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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下大平

长篇小说——屋角的天空(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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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重庆市 2014-8-11 20:49:33 | 显示全部楼层

长篇小说——屋角的天空(更新中)

本帖最后由 天下大平 于 2014-8-11 22:03 编辑

第010章

程浩然说,王班长说得对,不能再喝了,要是大家伙儿喝完这坛子里的二十斤酒,那还不最少要躺倒四个?上级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处分大家?陈家兄弟,你们的情我们心领了,但任务重大,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再说,昨晚指挥部的情形你们都看到了,那个紧张程度不异于一场大战,不能让首长在那边为我们担心,饭是可以吃的,酒不能再喝,要喝也只能等抓到二尢之后,我们再喝庆功酒,大家说,好不好?吃完饭,大家先休息一下,天黑的时候我们开始行动。
程浩然这么一说就是命令了,大家于是吃饭。
吃完饭,陈仁安排了四个人休息的地方,陈家五虎自有地方睡觉,于是大家各自去休息,只等天黑行动。
陈仁回到自己的房内休息,一会儿叶明珠厨房里收拾好了,带着儿子女儿也回房里来了,见陈仁已经睡着,便没有打扰他,嘱咐陈春雷带妹妹去玩,自己脱了长衣长裤鞋袜也上床来,窝在老公的身边,一只手搭在老公的腰际假寐。虽是大白天里夫妻两个都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但天气热,并没有关窗闭门。厅中陈春雷与陈春雨玩了一会儿,也各自倚条长木凳睡着了。陈义与甄宝玉也带着女儿睡在一床,他们在第一重正房。陈家三个没有结婚的和程浩然四个就睡在两侧的厢房,不过陈老三、老四、老五睡在第一重东厢房,程浩然他们四个睡在西厢的客房。
刚才还是闹翻天的庄子一下子就静了下来,除了树上蝉儿不停的鸣叫,山风刮过树梢发出低沉的呼呼声响,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了,有的也只是几个男人睡觉时发出的鼾声。昨晚几乎都是一宿没睡,刚才又喝了一点酒,他们都很快睡着了,进入了各自的梦乡。
人真的是很奇怪,醒来是在同一个世界,但睡着了,每个人就有每个人不同的梦,就是夫妻俩也不例外。如果你这个时候叫醒陈仁和他的老婆,问他们分别做的是什么梦?保证他们的答案是不一样的!
睡不多时,叶明珠睡不着了,也许是刚才喝了一点酒的缘故吧,浑身觉得有些燥热,伸手松开了内衣的扣子,一想不妥,起身去关窗户,却忽然觉得窗外有个影子一闪而过,她立起身来,定睛注视片刻,又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也许并没有什么,而是自己的眼睛看花了,喝了酒之后就容易出现这种情形。想要喊两个孩子,又怕惊醒了老公,于是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去关好窗户,拉上帘子。转头望大厅,厅内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她轻轻地掩上房门,又回到床上。陈仁鼾声如雷,像个死猪一样。恐怕天塌下来他都不会知道的,叶明珠心想。她坐到床沿,替他解开外衣,他一身肌肉露出来,这是一个真正的猎人,浑身的肌肉显示出他可以和任何豺狼搏斗的资本。少女时代,叶明珠就听说过他许多惊险动人的故事,比如陈仁有一次在回家路上,几匹饿狼紧紧跟随,猎枪中的子弹早已打光了,情势十分凶险,陈仁可是会家不忙,从靴子里抽出短刀与狼搏斗,杀死了两匹狼,伤了三匹,狼才逃走,不再赶他。要知道狼是最团结的动物,一狼有难,所有的狼都会过来帮忙,何况还是一群饿狼!陈仁与狼共舞的消息传出后,很快就家喻户晓,陈仁也一下子出名了。正因为有了对他这些传说的倾慕,媒人去她家一说合,她就同意嫁给他了,否则以她的条件,啷个会从山外嫁到山里来呢?任何一个少女心目中的老公都会是一个伟岸的英雄!一个人无论其它条件啷个样,但如果有一顶英雄的贵冠在头上的时候,他总能找到一个漂亮的女孩以身相许的。嫁过来之后,她实际所看到的一切更印证了那些惊险传奇的真实性。她对陈仁的崇拜也与日俱增。这几年随着野生动物数量的锐减,他们家的日子有些艰难,但陈家兄弟凭着几管猎枪还是吃喝不愁,政府也屡次派人来劝说他们搬到山外去,给他们安排好的工作,好的住所,但陈家兄弟总能找到借口或者托人情不搬,仍住在山里。其他的猎户不搬的时候,政府往往有些强制措施,通过没收猎枪,不准出售猎物等手段来达到目的,但对于陈家,似乎这些手段都没有用。
别看陈仁年纪不大,不过三十来岁,但他的能耐可不小,上至中央,下至县里都有他相识的人。一个山里人,为什么中央他也有相识的人?这一点叶明珠没搞明白,但这也是确切无疑的,这所庄子并不是陈家祖上传下来的,而是在解放后人民政府赠给他祖父的,他的父母早年过逝,祖父祖母带着他们弟兄五个住在这里,过起了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前几年祖父祖母也相继过世,陈仁便带着陈家五虎继续过着这隐居般的生活。叶明珠亦曾听人说起过陈家祖父是井冈山时期的老红军,又经过了二万五千里长征,但后来得罪了人要杀头,可是由于他在长征中立下的功劳太大了,有免死牌,于是就没有杀他,而是将他们遣到这里来,过逍遥自在不问世事的日子。结婚后,她也问过陈仁,但陈仁什么都不肯说。种种迹象透着他一家子的神秘。
陈仁啥事都好,就是儿女之情上不太上心,叶明珠嫁给他的时候只有十六岁,那时年纪太小,什么事儿也不懂,夫妻之间的事儿由着陈仁,陈仁高兴起来,他们就做一次,陈仁要是不想做,那就好几个月不动她的身子。生儿育女之后,叶明珠却对夫妻生活有点知觉了,有时也懂得啷个样去获得最兴奋时的那种感觉,但此时陈仁却草草收场了,纵然她撒娇撒痴,千般挑逗,陈仁只管鼾声如雷,不为所动。
真的是个木头,也不在意人家的感受!叶明珠时时有些埋怨,但她的这些埋怨也只好闷在心里,却不好对别人讲的,也没人可讲的。这所大庄子里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陈义的老婆甄宝玉,鄄宝玉一嫁过来就多病,有时候妯娌两个说起这方面的事儿,甄宝玉就叫苦得不得了,原来,老二陈义的精力旺盛,这方面的需求也很高,甄宝玉似乎供不应求。听到这些话,叶明珠也只能苦笑,虽是兄弟,差别却这么大,但却不好让两人兑换着用的。
叶明珠想着这些事儿,心里更烦躁得不得了,干脆脱下内衣,解开乳罩,将两个肉团团的奶子压在陈仁的身上,手却伸进他的裤子里乱摸,嘴里哼哼唧唧的。
陈仁终于被弄醒了,见老婆这副模样,心里有些厌烦,你别弄了,人家要睡觉呢,晚上还有行动。
叶明珠说,晚上让他们去不就行了,你还跟着跑个啥呢?
陈仁说,由你说的?你是指挥员!
叶明珠说,我想要嘛,好不好?仁哥!
陈仁伸手胡乱在她奶子上捏了两下说,好啦,就这样啦,你睡不着,去看看两个小的,看他们啷个样了?
叶明珠依旧想干点事儿,儿子和女儿都在厅里睡觉哩,没什么啊。要不这样,你在下面,我上来啊。说着,往陈仁身上爬。
陈仁一把将她掀下来,低声喝道,你别闹了,好不好,大白天的让人知道多不好?快下去,将衣服扣好。
叶明珠只得下来,扣好衣服,嘴里嘟哝着,眼角的泪就下来了。她起身到了厅外,儿子和女儿还在睡觉,她将女儿抱起,放到里间的小床上,女儿睁开眼,见是妈妈便又闭上眼睛继续睡。她又过来抱起儿子放到里面的大床上,儿子睡得正香,嘴角流出一些涎来,她扯过儿子的褂子擦拭干净了。老公见她抱儿子到床上来,将身子挪了挪,没说什么,继续睡自己的觉。
叶明珠走出去,依旧掩好房门,在厅外长条木凳上坐了一会儿,没情没绪,一腔热情化作冰水一盆。她很年轻,吃住都好,又没什么活儿可干,每天除了做饭、洗衣服、料理孩子就闲得不得了,日长,夜里也长,寂寞难耐。陈仁也只顾自己快活,却不管别人死活。原来还觉得这种世外桃源的日子赛过神仙,谁知这样的日子却难过百倍哩!
她起身走出大厅,缓步在游廊中。
昨晚下了一场雨,今天却放晴了,很好的太阳挂在空中。她信步走着,穿过第二重屋子,来到第一重,她忽然想,陈义和甄宝玉这时候在干什么呢?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他们的卧房后面,将身体矮在窗户下,竖起两只兔子般的耳朵,只听得里面阵阵嬉笑,还有人低声说话。
你别闹了,大白天的,让人听见多不好?
声音很细,这是甄宝玉的声音。
怕什么!也不是偷人?
声音很粗,显然是陈义的声音。
那也不好吧,你已经做过一次了,你也不怕弄垮了自己的身体?再说,你受得了我也受不了呀。甄宝玉说。
不会吧,又没让你动,就这一回,晚上我们还得行动呢。陈义说。
既然知道晚上要行动,还不留点儿精神。
你放心,我是愈做愈有精神。
下面是一阵低低的嬉笑,夹杂些哎哟哎哟,并有床棱摇动的吱吱声。
叶明珠听得头昏目眩,血脉喷张,她听不下去了,再听下去自己也要晕了,急急忙忙走开去。
她绕过东厢房,从大门边又插到西厢房,从西厢房侧边的一个小门走到另一个院子里,这里是陈家的菜园子。菜园子很大,种满了各种蔬菜和水果。沿着菜园子间的土埂往前走,她径直走到了梨树园中。此时的梨树已经结满了果子,树枝儿都压得很低,伸手就可以摘下一些果子来。她无心摘果子,继续往前走,走到果园的尽头,尽头是一堵绝壁,仰头望去,如斧削一般。对于果园来说,这也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她沿着绝壁下走,正走着,忽然前面有一个人挡住去路,她一看,原来是王班长。
王班长,你好!她强打起精神,勉强地和他打着招呼。她这时实在是不愿意别人来打扰她的,唯恐有人看出了她的心思,那多丢人!
王子雄似乎在这里有好长时间了,他开始是坐着的,正好一棵树遮住了阳光,又有山风吹过来,既晒不着太阳,又凉爽,真的会享受。见她来了,赶紧站起来说,大嫂好!
叶明珠说,王班长睡不着么?是不是房间里太热了?
王子雄笑了笑,笑得很勉强,不是,他们睡觉打呼噜,我睡不着,就到这里来走走,这个园子真大,真漂亮,都是你家的吗?
叶明珠说,都是陈家的。
王子雄说,这可不简单!看来陈家兄弟还是个人物呀。
叶明珠说,也没什么,不就是个猎户吗?这山里地方大,又没有人住,你想圈多大的地还不由你么?
王子雄说,大嫂有事么?
叶明珠摇摇头。
王子雄指着身边的一块阴凉地说,大嫂,坐下来歇一会儿吧,天气太热,小心中暑!
听着王子雄这话,叶明珠差点儿感动得眼泪都来了。人在伤心的时候也是最软弱的时候,如果有人对自己表示一下关心,哪怕是别有用心的关心,心里也会顿生感激之情的,有了感激之情也就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叶明珠到底是未经过世面的女子,见有人关心她,那还不感动得不得了。结婚之后,陈仁何曾对她说过这样温柔的话,其余的陈家四兄弟都尊她是嫂子,何曾敢说出这样温柔的话?但叶明珠终究是一个女人,女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见不得伤心,一旦伤心之后而又有人关心她,她的心就会被俘虏过去。
叶明珠果然坐下来,并带着感激的目光看着王子雄。
王子雄明知叶明珠在看着自己,却把目光投向别处。
两人东扯西拉地说了些闲话。
叶明珠又问,王班长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当兵几年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啊?想家吗?有没有找媳妇呀?问这话的时候,她微微有些脸红,偷偷用眼瞟他,却见他不甚在意。
王子雄笑说,你一下子问这么多的问题倒像查户口似的,又像是做媒的似的,嫂子,是不是有跟我做媒的意思呀?却也将叶明珠刚才的问题一一回答了。
叶明珠说,原来你是北方人,你家离这儿可真远。又说,我做媒给你说媳妇你看得中么?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
王子雄笑说,像嫂子这么好看就可以。
叶明珠知他是打趣玩儿的,但心里也很高兴,像我,我可是个丑八怪呢?
王子雄说,嫂子这么漂亮算是丑八怪,那这世上再没有漂亮女人了。
叶明珠被他说得心动,有些不择语言,你说我哪里漂亮?
王子雄却欲擒故纵,上下看她半天,却不说话了。
叶明珠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你别老这样看人家呀?快说说,我哪里好看?
王子雄笑道,我不看清楚点啷个说?伸手扯过叶明珠的手,使她的脸正对自己。
叶明珠一惊,却没有挣,要这样看才能看得清楚么?你这个小坏蛋!虽是用骂的语言,但那语气里竟满是赞赏和欣喜。
王子雄知她有些心动,但自己却不敢再有过多的行动,要是她反抗起来,那反为不美了,得一步一步地来,不怕鱼儿不上钩。王子雄也真是色胆包天,竟然在这里想勾引人家的老婆!但人往往就是这样,你认为不可能的事,恰恰就将要发生了。
王子雄将叶明珠的手放到眼前看着,我给你看看手相,这条是爱情线,你看,它又细又长,中间还有不少枝节,说明你的爱情生活有波澜,可能要到三十岁以后,爱情才会有所好转,才能获得真正的爱情,你今年多大?
叶明珠说,二十四岁。
王子雄看到她的儿子有六七岁,以为她快有三十岁了才这么说的,于是又改口说,这里还有一条枝线,或许你在二十五岁之前就会获得真正的爱情的。
叶明珠听说自己可提前获得爱情,心里十分高兴,那你再看看别的?伸出双手,凑到王子雄面前,整个身子也几乎伏在他的身上了。
王子雄闻到她身上散发的强烈的女人气息,周身一阵悸动,无所顾忌地将她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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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重庆市 2014-8-11 23:06: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11章

囡囡钻进蚊帐中,便蜷缩在床里侧,手里摇着小扇子,只一会儿就睡着了。
柳玉叶用大蒲扇使劲在蚊帐里面扇了几下,驱赶里面可能躲藏的蚊虫,借着房间的灯瞅着,帐子里似乎不会有躲着的蚊虫了,然后放下帐门,脱了拖鞋钻了进去,坐到床上用一个木夹子夹好帐门,看看房中,门已经拴好抵住,窗户虽然开着,但有窗棂,那窗棂是拇指粗细的钢筋,一般人从窗户处是进不来的,其余两面砖墙都是实体的,看不出有暗道的样子,这才放心地躺下身子。才一躺下,却看到电灯还没有关,她有关灯睡觉的习惯,灯光照着她是睡不着的,看那开关,也正在床头,伸手便能够到,于是从帐底下伸出手去拉熄了电灯,缩回手,依旧将蚊帐压好。
好多天了,或者在水中漂流,或者在白沙洲的茅屋里病着,虽然身体现在还是萎縻不振的,但总算今天晚上能睡个好觉了。这一张大床,囡囡只是占去很小的一角,她可以尽力地摊开她的身子,摆个大字也是绰绰有余的。床上铺着竹簟,刚躺上去时凉凉的,很舒适,枕头也包着竹簟,枕上去也是凉凉的。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她看到囡囡已经睡着了,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有滴滴汗珠冒出,便用大蒲扇给她一下一下地扇着,扇着。
娘……娘……我想你……你不要走嘛……不要走嘛……
忽然囡囡抓住柳玉叶的手臂,连哭带嚷。
柳玉叶扭身看时,囡囡眼睛闭着,口里不住地嚷着,脸上不知是泪痕还是汗渍。
囡囡,囡囡。
柳玉叶叫着,轻轻地扳开她的手指,将她的手臂放到身侧。
囡囡翻过身子,又继续睡去。
原来囡囡在做梦,梦里还说胡话,像是见到她娘了,这孩子!
她娘是啷个回事?鲁建国说她死了,囡囡却说她像她娘,在柳玉叶看来,鲁建国也算是个能人,他老婆从相片上看也有几分可人,应当是幸福的小家,因为什么原因才导致变成残缺了,让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没了娘?想到这里,不由想起自己的儿子,如果他还活着,不是也像囡囡一样,成为一个没有娘的孩子了吗?
儿子,儿子,我的儿子,柳玉叶在心底呼唤着,你在哪里?你还活着吗?你知道妈妈在想你吗?
