸箕里时,我就迫不及待地抓起连同粘在上面的包子叶往嘴里送。“饿得慌么?”母亲见我的馋像做出一副恼怒的样子,扬了扬手。我仍狼吞虎咽下第一个包子,又伸手攥回第二个包子。这时父亲发话了:“先让每个人尝个鲜吧,小娃要学会关怀体贴别人。去!先给左邻右舍送几个包子尝尝。等下锅蒸好了再吃。”就这样,我红着脸放下包子,端着盛满包子的大盘子出了家门。
  这个时候,满塆子的院落巷头,到处是穿梭着送包子小孩的身影,挨门挨户叫唤的嚷嚷声,四处弥漫着刚出笼包子的浓郁清香。每送一家,我会得到一个红蛋的馈赠。等我回到家里,看到簸箕上又多了一些颜色花样不同的包子。
  这就是我家乡三十多年前的端阳节。如今,生活水准大为提高,嘴角从不缺乏精美食物的刺激,各种口味的食品,超市、菜市亦应有尽有,不甜可以加糖,不香可以添加香料,可那种原始的自然清香,那浓浓的亲情味,渐渐地离我远去了。可我还是很向往那清新的晨曦早露,留恋那少年时装着红蛋的彩线蛋篓挂胸、雄黄涂耳、左邻右舍互送包子的传统节日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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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3-9 15:45:58 | 显示全部楼层
风中的故土
弹弓的故事
博治平
小时候,我玩过各种游戏,打珠子,扎菱角,画绣像-------而我最喜欢的是打弹弓。
我曾经有一幅很好的弹弓。架子是在新桥旁的河堤上的荆棘丛中找到的,看到那个树叉的时候,我的眼睛都闪着光。我拿出准备好的小刀,将它砍下来,截去多余的枝节,削了皮,一个白溜的美观的架子便做好了,架子握在手里,有一种清凉的感觉,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拿出细铁丝,将皮筋绑好,便是一幅很好的弹弓了。
    我的弹弓多好啊,握手粗大光滑,树叉角度适中,橡皮筋的弹性好,若上了子弹,拉开弹弓,射出去恍如流星,飞得很远很远。让人感到无比的兴奋。
    有一天夜里,我准备打树上的一个果子,子弹射出去,只听见哗啦一声,不小心打坏了人家的玻璃,主人站在窗口,大声的呵叱我,我一看是个女的,便昴起头,挺起胸,拉开弹弓,虚晃一枪,大声的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弹弓让我增添了勇气。
   最令人难忘的是枯老山之战。那时,以杨家井为界,西门街一伙少年,向瓷厂,大修厂的少年等发出挑战,约好在枯老山来一次大战。那是一个月明之夜,一两百少年,模仿着电影里的场面,分成两边,有的趴在地上,有的躲在树后边。都瞪着眼睛,握紧了弹弓。一声令下,子弹嗖嗖直响,我那时小,便紧张的趴在一棵树下,树叶被打得掉在身上,眼见人影散乱,耳听大呼小叫,我既紧张,又兴奋。也不停的向敌阵射击。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对方有人受了伤,额头流血。于是双方作鸟曾散。后来知道受伤的那个是街上的一个恶少,平时专门欺人,心里格外高兴。弹弓让我增添了力量。
     弹弓让我的生活变得快乐,却也给我带来了痛苦。
    那时我读四年级,绰号“大眼睛”,老师见我长得清秀,成绩也好,便让我当组长。我好象拾到了一个宝贝,父母知道后也高兴。
    我的语文老师姓吴,那时大约三十多岁,矮胖的身材,白暂的脸,只可惜长了许多的雀斑,黑斑白脸,那黑色的小园点便分外的分明。细长的眼,眼神极灵活。但看同学时冷且厉,如同刮着北风,下着冰雪。让人室息。她给我们学习的法宝是:学习就是背诵。
    老师上课很少讲,自己又难已读懂,课堂便变得十分的枯燥了。同学们拖着长音,唱歌似的读书声,时于响亮,时于微弱。 我便时常眼睛望着书本,耳朵却捕捉着窗外的一切声音,树上的鸟儿的声音最好听,清亮,宛转,悠扬。有时还听到树枝一晃,鸟儿振翅的声音,偷偷一看,鸟儿已穿过屋脊,远远地上了天空。
    当老师走出教室时,教室便是我们的天下了。说话的,吵闹的,逗打时女同学尖尖的叫声,一时齐发。我便从口袋里掏出小人书,津津有味的看起来。印象最深的是“杨家将”,里面杨宗保头戴缨盔,身穿战袍,手里握着一杆长枪,在沙场上和辽将厮杀,战马嘶嘶,枪舞龙蛇。让人心醉神迷。
    “站起来!”一声大喝,老师不知什么时侯已站在我的面前了,她淡眉倒竖,双手叉腰,眼睛里燃烧着愤怒。嗡的一声,我的脑袋里一下子成了空白,双腿不由自主抖动。我低下头,弯下腰,望着地面。我感到自己成了贴板上的一块肉,只好任她宰割了。老师望着桌上的小人书,怒火更旺,把书扯成粉碎,胖胖的身体往前一纵,左手撕住我的头发,右手抓住小人书的碎片,用力的塞入我的口中,大声的喊着:“我今天要你吃下去!”
