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屋角的天空

天下大平

第133章

俩人正商量着怎么把那女子背到医院里去，忽然吱地一声，大门打开了，那老头探出头来，嘶哑着声音说：“好吧，你们把她弄进来吧。不知我严家前世作了什么孽，遇着这个劫神了。”一边唠叨着，一边返身往屋里去，好象扶她女儿进屋不关他的事似的。
程浩然听到他说严家，心里想着一个名字“严嵩”，如果你是严嵩的后人，你家祖人作的孽可就大了去了，报应到你们身上也很正常呵。想到“严嵩”他想笑，可没敢笑出来。连忙和李卫英一道将那女子搀扶起来，一步一步挪进屋里。
“什么人呀？啥子贱女人都往家里来，这个家是垃圾桶吗？”随着这尖利的声音，从阴暗的角落里陡然钻出一个女人出来，尖着声音叫道，“严家的人都死绝了吗？要两个外人把一个贱女人往家里扛，这是给谁没脸面呀？严家的爷们也出来一个吭气的呀？”
程浩然与李卫英料不到是这种情况，一时都愣住了，那女人挣扎着要起身，可是身体仿佛是受了重伤，一动便呻吟不已，痛苦不堪，萎靡不振。李卫英看那说话的女子不过三十五六年纪，尖嘴薄唇，三角眼，八字眉，一缕黑中带黄的毛发，一件大灰白褂子披在肩膀上，胸前两只小盖碗大小的乳悬吊吊的晃荡着，全然没把程浩然这个男人放在眼里。李卫英怕程浩然难堪，便故意挡在他和那女人之间。
那女人好象意识到这个问题，却丝毫不带羞色，反倒盛气凌人地叫嚷道：“一个大老爷们，深更半夜地送一个贱女人回家，这算什么事儿呀？要说这女人贱，那是天生的，怎么着这男人也跟着贱呀？”
那女人一口一个贱女人，还稍带把程浩然李卫英也骂了。
程浩然李卫英何曾受过这等污辱与委屈，待要发作，却也不好对着一个女人发，待要忍下去，却也不太甘心，正在左右两难之际，那房中又钻出一个人来，是一个男人。那男人畏畏怯怯地对那女人说道：“你少说两句吧，她不是外人，是我的亲妹妹，难道你一定要逼死她才甘心？”
哼哼，那女人鼻子里冒出两股浊气，冲着那男人就是一个耳光扇过去，再照屁股踢了一脚，骂道：“窝囊废！就知道护着那贱女人，欺负老娘，你咋不让那贱女人陪着你睡觉？她都跟那么多的男人睡过了，也不多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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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一听这话，感觉不是头，连忙躲进房里去了，回言说：“你别骂，有你骂的日子！”
李卫英见这女人不可理喻，与程浩然商量说：“不如我们还是把她送到医院里去吧？”
那女人一听这话，抢着说：“好，好，走了干净，永远不要进这个家门才好！这个家不要这样的贱女人。”
那女人一口一个贱女人，李卫英再也忍不住了，回道：“你这人怎么一点儿人情味儿也没有？你还是个人吗？她再怎么不对，也是严家的人，回这个家不过份嘛，从我们一进门，你就骂个不住，你当我们都是不会说话的吗？”
那女人呸了一声，更回大声地骂道：“你还敢顶嘴哟，看来你们是一路的货色，都是贱女人，贱女人！”
李卫英气极了，却是个不会吵嘴的人，便对程浩然说：“程哥，你也算个男人，怎么瞧你的女人受欺负了，站在那里不说话呢？你的那身功夫都是摆设吗？”
程浩然也正是气不打一处来，但要他动手去打一个女人，他还是下不去这个手，却一眼看见堂屋中间有一张很结实的大方桌子，便走过去，略一运气，举起右手照着大方桌子使劲拍下去，只听得一阵稀哩哗啦的碎木响，那偌大的方桌子中间出现一个大窟窿，四只桌子腿断了半截，顿时垮掉。
那女人见着这一拳功夫吓得一吐舌头半天也缩不回去，嗯嗯啊啊的。
这时那声音嘶哑的老者出来说道：“难为你们了，你看不是我们不留她，其实是难留的。”
这时，大门外却来了许多人，那为头的一个男人喊道：“贱女人，跟我回家，再不回去，就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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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然正找不到出气的地方，见门外喊话的是一个男人，便问老者那男人是谁？
老者嘶哑着声音说：“畜生，畜生！”
程浩然一听，正是出气的好地方了，便对李卫英说：“英英，你看好她，我出去看看。”说着，将俩只手腕扭了扭，只听得一阵骨胳咯咯地响。李卫英叫道：“程哥，不要闯祸。”程浩然回头一笑说：“英英，我自有分寸。”
见程浩然出来，那男人不认识，便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在她家？那贱女人呢？你让她出来！”
程浩然笑说：“你们是什么人？有二十几个吧，是来打架的吗？在打架也可以呀，那就一齐上吧？”