柳玉叶想着儿子,不觉悲从中来,泪水如同屋后的泉水一样,汩汩地从眼眶里冒出来。
恍忽之中,她看到一个人来到床前,叫着她的名字,玉叶!玉叶!睁开眼,却是程浩然。
浩然,你啷个来了?儿子呢?
程浩然笑说,儿子早回家了,你啷个还在这里睡起?快起来,爸爸妈妈都来了。
是吗?他们在哪儿呢?柳玉叶四下里望着,不见爸爸妈妈的人影,嗔道,程浩然,你又哄我哟?
玉叶,我们在这里。
忽然,柳玉叶的爸爸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后面还跟着她妈妈。
你们啷个也来了呢?柳玉叶奇怪了。
什么叫我们也来了?你起来看看,这里不是你的家么?爸爸妈妈好像生气了。
柳玉叶看时,自己果然是在家里了,熟悉的床,熟悉的蚊帐,熟悉的墙,那墙上还有她未出嫁时的相片,靠窗户边还有一个近两米高的大镜子,这是她做姑娘时梳妆用的,那边上还贴有她喜欢的各种花的图片呢。
真的是在家里了,那么儿子呢?儿子在哪儿?
正想着,一个小男孩跑进来,一把搂着她的脖子喊,娘,娘,你回来了,我可想你了。
儿子,儿子,我的儿子,妈妈也想你呵,好想好想你哦。
柳玉叶抱着儿子亲了又亲。
让妈妈看看,你黑了没有,你瘦了没有?儿子,你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妈妈再也不让你离开了。
柳玉叶抱着儿子,眼泪止不住的就下来了。
妈妈,你哭啦,妈妈,你别哭。
儿子伸出小手替妈妈擦着眼角的泪水。
妈妈不哭,妈妈不哭!柳玉叶紧紧地抱了儿子,像是怕从她手里飞走似的。
好啦,好啦,一家人总算团聚了,该吃饭了。爸爸妈妈笑说。
一家人便坐在饭桌旁开始吃饭了。
柳玉叶看那菜,一盘是炒黄瓜,一盘是炒豇豆,一盘是炒茄子,还有一盘叫不出名字,看看那碗里,一粒一粒的,像是什么肉类。
这是什么菜?柳玉叶指着盘菜问。
这道菜你没吃过呀?可好吃了。程浩然笑说,是我执行任务时看到的,想到你会喜欢,所以就买几斤回来了,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成这个样子。你尝尝,保证好吃。
柳玉叶伸筷夹了一粒放进嘴里尝着,松脆可口,油而不腻,香而不艳,笑说,真的是你买回来的?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往日你执行任务可是从来没有带什么礼物尤其是吃的回来呀?这回是啷个回事?
程浩然神秘一笑,凡事总有第一回吧。
那你说这是什么肉?
螺丝肉。
螺丝肉?
是呀,第一次吃吧?只要你喜欢,以后我可以常常买给你吃的。
哇——
听到真的是螺丝肉,柳玉叶一下子吐了出来,那肉粒在地上滚动着,滚动着,俨然就是一粒粒田螺了。
你……程浩然,你啷个能给我吃这样的东西?
柳玉叶一边吐,一边气急败坏地骂。
程浩然,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拿这样的东西来给我吃,你当我是畜生呀?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要这样害我?你看看儿子,这可是你和我和儿子呀!
程浩然忽地站起来指着她说,儿子,我的儿子,我和你的儿子?笑话!我还不知道他爹是谁呢?我和你结婚了吗?我和你睡过觉了吗?我和你同床了吗?我和你……哼!你不知道我有毛病呀?还说是我的儿子,笑话!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人晓得呀?告诉你,我都晓得!今天来,我就是要和你一刀两断!
程浩然说着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像是关云长用的那种青龙偃月刀,再细看时,又像是日本人用的那种长柄窄身的指挥刀,只见他手一挥,砰的一声,面前的饭桌便一劈两半,桌上的菜碗滚了一地,汤水四溅,那一盘的田螺肉落到地上,全都变成了一只只田螺,在地上蠕动着,有几只还慢慢地爬到了柳玉叶的脚边,顺着她的脚背往上爬。
呀——
柳玉叶尖叫一声。
她看着爸爸妈妈,心说爸爸妈妈啷个也不说他一说呀?
却见爸爸妈妈笑了,很开心的样子。
她又去看儿子,儿子正拿着一枝枪对着她,口里不住地喊,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你,你们?这都是啷个了?你们不要我了?
程浩然说,不是我们不要你,是你不要我们了。
爸爸妈妈也说,不是我们不要你,是你不要我们了。
柳玉叶唯一的希望只有寄托在儿子身上了,她看着儿子,祈求着:
儿子,妈妈舍不得你,你过来,到妈妈这里来。
儿子一撇嘴,站到了程浩然那边去了。
程浩然笑说,柳玉叶,你活该!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柳玉叶绝望地呐喊着,你们都不要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掩面跑出屋去,沿着屋前的山跑着,跑着,突然,脚下一绊,她向前翻滚下去,滚着,滚着,滚着,似乎是无尽头,她想停下来,可哪里停留得住!她往下滚去,忽觉身下一片冰冷,像是浸泡在水里一般,她睁开眼,朦朦胧胧地的,像是在江面上漂着,江面上腾腾地升起一缕缕雾气,四周是一片模糊,看不清到底在什么地方。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她看到了一张狰狞的脸,像是程浩然,对,就是程浩然,他不是在我家里吗?他啷个又在这里呢?闪电很快就熄灭了,四周归于漆黑。
轰——
突然,一声炸雷在头顶上响起,她头昏耳背,顿时失去知觉,却像是程浩然在她耳边说,柳玉叶,你死啦,柳玉叶,你死啦。
我真的死了吗?我真的死了吗?柳玉叶试着动了一下,身子还是能动的,她又试着睁开眼睛,眼睛也能睁开,她看了一眼四周,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这张不是自己家的那张,再看时,床里还有一个小娃娃,却不是自己的儿子,是个女娃娃,她看着那一处亮光,那是从窗棂间透进来的,是夏夜的月光。
刚才是个梦了。她忽地想起自己这几天的遭遇来了,她带着儿子回娘家,路途中船翻了,她和儿子都落水了,现在她得救了,儿子却下落不明。她想起程浩然,他知道我们落水了么?他现在哪里呢?是不是去找那个杨金枝去快活去了呢?
胡思乱想多时,不知什么时候又昏昏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柳玉叶一个激灵坐起来,看看房间,很是陌生,想不起自己身在哪儿?看看身边,一个小女孩还在熟睡,这才想起自己还在落难中。她记起昨夜的梦,心关仍有余悸;她记起昨夜的泪,低头看那枕上,一片湿痕仍在。她掀开蚊帐下地来到梳妆台前,对着那镜子看,只见两眼泡肿得如同红桃子一般,眼睛里还有道道血丝,脸也惨白得像个孤鬼,这个样子今天啷个能见人了?柳玉叶心里踌躇着,又一想,都是死过一回的人,就算这个样子了,见人又如何呢?
她看到抵在房门上的木棍,不由暗笑,都是慵人自扰,那鲁建国连房门也没来敲一下,一夜无事,自己却做出这个样子,不是以小女子之心度大丈夫之腹吗?挪开木棍,打开房门,听到厨房有响动,还有阵阵水气飘来,她知道这是鲁建国在做早饭了。果然,她到厨房门前一瞧,那鲁建国正往锅里下米粉哩。见她去了,鲁建国笑说,柳老师,这么早就起来了,啷个不多睡一下?
柳玉叶说,已经睡好了。
鲁建国说,热水已经准备好,柳老师,你洗漱吧。
柳玉叶见那灶台上有一个大盆子,上面正腾腾地冒着热气,这一定是他为我准备的热水了。柳玉叶又是一阵感动,似乎又有泪水要涌出来,却回过身,用手抹了一把脸,不让那不争气的泪水流出来。
她走进去说了声谢谢就端了那盆热水出来放在堂屋一侧的洗脸架上,找到昨天用的毛巾,正要洗脸,看到洗脸架上多了一块崭新的香皂,心里明白这是鲁建国特地为他买的。她也不再客气对着厨房喊声鲁大哥这香皂我拆了用呵,鲁建国在厨房里说这就是为你买的你用吧柳老师。
既然香皂也有,何不把头发也洗了,于是打开头发浸入水中,用手浇了水将头发淋得湿透,然后抹上香皂,抹得遍了,将香皂放到一边,将手指在头皮上耙着,耙了半天,又抹香皂,直待洗了一盆黑水,才搓干头发,倒了盆中黑水。鲁建国看她洗头,早提了一大桶热水在旁边了。她清洗了数次,盆里的水不再变黑才罢。用毛巾将湿发揩干,披散着,她的头发有点长,直从头顶处披到了肩膀以下直到背后肩胛处。
她从鲁建国面前走过时,明显感觉他的目光有些异样,似乎是很惊奇的样子,但只一刹那又恢复了常态。她忽然觉得她与这个男人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一般,没有陌生感,而只有熟人之间才有的那种默契。
在她洗头发之际,鲁建国已经将早餐弄好了,就是下米粉吃。见她已经洗好头脸,便说我去喊囡囡该起床了。
柳玉叶说我去吧,说着走到房间里看囡囡还在睡,于是上前去轻轻地摇着她的手臂喊着,囡囡,囡囡,起来了,起来吃早饭了。
囡囡醒来睁开眼看看她似乎不认识似的,揉着眼睛问你是哪个?
我是娘娘,囡囡乖,该起床了。柳玉叶将她抱下床来替她穿了鞋,囡囡便问我爹呢?柳玉叶说你爹在厨房等你吃饭哩。
囡囡看着她说你没骗我?我去找他。说着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爹!爹!
鲁建国应了一声,又说囡囡,快洗脸吃饭了,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吃过早饭,柳玉叶便要走。鲁建国看着她的脚说,你这鞋好像不合脚吧?柳玉叶低头看脚上,这双鞋的确不合脚,因为这双鞋不是她的而是王老实的娘的,她的鞋在长江漂流时早已不知冲到哪儿去了。
鲁建国去找了一双鞋出来说如果你不嫌弃就把这双换上吧反正我们留着也没用。
柳玉叶知道客气也没用,接过那鞋回到房里,又去外面收了衣服进房去换上了。重新整装对着镜子一照,才觉得又有点精气神了。
鲁建国推了一辆自行车出来,锁了农科所大门,将囡囡放到前面的大架上坐着,对柳玉叶说,我们走吧。
去哪里?
荻港镇。
沿着山间的小沙子路推着车子走了一程,来到了一条较宽的沙路上,鲁建国骑上自行车,对柳玉叶说,坐上来吧。
这种自行车柳玉叶骑过,也坐过,并不陌生,只一跳便坐到自行车后座上,那自行车晃了一下便稳住了。路面不平,时而上坡,时而下坡,上坡时柳玉叶便跳下来,下坡时速度很快,柳玉叶紧张时就抓紧了鲁建国的衣襟,偶尔还抓在了他的腰带上。此时,她看到鲁建国身子颤动了一下。
柳玉叶隐隐地想到天下男女之间都会有这种反应的,这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反应!
从农科所到荻港镇似乎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走了半天也还没到,柳玉叶问了几次,鲁建国一直说还远着呢,还远着呢。
骑车也要这么长的时间,怪不得昨天下千鲁建国不让她一个人走去,原来还真是有好长的一段路,一路行来,路面也不好,昨天下了阵雨,有的地方经过拖拉机的碾压,有很深的辙,自行车轮陷进去就不能动了,柳玉叶也只得从车上跳下来。
夏天的日头从早晨起便热辣无比,地上也氤氲地冒着热气,人夹在中间,正像处于蒸笼一般。柳玉叶身上早已汗得湿透了,看鲁建国身上时也是汗流浃背的。柳玉叶忽地想到,这个陌生的男人实在是太好了,从昨天到今天,还没有说一句让她觉得见外的话来。他处处为她着想,她想到的,他已经提前替她想到了并且还主动为她准备好了。真是天下少有的好男人了,但他的老婆何以离他而去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虽然这与她并没有关系,但既然相逢了,遇到了这样的事,她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只是她今天就要走了,可能今生都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她也没有办法搞清这个问题了。
囡囡,热不?柳玉叶想到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于是问道。
热,娘娘,我身上都热出汗来了。囡囡坐在车架上更不舒服,不停地换动坐姿,虽然不用走路,但鲁建国两臂几乎是箍着她,身上的热汗也熏着她,她的身上也冒着汗,衣服汗湿了,小屁股也坐得麻木了,只是不敢和爹爹说要下来休息。
鲁大哥,柳玉叶用商量的口气说道,要不先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吧?
是呀,爹,我们歇一下,我坐都坐累了。囡囡立即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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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王子雄盯着面前这个娇小玲珑的女人看了半天,神情恍忽,一阵热血上涌,便要伸出手去揽她入怀。
“王班长,你,你怎么啦?”叶明珠看着他神色不对,高声叫着。
这一声高叫将王子雄惊醒过来,他看着自己伸出的手,尴尬地缩回来,笑道:“大嫂,对不起呵,我,我有些想睡觉了。”故意扬起手伸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呵欠。
“好嘛,王班长,那你去睡,我去果园里摘犁子去。”叶明珠看出王子雄的用意,明白这儿不是久留之地,便要离开。虽然不满意自己的婚姻生活,但真要往前跨出一步,叶明珠还是没有这个胆量的。不要说陈仁,就是他的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兄弟也会撕碎了她,连皮带肉吃下去,恐怕骨头也不会剩下半块。
看着她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王子雄暗暗地骂着自己:“什么人呀,见了女人就迈不开步了,王子雄,你只有多大的出息吗?”
王子雄,山西吕梁人,农家出身,高中毕业,当兵三年,今年是第三年,如果不能考取军校或者转志愿兵,他就要复员了。但考军校是没有希望的了,去年考过一次,分数差得太远,本来今年打算再考的,也找来书藉复习,谁知却接到任务,进山来搜捕逃犯,那考试时间便错过了。军官梦算是彻底破灭了。最后把希望寄托在转志愿兵上,如果这次搜捕逃犯立功,哪怕是个三等功,说不定转志愿兵就有希望了。只要转了志愿兵,便可以脱离农村,做个吃商品粮的国家工人了,说不定还可以从另外一个途径提干,成为真正的军官的,即使不能成为军官,当个士官也不错嘛。如果不能把握这最后的机会,那真的要回去务农了,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对于他来说,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我怎么会去勾引她呢?”令王子雄没有想到的是,他一见到叶明珠,居然产生了那种情愫。他才二十出头,虽然血气方刚,对女人有一种本能的渴望,但要对一个有夫之妇产生不切实际的念想,对于他来说,还是显得太突然了一点,也是不可思议的。正因为这种不可思议,让他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极端的反感。他痛恨自己太没有出息了,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的。
“或许我是把她当成表姐了,所以才有如此失态。”王子雄忽然想到表姐,感觉表姐与叶明珠倒有几分相似,都是那么漂亮,都是那么娇小玲珑,于是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想起表姐,他的心涌过一阵暖意。表姐与他同年,只比他大了月份。表姐是舅舅抱养的女儿,因为两家隔得不远,年纪又相彷,俩人从小便在一处玩耍。表姐读书读得少,小学刚读完就没读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交往。从两小无猜,到彼此心心相映,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八年时间,直到他参军的那一刻。
那是两年前一个冬天,当他换上军装的那天下午,他站到了表姐面前,对着表姐说道:“姐,你看我穿上军装怎么样?”表姐看着他,愣了半天,眼里却流出泪来。他急忙问道:“姐,你怎么哭了,你不高兴吗?”表姐抹去眼角的泪水,佯笑道:“没什么,刚才有粒沙子吹进眼睛里去了。”
“姐,你的心思我懂,我的心思你也该懂的。”他激动起来,却不知怎么表白。
“弟,你的心思我懂的,但那又怎么样呢?我们,不可能的。”表姐似乎知道结果,一直不愿意说出那句蕴藏心中已久的话。
“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他到底是个男人,总得要主动一点。
表姐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连连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等你,我一定等你回来!”
从舅舅家里回来,表姐送他。
一路上,他们默默无言地走着。寒风凛冽,山川萧瑟。从表姐家到他家不过五六里的路程,他们却走了许久。
转过一个山坳,表姐忽然伸手从后面抱住他:“弟,让我抱抱你吧,象小时候那样。”他呆住了,任由表姐抱着,慢慢地,一阵温暖的电流在周身环绕,全身都充满了暖意,即使在最严寒的冬天。
他想起小时候,虽然她是表姐,但她的身子骨却比他小了许多,但她总喜欢抱他,每每抱起来,还要在大人们面前炫耀:“你们看,我抱他抱得动。”大人们都笑道:“你这么喜欢他,将来给他做媳妇。”
那时真的太小,根本不晓得媳妇是用来做什么的,到了知道媳妇是做什么的时候,大人们又不这样说了,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的心里却隐隐地有这么一种想法了,她视他为老公;他视她为媳妇。
他回过身去,也拥着表姐,表姐此时看起来那么小巧,他宽大的身体几乎将表姐包裹起来。表姐却使劲地在抱起他,脸都憋得通红。他笑道:“你现在抱不起我了,我不再象小时候那么轻了。你看我壮实得象头水牛,你抱得动吗?”
