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屋角的天空

天下大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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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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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大平

第129章

四人走至村头，程浩然、李卫英与何山、黄英他们分手，程浩然、李卫英自回去向郝不凡汇报，何山、黄英待他们的背影消失之后方悄悄地溜回各自的家。
黄英的家在村东头第三家，如果是白天，你会看到屋前有一个小院子，院门是几根粗木做成的栅栏状，小院子用石头砌着半人高的墙，石墙年头有点儿久了，有的地方墙顶已经倾颓，还有的地方长满了绿苔。院子里整了几厢菜地，种着韭菜、葱、黄瓜、豇豆，还有几棵丝瓜顺着墙沿爬到了一架用手腕粗细的杂木条搭起的架子上，几根长条状的丝瓜吊在空中。在院子贴着屋墙的一角还搭着一架鸡舍，鸡舍里养着十数只大大小小的鸡。此时夜已深，鸡们早已睡熟，听不到丝毫的响动。
黄英猫腰来至院前，伸手抽开院门的拴，轻轻推开，闪身进去，又回身悄悄关上院门，沿着条石铺成的路走到屋门前，轻轻地推了推大门，门吱地一声开了，显然没有拴上，黄英心里暗地感激俩位老人的好。进了堂屋，回身将大门拴上。在堂屋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侧耳听着俩位老人的房间，没听到动静，便轻手轻脚地走向自己的卧室。
突然，老人房里灯光闪亮，随着一声咳嗽，传来公公的叫声：“英儿，晚上又出去了？”
黄英只得站住，扭头对着公公房间的方向说道：“爹，你还没睡觉？”公公说：“英儿，你不回来，我怎睡得着？”又说，“你进来，我有事对你说。”
黄英不想进到公公的房里，便说：“爹，你睡觉吧，有事明天再说。”
这时公婆也说道：“英，你爹有事跟你说，你来听听他说什么不好吗？”
公婆也开了口，黄英倒不好不进去了，于是说：“我去看一下小露睡着了没有，一会儿再过来。”小露就是黄英的女儿黄露，此时年仅七岁。黄英回到自己房中，拉亮电灯，看床上，女儿正侧身睡着，身上没有盖被子，山里的夜晚虽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气温还是比较低的，便将床单扯过盖在她身上，方出来到老人的房前，推开老人的房门，侧身进去，呆呆地站在门边，等候着俩位老人的发话。
公公说：“英儿，说起来，你既是媳妇又是女儿，诸事我和你娘也没有瞒你，凡事都和你商量，你也很孝顺，凡事依着我们。这一回，你可要打定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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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英说：“爹，有事你说吧，我听着哩。”
公公说：“旺儿走了也有些年头了，你也照顾了我们这些年，很不容易，我们不是那种很封建的人，需要你守着，如果你看上一个什么人，我们也不会反对，就当嫁一回女儿一般。我和你娘商量过了，何山那人很好，跟你还有旺儿从小都是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两家隔得近，就算嫁到他家，还是可以经常回来的，我们有个什么事情，喊一声，你就回来了，我们也很满意。”公公嘴里所说的旺儿就是他的儿子，黄英的老公，现在已经去逝几年了。
黄英说：“爹，这些话你已经说过好多回了，我不能嫁他。”
公公说：“你也别瞒我了，虽然我不出门，但什么事情我不晓得！为了你们这一摊子事，闹了几年，打架都打了好几回了，晚上我看起闹哄哄的，是不是他们又捉你们去了？”
黄英低声说：“爹，没有的事，我看戏去了，回头上了一个厕所，所以回来晚了，并没有去会哪个？我和他早就不来往了。”
公公说：“你也别瞒我们了，这几年了，你都说和她断了，都说了几百回了，可没有哪一回能断的。我们也不是反对你们，这你是知道的，何山那孩子也好说话，没有坏心眼，本分老实能干，你能和他好，我们是很放心的，我们不放心的是，你们就是下不来这个决心，让我和你娘很难办。”
黄英说：“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可是要我和二婶娘家的那个傻侄儿结婚，我可是不愿意的。”
婆婆在一边说：“正是此话，我们也不愿意，你是我女儿，我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
公公说：“你娘说得对，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
黄英说：“我知道你们为难，可是叔叔势大，我们是小胳膊拗不过他的粗大腿，他要说怎么的就怎么地，我们抗不过人家的嘛。有啥子法子呢？”
公公说：“所以，关健就是你各人要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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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英笑了起来：“爹，我有啥子立得住立不住的，不中我的意，打死我也不会应的，就算奉你二老送终也是应当的，再不嫁人又能如何？我便和小露相依为命就是。”
婆婆说：“你还年轻，年轻人的事哪个不晓得？我们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那个时候上水利，你爹一去就是十天半月的，我一个人在家带着你和旺儿，还不是天天盼着你爹回家，尤其是晚上，你们兄妹俩睡着之后，我可是睡不着的。总想着你爹马上就回来才好。”