    读书的味道和吃书的味道完全不同。撕碎的书棱角分明,刺得我口腔发痛,图书破旧,十分的肮脏,有一股怪味,令人作呕,最难受的是弊人,倒是生了两个鼻孔,还能维持呼吸,细想起来,鼻子倒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后要优先照顾。我就那样并着脚,垂着头,口里含着图书,鼓起双颊,象个小丑一样的站着,只是我的心里是多么的悲伤和愤怒啊!
    老师大概消了火,感到我的样子有些滑稽,令我吐出后,坐下。
    突然,老师的眼睛望着地面,嘴角的肌肉扯动了几下。我一惊,“弹弓!”我的弹弓不知什么时候从书包里掉出来了,可怜巴巴的落在桌子下,橡皮筋扭曲在一起,这实在是更大的罪证了,老师家的花盆被打碎了,还没找到人呢。老师再次发怒,捡起弹弓,挥动手臂,狠狠的向前扔去,弹弓碰到黑板,发出清脆的响声,便又落到地上。老师疾走几步,用脚狠狠的跺几下,我的弹弓俐面目全非了。
    弹弓断成三截,黑色的橡皮筋,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象一条死去的蛇。我的弹弓成了一个残废了!


我心爱的弹弓啊,失去了你,我拿什么来反抗这个世界?
   我想:我要再做一个弹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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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3-9 15:46:31 | 显示全部楼层
风中的故土
来路
太行风
   扭转身朝我来的那条路望去,眼中有潮湿、迷蒙的雾水漫上来,心被骤然袭上的凉意紧紧包裹。
  那是一条太行山中屡见不鲜的乡村山路,只比那些青山留痕的山径野道稍微宽了点,可走独牛独驾的牛车与平车。远远望去,取斜线由高向低的跌落下去,扭曲出或大或小或陡或缓的弯曲起伏花样来,酷似一条灰色的丝绸带子在风里飘荡。但是不管风刮得多大多猛,都不会将它卷了去,因为它的一头拴牢在山脚下我那房舍散乱的村子,一头被横折过来的高高山梁上日本人侵华时期修的窄窄公路紧紧压住,就那么晃晃悠悠地飘。于是,我那小村便和外面的花花世界有了各种各样牵连,人和被劳役的牲畜这些活物,都被这条灰色带子拖来拽去。
  刚有了朦朦胧胧意识的时候,我便睁大一双对什么都感新奇而又颤颤惊惊的眼睛,打量这条好像从云彩上飘下来的灰色带子。带子的那头究竟连接到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只觉得那带子向外的每一步,都很诡秘,都很危险,都会让我失去母亲、奶奶这些大人的庇护,陷入万劫不复的黑暗。但是那一次我终究还是踏上了这条带子,跟奶奶到邻村的二姑家里去。斑斑驳驳的记忆里,路两侧的山坡满眼都是风景都是新奇,花草那么葱翠那么鲜美,蚂蚱在路面蹦跳,蝴蝶飞来舞去,还看见了一只蓦然蹿出的野兔子,三蹦两跳就没了踪影。突然,迈着小脚费力向前走的奶奶站住了,一把将我扯到她的身后,惊恐地朝路的上方张望。我抱着奶奶的腿顺她的视线望去,远远看见一只苍灰色的“大狗”虎坐在坡顶,一双竖着的眼直勾勾地向我们打量,须臾站起身来慢慢向我们这边走来。奶奶顿时面如土色,赶忙拉着我往回返,边走边回头望,把我的手攥得生疼生疼。奇怪的是我当时并没有害怕,问奶奶为啥不去二姑家了。奶奶说咱不去了,回去!返回到村口第一户人家时,惊魂甫定的奶奶和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奶奶”诉说遇见了“狼”。我生平第一次抽象、形象叠合地知道了“狼”这样东西,也知道了它的异常可怕,是足以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灾星。