表姐也笑道:“我只想抱你,一生就这么抱着你,就算抱不动,我也想抱你。”
听了这话,他感动极了,双手使劲地抱着表姐了,两人距离那么近,眼睛里都能看清彼此的影像了。
表姐说:“弟,你的眼睛里有个小人儿。”
他说:“姐,你的眼睛里也有一个小人儿。”
表姐说:“弟,你的眼睛里的那个小人儿我知道他是谁?”
他说:“姐,你的眼睛里的那个小人儿我也知道她是谁?”
表姐说:“是你!”
他说:“是你!”
表姐说:“我的眼睛里只有你,弟!”
他说:“我的眼睛里也只有你,姐!”
他们说着,渐渐拉近了距离,身子,贴到了一起;心,跳到了一起;嘴唇,吻到了一起!
他们的嘴唇才一接触,浑身便是一阵抖颤,这是他们的初吻!甜蜜、温馨、回味无穷,用什么样的词藻能形容呢?他们感觉到这一刻,世界是他们的,他们就是全部的世界!
周遭寒冷异常,而他们却是火热一团。
送兵的那天下着大雪。在漫天飘舞的雪花中,乡民们敲锣打鼓,将他和大队三个年轻的准军人送到了公社。在一群依依不舍的人群中,他看到了表姐的身影,她的头上飘满了雪,她的脸不知是冻的还是激动,通红通红的。只是她的身体依旧瘦削,就算是穿着厚厚的冬衣,看起来依然身形单薄,仿佛风一来便要吹倒似的。
到了部队,他给表姐写了一封信,信中表达了他对表姐的思念,并说他要在部队好好干,他对表姐承诺说,如果他考上军校了,或者转志愿兵了,他一定会回来娶她为妻的。
不久,他收到了表姐的回信,信中极力地鼓励他在部队好好干,不要担心她,也不要担心家里。如果他能考上军校,或者转成志愿兵,那更好,如果不能,也不要强求,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委屈了自己。他对她的心意他是明白的,她发誓,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表姐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但那份坚定的心却是独一无二的,他很相信表姐的话,更相信表姐对他的情!
他将自己在部队照的第一张相片寄给了表姐,表姐也给他寄来了相片。他给表姐写一封信,表姐也照例会给他回一封。这样过了一年多的时间,他有机会考军校了,他把这样的情况给表姐说了,并说为了复习功课,他可能要较长时间不能给她写信了。表姐回信鼓励他认真复习,即使考不上军校也不要恢心,成功的路有千万条,也不只考军校这一条!
他看着表姐的信,心里暖洋洋的,表姐那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字仿佛一颗颗未经磨砺的钻石,闪耀在他的心底,让他时时看到光明。
然而,考试分数出来了,他上学无望,心里受到了极沉重的打击。他不敢把这一消息告诉家里人,更不敢告诉表姐,但表姐似乎知道了,一封接着一封的书信写过来安慰他,并说,就算他不能上军校,不能当志愿兵,她也会一直等着他。
而他,依然做着军官梦。
不知何时,表姐没有再给他写信,他注意到这个情况,便写信给她,她一封也没有回,他便写信问家里人,家里人却说她一切都好。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想回去看看却没有假期。
好不容易两年期满,有一个月的探亲假,他急忙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表姐。谁知一踏进舅舅家门,却没有看到表姐,问舅舅舅妈,他们都回避着,仿佛不愿提起这件事情。后来他到底从儿时的玩伴中得知了表姐的情况,原来,表姐已逝!已经差不多有半年了。
听到这消息,真如晴天霹雳,他不相信居然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会发生这样重大的事情,那一次送兵相别,竟是他和表姐永别的时刻,天人相隔,此心何依?此情何依?
那是他考军校失败后的一个月后,表姐和几个姐妹们上山打柴,让毒蛇咬伤了。表姐当时在山上就昏了过去,抬到山下已无知觉,竟来不及送到十多里外的公社卫生院就已经逝去。表姐那封鼓励他的信竟是最后的留言。
孤独的他来到表姐的坟前,坟上春雪未融,却有绿色的春草顽强地从新垒的坟头钻出来。他给表姐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姐,今生无缘,来生再续。”
走到那天表姐送别他的那条田埂上,那天一吻亲晰地浮现于他的眼前,他们相拥相依,他们相亲相爱,那一吻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回到部队,他考军校的意志更加强烈了,他要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他对表姐的爱,也用实际行动回报表姐对他的爱!
然而部队是个命令压倒泰山的地方,正当他踌躇满志准备应考的时候,他却接到命令前来追捕逃犯。这一切让他所有的考试准备都化为泡影,但是他又想到,如果在这次追逃任务中立功也是不错的选项,哪怕只是个三等功,他也不至于复员的时候无颜见江东父老吧!
是以在接受任务的时候,他便一心要当上这个小分队的队长,可是上级却认为程浩然比他更合适。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好吧,当个副队长,立功受奖也一样的,毕竟他和程浩然属于两个不同的单位,不存在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竞争性。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一见到陈仁的老婆叶明珠,心中那份对表姐的思念就被勾起来了,居然把她当成了表姐的替身,这真是匪夷所思!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他都不能打这个歪主意。
叶明珠已经走远,他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回到陈家庄,程浩然他们还在睡午觉,他也找个长条凳子躺下,一会儿就睡着了。
叶明珠提着篮子走进梨园,看着那又大又光洁的梨子便伸手摘下来。不一会儿,便摘了满满一篮。她将篮子放下,顺势坐下来休息。她回想起刚才一幕,心中还犹如大海中涌起的波涛一般,久久不能平息。她虽然对自己婚姻生活不满意,但要红杏出墙,与别的男人做出苟且之事,她还不敢,也不愿意。陈仁虽然对她不太上心,但还是没有亏待她,作为一个女人,她还能怎么样呢?如果真的刚才与王子雄发生点什么事情,让陈仁兄弟知道了,那还不活剥了她!
想到这儿,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越雷池一步,但饶是如此,她也吓得心惊肉跳了。
晌午一过,太阳便收敛了光芒,斜斜地挂在半空中,虽然明晃晃的耀眼,但已经没有先前的毒辣了。
王子雄在板凳上睡着,忽然听到有人喊他,仿佛一个人影立在他的身旁。睁眼看时,大吃一惊,原来不是别人,却是表姐!他心说表姐不是死了么?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难道她没有死?如果她没有死,那他看到的坟墓是哪个的?想来他一定是做梦了,梦到表姐了。刚才不是在梨园里差点儿将叶明珠当成表姐了吗?回到屋子里睡觉时便梦到她了。对头,这肯定是一场梦。
“弟,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姐呀?”表姐却笑着对他说道。
“姐,真的是你吗?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还去你的坟头拜过你的。”王子雄说道。
“没有,你肯定搞错了,我一直都跟着你,你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一直呆在你身边,你不知道吗?”表姐仍如昔日一样,笑靥可掬。
“你把我搞糊涂了,姐,你真的还活着吗?”王子雄捉摸不定,到底她是人还是鬼。
“我自然是人了,我是你姐呀,你不是希望看到我吗?你不是想和我在一起吗?你不是想和我结婚吗?弟,我们结婚吧。”表姐一脸的真挚,让他觉得这一切又象是真的一样。
他忽然真的觉得自己是在老家正和表姐举办婚礼,表姐穿着大红的婚服,头上盖着大红的盖头,他也穿着大红的婚服,用一根长长的红绸带拉着表姐,在族中老人的主持下,他们正拜天地哩。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于是他迫不得已地牵着表姐进入了洞房。
亲友散去,他拴上房门,掀开表姐头上的盖头,拥着她,幸福极了:“姐,我们终于结婚了,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二十一年了。”
“弟,我也是。”表姐的声音柔柔的,象百灵鸟般动听。
“姐,我爱你。”
“弟,我也爱你。”
他们一边热烈地亲吻,一边说着情话。
他感觉身体某个部位在剧烈地膨胀着,激情四溢,他需要找一个地方让激情宣泄出来 ,他一边亲吻着表姐,一边去脱她的衣服,表姐害羞地低头,一任他脱衣解带。
他将表姐平放床上,急急忙忙地去解自己的衣服,然后伏上去,表姐却猛地跃起身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王子雄,你这个混蛋,居然想强暴我!你看看我是谁!”
他定睛一看,床上的哪里是表姐,分明是陈仁的老婆叶明珠呀。
“你,怎么会是你?我表姐呢?”
“分明就是我,哪里是你表姐?”叶明珠不依不饶,破口大骂骂了半天,大声叫道,“陈哥,你老婆遭人污辱了,你还不出来?”随着这一声喊,陈仁带着四个如狼似虎的弟弟出现了,他们将他五花大绑,从悬崖上扔下去。
他心想,这下子完蛋了,彻底完蛋了。身体向下坠着,坠着,慢慢地却醒了,原来是一场梦!
这时,叶明珠提着一篮新摘的梨进来:“都快起来吧,吃梨罗。”还特意看了王子雄一眼。
程浩然、王平、黄理兵三个人陆续醒来,听说有梨吃也全都围过来,一人抓起一个,略用袖子擦擦就开始吃。
“王班长,你啷个不吃?”叶明珠见王子雄愣着,笑着问道。王子雄还记着刚才的情形,此时再看叶明珠,觉得她像恶魔一样,她的笑也似乎藏着深不可测的阴谋。他厌恶地扭过头去。
叶明珠却哪里知他梦中的情形,想起刚才还在梨园中亲亲我我,搂搂抱抱,转眼之间就变成这样,似乎不可理喻。她拿起一个大大的梨子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拭干净,递到王子雄面前,仍旧笑眯眯地说:“王班长,吃一个吧?自家产的,很好吃的。”王子雄突然大声说:“我不吃,行不行?”叶明珠吃了一惊,呆了一呆,手中的梨子也掉到了地上。
屋子里的人也全都莫明其妙地看着王子雄。
王子雄忽然醒悟过来,赶紧从地上捡起那个正骨碌碌滚动的梨,强笑着对叶明珠说:“对不起,大嫂,真的很对不起!刚才不知啷个的心情有些不好,没注意到是你,还以为是小黄呢?”
叶明珠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是关切,他却不敢看她,抓起那个梨子,一口咬下去。
吃过晚饭之后,众人收拾行装、备了干粮,一切妥当,程浩然说:“大家再一次检查武器弹药,陈仁陈义在家护庄,其余陈家三兄弟带路,与我们一起行动。”陈仁说:“这附近地形我最熟,还是我给大家带路吧。”程浩然说:“不用,庄里也需要人守着。”陈义也想去,程浩然挥挥手说:“你们不用说了,就这样吧。”
天黑定之后,七人组成的抓捕小分队悄悄地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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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重庆市 2014-8-15 07:44: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13章
   
骑了一上午的车,鲁建国也觉得累了,也正想找个地方歇歇,见她们提议,正合心意,看了一下前面,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草棚子,棚子外扯着一张布,上面有一个大字——茶,棚子下面桌椅摆了一片,还有几个人坐在椅子歇息。
“前面就是张垸了,我们去那个茶棚下休息,好不好?”鲁建国指着前面的茶棚子对柳玉叶说道。
“听鲁大哥的。”柳玉叶不作主张。
“好,好。”囡囡高兴地叫了起来。
“别动,囡囡。”鲁建国见囡囡得意忘形的,小屁股扭动起来带着自行车也晃动起来,便喝斥一声。
囡囡乖乖地不动了。
鲁建国用力踩了几下脚踏,自行车快速地向茶棚子驶去,只几钟时间便到了跟前,鲁建国捏了一下刹车,自行车停住了,柳玉叶早跳了下去,鲁建国抱下囡囡将自行车推到一边停好。三人找了一个桌子坐下来。
“建国,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卖茶的是一个老者,约摸五十多岁,似乎对鲁建国很熟悉,直接喊着他的名字,左手端着三个茶杯右手提着一个茶壶走过来。
“到荻港去。”鲁建国回答很简短。
那老者将三个茶杯放在一起,倒了三杯茶,然后推倒三个人的面前,一边拿眼瞟着柳玉叶,一边问鲁建国道:“建国,这位是谁?面生得很哦?”
那边桌上的几个人也早已注意到了鲁建国一行,他们也都像是认识的样子,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鲁建国说:“与你们不相干的,少问。”
“说说嘛,是不是找的新婆娘?”其中一个笑嘻嘻地说。
“放你娘屁!”鲁建国开口便骂道,“让你们少问,少说话,没耳朵撒?”
柳玉叶不知鲁建国为何如此发性,怕对方人多,吵起来鲁建国吃亏,便说:“鲁大哥,他们都是什么人?”
鲁建国没好气地说:“什么人?人渣!”
像是平时见惯了鲁建国骂人似的,那几个人丝毫也不见动气,倒是鲁建国怒气冲冲的,似乎要和人拼命的样子。
“建国呀,能说就说嘛,不能说就不说。”老者倒完茶也坐在这桌子边,对鲁建国说,“我看这姑娘不错,你媳妇走了好多年了,你看囡囡这么小没个娘多伤心!要是再找个婆娘那还不是很好,要趁早呀。”
鲁建国对老者的态度倒与那几个人不一样,见他这么劝说,叹了一口气:“找婆娘的事五爷就不用说了,我这辈子怕了女人了,发誓再不沾女人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个鲁建国称为五爷的人笑了起来,“怕,怕女人?怕个球!这个不好就那个,那个再不好就再找一个,总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
那边几个人笑说:“五爷,天下男人都像你,这女人就没有活路了。”
“女人是衣服,衣服不好就脱一件再换一件。”五爷说,“我这辈子别的本事没有,换女人的本事大着呢。建国呀,要不要五爷教教你?”
鲁建国看了柳玉叶一眼,红了脸说:“别听他瞎说,到这把年纪了,还是老光棍一个,还说自己换了几个,他是开玩笑的。”
柳玉叶听着他们说话,地方音挺浓的,没完全听懂他们之间的说话,这时见鲁建国跟她说话,自然明白是宽慰她的意思,但她的心思在找儿子方面,岂会把这些村俗俚语放在心上?于是轻轻地说:“我知道。”
五爷说:“别看我现在是一个人,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屁股后面的女人足足有一个排撒,不像你,一个女人也保不住。”
“五爷!”鲁建国忽然高声说,“也就是你敢在我面前这么说话,换个别个我早已一拳打翻了。”
五爷笑说:“敢这么说才能叫五爷呀。五爷是个好心,放着这么好的婆娘你不找,还找哪一个?”鲁建国说:“五爷,你晓得这个妹子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五爷说:“和你一路不是从你家里来?刚才你说到荻港去,自然她也是去荻港了。”鲁建国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上回听说湖北那边有只船翻了,死了好多人的,江边光尸体就漂下来好几具。”五爷说:“是呀,听说过,太惨了。”
那边几个也都说:“听说有这回事,白沙洲那个王哈巴还救了一个女的,昨天我们还问他那个女的长得怎么样,他说挺俊的我们开玩笑说,啷个不留起作媳妇呢?”
“唰!”鲁建国杯中的茶向那几个人泼去,“闭上你们的臭嘴!”
那几个人遭泼了一头一脸的水,只看了看鲁建国,也不敢发作,还陪笑说:“鲁大哥,发那么大的脾气,却是为何?”
五爷也说:“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是这么个火爆脾气,建国,你得改改了,不是五爷说你,五爷当年也是这个样子,后来还不是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开个玩笑没啥子的,何况又不是说你媳妇!”
柳玉叶听得那几个人说白沙洲,那个女的一定是自己了,那个王哈巴只能是王老实了。这些人用她的事作闲谈的材料言语里满是秽色,换成自己是个男的,就不仅是泼茶水的问题,而是拳脚相向了。鲁建国心里一定知道他们是在说她的,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不由暗暗地对他心生感激。
鲁建国对那几个人说道:“喝完茶付了钱就赶快滚,不要多嘴多舌,小心有一天闪了舌头。”
那几个年青人不再作声,闷头喝茶。
五爷似乎看出了些什么,问鲁建国说:“这个妹子是不是就是那个白沙洲救起来的?”
鲁建国点点头。
五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看了柳玉叶,然后一拍桌子:“命大!命大!命大!”
那几个喝茶的人听说这个女人就是那个王哈巴救起来的那个女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起身过来围着柳玉叶看。
柳玉叶人些不好意思,也站了起来,而对他们说:“多谢救命之恩。”
“不不不!”几个人连连说,“也不是我们救的,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只是想知道你是啷个死里逃生的?奇迹!奇迹!”