见婆婆说着这番掏心掏肺的话来，黄英慢慢地矮下身去，蹲在地上。
婆婆继续说道：“修明山水库那阵子，修九子河水库那阵子，修白莲河水库那阵子，修大同水库那阵子，总没个归家的时候，那时候我正年轻，天天不是盼着你爹回家？何山是个好娃子，正年轻，身体也好，我和你爹都同意你们好，不管你是过去住，还是他过来住，或者你们每边住一阵子，我们都没得意见。但是你要拿定主意，不能象这样黑地里偷偷往来，要是让人抓住了，让我和你爹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黄英慢慢地哭起来，流着泪说：“爹，娘，你说的我都晓得了，这辈子不能报答二老的恩德，下辈子还做你们的女儿，做真正的女儿，来报答你们的恩德。”
“英儿，不用说这些，我们也不是那种小气人，做人得过得去，不能光为自己考虑。你二叔这个人虽然做了个大队干部，但一门心思只为他家考虑，只为你二婶娘家考虑，全然不顾你的情，也不顾我和他的兄弟之情，这样的兄弟只当没有也罢了。”公公依旧慢慢说着。
“爹，你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明天我就和何山去把证领了，看他们能怎么样？未必在唐家山他就能一手遮天？不然的话，还有镇政府，县政府，市政府哩，总有为我们作主的地方，只是往日我们下不来这个决心，不想撒破面皮，如果他们做得过份了，死都不怕，还怕和他们撒破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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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黄英想起晚上碰到的那俩个人，其中那个男的好象是市公安局的什么副局长，镇里的官儿在她看来都是很大的官儿了，何况那人还是市里的官儿，那应当是个很大的官儿了，至少可以管得到唐家山大队的书记吧？那么大的官儿说话都那么和气的，应当是能为她和何山作主的样子。还有那个女子，也是一团和气，说话轻言慢语，柔和极了。为何当大官的人品都这么好呀？如果他们真的能为她作主，她总算是遇到好人了，好人有好报，至少她还能相信这句话。她有心将这两个人向公公婆婆说一下，又怕自己一时说不清楚，又怕明天他们帮不到她，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向公公婆婆道了声晚安，便告辞回自己房里去了。
回到房里，看着还在熟睡的女儿，想着她早死的爹，眼睛便红了，没情没绪地躺到床上，洗都未洗，便睡去了。睡不多时，感觉身上黏黏糊糊的不舒服，还是爬起来洗了个澡才又睡下。
次日早起，正在灶房里做早饭，屋外进来几个人，一个女的喊道：“黄姐姐在家吗？”
赶紧跑出来看，却认得是昨晚上在水库坝上遇见的那女子，那个男的也来了，跟来的还有几个人，却都是不认得的，但既然他们是一起来的，当然也都是很大的大官了。连忙招呼他们坐，又去拿碗倒水给他们喝。
这时公公婆婆也都起床了，看着堂屋里这么多的客人，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也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便躲进灶房里帮着黄英烧火，让黄英在堂屋外面陪着。
李卫英指着郝不凡对黄英说：“这是我们市委郝书记，黄姐姐，你有什么话尽管对郝书记讲，他会为你作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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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书记，你真的是市委郝书记，你亲自上唐家山来了？”黄英听了李卫英的介绍，激动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搓着双手，绞着衣襟，眼圈儿红了，似乎要流下泪来。
郝不凡笑说：“别这样，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们作为共产党的干部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
灶房里的两位老人一听说是市委郝书记，便跑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郝不凡面前，记声叫道：“青天老爷呀，你可要为小民作主了。”
郝不凡看着李卫英程浩然他们说道：“快把俩位老人扶起来说话。”又对俩位老人说道，“刚才还说我们共产党人是为人民服务的，你们看，你们都这模样，怎么行呢？快起来说话，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着解决，我们肯定帮你，只要是合理合法的。”
公公婆婆，还有黄英，三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还是公公说道：“我叫黄勇，弟兄三个，我是老大，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叫黄猛，一个叫黄强。我原来是唐家山的大队书记，后来身体不好退了，现在大队支部书记是我的弟弟黄猛。我们弟兄三人现在分三家，出门左边第一家是小弟黄强，第二家是二弟黄猛，第三家是我家。因为我是老大，所以我住的这屋是我父母的老屋，也算得上是祖屋，两个弟弟成家以后，便各自盖了房屋，分开各住。说句良心话，我这老屋地基是最好的，原来我当大队书记，二弟不敢有什么说的，后来我退了，他那份小心思便越来越明显了，有意要占我这老屋基了。”
郝不凡点头说：“屋基是农村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也是矛盾爆发点。”