那男人听着这话不善，但他却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既然来了这么多人，总不能在一个人面前认怂吧？就算打不过，二十多个人一齐上，也得累死他！何况这方圆百十里地还没听说有能打过几个人的名人哩，不可能从天上冒出这么个人来的吧？说不定是哪里来的个愣头青，在这里冒充大尾巴狼撒。于此一想，勇气倍增，一挥手，众人退后十几步远，程浩然便走到人群中间，高声说道：“你们是要一齐上还是要一个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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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一挥手，众人一涌而上，纷纷抱头的，扯裤子的，拽腿的，搂腰的，扳胳膊肘儿的，锁脖子的，见缝就钻，只要能挤进去，只要能挨着程浩然就行，哪怕揪一块肚皮！
程浩然往常也听说这温泉镇也有几个练家子，有几手功夫的，不承想才一试身手，这些人却是如此不堪，竟全然象是一点儿武功路数都不讲的，是街头地痞的打法，倒也放下心，使个下蹲姿势，然后将身一扭，身体飞速地旋转起来，象个陀螺一般，那些人一下子立脚不住，就被甩出去几个，象做离心运动一般。剩下来有三四个，一个搂脖子，一个抱胳膊肘儿，两个箍着大腿的，这四个人倒也有勇力，双手紧紧地抓住程浩然，不敢松开。那甩出去的，在地上摸爬着，好半天都不知道是怎甩出去的，太突然了，心里还在奇怪这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哩！
那四个人见其余的人都被程浩然甩了个狗啃地，心说这家伙既然一个人敢单挑二十多个人，那本事不在话下，胆量更是惊人，虽然弄不清他的来历，但要他们服输，却也不那么容易。他们平时都横惯了，一时受点儿挫折也不放在眼里，只想紧紧地抓住他，把他放倒在地。如果放倒了，二十几个人压上去，不压死，也得压出他的后截来。
程浩然实在无愧是程浩然，临危不乱，多大的场面都见识过，还怕这二十多个街头的小混混？只见他一甩左臂，扒住他左手的那人甩出去有五米远近，滚落在地，半天爬不起来；他右臂一甩，扒在右臂上的这人甩出更远，足有七八米，恰恰那地方有一滩洗菜的水凼，水凼里都是洗菜的浑水，那人正好落地时一滚便滚到了水凼中，浑身湿了个透，爬起来便往远处跑，别人怎么喊也不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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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然已经腾开了双手，便立住脚，如钉钉一般，搂腿的两个人象是蚍蜉撼大树，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休想动得了半分。程浩然却反手抓住箍住脖子的那人，托在手上，象董存瑞举着炸药包一样高举过头顶，吓得那人屎尿都出来了，连连讨饶：“好汉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好汉高抬贵手，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吧？”
程浩然喝道：“那你去吧！”轻轻一扔，那人便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不偏不倚，恰恰落在那凼洗菜的水凼中，溅起老高的水花，并发出砰地一声闷响。程浩然平生最恨别人勒他的脖子了，是以对这个人惩处最重，还好是一凼水，要是一坑大粪，只怕程浩然也会照把他扔下去不误。
转眼间，十多个人便被程浩然甩了出去，化解了危机，剩下两个还在那里吭哧吭哧地扳腿哩。程浩然冷笑一声，喝道：“去吧！”双手向下一抓，再向外一抡，那两个人便如同风车一般滚了开去，不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勉强停住，已经是灰头土脸的了。
程浩然立住身子，轻轻地掸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呵呵笑道：“还有哪个不服气的上来试试？”
那为头的一见这阵势，顿时气焰矮了许多，心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晚上算是栽了。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人的来路不明，身手又异常矫健，看来除了我，没人能在他手下过得一招半式了，而我多半也不是他的对手，何苦要硬着头皮上，吃这个哑巴亏呢？于是一拱手笑道：“鄙人关三胜，人称遮半天，本地人低，学艺不精，不敢跟阁下交手，但有意与阁下交个朋友，所谓梁山好汉不打不相识嘛，不知阁下肯赏在下这个脸否？”