柳玉叶说:“就像你们刚才几位说的,如果不是王大哥母子救了我,我早已抛尸江中了,哪里还能在这里与你们说话。王大哥母子是皖南市人,你们也是皖南市人,感谢皖南市人民的救命之恩也是应该的。”
鲁建国说:“不用对他们说这些,这几个人不务正业是几个小混混,不要把他们当回事。”
“鲁大哥,话是不能这么说的,有朝一日俺们兄弟发达了,也让你刮目相看。”那其中一个说。
“高有材!”鲁建国说,“我等着,不过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哦。”
柳玉叶看那个叫高有材的大概二十左右年纪,瘦脸瘦腰瘦腿,一双手也瘦得厉害,一个男人如此之瘦实属少见,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她想起红楼梦中的那个林黛玉,俩人走到一起可能有得一比。
再看其余几个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都在二十左右年纪。这些人年轻精力旺盛,免不了惹事生非,但他们在鲁建国面前却老实得很,似乎很是怕他。忽然想到既然他们没事干,又到处游耍,想必信息也很灵通,我何不请他们帮忙?
于是起身笑说:“几位请坐,我有几句话想问各位?”
高有材等坐了,鲁建国也坐了下来。
柳玉叶简略地说了翻船的经过,自己与儿子分开后,自己得救,儿子却下落不明,听说也没有淹死被人救了,却不知被谁救了,她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最后她恳求说:“请各位兄弟帮忙,帮我打听一下我儿子的下落,柳玉叶感激不尽!”
几位听完,高有材一拍胸脯说:“大姐,你放心,只要你儿子在皖南市境内还活着,我就一定帮你找到!”鲁建国说:“你们几个一听到消息就立马来告诉我,知道不?”高有材说:“那是一定的,鲁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用心去找,有消息了立马通知你。”鲁建国说:“好,你们去吧,今天的茶钱算我的。”高有材说:“那啷个好意思?”鲁建国说:“让你去你就去,几个茶钱算什么?”高有材几个人去了。
鲁建国让五爷算茶钱,五爷说:“一碗茶两毛钱,高有材是五个人,你们三个人共是八个人,一共一块六毛钱。”
鲁建国掏出钱来付了账,对柳玉叶说:“我们该走了。”五爷说:“几位慢走,下回再来。”
走在路上,柳玉叶问:“他们几个真的能帮忙找到我的儿子?”鲁建国说:“你也不要小看了这几个人,他们能量大着呢,这皖南市境内大细事情没有他们不知道的,要是哪家收养了你的儿子,不出一个月就会有消息的。”
柳玉叶看着他心说,他们的能量那么大怎么会服你呀?这是她的心里话,却没有说出来,鲁建国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你是想说他们怎么服我呀?”
柳玉叶真的得对他刮目相看了,他似乎有看透人的心思的本领,她想说什么,还没等她说出来,他就已经知道了。
鲁建国说:“俗话说得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他们几个小混混在我眼里还是不值一提的,惹恼我了,便老大的拳头打一顿,打个半死,不敢不服,不服不行。”柳玉叶说:“你常用这样的方法欺负比你弱的人?”鲁建国笑说:“你说哪里话?你以为他们是弱者,那是要看在哪个面前,在普通人面前,他们还不是虎狼几只。我是打虎猎狼的,所以他们服我。我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去打人,也不会欺负弱者。”柳玉叶啊了一声,半天说道:“鲁大哥,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再不问,以后怕没有机会问了?”鲁建国说:“我晓得你要问什么,不用问了,你即便问了,我也不会说的。”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那你说说我想问什么?”
鲁建国看了自行车大架上的女儿一眼,轻轻地说:“你是不是想问囡囡她娘是怎么回事?”
“对呀。”柳玉叶惊道,“我正想问此事,刚才那个叫五爷的说的可与你说的不一样呵?你能告诉我原因么?”鲁建国说:“我说过的,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跟你说,囡囡她娘没有死,还活着。”
“那,你们离婚了?”
“不是。”
“那是什么?”
“一言难尽。”
“是不是因为你的火爆脾气呢?”
“有这个因素,但不完全是。”
“那是什么?”
“柳老师,我说了不愿说这个话题的,你就不要打听了,如果以后有机会说,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再说,你知道这些人什么意义呢?”
柳玉叶说:“鲁大哥,通过这两天的接触,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好人就应该有一个安稳的家庭,再说,囡囡那么小就失去了母爱,对于她来说这是不公平的。她是一个女孩子,女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没有母亲的照顾情感是有缺陷的,还有更多的是生活问题,你不觉得在以后她成长的过程中你们父女之间沟通上是有难点的吗?”鲁建国想了一想说:“我没想得那么远,我难道不想她有母爱,不想她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只是现实就是现实,现实总是与理想相跟遥远。”
“女人要哄。女人要爱。”柳玉叶说,“其实女人要的很简单,就是男人哄她开心,男人爱她当个宝贝,这两样做到了,女人就会死心塌地。”
“柳老师,你到底是老师,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呵。”
“鲁大哥,其实你与我老公可能有几分相似,他是一个刑警,在家里有点大男子主义,对于家务,他从来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就是我在坐月子的时候也是如此。我曾经恋爱他,也曾经恨他,但从来没有想到过要真的离开他。因为尽管他不做家务,但他会哄我,也爱我,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有了这两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即使生活有不如意的地方,我也会克服的,纵然生活有千难万险,只要夫妻同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懂你的意思了。”鲁建国真诚地说,“谢谢你的开导,我们接触仅仅只是一天,我就感觉我们像是多年的朋友了。”
“是吗?”柳玉叶笑说,“那很好呀,但愿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永远是!”
“娘娘,我们也是好朋友吗?”囡囡忽然说。
“囡囡,娘娘是你的好朋友,永远是。”柳玉叶笑着对囡囡说道。
囡囡又说:“娘娘,你可不可以不走呀?”
柳玉叶问:“为什么呀?囡囡。”
“娘娘!我很喜欢你!“
“哦,囡囡喜欢娘娘,娘娘也喜欢囡囡,囡囡和娘娘是永远的好朋友,但是娘娘现在还有事要办,所以不能陪囡囡了。”
“那娘娘办完事再来陪囡囡好不好?”
柳玉叶忽然感到这个问题 有点儿难以回答了,心说不来,怕伤害了囡囡,如果说来,到时个来不成,那还是伤害了囡囡。
鲁建国说:“囡囡,娘娘找到了弟弟,就要回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那里有弟弟的家,有弟弟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他们在那里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很远很远是多远呀?我能去看娘娘吗?”
“能,一定能,等囡囡长大了,就可以去看娘娘了,娘娘也可以来看囡囡了。”
“我想快点儿长大。囡囡神往着。
荻港镇在说话之间就到了。
荻港镇只有几百来户人家,一条街撒泡尿能从这头到那头,街面是青石板,上面坑坑洼洼的,像是有些年头了,街两边有数家店铺,挂着各式牌子,有“荻港合作社”,有“荻港肉铺”,有“荻港邮局”,有“荻港供销社”,有“荻港招待所”,有“荻港汽车站”,等等,不一而足。
看到荻港邮局,柳玉叶想我是否应该打一个电话回去呢?
“鲁大哥,我想去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柳玉叶轻声说。
“好呀。也该让家里知道你们平安。”鲁建国立即赞同。
三人走进邮局,柳玉叶对营业员说:“我要打一个长途。”
营业员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坐在那里拿着一本书看着,头也不抬,甩过来一张表说:“先填表。”
柳玉叶看柜台上有一支园珠笔拿过来看了那表,第一栏是联系人,她想电话要打给谁呢?爸爸妈妈?程浩然?此时爸爸妈妈肯定接不到电话的,那只有打给程浩然了。于是她在联系人地址一栏写下了,湖北省鄂东市公安局,在联系人一栏写下了程浩然,又在打电话人一栏写着柳玉叶,将表交给了那营业员,营业员看了看表,盖了一个印说:“交两块钱押金。”
柳玉叶一摸身上,哪里有钱?钱都在钱包里,钱包在行李箱中,都在翻船的时候落水了,现在不知漂到哪里去了,可能漂到东海里去了也说不定。
鲁建国早递过去一张十元的钞票,那营业员看了看,找了八块钱出来说:“到那边等着,一会儿叫到你了,就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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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重庆市 2014-8-16 21:02: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14章

出了庄门,走了大半夜,陈礼忽然问:“程队长,我们是要到哪儿去呀?”
程浩然一时之间楞住了,是啊,我们这是要到哪儿去?只知有鬼,却不知鬼在哪儿?执行那么多次任务,也唯有这一次是最莫明其妙了,既不知对手是什么样儿的,也不知对手在哪儿?这事儿真的让人为难。不去吧,就是违抗命令,去吧?却找不到方向。难道说真的要我们在这凤凰山里转来转去将那两个匪徒搜出来,这可能吗?
程浩然只好将这个皮球踢给了王子雄:“王班长,你说说我们应该啷个办?到哪儿去?”
王子雄岂不知程浩然的用意?但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说话,主意出得好了,那功劳是程浩然的,主意出得差了,大家都会埋怨他,他哪里肯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于是说,一切听从程队长的指挥。他把这个皮球又踢回来了。
程浩然只得说:“大家说说,我们下一步的行动该如何?”
天黑黝黝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夜风骤起,刮得呼呼地响,山林深处偶尔传来一两声野狼的嚎叫,大家听得都毛骨悚然。
程浩然吩咐大家围在一起坐下来:“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不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陈家三兄弟说:“程队长,军事上的事儿我们不懂,但既然我们兄弟是向导,我们就该将这个向导当好,你们决定吧,你们说到哪儿去,我们就带你们到哪儿去。”
程浩然一想也是,具体事情还得我们自己做,毕竟他们是老百姓,于是说:“我有两个方案,一个是我们就守在这原始森林的边缘,不让二尢钻进原始森林,他们要是进了原始森林那就麻烦了;二是我们七个人组成一个巡山小分队,看到任何蛛丝马迹就迅速向指挥部报告。这两个方案各有优劣,如果是蹲坑,我们白天休息,晚上行动;如果是巡哨,我们晚上休息,白天行动。”
程浩然进一步解释说,蹲坑就是守株待兔,等着敌人往枪口上撞。这个方案安全稳妥,少走许多路,敌人要是来了,马上就能发现。巡哨是边走边瞧,看到可疑迹象就进行追踪。这个方案盲目一些,而且多走许多路,优点也有,对于我们几个从未进山的人来说,可以看看山里的风光。大家都看过《林海雪原》,我们就成了那个剿匪小分队了,不过是新一代的剿匪小分队。
王子雄笑道:“说不定我们中有人会成为新一代的杨子荣的,那他就永垂不朽了。”王平说:“我很希望能成为杨子荣,但凤凰山里没有座山雕,想也是白想。”黄理兵一路很少说话,此时也说道:“没有座山雕就抓许大棒子,再屁,也要抓个南平回去,蒋委员长说了不成功便成仁。”
大家都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大家更觉得形势严峻。
程浩然问:“大家说说吧,哪一个方案合适一些?”王子雄、黄理兵、王平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程队长,你决定吧,我们一切听从指挥。”程浩然说:“那好,我们就按第二个方案行动,晚上休息,白天行动。这样吧,我们七个人分与两组,老四老五和王平,还有我一组,我为组长,老三、王班长还有黄理兵一组,王班长为组长,上半夜我们休息,你们值班,下半夜你们休息,我们值班。现在大家开始休息,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陈家兄弟提议说:“是不是我们再折回家里,明天再行动?”
“不行!”程浩然说,“晚上只能睡在山里。明天白天说不定我们要走很远,也不可能每天晚上都返回去休息的。野外生存的经验相信大家都有,再说我们有七个人,手里有枪,怕什么!”老五陈信解释说:“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谁都不怕。”程浩然说:“你的意思我明白,走了大半夜,大家也累了,休息吧。”
在一大片齐腰深的草丛中,大家打了个草窠,王子雄、黄理兵和陈家老三开始睡觉,他们将枪枕在头上,枪带套在手上。程浩然、王平和陈家老四老五分头放哨,离三个人睡觉的地方也只有十米远近。
王子雄一睡着就又梦见叶明珠了。
叶明珠满目含怨,恨恨地说:“你刚才为什么对我那样?我都下不了台的?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你尽可以在没有的时候对我发火呀?何必在人前?弄得大家都不好意思?”王子雄说:“我也不知啷个的,事情已经那样了,你还怪我么?”叶明珠说:“我也不懂为什么你们山外人情绪这样多变?一会儿不亲亲热热的,一会儿却又冷冰冰的,叫人摸头脑不着。”王子雄不好说自己的梦,怕她笑话,于是不吭声了。
叶明珠说:“我只问你一句,你还爱我吗?”王子雄不耐烦地说:“这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
“那你说是什么问题?”
王子雄又不说话了。叶明珠说:“沉默是什么意思呢?你同意?还是不同意呢?”王子雄说:“我们是不可能的!”
叶明珠抽出一把刀。
“你要干什么?”王子雄想起梦中的情形,本能地用手护住了下身。叶明珠并没有将刀挥向他,而是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王子雄放了心,却不明白她究竟要干什么,于是说:“你这是何苦呢?”叶明珠涕泪涟涟:“我知道我是个很卑微的女子,但我也有自尊,我爱你,但你不爱我,我活得还有什么意思?我不如去死!”只一抹,血从她的喉管处喷射开来,直喷到他的脸上。
他没有想到这个女子这么烈性,人已经死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哭喊着:“明珠!明珠!”声音哽咽着,人也醒了,原来又是一场梦!
“真的是好奇怪,为什么总是梦见她呢?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么?这一梦与下午的那个梦,她却是两种不同的态度,委实叫人捉摸不透,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思来想去,再也睡不着了,起身走到程浩然站岗的地方。
“谁?”程浩然轻声喝问。
“我,王子雄。”
“你啷个不休息?”
“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
“坐吧。”
王子雄坐下来。
“程队长,你结婚了么?”
程浩然奇怪他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但在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脸色,不知他问这些是什么意思?却也老老实实回答说:“结了。”
“你和嫂子之间有爱情吗?你们是因为爱情而结婚的吗?”
这已经是一个很私人的问题了,程浩然对他的这个问题颇为反感:“你问这些话的意思?”王子雄说:“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要是不方便回答也可以不回答的。”程浩然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我们嘛,是自由恋爱,然后结婚。应当说有爱情吧?”
“你想她吗?”
“想,刚才还在想哩。今天,啊,说起来已经是昨天的事了,昨天在执行任务之前才将她们娘俩送回她娘家的,也不知她们到家了没有。这两天老是一惊一悸的,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睡觉还老做恶梦,一会儿梦见她们落水了,一会儿又梦见她们掉悬崖了。真是叫人烦心!”
“吉人自有天相!嫂子她们会没事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是程队长太爱嫂子的缘故,一旦分开就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一直记挂着,难免就做梦念着了。”
“也许是这样吧。”程浩然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你呢?王班长。”
“我?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上次家里来信说给我找了一个对象,还寄来一张相片,征求我的意见,我还拿不定主意,凭着一张相片就啷个能定终身呢?”王子雄没说他和表姐之间的事情,那是个伤感的话题,这个时候哪能提呢?
程浩然问:“你是农村兵?”
“是,老家在山西吕梁,家里穷,没什么出路,指望当兵期间能考上军校,或者转成志愿兵,复员后能找个工作,也不知能不能?接到执行这次任务时,心里就想如何立功,给转志愿兵增加筹码,现在转志愿兵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没有立大功根本就不消说得。农村人,过的真不是日子!”
程浩然虽然也是农村的,但高中毕业公安局招人,就脱离农村了。但看到他对农村生活的厌恶,于是心里有点儿看不起他,但他没有说出来,却说道:“农村也没有什么不好,旖旎的田园风光,牧歌般的生活,这种日子我想过还没有机会呢?我读过陶然明的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多么美好!还读过辛弃疾的词,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多么惬意!”王子雄说:“为什么在诗人的笔下,田园生活是这般美好呢?”程浩然说:“人无所求,一切都是十分美好的。”王子雄说:“人无所求?我们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么?最起码要能生存下去。”程浩然奇怪了:“啷个?农村人连吃饭都成问题么?这粮食还是农村人种的嘛!”程浩然生活在江南水乡,粮食产量丰富,自然不能理解偌大的中国竟然有些农村里也缺少粮食。
王子雄说:“就是这个理,种粮食的填不饱肚子!”程浩然觉得沿着这个问题说下去似乎不妥,于是笑说:“什么时候将你的女朋友的相片给我看看?让我给你参谋参谋。”两人正说着话,天上突然一道闪电横空掠过,接着一声闷雷轰隆隆传来,风也刮得更猛了,看样子,天要下雨了。
程浩然说:“我们得赶紧找个山洞避避雨。”两人一起来到他们睡觉的地方,黄理兵和陈礼也都醒了在那里坐着,王平和老四老五一会儿也都围过来。
程浩然问:“这附近有山洞没有?”陈礼说:“这附近的山洞多的是,走,我带大家去。”大家于是跟着陈礼走。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大家一个挨着一个,程浩然惟恐有人掉队,走在最后,前边的人边走边喊:“跟上了。”走了好远,还没到,陈礼也有些糊涂了,站着未动,几个人挤在一处。
程浩然问:“到了么?”陈礼说:“不知在哪儿,转糊涂了。”
“别着急,仔细看看。”大家都安慰着。
雷声一声紧似一声,如一只破锣在头顶敲响,闪电钻出云的缝隙,如一条长蛇在空中飞舞,山风扭着腰,如神经病患者,从这个山头嚎叫至那个山头,惊起的夜鸟掠在半空中,在闪电的强光下如幽灵一样恐怖。
借着闪电短暂的光芒,陈礼终于认清了路径,看到了山洞的所在,每一次的闪电,也成为大家前行的指路明灯。走到一处悬崖前,拨开一处草丛,草丛中露出半掩着的洞口。
陈礼说:“有好几年没到这地方来了,差点儿就找不到了。”话音未落,洞里传来一阵悉悉卒卒的声响。
“谁?”陈礼大声喝道。
里面又寂然无声。
“谁?”陈礼又喊了一声,这一声里却明显带有恐慌。他一拉枪栓,“再不说我就开枪了。”
里面仍没有应声。
程浩然低声命令道:“大家散开,作好战斗准备。”
一听这话,大家情绪激昂起来,既兴奋又紧张:该不会二尢就在里面吧?
