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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3-2-2 13: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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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手足情深
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民远”号货轮的休息舱里,水手长吴大宝匆匆进来报告道:“外面有人要见翁如虎先生。”
“什么人?”月琴神色极度不安地问道。
“一个年轻人。”吴大宝急促地回答道。
翁如虎已经醒来,他从休息舱的窗口看到了在浮趸上来回踱步的年轻人。
“让他上来吧。”
在船长会客室里,翁如虎一进门就被惊呆了:“彪子,是你呀!”
“哥,你可让我好找啊!”兄弟俩紧紧相拥。这是自翁如虎投军后,七年多来,第一次和他的亲兄弟翁如彪会面。
哥俩松开后,月琴仔细打量着如彪,心里暗暗赞道:好哇!英俊魁梧,一表人才,还真象他哥。就是头发稍长一些,身材没有他哥横势,嘴角上挂着两个浅浅的小笑窝儿,国字脸上还带着大男孩的顽皮和稚气。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如虎把弟弟按在沙发上坐下来后问道。
“是妈告诉我的。她说你这趟船到汉口后要回家的,可怎么一直就没有回来呢?”
“来,来,我介绍一下,这是你未过门的嫂子李月琴,这是水手长吴大宝,也是我船上的好兄弟。”
翁如彪一一拱手,最后把月琴打量了半天,笑道:“我哥有这样一位漂亮的嫂嫂,真是艳福不浅啊!”说着,一拳打在如虎肩侧。
“你还是那样调皮。”如虎踉跄了一下站住了。
“哥,怎么啦,你肩膀有伤?”
月琴说道:“你哥昨晚出去拼命。你看,今早才回来,被人打得遍体鳞伤的。”
“竟然还有人敢欺负我哥,怎么回事?”翁如彪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
月琴沏着茶,翁如虎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及船长遇害和昨天夜探饭店的情况对如彪说了,然后又问了如彪这些年的情况。哥俩久别重逢,一时聊个不停。
这一生最难忘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们的“文老师”赵志安;一个是他们的“武师傅”刘景如。
赵老师早年在毛泽东同志举办的武昌农民运动讲习所当过训练教官。1927年,汪精卫在武汉发动反革命的7•15分共事变后,他到汉口私立华英学校当了一名教师,借教书作掩护,隐匿身份。当时,翁如虎正在华英学校读小学,兄弟俩经常有事无事地到他家去玩,赵老师总是耐心地辅导他哥的功课,还和他俩聊天。后来如彪读书时,正好赵老师教他的国文,这样一来,赵志安不但是他们的好街坊好邻居,还是他们的好老师。他们从小就在他那儿学到了好多知识,受益匪浅,从此也结下了这忘年之交。
翁如虎的父亲,当年在一家洋行里当帮工,每天早出晚归;母亲在家周边卖熟食。父母微薄的收入抚养他们,供他们读书,日子过得相当清苦。在动乱年代,首先是谋生,谋生是第一位。为了生存,又要使自己不受人欺负,就得练武,强身防身。那时,汉口习武之风甚浓,三教九流,五花八门,什么流派都有,但有成就的师傅并不很多。
那时,哥俩常到中山公园后面的一个练武场子,看刘景如师傅和他的大徒弟阎和中练功。听人说,这刘师傅过去在上海当过镖师,还上台和外国人打过擂。1917年,霍元甲的弟子来武汉开汉口精武分馆时,刘师傅还和他们切磋过武艺。哥俩每天要走好远的路才能到这里。刘师傅确实厉害,一掌能震断一块青石板;两指能削断啤酒瓶颈。更绝的是他的镖,出手如闪电,十米开外,百发百中。他表演的都是真功夫,哥俩越看越兴奋,把妈给他们买冰棒的钱都丢到刘师傅的瓜皮帽里,但刘师傅从不收他们的钱,总是退还给他俩。有一天,这哥俩要磕头拜师,刘师傅还真的收下了这两个关门弟子。
乱世出英雄,英雄出少年。而名师出高徒,一点不假。刘师傅说,你哥俩有练武天赋,我之所以看中你们,发现你们是一对天生的好胚子。我要把你们锻打成材,炼成钢筋铁骨。