程浩然呵呵一笑：“要打架就打架，没工夫跟你闲扯蛋，我还要救人哩。”
关三胜说：“救谁？那女人？那女人是我老婆，搞错没有呀？你去救她，她一个贱人只欠抽，不用救她的，死了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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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然奇怪道：“怎么你们都恨她，她招你们了？还是怎么着？”
关三胜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说道：“说来话长呀，如果你有兴趣听这个故事，我就说给你听，如果你没有时间，那就改日再聊，行不？”
程浩然心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为何这么遭人忌恨呢？老公打骂自不在话下，那嫂子也不待见她，父亲也不敢待见她，哥哥更是看见嫂子象是老鼠见了猫一般，不要说待见，恐怕就是一句同情她的话也不敢说出来吧？还有邻里，那周围的人一听是她家的事，纷纷关门闭户，躲之唯恐不及，更别说出来解劝一下了。而那女子也亲口跟她爹说她错了，她应该是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将所有的人都得罪了，这样的人生活在世上，只怕也是最孤单的人，因为最熟悉、最亲近的人全是如同陌生人！
“关三胜，她既然是你老婆，那你关心一下她也应该呀，现在她成这样了，是病的还是你打的？如果是你打的，你就犯法了，如果是病的，那你送她去医院看一下，如果你没有时间，那就请你让开，让我们送她去，现在是救人要紧！”程浩然声音极其宏亮，在静寂的夜听起来中气十足，惊得周边的人躺地床上也不得好好睡觉了，心里却想着，关三胜今晚算是遇到硬茬了，这家伙也该有人收拾一下他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拧呀，她是我老婆，我都不管她的死活，你管，你管得宽嘛，你是她的什么人？你管得了初一管得了十五吗？今天我不打她，明天我还要打她，这贱货就是欠揍！”关三胜不紧不慢地说着，仿佛这女人的死活真的不与他相干，甚至他还有将她往死里揍的意思。
真是让程浩然不可思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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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然心说，不能再与他纠缠了，先救那女子要紧，于是回身对李卫英说：“我们送那女子去医院吧。”
关三胜将手一伸阻拦说：“且慢！”
程浩然把怪眼一睁，怒道：“你还想打架吗？要不要试试？”
关三胜说：“凭打，我是打不过你的，你的身手我是见识过，在这方圆百十里地，没有人是你的对手，我相信，你要是硬闯，也没有问题，但我还是那句话，你救得了她初一，救不了她十五的。”
程浩然听他如此说，不怒反笑：“你这人大言不惭，真是可笑得很，你究竟为何要置她于死地？难道你真的不怕犯法吗？国家还有王法的。你就真的不怕吗？”
正在僵持之际，又来了一群人，却是一群穿着警制服的人。他们一到，程浩然便想上前解说，却被关三胜抢在前头说：“秦二哥，你终于来了，这家伙横得很，一出手就伤了我们十几个弟兄。”那个叫秦二哥的侧目看了程浩然一眼，似乎觉得有点儿面熟，便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里打架？还打伤了人？你不知道打架是违法的事情吗？”
程浩然刚想表明身份，却转念一想，不对呀，这警察怎么能和街头的小混混混在了一起呢？看起来这事儿挺复杂的，我且看看情况再说。便笑着说道：“一个过路的，见了那女的倒在路边便去扶她起来，谁知却是他老婆，我们要送她去医院，他却不让，因此争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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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打起来了，是吧？”那秦二哥接话说道，“人家的老婆与你有一毛钱关系？你要充这个好汉？人家未必连老婆也打呀？不知道送医院呀？还要你去送，你安的是什么心？莫不是你看中了别人的老婆，想乘浑水摸鱼？”