“打一枪试试。“程浩然对陈礼说。
啪!啪!
双管猎枪响了,子弹飞行老远碰在洞壁上撞得火花四溅,清脆的响声传回来,半天响声不绝于耳,洞很大很深。
仍旧没有人声回应,正当他们地计可施的时候,洞里却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哭声,这就奇怪了?难道说二尢还劫持了一个小孩子作人质?
“出来!你们被包围了!只有投降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再不出来我们就开枪了。出来!”程浩然令陈礼喊话,展开政治攻势。
“你们别开枪,我们出来。”声音喑哑纤细,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家又蒙了:“这么说来,二尢不仅劫持了一个小孩子,连同他的妈妈也一同劫持来了?这事儿还真的搞得复杂了。”
这时,洞外的雨哗哗哗就下来了,洞外的人都挤进洞里,贴着洞壁手提冲锋枪警惕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你们是谁?”洞里喑哑的声音问道。
“我们?先说说你们是谁?”陈礼反问道。
里面的人哭泣起来,听声音还真像是一个女的,“你们要找我干什么呢?呜呜……就当我死……呜呜……了不成么?我给你们丢脸了,呜呜……我不想见你们,但你们呜呜……还是找到这儿来了,我,呜呜……躲到这深山老林里来都躲不过的,呜呜……我为何这样命苦?呜呜……”
女人的哭声伴着孩子的哭泣声,在深夜的山洞里显得阴森恐怖。程浩然他们更莫明其妙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二尢,大家的心都放下了。
“你那里有火吗?点着了,我们过来。”陈礼喊道。
又是一阵悉悉卒卒的声响,好半天,洞里亮起了火光。
大家长吁了一口气,对方敢点火,就说明他不是敌人。大家举着枪,保持随时可以射击的姿势走过去,近了,在灯火的微光下,看清那人果然是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躲在她的怀里!
女人光着膀子,似乎是没穿上衣,双臂抱着孩子抖动着,嘴里说着:“孩子,别怕!别怕,孩子!”一边哄着他,一边将一只乳头塞在孩子的嘴里,小孩子吮吸着,眼睛闭着,听见响动又睁开了,露出很惊奇的神情。
女人见几个都提着枪,很惊恐,双手搂紧了孩子:“你们是?”程浩然说:“我们是进山里来抓逃犯的,你们是什么人?啷个会在这里?啷个只有你们娘儿两个么?”那女人哽咽着说:“我,我们是逃出来的,没地方可逃,就逃到这深山里来了。原以为在这里没人知道,想不到还是被你们找到了。”
“你们为什么要逃?难道你们犯了法?”
“不不不!”那女人急切地说,“我们不是逃犯,我们没有犯法!我们真的没有犯法,你们可千万不要抓我们呀,孩子他爹,你出来吧?”
“还有人?”大家面面相觑,意识到他们是多么容易轻信而放松警惕呵,如果后面暗藏的人心怀歹意,他们这几个人一个都跑不脱全都要报销在这里了。
这时一个上身裸露的男人从洞里深处走了出来,如果不是有眼前这个女人作对比,大家真的认不出他还是一个人,没准儿会将他当成野人了,说不定还会当成大猩猩哩。只见他浑身的草屑,一头乱发,满脸的胡子纠缠在一起,竟分不清哪是胡子哪是头发了,一道长长的伤痕横穿了他的面部。
在幽暗的灯光下,大家看去心头一震,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可怖的男人,这个男人居然还带着一个女人在这深山老林里生下了一个孩子,这真是一个传奇!大家心里想:“肯定是这个男人拐骗了这个女的躲到这里来了,既然叫我们碰见,也是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的福气,我们自然要救她们出苦海。”
那个男人和大家见了面,坐在女人的旁边,伸手去抚摸孩子的头,女人没有一点反感之情,反而眼睛里闪烁无限的柔情蜜意。
大家心说:“不是我们疯了就是这女人疯了。”
那男人拨亮灯火,开始叙说他传奇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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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重庆市 2014-8-17 15:51: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15章

皖南市荻港邮政局。
“柳玉叶,柳玉叶,电话,四号机。”在一边坐了五分钟不到,营业员喊了起来。柳玉叶急忙跑到四号机柜跟前,拉开门进去,提起话筒就喊:“浩然,浩然,我是玉叶,我是玉叶。”
“喂,喂,你是哪个?你是哪个?找程浩然?程浩然不在,执行任务去了,执行什么任务?你是谁?这个我能告诉你吗?”
柳玉叶再三说了自己就是柳玉叶,对方却像是听不懂似的,并不理睬她。
不是程浩然,程浩然执行任务去了。柳玉叶一腔兴奋却遇冷水浇头,还能说什么呢?还要怎么说呢?只能忧郁地挂了电话。
柳玉叶默然走出邮局,那营业员在后面喊着:“柳玉叶,找你五毛钱。”柳玉叶头也不回,还是囡囡跑过去接了钱。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中国的通信还很落后,人们远距离联系主要是通过三种方式,第一种是书信;第二种是电报;第三种是长途电话。书信的优点是信息容量大,缺点是速度慢,一封本地信通常需要三天时间,外埠信少则五六天,多则十来天,如果从上海寄信到乌鲁木齐则需要二十天左右,所以,书信这种通信方式几十年发展下来,已经逐渐淘汰了。邮局里还有少量的信件,一半是上访的,一半是恋人间的断交信。断交这事儿电话里不好说,怕伤曾经恋人的面子,便写一封书信告知,亲爱的,我不适合你,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人不能在一棵树下吊死,前面有更多的美女(帅哥)等着你,我们今生无缘,来生也不想再见。电报的优点是快,缺点是信息量少,因为电报是按字数计费的,虽然现在看起来一个字也只一毛钱左右,但那时一毛钱也是很值钱的,话说多了那是很费钱的。长途电话的优点是快,直接能听到对方的声音,信息量也较大,缺点是那时很少,能用电话的多数是单位,私人拥有电话是很少。从三种通信方式来看,到目前为止,电报在个人通信方面几乎不用了,只有军事上可能还在应用,书信虽然在用,但用量已经相去甚远,只有电话快速发展,个人之间的联系主要是电话了,但是电话也由有线电话发展到无线电话,也就是人们通常说的手机了。七十年代末,中国人口不过十亿左右,现在来看中国人拥有的手机也超过十亿部了。
但是柳玉叶生活的时代不是今天,她没有办法穿越时空,她只能接受通信不便的现实。程浩然不在单位,出去执行任务去了,而办公室的人对她不熟悉,不可能告知她程浩然所执行的任务时间地点,就是熟悉的人像这种重大任务也是要严格保密的。程浩然没回来,人们就算知道长江上有船翻了也不知道她就坐在那条船上。对于一个不常见的人,又不是一个名人或者是有权有势的人,人们的关注度是很低的,低到可以忽略的程度。这就好比美国人在伊拉克打仗死了一万多的美军士兵,对于中国人来说关心的只是这个数字,哦,死了一万多呀!仅此而已。至于死的是什么人,多大年纪,什么军种,哪个州来的,父母是谁,有没有结婚,老婆是谁或者老公是谁,有没有孩子,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这样一些细节问题,中国人是不太会关心的,但是对于美国人来说就不一样了,因为死的每一个美国军人都可能会有其父母,妻儿等等,关心这些问题就是关心军人的家属的抚恤问题,关系到美国财政出钱的问题。因此所处的位置不一样,所关心的问题肯定不一样。
柳玉叶没办法让别人关心她的行踪及安全问题,她的安全及行踪只是对于她的老公、儿子、爸爸妈妈重要,对于别人来说是一件可以忽略的事情。柳玉叶再一次感到茫然和无助,她不知下一步该干什么?她要去找儿子,可是儿子不知死活,她要回去,可是没有儿子,她无法面对老公,也无法面对爸爸妈妈公公婆婆。虽然翻船于她没有责任,但看护未成年的儿子就是她最大的责任,她不想逃避这个责任,但她要啷个承担这个责任,她是一脸的茫然。她想打电话给程浩然,告诉他儿子落水了,死活不知,她想听听程浩然的想法,他是个男人,他可能会想出更好的办法来,但是电话打不通,程浩然执行任务去了。执行什么任务她不需要知道,但她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只要他回到家里,她才有可能联系到他。没人能告诉她程浩然去哪里了,这就是刑警,她不能知道老公去哪儿执行任务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间回来,这就是刑警的家属。当一个刑警的家属有多难她现在是深深地体会到了。为国家为大家舍小家,这是她这几年在程浩然单位出席家属联系会的时候听到最多的话,这既是鼓励又是安慰更是警示。对于一个刑警的家属来说,必须要做到舍小家顾大家为国家。这样的话对于她们来说,不是大话而是现实。
现在,她更要面对这个现实去承担失子之痛了。
现在,她更要坚定寻找儿子的决心了。
茫茫人海,寻找一个未知生死的幼儿难度有多大,她心里没底,但她必须去做。
“柳老师,都一点钟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鲁建国温和的话音让她略有一丝安慰,她看了这个男人一眼,想起上午他对那几个小青年凶巴巴的样子,与此时的他可是判若两人。
三人进了一家小餐馆,找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
“来三碗肉片汤,三碗饭。”鲁建国叫道。回头与柳玉叶解释说,“这里的肉片汤很地道的,味好,肉多,实惠。”柳玉叶说:“只要鲁大哥喜欢就行,你看着办吧。”说着抬头看看四周,像是在找什么。
鲁建国低声问:“是不是要找厕所?”柳玉叶点点头。
鲁建国指着门外说:“里面没有,在外面有公厕。”囡囡说:“我知道在哪儿,娘娘,我带你去。”跳起来蹦着出了门。
柳玉叶回头看着鲁建国说:“鲁大哥,我与囡囡去了哦。”
柳玉叶出了餐馆大门,却不见囡囡,四下里望去,前面一块空地上围着一大圈人,心说这丫头一定是去看热闹去了。走到近前,挤进人堆中,果见囡囡在里面。
看到柳玉叶来了,囡囡指着人群中间说:“娘娘,你来看,这娃娃好可爱哟。”
“娃娃?什么娃娃?”柳玉叶一听心里便一震:莫不是我的龙儿吧?
只见空地上摆着一只竹篮,竹篮里铺着一层薄薄的毯子,毯子里裹着一个睡熟的婴儿。
“不是我的龙儿。”柳玉叶放心了,细看那婴儿,只见他五官秀眉,小嘴儿巧巧,脸蛋儿红润。围观的人虽多,但都只是看看,议论纷纷,却没有人动手。
柳玉叶知道这肯定是哪家抛弃的女婴了,她无心管这样的事,更无能力管这样的事,她还要上厕所哩。她拉了囡囡的手说:“走,囡囡。”囡囡看着那婴儿说:“娘娘,这娃娃好可爱哟,我们抱回去耍吧?”柳玉叶笑说:“囡囡,这是人,不是布娃娃,不能耍的,抱回家了,他就要奶吃,哪来的?”
“哦。”囡囡想了一想说,“我没有,娘娘有奶呀,小时候我就吃我娘的奶的。”
柳玉叶一时之间也不能给她解释这奶是啷个回事,即便解释了她也不懂,挤出人群后说:“囡囡,娘娘要回家了,也没有时间照顾他呀。”囡囡说:“那娘娘就不走了吧,在我家里住,我家的房子大着呢。”柳玉叶说:“娘娘还要去找弟弟,找到弟弟娘娘再来看囡囡。”
“好嘛。”囡囡懂事地说,“娘娘说话可要算话哦。”
上了厕所俩人回到餐馆,鲁建国说饭菜都凉了。
囡囡正要上桌,柳玉叶说:“囡囡,饭前要洗手。”拉着她到水池边舀了一瓢水,先让囡囡洗了手,将水倒掉又舀了瓢水自己也洗了。这才坐到饭桌旁。
柳玉叶品尝那肉片汤时果如鲁建国说的那样肉嫩味鲜汤好实惠,一碗汤一碗饭下去肚子就饱了。囡囡吃不下那么多,剩下来的鲁建国倒进自己碗里吃了喝了。
吃了饭结账,总共一块八毛钱,汤五毛一碗,饭三毛一碗,粮票六两。自是鲁建国付账。
出了餐馆,柳玉叶说:“我要走了。”鲁建国说:“你不先问问你儿子的下落吗?”
“不,我想先回去,老公不在家出差去了,我得先跟他说了,再作决定。如果儿子还活着,那他一定是安全的;如果他已经去了,我留在这里也没用。”
“好吧,既然你这样决定,那我送你去汽车客运站。”
汽车客运站在小街的尽头,房子已经破旧不堪了,唯有门头上几个字“荻港客运站”还有几分精神。
柳玉叶在候车室看了汽车运营路线图,没有车是直达湖北的,连去近邻安徽皖西江西九江的车也没有。这里可供选择的最佳路线就是先到皖南市,再坐船到九江,从九江换船到鄂东。船算是坐怕了,那只有坐车了。坐车也只能先到皖南市,皖南市有车到合肥或者皖西,然后再从合肥或者皖西坐车到汉口中途经过鄂东,就可以在鄂东下车了。她算好了这条路线对鲁建国说了,鲁建国说好就这样先买票到皖南市再说。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钱来,掏出一张十元的递到窗口里说,买一张到皖南市的。
售票员说去皖南市的班车已经走了,只有明天早上的票了。鲁建国回头对柳玉叶说了,柳玉叶说那就明天早上的。鲁建国对售票员说,买一张明天早上去皖南市的。售票员收了钱,给了票又找回多余的钱。鲁建国收了,将票交给柳玉叶,又将手上的钱全部塞到她手中。柳玉叶接了票,却推着他塞钱过来的手说:“鲁大哥,这……这……这钱我不能收。”鲁建国说:“你不要钱,那你怎么回家?到了皖南市坐车到合肥要钱,到皖西也要钱,再说,你一路上要吃要吃也得要钱,不说我还忘了,还有粮票也得带上。”又去口袋里掏出几张粮票来一并塞到她手里。
柳玉叶真的是太感动了,两眼泪珠儿滚出来叭叭地就滴落下去,砸到地上一砸一个坑。她接过鲁建国的钱和粮票揣进裤子的口袋里。
“鲁大哥,我会永远记得你对我的帮肋的。回到家我一定将钱和粮票如数寄还给你。”
鲁建国笑说:“柳老师,你这样说就见外了,你也是遭难了才弄成这个样子的,如果你不是落难了,我们今生说不定都不会认识的,遇到了就算我们有缘,再说多余的话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我鲁建国平生直爽,谈不上行侠仗义,但要说扶危济贫也是在所不辞的。今后说不定我到湖北去,要是我遇到困难了,你肯定也会帮助我的,对不对?”柳玉叶迟疑了一下说:“那是肯定的。”
心下却想到:“如果在这之前,即使你到湖北落难了,我也不一定能帮助你呀;但在这之后,如果我遇到了那还是要管的,尽力而为吧。”
鲁建国说:“明天的车我们就不急了,先找一家招待所住下来吧。”
三人找到“荻港招待所”登记了要了两间房,那服务员笑着对鲁建国说:“是你面子大,换了别人我都不会让她住的,连个介绍信也没有。”鲁建国说:“那多谢你了,回头我买个猪头来谢你。”
“猪头用不着,把你培育的那个什么黄瓜一号种子送几颗给我就行了。以后送来的时候说送给梁红玉就行。”那服务员笑意盈盈地说。
“梁红玉?你对这个也感兴趣?”鲁建国像是找到了知音似的。
“当然啦,我也想在我家菜园里种上几棵黄瓜一号嘛。”梁红玉一边领着三人上二楼,一边与鲁建国笑着说话。
顺着走廊走到二楼尽头,打开了201、202两个房间,梁红玉说:“鲁技术员,这两个房门对着,又偏僻又安静,很合适你们三位哦。”鲁建国看那房间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点头说:“你们还算不错,弄得倒蛮齐整的,辛苦了。”
梁红玉说:“能够得到鲁技术员的夸奖真是莫大的荣幸呵,只是你不是我们的领导,你要是我们的领导那就好了。”
“怎么好了?”