  这条灰带子曾经像绷紧的弓弦一样把我弹射出去。那是因为父亲曾是一个当兵的人,转业到太原钢铁公司的下属医院工作,母亲带着我和仅一岁的妹妹到父亲所在单位去做“家属”。现在想来我或许不是个凡品,有着对很小时候的清晰记忆和超出同龄儿童的理解力。我清楚记得穿着开裆裤的我在傍晚的柳树下缠着本家大嫂和姐姐们给我逮本名叫金龟子的“屎壳郎”当玩物;清楚记得学校老师领着十来个学生唱着“嗨哩哩啦啦嗨哩哩啦”到我家土院子来“慰问军属”,他们一走我竟然也能依葫芦画瓢地唱“嗨哩哩啦啦嗨哩哩啦”,做和他们一样的列队、背手唱歌姿势;清楚记得黑浑浑的大清早大伯用绳子把我拴在毛驴背上送我和母亲、妹妹到高岭上的公路乘长途汽车到父亲那里去;清楚记得父亲给我买回了石板教我写我的乳名,第二天父亲再测试我,我一笔不差将乳名写出来,父亲情不自禁地咧着嘴笑着对母亲说:“小东西,还行!”这些事,都发生在我上幼儿园小班、大班之前。刚升入小学三年级,我已不满足小人书的诱惑,能看懂了父亲速成初中语言课本里的牛郎织女、孟姜女哭长城、岳飞枪挑小梁王、鲁达拳打镇关西、聊斋白话故事蟋蟀、鲁迅小说铸剑等,而且还能绘声绘色讲给玩伴们听。可是“六二压”时父亲却执意要求返乡参加农业劳动,我又被这条灰色带子拽回隐藏在大山皱褶里的小村来,注定了我此生必须走一条异常艰难的人生之路。
  在村里读完小学,必须通过灰带子的其中一截到邻村读寄宿制的高小去读书,以后又到十五里外的一个古镇读初中,都是一星期回家一次。那时,饥饿是常态,勿论糠菜不舍瓜果,悠悠万事唯此为大是扑闹饱肚子,故每个周末与几个同学以比往学校走时快一倍的速度从这条带子赶回,急如星火直扑家中。因为我知道,扳着指头数日子的母亲会一如既往地在火台后面给我留一碗哪怕是糠菜质的热饭,好安慰住我像安装了一台小钢磨一样快速消化的肚子。高小一毕业,六个同村同学中的四个就留着了灰带子的这一头,钉死在黄土地里终年背日头,以后再见到他们时,脸晒得黝黑,人木讷得和山上的石头没有两样。他们或许就是我以后的缩影,心里不由就惶惶然起来。
  或许在那个时候我就深深埋下了叛逆的种子,反复谋划着有一天离开被大山团团围裹的村子,到我不知道的地方打造前程和人生。这一念头愈久弥深,以致成为我一个坚定不移的梦。可是出入村的那条灰色的带子要拘扣我的欲望更加执拗和顽固,初中一毕业,便不容分说将我绑捆回村,逼迫着我像我小学、高小的同学们一样,在石头、黄土背景的舞台上扮演一个农民的角色,从半碴子的后生牧羊,到成了壮小伙子整天背石头,挑担子,刨地锄地种庄稼。偶然也从那条带子上走出村子,可不是挑着吱吱呀呀痛苦呻吟的担子,就是赶着那种太行山区特有的笨重的铁轮子牛车,车轴与木质的吊轴摩擦,吱呱吱呱的尖锐噪音使得空谷传声,回音远播。
  这是一个崇尚气力和实在的地方,不看好谁肚里装了多少墨水。你说你多上了几天学能说会写,说你识得简谱还会摆弄几样乐器,会打篮球乒乓球羽毛球,有用么,能在年终结算时多了工分和分红,还是多了劳动日补贴粮?没有的话统统是浮皮划痒中看不中吃的勾当,趁早收拾了撅起屁股好好去受,否则就是“肚大肋条稀,吃多没力气”的稀松软蛋,大姑娘连多看你一眼都不肯,就等着打光棍吧!当然,有点文化也无妨,充其量能记了自己的工分,能打了算盘代人写了书信,过年能写了对联,足矣,再多了,屁用不顶!作为彼时比较稀少的初中毕业生,竟至于成了提不得枪上不得马的次品!别无他法,下狠心改造、转型吧,脱皮掉肉拼了命也做一个力气型、勤劳型的农民,以此改变村人的成见,树起在村里活人的脸面与尊严。