程浩然一听这话果然有些不对劲，便摇摇头说：“你身为人民警察，办案就是这么办的吗？”
秦二哥笑道：“哟嗬，我说哪个人裤裆没拉上露出你来了，没抓你铐起来，定你个集体斗殴罪已经很便宜你了，你还要瞪鼻子上脸，管起老子的闲事起来了？真是麻布袋装菱角——冒出你这根刺出来了？”
回身喝道：“来人，把他铐起来，带回所里去。”
随着这一声喝呼，两个民警冲上来，一左一右将程浩然双手反剪到背后，然后掏出一把精钢的手铐咔嚓，将程浩然反手就铐上了。
程浩然笑说：“你这手铐只怕容易铐上去，不容易取下来呵？”
关三胜低声在秦二哥耳边说了几句，秦二哥大声道：“凭他武功再高，想解开这精钢手铐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人影在面前一闪，自己的双手便反剪到了背后，那副精钢手铐正铐在自己的手上，而刚才两个民警给他铐上手铐的那人却站在面前袖着双手，悠闲地笑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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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惊非同小可，秦二哥脸色顿时吓得惨白：“你是人还是鬼，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一手功夫？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程……程浩……程局长？”
原来，这秦二哥真名叫秦汉，是温泉镇派出所所长，与关三胜还有镇委书记结拜为弟兄，镇委书记是老大，秦所长是老二，关三胜是老三，叩过头，烧过香，喝过血酒的，也叫所谓的桃园三结义。
秦汉秦所长虽然没有见过程浩然的真容，但同在一个公安系统，那程浩然的名字也是早就听说过的，他的事迹，他的手段，在鄂东那都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更何况同在一个系统中，还是一个镇的派出所所长。
程浩然点头笑说：“你是所长吧？你是这样办案吗？平时也这样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秦汉急忙辩解，“我们一向秉公执法的，今晚，今晚的确情况特珠。”
程浩然紧着问道：“怎么特珠？”
“我，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出来。
程浩然叹了一口气，并不是所有的警察都是敬业的，也并不是所有的警察都是为人民服务的，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何况这事儿也轮不到他来管，即使他是一个副局长，那又怎么样？他也没有人事权！管得宽了，人家管人事的副局长管什么去？这中间还隔了县公安局这一级机构呢，即使要管，那也是县公安局的事，轮不到市级机关来管了。人家对你服气，一来是你的手段高明，二来毕竟还算是上司，人家也不能不卖这个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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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然吩咐另外两个警察说：“给秦所长把手铐打开吧？”
两个警察一摸身上，面面相觑，原来他们出来匆忙，只带着手铐出来，并没有带手铐钥匙出来！
秦汉只好求助于程浩然：“程局长，还是请你帮帮忙，把它弄开吧？”
程浩然身体一扭，闪到秦汉的背后，伸手这么一拨弄，那手铐便解开了，连秦汉也不知为何。
程浩然将手铐还给他们，然后说：“秦所长，你把那个女的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如果确属打伤的，要按治安管理条例治这个关三胜，如果伤重了，那就交法院处置，该判刑的，一定要判。”
秦汉连连答应，扬着手铐对关三胜说道：“走吧，带几个人将你老婆送到医院去，你亲自护理，出半点差错，我绝不饶你！”
关三胜也只有答应的份，他见识过程浩然的武功，刚才又见识了他开手铐的绝活儿，心底那是一百个服气，还想着能巴结上他，让他把这开手铐的绝活儿教给他哩。此时见秦汉吩咐他带老婆去医院，这可是程浩然说的，敢不听吗？
程浩然与李卫英将那女人交给关三胜，便回到镇上招待所，郝不凡他们早已休息，于是他们俩人也悄悄地洗漱了，各自去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