“可以给我们多发一点奖金嘛。”
梁红玉说说笑笑神态可亲,柳玉叶看她也只在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丰盈,容貌秀丽,腰细臀圆,十分清纯,是个很不错的姑娘。鲁建国指着201说:“柳老师,你与囡囡住这间,我住202。”梁红玉看了一眼鲁建国又看了一眼柳玉叶,抿嘴一笑说:“鲁技术员,我下去给你们提开水上来。如果你们需要洗澡的话,澡堂在一楼,直接去洗就行了,不要钱的。二楼的厕所在那头。”说着指了楼道的那一头。
那服务员说一样,鲁建国说一声知道了,待她说完,鲁建国已经说了好几声知道了。
柳玉叶感觉鲁建国在女人面前态度与在男人面前竟迥然不同,但她硬是不明白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为何他老婆要离他而去呢?难道完全是他老婆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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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重庆市 2014-8-18 09:28: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16章

凤凰山。
那男人说道:“我叫刘洪,她叫刘星,我们俩是一个镇的。我是个木工,走村串户寻活儿干,寻到她家,干了一个多月,我们俩人就相好了。背着她的父母,我们也常常打闹戏耍,说些山盟海誓、甜言蜜语,没想到有一次被她的父母看到了,他们很生气,活儿未干完就将我赶出了她的家门。”
刘星插话说:“我父母说同姓的是不能相好的。”
刘洪说:“这我也知道,可我们已经出了五服,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在没有去她家做活儿之前,我是不认得她的,也不认得她的父母,我们也不可能是什么亲戚。回到家里,我把这事儿也跟我的父母讲了,我的父母也说同族中没有,叙谱的时候不共一个谱系,就说明隔得太远了,相好是没有问题的。”
程浩然说:“那你们将这些话跟你们的父母说清楚不就行了?”
刘星说:“你不知我的父母的脾气,那可真是犟呀,他们认死理,认准的事儿九头牛也拉不回的。”刘洪说:“因为我爱她,我不能放下她,抽空儿我就到她家附近转转,有时在菜地里,有时在麦田里,有时在她家背后的山上,我们相会,那时真的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在幽暗的灯火中,可以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烁希望的光芒。
刘洪继续说着:“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们约会的事有一天被她的父母知道了,他们大怒,找来几个亲属将我痛打了一顿,我脸上的这道伤痕就是那时留下的,他们将我捆绑起来送我回家,我的父母也觉得失了面子,又将我痛打一顿,我浑身是伤,父母为了不让我跟她相会将我锁在家里,可是他们锁住的只是我的人,他们锁不住我的心!我的心还时时想着她,念着她,我爱她,这是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得了的。我便时时刻刻想着逃出来和她相会。”
刘星接着说:“我的父母也将我整日锁在家里,不让我见外人,还托媒人给我找婆家,后来终于在外省找了一个。可是我宁愿死也不会嫁给别人的。我的心属于洪哥,我的人也永远属于洪哥。被锁在家里的无数个日夜,我没有别的念头,就只想我的洪哥,只念着我的洪哥。生是洪哥的人,死是洪哥的鬼。那时我已经打好了算盘,若是我家里硬逼着我嫁给那个外乡人,我就去死。死真的没什么可怕。”
几句话从这个貌似柔弱的女子口里娓娓说出来,大家听了都十分的震憾,不啻于听到洞外的惊雷。
刘洪说:“有一天趁父母稍不留心的时候,我逃了出来。逃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去找我的星妹。我身上没有钱,不能坐车,又怕别人看见,不敢走大路,我尽拣小路走,越是不好走的路,我偏走,快到她家的时候,突然听到鼓乐喧天,一打听才知我的星妹今天要嫁人了,新郎不是我!我知道这不是她的意愿,我的心里只有她,她的心里也只有我。我们生死一处,永不背离。我想找到她问个清楚明白,我也知道我这样做是徒劳的,我不能改变她就要嫁人的现实,我只是为着我的心,我的心迫使我不得不去。一个人活着,要是没人爱那很可怜,要是有人爱而不去珍惜则很可悲。我们不像你们,除了爱情还有事业,爱情没有了,可以将心思寄托在事业上。可我们,一个是木工,一个是村姑,我们除了爱情什么也没有,我们生活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爱情。”
几个人面面相觑,料不到这个乡下男人对人生对爱情理解得竟这般透彻!他们也陷入了沉思,尤其是程浩然,更是心底如洪波涌起、巨浪翻腾,与眼前的这个男人相比,我宁不自惭形秽吗?有了柳玉叶这么好的一个老婆,心下还不足,还想杨金枝,巴不得天下美女都供我一个享受,我还是个人吗?我还能叫做人吗?充其量是一架发泄兽欲的机械工具而已!
王子雄心说叶明珠是爱我的,可我不敢去爱她,一个连爱都不敢的男人还叫男人吗?人生有什么意义?我比这个小木匠能高贵多少?我能比他高贵吗?他的形体看起来很猥琐,但至少他的灵魂是高贵的!我比他差远了。
刘星接下去说:“出嫁的日期临近,可我对洪哥的思念也日益加深,我以多种方式来抗议我对父母包办婚姻的不满,他们送饭给我,我将饭倒掉,他们送水给我喝,我将杯子甩碎,他们让我穿上嫁衣,我将新娘衣服撕烂,他们逼我上轿,我扒住门首,哭着喊着闹着不肯出门,后来,他们答应我在我离家之前让我见我的洪哥一面。”
刘洪说:“那天北风凛冽,大雪纷飞,地上的积雪足有一尺厚。我们见面了,差点儿都认不出彼此了,她瘦了很多,虽然是要出嫁的新娘,可脸上一点儿喜色也没有,哭丧着脸,像是家里死了人一般。我心疼地喊着她,星妹,你瘦了,你受苦了!都是我害了你。”
刘洪说到这里,声音哽咽着,似乎想起了那段伤感的往事。
刘星却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洪哥,我一见你,也差点儿认不出你来,你也瘦多了,尤其是脸上那道伤痕又红又粗,显得一张原本俏皮的脸却狰狞可怕。如果不是你叫我,如果不是这道伤痕,我真的就认不出你来了。我们哭着抱在一起,又笑起来,笑一会儿又哭起来,我们哭着、笑着,笑着、哭着,一边围观的人有的莫明其妙,有的偷偷伤心落泪。”
她很响亮地哭着,说不下去了。
刘洪接着说:“我们就一直哭着、笑着,笑着、哭着,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忽然我们都想到了一个主意,装疯!我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发疯似的跑起来,她也明白了我的用意,扯碎自己的嫁衣,弄乱了自己的头发,也跟着我跑起来,我们跑到一处悬崖上,我跳了下去。我想我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为了爱情,为了我一生追求的幸福!”
刘星止住了哭:“我一见洪哥跳下悬崖,我也跟着跳下去了。”
“那你们死了吗?”黄理兵问道。
俩人望着他,很惊奇他会问出这样一个傻问题。
王平说:“当然没有死,否则我们啷个会在这里看到他们?”黄理兵也笑了起来:“也是,我啷个这么笨,没有想到这一点呢?”陈礼说:“这也不奇怪,你的思路一直被他们的故事吸引,你一直在关注这两个人的命运,脱口而出的问话是很正常的,说明你并没有将眼前的这两个人当成故事的主人翁,而是两个故事的叙述者。”
程浩然对陈礼的一番分析真的是称赞有加,想不到这个猎人对心理上的研究也颇有见地。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信夫?
“从悬崖上跳下去,你们没受伤么?”黄理兵问道。
俩人对望了一眼,刘星说:“我们也自认为必死无疑,这悬崖就是有名的舍身崖,下临深谷,谷底下是什么没有人知道,我们跳下来之后,沿途有许多树枝阻挡了我们下落的势头,谷底下是厚厚的积雪,我们掉在雪上如同落到海绵垫上,没有死,也没有受伤,只是沿途树枝挂伤了手脚。我们相互搀扶着站起来,走出峡谷,思量再也不能回到人群中去了,就钻进这深山老林,过着野人般的生活。可是我们不后悔!”
刘洪笑说:“所有人都会以为我们死了,没想到我们还会幸福地活着。我们结了婚,还生下了一个儿子,这是我们的儿子刘源,你们看,他长得多好看,他已经两岁了。”
在昏浊的灯光下,众人看着女人怀里的幼儿,小东西正酣睡,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是在做梦吗?他的梦是什么样儿的呢?
良久,大家从他们的故事中钻出来,程浩然问:“你们以后打算啷个办?就这样在深山老林里过一辈子吗?”刘洪说:“我们也不知道,就算我们俩愿意,可是我们的儿子呢?他要长大,长大了还是要成家的,我们不能让他在这里跟狼啊、野猪啊、猴子啊它们成家的,他毕竟还是要回归人类社会。”程浩然说:“是啊,你们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着想,或许这时候你们的父母已经原谅你们了,他们希望你们回去呢?”刘星说:“我们也想家,可我们一时还转不过弯来,也下不了这个决心,再说,我们这个样子啷个能回家呢?”
程浩然望着他们一丝不挂的样子,心说他们这个样子也的确是不能回家的。于是跟陈礼商量说:“我看是不是先把他们送到你的庄上去住些时,等他们心理恢复之后再送他们回家?”陈礼点头答应:“好!好!”
刘洪、刘星一听这话,跪倒在地,同声感谢说:“多谢恩人!”程浩然他们连忙扶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们现在不时兴这个。”两人忽然说:“不知几位高姓大名,为什么也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你们是JFJ?”程浩然料想告诉他们实情也没什么,于是说:“我们是进山来抓匪徒的,这两位是JFJ战士,这三位是当地的猎户,我和他是公安部门的,我姓程。不知你们有没有碰到有两个男人一路的?”将尢介、尢监的长相说了,俩人一齐摇头,没见过。程浩然也就不好再问。
这时,女人怀里的孩子醒了,哭了起来,女人给他把了尿,然后将乳头塞进他的口中,小男孩贪婪吮吸起来。女人看着儿子,目光很柔和。
程浩然看着女人喂奶,忽然想起了老婆和儿子,儿子虽然也只他这么大,但早已不吃妈妈的奶了,他每天喝的是牛奶,但儿子喝牛奶的神情也如这个孩子一般,很专注,模样儿也得人痛。
女人注意到程浩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女性害羞的本能使转达过身去,程浩然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于是自我解嘲似的说:“看到她们母子这个样子我也想起我的儿子来了,躺在他妈妈怀里的时候最乖了,不过平时倒是淘气得不得了。前几日送她们母子回娘家,也不知现在啷个样了?”刘洪问:“程队长也有一个儿子?他多大了?”程浩然说:“三岁多了。在一处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一分开了还真的想他们。”
女人奶完了孩子又转过身来,胸前的乳头上还残留一点点白色的乳,她用手一抹,将儿子换一个姿势抱着,孩子吃完奶又睡着了。女人说:“大嫂和孩子一定长得都好看吧?”
女人家不知啷个搭话,一搭话就是这个问题。程浩然一笑:“过得去吧,走在大街上不罚款就是了。”
女人笑了,大家也都笑了。笑完,都打着呵欠,说了这一夜的话,大家的瞌睡也都上来了。于是程浩然安排王平和老五在洞口警戒,其余的人休息。
次日一早,程浩然让陈礼送刘洪一家三口到陈家庄园,刘洪夫妇千恩万谢地去了。
看着他们消失在树林中的背影,王子雄说:“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纯情的男女,与他们相比,我们也真是活得太没意思了。”程浩然说:“不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每个人也都有每个人在爱情生活上的观点,为爱情而活着固然是一种生活态度,但人的一生中不仅仅有爱情的,人是一个社会动物,除了获得自己的爱情,人还应该为社会做点事情!我们不能因为爱而迷失了在生活中的方向。”这最后一句话像是对他人,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不过旁人无法理解他的意思罢了。
在陈家老四老五的带领下,一行六人开始在山中巡视。
过雨的山林,空气格外清新。太阳红彤彤地照,苍鹰慢悠悠地在空中盘旋,鸟儿在树林中嘀溜溜地歌唱,兔儿在草丛中蹦来蹦去。
他们呼吸着这清新的空气,走在湿漉漉的草地上,不一时,裤腿就完全湿了,可他们顾不了许多,只顾走。他们越过一道道山坳,淌过一条条没膝深水的小溪,钻过一片片遮天蔽日的丛林。日行夜住,饥餐渴饮,第三日来到一道湍急的河流面前,只见河水清澈透明,深可见底,但水流速度极快,遇上礁石撞击,哗哗作响,有的地方河床不平,水流卷着漩涡,水面上不时有鱼儿跃起。
“这一条河倒像是大青河呀?”程浩然并不作准,于是说道。
老四陈智答道:“不错,你说得对,这是大青河,是凤凰山地区最大的一条季节河,绵绵一百多公里,河水向北注入长江,河的两岸都是高山,河床处于峡谷之中,有的地方开阔,有的地方狭窄,开阔处有两三里宽,狭窄处却只有几丈远近,老虎一纵可以跳过。”王平说:“将来要是在这里建一座水电站倒挺好。”老四陈智说:“这种地质是不宜建水电站的,你前面将大坝建起想蓄水,旁边那些山可不会给你挡水。”
“为什么?”众人奇怪了。
“因为这山是石灰岩质构成,里面尽是空洞,你想一下,水还没有蓄起来,就从山洞里流走了,能发电吗?”陈智解释说。
他这么一说,大家才恍然大悟,纷纷说,“可惜了这一江好水,没得用处。”
“这水也不是不能利用的,将来大家有钱了,可以到这里来旅游,这里山好、水好、人好,可以钻山洞,可以水上漂,还可以打几只野鸟,过一回真正的猎人瘾。”
大家赞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王子雄说:“将来复员后我要是发财了,就来这里开一个旅游公司,你们陈家庄就是接待游客的第一站。”
“好,我也赞成。”几个人说说笑笑的,似乎就像真的在这里开了一家旅游公司一样。
大家顺着河道向上走,走了一程,老五陈信忽然叫道,“你们看,这不是我老大的猎枪么?他的枪啷个会丢在这里?”
众人听了心头一震,难道陈仁也出来了,而且还可能遭遇不测,否则随身携带的猎枪啷个会无缘无故地丢在这里?
陈信拣起猎枪交到程浩然手里,程浩然细细地端详,猎枪已经摔坏了,里面也没的子弹,显然是有意识地丢弃的,那为什么会丢在这里呢?是不是他们遇上二尢了?
一想到二尢,他顿时觉得问题重大,立即命令几个人四散在周围进行搜索,没有任何结果,他再一次命令:“我们立即返回陈家庄。”
陈家庄真的出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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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重庆市 2014-8-19 07:17: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17章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囡囡拉了她的手走进201房间。房间不大,有两张木头架子床,床上铺着草席,靠墙壁方向摆着一个枕头,枕头下压着一张洁白的被单,房顶上有一只吊扇,柳玉叶找到开关扭到3的位置,吊扇晃悠晃悠地转动起来,一会儿就有阵阵凉风扑面而来。囡囡一进房立即占据了一张床说:“娘娘,晚上我睡这里。”
“好的,囡囡。”柳玉叶笑说。
囡囡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电风扇,一边吹着凉风一边惊奇地问:“娘娘,它啷个能生风呢?”
柳玉叶说:“电风扇有好大好大的三片叶子,叶子转动起来就带动了周围的空气,空气流动起来就形成了风,风吹到我们脸上人就凉快了。”
“那空气是什么呢?空气为什么会动呢?”囡囡的问题总是一个接着一个。
柳玉叶一时也想不出要怎么对她解释这些事情,便说:“囡囡,你上学了没有?”囡囡说:“我读一年级了,下半年就上二年级了。”柳玉叶说:“等你读完中学读到大学,你就懂得这些了。”囡囡问:“娘娘,什么是大学呀?”柳玉叶比划着说:“大学就是好大好大的一所学校。”囡囡说:“比我们鲁湾学校还要大吗?”
“呵呵,”柳玉叶笑了起来,“囡囡的问题挺多呀。”
囡囡嘟着小嘴说:“我爹老说我爱问这问那的,他不爱回答就很烦。可是娘娘,我想知道这些。”柳玉叶说:“囡囡,你有这个好奇心是好的,但要看什么时候问才合适,比如你爹不高兴的时候就不要问了。你越问他就越烦。”
“娘娘,你说的我知道了,可是平时也没人跟我说这些呀,我也不懂。”沉默一下,囡囡说,“娘娘,你真好,你能不能不走呀,我喜欢你,你就住在我家嘛。”
柳玉叶见她又说起这个,怕她伤心,便将话扯开:“囡囡,娘娘也喜欢你,可是娘娘还有事,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不能陪囡囡的,更不能住在囡囡家。”囡囡失望地说:“我知道了,你要是我娘就能住在我家了。娘娘,你做我娘好不好?”