多少个清晨和傍晚,又几多夏炎与冬寒,那“虾公腰,禽蟧爪”,一招一式,有时一个动作就要练习半个月。师傅的刘家拳乃广东五大名拳之一,具有灵快刚猛的特点。其虚实刚柔,起承转合,攻守进退,轻重缓急,全凭习武之人运用娴熟,临场发挥。刘家拳短桥短马,对局博弈,功夫硬朗,攻势凌厉,劲道十足,但对其轻功也要求较高。师傅说:“自古以来,功夫虽有流派之分,但实则不能说明这个门派比那个门派更强。只有习武之人功夫的高低之分,实战技击之能力的强弱之分。一晃七八年,哥俩也从一个小男孩子变成了两个有思想、有个性,虎虎生威的青年。
这哥俩的性格可谓是“一张一弛”。如虎冷峻、沉稳、刚毅,甚至有些孤傲,虽言语不多,但为人古道热肠,侠肝义胆,敢为朋友两肋插刀,拼死一搏,是个嫉恶如仇的性情中人;如彪和他哥也有七分相似,但他更为活跃,为人机智灵敏,诙谐善逗,说话大气,侃侃而谈。
如彪说:“当年自你投军后,我就寻思着要为爹报仇。在华中大学里,书也无法再念下去了。我在南小路参加了一个由军统局举办的抗日特训班,可还未到一月,武汉战事吃紧,我们又跟着大撤退的机关、学校撤到湖南邵阳,后来又转到临灃县继续学习培训。毕业后在长沙会战中,搞了一段时间的战地记者、伤员救护工作,后经贵州辗转到重庆。再后来,到重庆一家报馆做记者工作。其实,当时军统局把在湖南临灃、贵州熄烽及兰州,举办的抗日特训班的学员,从3000多人里挑选出250余人,到重庆再进行强化训练,然后把这批人充实到军统局内部的各个系统,作为特工骨干进行培养。翁如彪也被选中参加了6个月的强化特训,后被调入军统二处侦防科,重点调查日伪汉奸、中共及各党派对教育、文化等领域的渗透工作。这段简历翁如彪暂时对哥隐瞒未说,更没有把在重庆和赵志安相遇后,秘密加入中共地下党组织的情况说出来。
“我在重庆这一年多,怎么就没遇到你呢!”如虎扼腕叹息道。
“你没遇到我,我倒遇见一个人,你也很熟悉,你猜猜是谁?”如彪故意卖着关子,脸上诡秘地一笑。
“谁呀?别逗啦。”如虎看他还是那调皮逗趣的样子,也笑了。
“赵志安,赵老师。”
“你说我们隔壁的赵叔叔?”
“是啊。多年不见,那次相遇,实属偶然。他是重庆和成银行总经理的襄理,现在又回到武汉来筹建汉口分行。这次我回来正逢汉口版《大刚报》创刊,经一个朋友介绍,就在报社里谋了一份记者的差事。”
“这六七年了,你的经历就这么简单?”
“有什么复杂的。好了,今个儿我们哥俩回妈那里多喝几杯,怎么样?”
“好吧!”
翁如彪见哥的情绪有些低落,就说道:“船长之死,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你现在身体有些伤痛,先歇着,这件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好了。”
他们从船上下来,看见码头上有些混乱,那些从外地和周边乡下涌进城里来混口饭吃的码头工人,在这狭窄的码头空间里高度密集。这时,有一处地方发生械斗,很多人都朝那边涌动,只见其中一群人抄着扁担、铁棍在追赶另几个人,瞬间,另几个人就被打得头破血流,扑倒在地。有人向马路上奔跑,路上行人躲闪不及,被撞倒了好几个。如彪看着只是不住地摇头扼叹。
他们没有坐车,只是沿着江汉路一直朝前走着。这条街可以说是大汉口最为繁华的一条街。翁如虎还依稀记得,1931年汉口发大水,马路上漫过膝盖深的水,有小舟划着,不时接送着路人;路边搭着跳板,过往如鲫的行人像踩高跷似地在上面跳跃着行走,稍不留神就掉到水里。可他兄弟俩不怕,在马路上任意地捅着水走来走去,浑身透湿,却玩得不知多开心。现在,那亨达利的大圆盘鈡虽还悬在店面外,但翁如虎怎么也没找到战前那种繁华的感觉。两边林立的商铺,大多都已经置换了招牌,有的封着门,有的早早的打了烊;路边虽有那高视阔步的绅士和两手相挽的时髦情侣,但大多数路人却是惶惶而来,匆匆而去;街头乞讨者,这里一堆,那里一群,破破烂烂的衣不着身,食不裹腹地在里弄口聚集着,不时地拉着路人讨小钱;中山大道路口的交警指挥台上,一个矮墩墩的交警将两手插在裤兜里,悠然自得地转来转去,他的手很少有拿出来指挥车辆的机会。
月琴在一家店铺里买了些食品、水果和酒,又在街头扁担摊上秤了些肉和青菜,翁如彪连忙帮她拎着。他们的家就在中山公园后面的万松园小路上。其实,这个家应该是他哥俩的师傅刘景如的。他们自己家已被日军炸弹给毁了,师傅回湛江时,把这个家交给了他们。这条路曾经是多么地熟悉啊!那家杂货店,还有路边的那口老水井,自幼他们就在这条路上跑来跑去。每天清晨和傍晚,他们要从永清街走好远的路才能来到这里。那时,刘师傅就在这个小场子上教他俩练功。他客居汉口多年,也是被武术界公认的老前辈,备受人们景仰。