  劳累是当然的,身体的各个部位从疼痛再打磨到不疼痛,再熬磨成一个地道的庄稼把式,需要许多透支性的力量与汗水的成本。士别三日,可令人刮目相看,可庄稼地头的功夫却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就。于是终年四季就是一个感觉,累!常常不由自主就羡慕那些四条腿的畜生。它们虽是畜类,也是被劳役的对象,却比我尊贵得多,使役它们的人不但打不得(最少不能打出伤痕来),上坡还得给它们推坡,原因是它们是生产队的宝贝,不光干部们疼它们,还因为它们都下户喂养,饲养户当然更关注它们的屁股、身躯是否被打出伤痕,出汗是否多。这些畜生于农闲时就可以歇着,做一个站着入定或者卧地闭眼款款嚼草、反刍的禅者,即便农忙时也是早上、上午出工,下午便可以在树荫下参禅悟道。而我作为一个高贵的人,不仅一天到晚不是在扁担下压着,就是黄土垄上熬那一个日头10个的工分。还有,这些畜生中的马和骡子,一年可从生产队分得饲料500斤,牛和毛驴可分300斤。尽管这些粮食心照不宣会有一部分或全部转移到人的嘴里,可毕竟是以它们的名义分到饲养户去。为防止这些饲料都转移到人肚里,大队每季都要对牲口举行一次评比,以膘情评出一、二、三等,与喂养牲口的工分挂钩论奖惩,故村里流说“牲口的屁股,饲养户的脸”。饲养户因此而不敢不操心喂养它们,即便替它们吃了饲料,也需用上好的青草弥补回膘情来,否则领取饲料和定额工分就会被对应膘情少领少得。于是不由得就仰天浩叹,咋就偏偏披了张人皮,而没有混成一个畜生?
  除了羡慕那些牲口,就是急切地盼望下雨,而且是那种一下几天不晴的连阴雨。除了盼雨解庄稼之旱、解决饮水困难的心情外,就是只有在这样天气里,才有可能躲避开沉重的体力劳动,在大白天里心安理得扎扎实实地睡懒觉,而且吃了不耐饥的饭食后接着再睡,就不起,皇帝老儿来了也不起。这种气候下父亲是不会像往常那样对他的儿子厉声呵斥的,他也希望他的儿子有这样的机会好好歇歇,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然而身处这北方干旱山区的太行山一隅,下雨的天气比过年多不了多少。阵雨是不行的,即便在避雨奔跑的路上被浇成了落汤鸡,雨点一住,队长便会扯着嗓子狼嚎一样吆喝上工,不得不回到出工现场,靠高强度劳动产生的热量把衣服烘干,或者熬到下工后回到家里再换。冬天当然有下雪甚至下大雪的时候,可是却不能像下连阴雨那样去睡懒觉,扫开了路也得往地里担猪圈牛圈囤积的粪。记得那些年的冬天好冷,寒流来袭的早上,猪被冻得在猪圈颤着音吱哇吱哇乱叫,蜷曲在枝头的麻雀因被冻僵“噗噔”、“噗噔”跌落地下死去。然而我在定额趟数驱赶下荷担疾走,前胸后背却冒着热汗,冷热夹攻,真是要命。歇下来的时候更要命,汗一落,冷得浑身瑟瑟发抖,不由就要求罢歇,重新担起担子,在奔走中使身体升温,将寒冷驱走。
  我成为一个更加坚定的叛逆着,千方百计想挣脱那条灰色带子对我的捆绑拘禁,远远离开村子。
  然而,连着几年扑闹着当兵走却告落空,定了要去公社做通讯员也因村里闹派性被人使坏而黄掉。我承认我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或许我压根就不该去读书,不该去认识外面的世界,既然读了书认识了外面的世界就当然就不甘心被拴死在庄稼地头或老黄牛屁股后头,我得想出路,我要走出去。我终于争取到上边分配村里的一个名额,去了公社的磺矿下坑出矿。我知道这是一种心理倾斜下的无奈逃避,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奔新目标而去,从栽种庄稼的地面折腾到了阎王地府般的地下。
  头顶一盏电石的矿灯,架着一辆带壳的平车,游走在大山深腹的幽幽井巷,我竟然一点也不感到陌生。这是我小时候看西游记就熟悉了的,与孙猴子大闹地府的那个阴森瘆人场景别无二致,只是地府里没有两壁疏密不等支撑着的坑木,没有灯光一照就星星眨眼般闪闪烁烁的细密煤尘。好处当然也有,除了给队里挣回钱队里每天给我记一个高工分外,吃的比家里过硬也比家里好,偶然还有白面馒头猪肉烩菜打牙祭。再有,就是身在这深深的井下,别说刮风下雨,就是苏修美帝扔原子弹也不怕。只是那伙在掌面掘巷挖矿和拉车出矿的伙计们,尽管一到星期三往后就开始老婆不离嘴,荤话到处砸,焦躁不安地盼星期六回家同老婆会面,回来后星期一到三疲疲沓沓连眼都睁不动,但对矿井里的动静表现出特殊的敏感,几乎每个年龄大点的人都能从细小的响声和变化中预测出即将发生的一些危险。但地底下的事,谁也难料定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灾难突然降临。