女人似乎都有一种母爱的天性,见到比自己弱小的,那怜爱之情便由然而生,从昨天到今天,柳玉叶已经对囡囡产生了强烈的母爱之情,但她必须努力地克制着,鲁建国这个男人已经在她心里扎了根了,如果囡囡也在她心里扎根的话,她就要迈不开步子了,但她是个有家室的人,她有儿子,有老公,她不能背弃他们,更不能抛弃他们。虽然落难在异乡,但故乡仍是她日夜思念的热土,那里还有爸爸妈妈这些最亲的亲人!
电风扇徐徐地吹出凉风,身上的汗早已吹干了,柳玉叶起身关了电扇,可是电扇一关,身上又冒出汗来了,她只得又打开了电扇,调到2处,电扇转得缓慢了,风也小了许多。
柳玉叶看看囡囡正要和她说,你娘还会回来的,却发现她向床里翻了一下身子,似乎是要睡觉了。柳玉叶忙起身托起她的头从枕头下抽出被单给她身子盖了,轻手轻脚地退回自己床上也躺下来休息。
鲁建国也在202房间休息。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鲁建国在门外喊道:“柳老师,该吃饭了。”
柳玉叶只得起来,又叫起了囡囡,三人一齐下楼,招待所里也有食堂,三人喊了面条吃了。鲁建国去柜台前买了毛巾牙刷牙膏之类,向柳玉叶说:“柳老师,你先去洗澡吧。”
柳玉叶接过毛巾牙刷自去澡堂里洗漱。澡堂里洗漱的人并不多,可是热水仍显得供不应求,柳玉叶脱了衣服洗澡时,才淋湿了身子那水便渐冷渐细了,到最后以致于没了。几位洗漱的顾客骂了起来,但骂也是骂不来水的,好在是热天,开着冷水洗也无所谓的,柳玉叶扭开了冷水笼头三两下洗完了,赶紧把衣服穿上。
回到房中,鲁建国正在给囡囡讲笑话,囡囡笑得不可开交,很开心的样子,柳玉叶看着这对父女,忽地想起程浩然给儿子讲故事,有时候儿子也笑得不可开交很开心的样子,眼泪不觉就下来了,赶忙抹了一把说:“鲁大哥,没热水了。”
鲁建国见她忽然抹眼知道她是想家了,女人呵就是离不开家,正要安慰一下却听她如此说话想是不愿意他知道她心事似的便不再问,只是说,“晓得了,我用冷水洗也没事的。好吧,你休息,我带囡囡下去洗脸。”叫起囡囡,父女俩出门下楼去了。
柳玉叶伏在床上放声悲泣一阵,用被单捂住嘴巴,不让哭出声来,想着鲁建国父女俩要回来的时候便止住哭,去毛巾上抹了一把脸,又揉了半天眼睛,两手扯着嘴角强笑了一回,心说:“我不能软弱我要坚强起来。”
柳玉叶是家里的独生女,独生女在那个时候是很少见的,一般的家庭都有三四个孩子,多的五六个,再多的七八个也有,像那种组合家庭的十多个孩子也是正常的。独生女未免从小娇惯了些,再说柳玉叶的家庭条件也非常不错,爸爸是南下干部,妈妈也是当地有名的才女,读过中学的。爸爸因为爱上了妈妈才在鄂东安了家落了户,婚后才生下她不久,爸爸就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坐牢了,妈妈带着她一个人生活,妈妈的坚强没有让她感到失去父爱有什么委屈,还有外公外婆也视她如掌上明珠。十年后,爸爸出狱了,给安排到田家镇上工作。田家镇是鄂东市最偏远的一个山区小镇,一条小街贯穿东西,除了镇政府大院,还有几十户人家。住在这样的地方像是世外桃源似的,没了外界的纷扰自在而清静。山里人都很质朴良善,对待她爸爸这样一个坐过牢的人也一样善待,私毫不把她们一家当恶人看。她与山里的小伙伴们也都友好交往,你来我家我去你家都很随便。爸爸看着这样的日子也好过,遂把进取之心全然淡忘了,早年从军那种建功立业之气概荡然无存,上班、种花、植树、听广播、看报纸就成了他生活休闲的全部内容,当然还有与老婆调情,与女儿玩耍也是必不可少的,真正像是世外闲人。妈妈在镇上一所小学教书,是个本份的老师,从不干涉校政,更不会以爸爸在镇上的地位对其他人颐指气使,除了上课妈妈在学校就是个影子,人人都觉得她可有可无一般。这样一来本以为是远离祸福求清静,不想却在人们中间获得了好名声。县里分到田家镇一个上大学的指标,几乎所有的人都赞同柳玉叶去上。柳玉叶当时是在离田家镇一百多里外的鄂东市另一个镇的高中就读,听到这消息自然欣喜万分。因为当时能上大学的人太少了,而能上大学的既要成绩好又要政治思想好还要家庭出身等各方面都好。现在一些人妖魔化那个时代的大学生,认为都是不学无术的,其实不是这样。那个时代上大学真正是按现在来说是“精英”,用俗话来说就是“人尖儿”。当时柳玉叶这样的学生正是“精英”正是“人尖儿”。
如果不是这次落水遇难,柳玉叶的前半部人生算得上是非常顺利的,读书升学工作结婚生子,一切按部就班,一切顺顺利利,她感到自己最不顺心最不快乐的时候可能就是患感冒的时候,因为比感冒更重的病她从来没有得过。而与程浩然谈恋爱之后感冒了还是很幸福的时光,因为程浩然的百般呵护,她觉得感冒了不是病而是获得关爱的一种途径,于是偶尔盼望程浩然的呵护时她还装作感冒的样子让他来逗她开心。
想起以前这些甜蜜的日子,她又念起程浩然的好处来,程浩然除了不爱做家务这个缺点外也算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老公了,不能太苛求他了,如果不是为了家务,她几乎用不着与他吵架了,每次吵架都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吵到最后几乎都是声嘶力竭两败俱伤,吵一回那生活的幸福感就降低一点,对婚姻的失望感就增大一点,吵到不可开交的时候,想离婚的心思也都有了,只是离婚这两个字没有从口里说出来而已。
程浩然现在啷个了?执行什么任务呢?有没有危险?儿子失踪了,老公就是她唯一的念想了。想到程浩然,她恨不得马上就回到家里见到他,扑在他怀里大哭一场。
“娘娘,你的眼睛啷个红了?”不知什么时候囡囡进来了,看着她的眼睛问,“是不是很痛哦?”
柳玉叶勉强一笑:“囡囡,娘娘没事,眼睛遭风吹了,有个末末迷了眼,娘娘揉红的。”鲁建国在一边说:“柳老师,不要多想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早坐车呢。”柳玉叶点点头。鲁建国安慰了囡囡几句话转身出门去了,出去时带上了房门。柳玉叶起身去将房门重新关了一次并拴好门拴,回床上躺下。
明天就要走了,虽是短短的一天接触,柳玉叶却觉得她与鲁建国父女俩认识很久似的,他们之间竟然像是一家人一点隔膜也没有,她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鲁建国似乎有先见之明,提前便与她想到了做到了。他既善解人意,又能做家务,还在事业上比如育种上有所建树,也算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了,为何他就留不住一个女人呢?从囡囡的话里,她老婆应当是离家很久了,以致于囡囡只能从相片上辨识她娘的貌相,究竟这中间有些什么原因呢?她记起了这句话,一个人的优点越明显,他的缺点往往也越明显,他肯定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缺点,这个缺点会是什么呢?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好在没有人看她更没有人在意她,他不会是得了男人不该得的病吧?她想到了这个问题,但她又想到,如果不能人事,那么囡囡从哪里来?难道囡囡不是鲁建国的亲生女儿?看上去不像呀,从鲁建国对囡囡的呵护来看,不是亲生的不会有这么细致入微的关爱!骨肉亲情,这是装不出来的。柳玉叶为自己有这样的一个恶毒的想法而自责起来。想这些干吗?一想就往歪处想了,人家的事关你什么事,明天你就要走了,往后能不能见面还说不清楚,何必去多想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安心睡一觉吧,明天好上路。
窗外有皎洁的月光,那月光透进来,落在地上,地上一片银白。她想起了李白的诗:“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故乡呵,何时才能回到你的身旁?
忽然一阵风来,月光就暗了起来,再一阵风来,窗外就漆黑一团。风像个顽皮的孩童摇着窗扇一会儿关上一会儿打开发出啪啪的响声。
“轰——”
远远一阵雷声传来。
“唰——”
一道闪电划过。
要下雨了,柳玉叶赶紧起身去关窗子,风太大,她使了很大的劲才将窗户合上,正要插拴销时,一阵劲风刮来,窗户被吹开了,差点儿还撞到了她的头。她等风过去再一次合上窗扇用肩头抵住再插拴销,这一次终于关好了,风在外面打着唿哨,像个二流子,但也只能干瞪着眼不能入室了。
“咣——”
随着雷声越来越近。
“哗——”
那雨就倾下来了。
仿佛天河决了堤口似的。
柳玉叶拧开了电灯,看那电扇还在晃悠晃悠地转动,但伸手关了,再看囡囡蜷缩成一团睡在床角,用被单蒙着头。她轻轻地走过去,将被单从她头上扯下盖在身上。囡囡只略动了一下继续睡觉。柳玉叶忍不住低下身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次日一早柳玉叶被敲门声惊醒,睁眼看时,窗外的雨早已停了,起身去打开窗户,一阵清新迎面而来,又是新的一天了。
洗漱了,三人一同来到汽车站,柳玉叶上了汽车,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座位正在窗户边,柳玉叶从车窗探出头来对鲁建国说:“谢谢鲁大哥了。”又对囡囡说,“囡囡,在家要听爹的话哦。”囡囡说:“娘娘我知道了。”鲁建国站在一边却一声不吭。
时间到了,汽车徐徐开动,缓缓驶出了车站,鲁建国猛跑几步赶上来说:“柳老师,到家了记得写一封信来报个平安。”柳玉叶再也忍不住两眼泪水奔涌而出。
汽车在简陋的山间沙石路上时而迅疾时而缓慢地行驶着。车上的人并不多,四十多个座位的车子坐了不到三十多个人。刚开始大家还有说有笑的,车上气氛十分活跃,但随着汽车的颠簸大家说笑的劲头越来越低了,一个个低了头眯起眼睛睡起来。
柳玉叶没有参与他们的说笑,他们说的都是方言,很多话她都听不懂。她看着窗外,看那从车旁掠过的一行行树,一块块农田,还有路边一个一个行人。昨夜下了一场大雨空气很清新,但随着太阳出来地上水气蒸起来,车厢里便闷得很,头脑昏沉,两眼欲闭,干脆闭上眼睛靠着车窗睡起觉来。
“方便了,方便了,下车方便了。”
柳玉叶睁开眼睛看到车里的人纷纷下车,诧异地问,“皖南市到了?”
“还早着哩。”一个旅客暧昧地笑着回答说,“下去方便了。”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柳玉叶听到从他嘴里说出方便二字脸就红了,看那男人下了车,也觉有方便的需要,跟着也下了车。
客车停在路边,人们陆陆续续地下了车,三三两两的或在客车边站着说话,或去路边一处厕所方便。
柳玉叶随着几个女人一路走向厕所,其中一个女人看了看她问:“这个妹子面生得很,你是哪里的?”柳玉叶看那女人四十上下年纪,油头粉脸,绸缎褂灯笼裤绣花鞋,正是传说中的媒婆打扮,便心生厌恶,不愿搭理她。
小解完,那女人依旧不舍追着柳玉叶问:“妹子,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柳玉叶回身反问道:“你是哪个嘛?问这些干嘛?”
“连我都不认识?”那女人哈哈地笑了起来,“你一定不是本地人了。”
“难道本地人都认识你?”
“方园百十里,大姑娘小媳妇哪个不认识我何三姑?”那女人笑得更厉害了,“我脑子里有本帐都记着这块地哪家小子要找对像哪家姑娘要出阁哩,不经过我何三姑的嘴,媳妇接了也要离,姑娘说了对像也要翻生。”
“是吗?”柳玉叶冷笑着说,“倒看不出来哦,你还是个能人耶。”
何三姑听出她语气里含着讥讽,但她见惯了这种场面,一张老脸早已修练得油盐不浸了,伸手去拉了柳玉叶的衣襟说:“妹子,找对像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我介绍的个个成功。我给你说说那男的情况如何,要是你愿意我就去跟他说。要说这男的可是千里挑一哦,错过了就没有了,你会后悔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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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重庆市 2014-8-19 18:15: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18章

陈家庄真的出事了。
那日傍晚,陈仁陈义送走程浩然一行,返回庄内。一宿无话,次日早起打火做饭,吃过早饭,陈仁陈义在厅中闲谈,叶明珠在厨房忙着洗涮,甄宝玉和三个孩子也在大厅中玩。叶明珠在厨房中忙完,找了两个箩筐和一个竹篮,带着儿子女儿要去果园里摘梨子,陈春花见哥哥和妹妹都去,自己一个人在厅内不好玩,于是也嚷着要跟着去。
“你就带她和大嫂一起去吧,省得在这儿影响我和他大伯说话。”陈义对甄宝玉说。
“我不舒服,不想去,春雷,带你妹妹一同去。”甄宝玉喊过陈春雷说,“不要让她爬到树上去,小心摔下来弄折了手脚可不是好玩的。”
“好哩。”陈春雷答应一声,过来牵了陈春红的手,“走,我们一起去果园里摘梨子玩去。”叶明珠走到厅口回头说,“等会儿过来挑梨子呀。”陈仁答道:“我知道,你带着几个孩子快去吧。”叶明珠便带了三个孩子从侧门进了果园摘梨子去了。
厅内,陈家老大老二依然在天南海北地说着闲话,甄宝玉坐在一边,也不时地插上几句。估计叶明珠她们梨子摘得差不多了,陈仁起身说:“我去挑梨子。”
这时,大门传来很响的敲门声。
“是谁呢?”几个人都在猜测,“不会是老三他们回来了吧?”
甄宝玉赶紧去开门。
“谁?”甄宝玉隔着门问,“是老三吗?”
“老乡,我们是过路的,想进来讨口水喝。”门外的一个声音答道,听口音很明显不是本地的。
甄宝玉回头望望,陈仁和陈义都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台阶上,向她点着头,那意思是说你可以放他进来,有我们兄弟俩在家不用怕的。
甄宝玉缓缓抽开了门栓,开启了大门。抽开了门栓,也就放弃了第一道防线,开启了大门,也就开启了一家人的死亡之门。
门缓缓开了,门外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稍矮而胖,一个稍长而瘦,两个人都衣衫不整,满面憔悴,似乎走过很多路,又似乎受过很多苦和遇到过巨大的凶险,但尽管这样,两人的眼睛里还是透出寒光,这两道目光扫过陈家俩兄弟时,他们都不寒而栗。
陈仁陈义兄弟俩对望一眼,心里都有些后悔,俩兄弟的过于托大给陈家庄带来的可能就是灭顶之灾,但他们也只是这样想着,口里也没有说出来,行动上还算镇定。
甄宝玉不明所以,仍坦然地笑道:“俩位客人请进屋里坐。”
陈家兄弟的眼神也早已被来人察觉,他们是死里逃生,大风大浪中磨砺出来的,时时刻刻都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难道这点儿动察能力都没有?不过,他们没把这两个猎人放在眼里,他们内心里认为,他们不是狐狸,不是仅凭耍小聪明去骗过猎人的狐狸,他们是老虎,是雄狮,他们更为镇定。他们随甄宝玉进到大厅。
甄宝玉端上茶水,又拿来几个梨子,陈家兄弟表面上仍热情地招呼着,两位请喝茶。
来人也许是真的渴了、饿了,咕嘟咕嘟地喝完水,又拿起梨子也不用削皮就大口大口地啃起来。
“俩位肯定还没吃饭吧?宝玉,你去厨房看看,看有没有现成的给两位客人端一点过来。”陈仁向甄宝玉一噜嘴。
甄宝玉也听老公说到这几天有两个歹人进入了凤凰山,只是没想到他们会钻到自己家里来,眼前这是两个丧魂落魄的男人,与老公说的有相同的地方,再看看两兄弟平时何等的从容不迫,如今神情紧张,如临大敌,不由她不紧张害怕起来。到底是没经过生与死考验的人,在这个时刻很容易显示不老练的神态,听到陈仁让她去做饭,她哆嗦起来:“我去做饭,那你们?”