“不知师傅现在怎样了?”翁如虎喃喃自语道。
“如果不是世道太乱,我们应该到广东湛江去看看师傅。”如彪感慨道。
他们走进大杂院,翁如虎走在前面,他推开门,一眼就看见妈还在厨房里忙碌着。
“妈,我们回来了。”
“是虎子,你可回来了,琴儿呢?”老妈子丢下手里的东西,在堂屋里把如虎拉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
“妈!”伴随着有如铜铃般清脆的叫声,琴儿和如彪也走了进来。
如虎紧紧捏着妈的手:“这些年您可受苦了,头发都已经斑白了。”他眼睛有些湿润。
“妈的身子骨还硬朗着呢!能自食其力,夏天卖卖冰棒,大碗花红茶;冬天卖卖熟玉米棒子和红薯什么的。”妈说着,又去把琴儿的手拉着,在脸上看了又瞧,瞧了又看,笑得把眼角上的皱纹扭在一堆打起水仗,又漫出眼眶洒了出来,琴儿被看得“噗嗤、噗嗤”的不好意思地笑了。
“妈,今天我来下厨。”琴儿把袖子往上一捋,准备到厨房做菜,妈连忙将她扯住:“你可是贵客啊,先歇着,你们聊。”琴儿执拗的还是和妈一起到厨房里去了。”
四五道家常菜端到桌子上,热气腾腾的。这一晃7年多了,一家人欢聚团圆,还是第一次这样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吃饭。琴儿从瓶子里倒着酒边说道:“今天可是个大好日子,你们哥俩喝酒,我和妈以茶代酒,祝你们兄弟重逢,母子相逢,大家高兴干杯!”
如彪先给妈敬酒,又把哥和月琴拉起来说道:“我这杯酒,预祝哥嫂永结同心,花好月圆。”说完一饮而尽。
一家人坐在一起,乐融融的吃着,聊着,非常开心。
妈又提起赵叔叔:“他可是个好人。小时候,巷子口的几个大孩子总是欺负你哥俩,有一次,他们围着你俩打,赵叔叔在窗里看到后,冲出去把他们都吼跑了。”如虎只依稀记得,赵叔叔在武昌农讲所里当训练教官时,他经常是早上长跑到江汉码头坐渡船过江,晚上又从码头长跑回来。他将身上的外衣都装进一个背包里挎着。那时,武汉的革命形势的发展如火如荼,北伐军攻占武汉,广州国民政府南迁武汉,又是国民党,又是共产党,还常看到街上有大批的军队通过武汉。可7.15事变后,国共分离,大街小巷又到处乱抓共产党,后来赵叔叔就来到他们育英学校教书。民国二十年的五月期间,有一天晚上赵叔叔突然消失了。
妈边往琴儿碗里夹菜,边问道:“你爹还好吧?上几次虎儿未回,都是你爹和你代他过来看我••••••”妈突然发现琴儿拿筷子扒饭的手不动了,她的脸色晴转阴,要下雨似的,桌边哥俩也都停止了说话,本来热烈融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停了好会儿,琴儿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你爹怎么啦?”妈望着琴儿,又转过头来对如虎问道。
一阵长长地沉默。过了半晌,如虎才低声地说道:“就在几天前,老船长被人杀害了。”接着,他又简单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这些伤天害理短阳寿的东西,一定要把他们逮住绳之以法。”妈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如彪说:“这海宫饭店可能隐藏着鲜为人知的秘密,船长是无意之中撞到这些人的。他们怀有某种目的,做贼心虚,怕别人窥探到他们的秘密,才杀人灭口的。”
“这趟船我不去重庆了。是驴子是马,我要把他们牵出来遛一遛。”如虎声音沉痛,两眼燃烧着怒火。
“他们有枪,你赤手空拳的怎么对付得了他们?”妈用手指拭着眼里的泪水,担心地说道。
“我誓要和他们拼死一搏。”
“你把船交给大宝、铁汉他们怎么能行呢。”琴儿啜泣着说道。
“是啊,如果你出了问题,我嫂嫂怎么办?船上出了问题,那就更对不起死去的老船长了。你先安心地走一趟船吧。还是那句话,这边的事我来办。”如彪神色肃穆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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