  多年以后我特别理解遭遇矿难被堵在井下那些人的处境与心理,井下东、西、南、北、上、下六个面,只有进出井的一个口是生路,“冒顶”、“批帮”、“透水”这些事故中的任何一种,都可能把人堵死在里边,大喘着气就被活埋了。还有磺矿渣与煤面一接触,就会因化学反应而自燃,有毒的烟雾会迅速装满井巷,使人在很短的时间里窒息死亡。“落碜”是家常便饭(为吉利计,下井的人永远不说塌方、掉石头)。“碜”者,饭食里偶尔混入的小砂粒是也,说得多轻松自在。可是和我一起进矿下井的一个和我同岁的邻村伙伴,就是我眼睁睁看着被落下的“碜”砸伤了腰,成为永远不能再站起的下肢截瘫者。我到医院看望他时,已知后果的他狼嚎一样地吼哭,失神的眼睛射着逼人心魂的绝望冷光,多少年后一想起还令我毛骨悚然。还有一个和我一直相伴上下“水圪洞”年轻伙伴,人敦敦实实,一笑露两颗很耐看的小虎牙,可一次批帮生生把他埋在下边,说没就没了。于是我每每驾着平车走向那个步窑的黑洞洞窑口时,老觉得我在迈进阎王殿的大门,走入老虎大张着的嘴里,心里不由就掠过一阵悸颤。我没有小时候碰见狼那次胆大了,我害怕大山的这张黑洞洞的大嘴把我吃了。
  在磺矿六个月头上的一天早晨,我的大妹突然出现在磺矿的场院,在一群刚出井脸上都像涂了墨汁一样的人中辨认出我,给我带来一个属于人生转折点的惊喜。
  我做了一名半补贴半挣工分的民办教师,终于带着满身的硫磺味走出了那座危机四伏的磺矿。也终于挣脱了家乡那条灰色带子对我的捆绑,成为一个成功的叛逃者。
  十多年后,靠苦打苦拼被选到县城工作的我用一辆破卡车,拉了妻子、孩子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从家乡那条灰带子上飘逸而出,在县城安了家。再后,这条灰色的带子尽管拓宽并铺设了水泥,堪堪可以错开两辆对开的汽车,接住它的高岭上的公路在更早时候就铺设成油路,可除了清明上坟这些必须的行程之外,我从其上走过的机会越来越少了。灰色带的子对我已经是鞭长莫及,再无拴捆、羁绊我的可能。家乡有点能耐的人家,或为孩子读书计,也纷纷从那条灰带子挣脱出来,在县城买房修房,永久性定居下来,只在农忙时回去忙忙地,收收秋,村子里的人家眼看越来越少了。
  可活见鬼了,我却不可救药地思念起大山皱褶里藏身的故土小村来,脑子里常常顽固地充斥着一个词汇:“回归”!我渴望着在每天一早一晚的时光里,背剪了双手在这条灰带子上遛跶,然后踅进村子对面山肚子上的小松林中,再到山脊上的巨块石头丛里,在离群索居、自在独处中与山野间的一切静物对语,禅悟大山与人生的一切玄机。这一心愿一时间竟成了我的最盼,神马都是浮云,唯有此心最真。
  原来,家乡这条灰色的丝绸带子,像施了魔法一样,依然紧紧薅拽着我的心。或许,它就是家乡连接我心和魂的脐带,我挣不脱它同我的血缘牵扯。从前的叛逃,不曾后悔;今日的皈依,当是定数。总有一天,我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回归,置身在家乡肉感奶香的怀抱,圆满了我今生今世的一个轮回。
  只是我归去之时,将是一个颤巍巍的老人之身,我再也回不到我的过去,回不到我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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