李卫英与程浩然两个心说：“昨晚他们俩个怎么没有说明白这事情呢？看来内情还是挺复杂的嘛。”便对郝不凡低声说道：“郝书记，昨晚那女的没有跟我们说什么屋基的事情。”郝不凡颌首说：“不要紧，我们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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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勇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儿子，叫黄旺发，这个是我的养女，也是我的儿媳妇，叫黄英。我儿子几年前上水利时放炮炸石头从几十米高的悬崖上掉了下去，摔死了，丢下媳妇和一个三岁大的女儿。我们夫妻俩不是那种老封建的脑筋，不会要媳妇为儿子守寡的，多次劝她改嫁，她改嫁了，我们也只当再嫁一次女儿。距我们家不远的有一姓何的人家，有一个男人叫何山，与我儿黄旺发从小一起长大的，比黄英大了几岁，人是很好的，我们也相中了，黄英也愿意，我们觉得很不错，便要撮合他们，谁知问题来了。”
黄勇呆了半天，似乎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李卫英说：“黄书记，你说嘛，我们一定会为你作主的。”李卫英听他首先自我介绍时说到他曾经担任过唐家山的村支部书记，便称呼他为黄书记。
黄勇很多年没有听到别人称他为书记了，忽听到李卫英的称呼心里自是非常高兴，于是继续说道：“问题在哪儿呢？既然是这么好的一桩事情，那不是皆大欢喜吗？当然，也可以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吧。”黄勇似乎觉得用“皆大欢喜”这个词是不妥当的，毕竟是儿子死了，媳妇改嫁的事，怎么能用皆大欢喜欢样的词语呢？便迅速改了口风。
“问题出在我二弟黄猛身上，他有三个儿子，眼看着到了结婚的年纪，结了婚生了子便要分房，分房就要盖屋，盖屋是需要地基的，而我们唐家山最缺的就是屋地基。因此，他倒是看中了我家这块地基，当然，他也有看中的道理的。在他看来，这是我们祖上留下来的，他也应当有份，还有我儿子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女儿大了是要嫁出去的，得不到这屋地基的。因此，他便百般阻挠何山与黄英的事情。”
李卫英问：“这不是更好么？黄姐姐嫁给了何山，当然到何山那边去住了，这屋地基不是可以留下来给黄猛他们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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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勇瞥了她一眼笑说：“这位女干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何山却是有两个儿子的，他那屋地基也小，将来要分房，屋地基还是不够的，再说，英儿与他结了婚，难免还要生孩子的，他们这么年轻，生一个两个的不成问题，如果是男孩子，那不是更需要屋地基么？黄猛，也就是我的亲弟弟，便想了一个狠毒的心思，要把他老婆的一个傻巴侄儿说给我女儿，这怎么行？首先我们俩个大人不会同意，其次我女儿也不会同意，但是在唐家山这块小地方上，他是很有势力的，我们怎么拗得过他呢？他都放话了，要么我女儿从此不嫁人，要么就嫁给那个傻巴。你们都是明白人，这是怎么行得通呢？因此，我女儿虽然与何山有那么一点意思，但也不敢明着来了。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们看，接下来啷个办？”黄勇一会儿称呼黄英为媳妇，一会儿称呼她为女儿，众人都能理解他的心理，因为称呼女儿的时候，是说与何山的关系，称呼媳妇的时候，是说到与他儿子黄旺发的关系。
郝不凡说：“这事儿只是听你一面之词，还要听听他们怎么说？尤其是那个叫何山的，还有你弟弟黄猛，看他们怎么说？如果他们说的与你说的一致，这个主我们能作，如果说的不一致，那我们只能按照调查的实际情况来处理，你们说呢？”
最后这句话当然是征求黄勇的意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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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勇想不到堂堂的市委书记说话竟然这么和善，一点儿架子也没有，感动得老泪纵横，要不是李卫英程浩然他们拦着，这老夫妻俩又要给郝不凡跪下去了。
黄勇指着屋顶说：“我要是在郝书记面前有半句假话，让我不得好死，遭天打雷劈！”
众人都说：“不要这样发誓，我们只是尊重事实，等事实调查清楚了，这问题就好处理了。”
听说市委书记亲自到了唐家山，还听说要亲自处理何山与黄英的事情，整个唐家山立即轰动了，连周围的四乡八镇也都听说了，人们象赶集一样往这里赶来，顿时将黄勇小小的庭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水泄不通的了，纷纷看着郝不凡怎么样才能做个能断家务事的清官。
众目睽睽之下，郝不凡倒是不慌不忙，命人去将何山与黄猛都请到了现场。黄猛听说市委书记亲到现场，吓得哪里敢来？但架不住王一生、鲁小迅的连哄带吓，不敢不来，一路上怀着鬼胎，思忖着对策。而去请何山的郑文中、吴胜利倒是很容易地便把何山就给请来了。
看着二人到场，郝不凡问黄英说：“他是何山？”
黄英点点头。
“你喜欢他么？愿意嫁给他么？”
黄英仍然点点头。
“好，你且退下。”郝不凡转脸问何山说：“你喜欢黄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