那两个男人中的瘦个男人讪讪地笑道:“他们要陪我说话哩。你快去吧,有什么吃的弄一点过来,我们还真的饿了。”甄宝玉还在犹豫,陈义又说了:“大哥让你去你就去吧,两位客人吃了还要赶路哩。”甄宝玉这才去了。
个头稍胖的男人说:“我去给你帮忙。”也跟着她进了厨房。
陈仁问:“两位是?”胖男人说:“过路的,喝口水,吃点东西就走。”陈仁又问:“两位贵姓?”胖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说:“行走江湖的,说什么贵姓不贵姓的。说出来倒有辱祖宗,不提也罢。倒是阁下这庄子修得气派,很有些年头了吧?”陈仁答道:“从祖上就世居于此。”胖男人仍笑眯眯地说:“这庄子像是世外桃源,在这里住着清静,好啊,好啊,真的是好啊,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多好!”
他虽是笑着说这番话的,但语气里满是苍凉慷慨之意。他继续说道:“其实这样的日子多好,找个好老婆,生几个好儿女,享天伦之乐,过神仙生活,也不枉来了人世一遭。”
他的这番话既是对自己血雨腥风人生的一种感慨,也是对陈家兄弟俩的告诫:“你的生活很好,很平静,不要卷入到我们的争斗中来,否则,结果可能就是你家破人亡。”
陈仁好像也明白他的意思,大着胆子问:“听客官的意思感慨许多,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说出来我们兄弟能帮上忙的一定帮你们?”胖男人脸上还是一脸的笑:“我们的事,你们帮不上忙的,也用不着你们帮忙,这是关于我们家族荣辱的事。”陈仁说:“刚才你不也说了么,世事纷争,退一步海阔天空,何不从头再来呢?”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说这些了吧,说了你们也不懂的,不过说句实话,我真的很羡慕你们这种古典庄园式的生活,真的要是能够重新来过的话,我很愿意过你们这样的生活。”胖男人的话里无不时时处处提醒着陈家兄弟: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你们如果有什么企图,会毁了现在这样的好生活的。
陈家兄弟可也是拿不定主意:这两个人如果是尢介、尢监,我们必须先发制人,将他们制服,但万一他们不是呢?那岂不枉杀了好人,弄不好真的将自己断送了。如果他们不是二尢,事情倒好说,但他们为什么显示出这般警觉性呢?最好的方法,先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先通知“抓捕中心”再说,这信啷个样才能送出去呢?
正当兄弟俩冥思苦想之际,瘦男人和甄宝玉端着饭菜进来了。
两盘菜,一大盆饭。两盘菜,一盘是烧兔子肉,一盘是辣椒炒冬瓜。陈家兄弟说:“请用饭。”胖男人笑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多谢!”与瘦男人举起筷子吃起饭来。
陈仁又对甄宝玉说:“宝玉,你去拿些水果来给两位客人带上。”甄宝玉答应着要走。胖男人说:“不用,我们吃不惯水果。”甄宝玉作势还要出去。
嗖地一声,瘦男人手中的筷子从手中脱出,从甄宝玉面前飞过,钉在大门上,兀自颤巍巍地响哩。
瘦男人没有说话,胖男人笑呵呵地道:“你这是干啥?人家好心要去给咱们拿水果,你不想吃就算了,何必要丢掉吃饭的筷子呢?未必水果吃不成,连饭也不想吃了?”
陈家兄弟看着他露出的这一手功夫,心底断定这两人肯定是二尢,但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甄宝玉看着眼前兀自震颤的筷子,又看看这个男人,再望望陈家兄弟,心里害怕极了,想哭,却又不敢哭出来。她慢慢地退到屋角的一张小凳子上,颓然坐下。
瘦男人没有筷子便用手指当筷子吃饭,他依旧不言不语,从从容容地吃着,好像刚才这事儿不是他干的一样。
两人吃完饭,便起身告辞。陈家兄弟却如临大敌,时时戒备着,因为根据经验,往往杀手在离开的时候是要动手灭口的。
胖男人笑呵呵地道:“不用那么紧张,我们说过喝点水吃点饭就走的。”两人真的起身往外走。陈家兄弟送了出来。一行人来到庄门口,胖男人笑呵呵地说:“不用送了,就此别过,多谢二位的盛情款待。”
陈仁陈义心说:我们斗他们不过,只有先送他们出门再说。然后去通知剿匪中心,将这片山林包围起来,也不怕他们飞到天边去。二人心意是相通的。陈仁于是也笑着说:“款待不周,请多包涵。”双手相握,在胸前拱了一拱,行了一个江湖礼节。
真的是无巧不成书,就在俩人将要转身离开陈家庄的时候,老三陈礼和刘洪夫妻二人说说笑笑地回来了。陈礼端着猎枪走在夫妻二人的后面,像是押送着他们一般,但他们却有说有笑的。
陈礼最先看到了陈仁,于是高声喊:“大哥,我回来了。”话音未落,却见情势不对,于是一拉枪栓。陈仁见陈礼持枪在手,胆子也大了起来,凭着兄弟三人的武艺再加一杆猎枪,还怕斗不过赤手空拳的二尢么?他也高声叫道:“尢介!”
胖男人已经转过身去,听到他的喊声,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
“老三,开枪!他们是通缉犯!”陈仁高喊一声扑了过去。
瘦男人早已看见对面三人的情形,就在胖男人回头的一瞬间,他却就地一滚,随手已经抽出了别在腿上的小刀,嗖地一声飞向陈礼。却在此时,陈礼的猎枪也响了。只听得两声惨叫,一个是胖男人,陈礼开枪击中了他的大腿;一个是陈礼,瘦男人的飞刀刺进了他的胸部。两个受伤的男人几乎同时发出嚎叫,陈礼倒了下去,胖男人将身一纵,与飞扑过来的陈仁扭在了一起。
胖男人笑呵呵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陈仁怒吼着:“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何况你们这些穷凶极恶的匪徒?”
胖男人虽受伤,毕竟身手不凡,三两下便将陈仁掀倒在地。陈仁也是一条好汉,在倒地的瞬间却也抱住了胖男人,稍一用劲,触到胖男人腿上的伤处,胖男人一声怪叫也摔倒了。两人在草丛中翻过来滚过去,将附近的草地都碾平了,胖男人伤口渗出血来,洒在草地上,也洒到了陈仁的身上。
瘦男人一刀撂倒了陈礼,转身也扑向陈义。
陈义大吼一声:“狗娘养的,老子跟你们拼了。”瞅着瘦男人的来势正猛,侧身一让,双拳横击,直捣瘦男人的后背。瘦男人背后似长了眼睛,将身一矮,避开了他的双拳,就势一个扫膛腿,只见地下没膝深的草躺倒一大片,还带起了草根下的几颗石子。陈义一击不中,收拳迅速,平地鱼跃而起,变拳为鹰爪,勾向瘦男人的咽喉。瘦男人左手护住胸前,右手已是短刃在手,一扬手,正中陈义的眼睛。好陈义,伸手拔出短刃,挥起短刃刺向瘦男人,短刃上还带着他的眼球,鲜血从眼窝里喷涌而出,倾刻血流满面。
刘洪夫妻俩没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一时吓得傻了,不知咋办为好,见陈礼倒在地上,赶紧去搀扶他起来。陈礼的胸口上还插着瘦男人飞出的小刀,鲜血从小刀的血槽处渗出来,已经染红了他胸前的衣服。陈礼面如金纸,两眼无神,气息微微。
“陈兄弟,陈兄弟,你醒醒。”刘洪、刘星伏在陈礼的身边,呼唤着陈礼的名字。陈礼断断续续地说:“抓……抓……抓住他们,他们是匪徒……匪徒……”话音未落,气息已绝。
“好兄弟,我们为你报仇!”刘洪到底是木工出身,也有几分蛮力,更有几分胆量,眼见陈礼这么好的人展眼就死在自己面前,心情悲痛异常,但他也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一股豪气涌自心头。他对刘星说道:“你赶快抱着孩子离开这儿,越远越好。”刘星说:“不,我不离开你,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刘洪一推刘星:“快走吧,为了我们的孩子!”说着,拣起陈礼的猎枪,颤抖着,一时瞄准和陈仁缠在一起的胖男人,一时又瞄准和陈义缠在一起的瘦男人。
“开枪呀!朝我这里打!”陈仁和陈义几乎同时喊道。
“可,可,可我不会打枪呀。”刘洪端着双管猎枪无计可施。
这时与陈仁格斗的胖男人已然占据上风,两人都躺在地上,他的腿不用站立,这点伤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只见他一个鹞子翻身已将陈仁按在地下,一只手已经摸出一柄小刀,举刀在手刺向陈仁。陈仁眼见小刀刺到面前,双手伸出,紧紧地扼住了胖男人的手腕,胖男人又将另一只手抽过来,双手握住小刀,似泰山压顶之势压下来。
“有了。”刘洪灵机一动,“我不会开枪,我难道还不能将枪当成棍子打么?只要能将敌人打到,什么方法不可以用?”于是他手握枪管,抡起枪托,照着胖男人的后背就砸下去。
他要是不砸这一枪托,陈仁可能还能坚持一会儿,他这一枪托砸下去,没有砸在胖男人身上,反倒砸在了陈仁身上,这是为何呀?原来,胖男人真的有两下子,眼见枪托来势正猛,往旁边一滚,刘洪不知变故,再要收势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陈仁一声惨叫,胸前的肋骨断了五六根,双手无力地垂下去,胖男人乘机小刀一送,便割断了陈仁的喉管,陈仁又是一声惨叫,这一声却短促,血从断处喷射而出,洒向空中。
刘洪顿时呆住了。
胖男人狞笑道:“去死吧!”手中的小刀飞出,迅疾地插在了刘洪的胸口上,刘洪歪歪斜斜地退了几步,仰面倒了下去。
刘星大哭,冲过来伏在刘洪身上:“洪哥,你不能死呀!”
刘洪艰难地睁开眼睛说了句“星妹,要好好照顾儿子”,便撒手西去。
胖男人站起来说道:“他这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我的。”刘星猛然抬起头来,从刘洪胸前抽出小刀,刺向胖男人。胖男人说:“来得好,去给你老公陪葬吧。”轻巧巧地就从她手里夺走了小刀,一手扯着她的头发,一手用小刀在她颈下只一划,她便咽了气,寂寂地死去,死时还来不及最后看他儿子一眼。
那边陈义见三人已死,心里发慌,手脚忙乱,也被瘦男人乘隙割断喉管,悲惨地死去。
转瞬间,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就死在这一胖一瘦的两个男人手里,这一悲壮的一幕被躲在庄园大门后边的甄宝玉全都看在眼底。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血腥的场面,眼见一胖一瘦的两个男人向她走来,她的腿脚都软了,没有挪动的力气,脑子里一片空白。
胖男人和瘦男人进了庄子,前前后后地巡视一遍,将陈仁和陈义的两管猎枪搜去,正要离开庄子,却听得身后一个少年叫道:“两个大坏蛋,将我爹爹的枪放下。”
这少年正是陈春雷。他和妈妈还有两个妹妹在果园里摘梨子,摘了满满的两箩筐还加一篮子,正要回家来喊爹爹去挑回来,不想却见两个陌生人扛着爹爹和二叔的猎枪,于是大喊大叫起来。他还不知道爹爹、二叔还有三叔已经死在了这两个陌生男人的手里。
砰,一声枪响,瘦男人举起枪,陈春雷倒在血泊中。两个男人走到庄门口,甄宝玉还颤抖着躲在门后,砰,又是瘦男人的枪响了,甄宝玉也倒在了血泊中。
两个男人出了陈家庄,很快就消失在丛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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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重庆市 2014-8-20 19:36: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19章

皖南市汽车公路上。
“你要干吗?”柳玉叶一甩手正拍在何三姑的手上,“你也不看看,我娃娃都有好几岁了,像是个没有出嫁的姑娘吗?”
何三姑手腕被砸吃痛不过“哎哟”地叫了一声,“你这妹子干嘛打人呀?”
“谁让你动手动脚了。”柳玉叶愤愤地说,“你想做媒也用不着见人就做呀,连姑娘媳妇也分不清还做的哪门子媒哟?”
何三姑遗憾地一笑说:“原来姑娘已经嫁人了,真是看不出来哟,看你水灵灵娇滴滴的模样儿还以为是个大姑娘哩,原来却是个小媳妇。妹子,你婆家是哪里的?啷个我没见过你呀?保险不是我做的媒,这地方要不是我做的媒,多半都离婚了。”
“还有这种事?你把自己看成神仙月老了吧?”柳玉叶说,“就算是神仙月老也保证不了别人不离婚吧?”
见她们近乎吵架的模样,几个女人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劝柳玉叶:“你一个斯文人,与她一般见识,不理这老货就是了。”
柳玉叶看不出她们是虚情还是假意,却也给她解了围,便说了一声“谢谢”。
“上车了,上车了。”有人从车窗探出头来喊着。
大家上了客车,司机点了一下人头,看看到齐客车就开动了。
客车沿着坑坑洼洼的路面行驶,旅客们随着客车的摇晃都昏昏入睡,柳玉叶看了一下车里,发现那个叫何三姑的女人远远地坐到了后面仰着头,两个鼻孔朝天正打着呼噜哩。她放心了,何三姑不会来纠缠她了。瞌睡上来,她也倚着车窗睡着。
中午时分,客车又停下来了,有人喊着:“吃饭了,吃饭了。”大家于是下去吃饭了。
柳玉叶睁开眯缝的眼看看车窗外,客车似乎停在一处院落中,院子不大但已经停了四五台客车了,有到芜湖的,有到南京的,有到上海的,那来的方向都是皖南市,她明白这是从皖南市汽车站发出来的客车了。
乘客们陆陆续续地下车吃饭,柳玉叶呆坐着正考虑要不要下去,忽然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妹子,下去吃饭了。”
扭头一看却是何三姑,顿时吃饭的意念全无,坚定地摇摇头:“不去,你去吧。”何三姑笑了一笑说:“这个妹子还在生气哩。”一边说笑着,一边下车去了。
柳玉叶看那何三姑逢人便打着招呼,似乎这车上每一个人她都认识似的,但看那些她打招呼的人却大半只是笑笑并不说一字半字的寒喧语似乎并不认识她。到底是个媒婆逢人自来熟。忽然想到何三姑一个走村串户的媒婆说不定见的事多,或者听说过我儿子的事情也未可知呀,找她打听一下看她知道不?
想到这里柳玉叶站起身来下了车,先去食堂里要了一碗稀饭两个馍看到何三姑坐的桌子也端了过去坐在她对面。
何三姑正埋头吃饭见她主动坐了过来很是吃惊的样子。
“何大姐,”柳玉叶假意亲热地叫着,“你说你对皖南市这地方都熟悉?”何三姑看了她问:“你想问什么事?”
“那你知道最近哪家有没有收养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娃娃?”
“没有。”何三姑回答得很干脆。
“没有?”柳玉叶不相信似的,“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哪家多出个什么人呀?听说过的也算。”
何三姑盯着她看忽然问:“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是来找儿子的?”
“是呀。”柳玉叶毕竟未经世事没有心机,不知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还以为人人都像她在学校里学习的雷锋叔叔呢。“我儿子丢了,不知是死是活,我要找他。”
何三姑低头一边吃饭一边却嘟囔着:“你儿子啥时候丢的怎么丢的在哪里丢的?”
柳玉叶简单地将自己落水经过说了一遍。
柳玉叶说一句,何三姑叹息一声,柳玉叶说完,何三姑不知叹息了几千几百声,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抹着似乎很伤心的样子。
这时有几个男女听说了这事也围了过来,那女的就陪着流泪男人就陪着叹息。有人说活着,有人说不一定能活着,有人说湖北离这儿十万八千里怎么着也漂不到皖南市来,有人说儿子漂不来他娘啷个就漂来了?凡事都有可能。
柳玉叶听着他们的议论得到他们的关怀虽然心里略有宽慰,但儿子下落不明还是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着她。
何三姑吃完喝完抹了一下嘴巴走到她身边抚摸着她的背心说:“妹子不怕,有你何大姐在只要是你儿子还活着,我保证帮你找到。”柳玉叶说:“何大姐只要你帮着找到我儿子,我会重重地酬谢你的!”
对于柳玉叶来说,每一个可能知情的人都是一根救命稻草,她需要这样的稻草,她必须抓住这样的稻草。
下午的客车上人们议论的就是柳玉叶儿子的事。
何三姑与柳玉叶旁边的一位乘客换了一个座位坐到了柳玉叶的身边,细说着做女人难,做娘难,做一个失去儿子的娘更难,看样子是在宽慰她,实际上反倒逗得柳玉叶两眼抹泪伤痛不已。
人在感情脆弱的时候是最容易相信别人的,虽然柳玉叶受过高等教育,但于社会生活经验却是一片空白。她从来没有接触过五颜六色的社会生活中的人,也少有机会与他们打交道,不知其中隐藏着多少人心险恶,她天真地以为这个世界人心都是善良的,尤其是女人,做了妈**女人。
才一会儿时间,何三姑便将柳玉叶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她心里说,看上去是个大学生,事实上那社会经验却是个小学生,这样的女人好骗呵。她记起前几天马坝有个人托她给腐腿的儿子找个老婆,还开口说会给她一份重重的谢礼,看在谢礼的份上她也得替人家把事情办好呀,这是个外乡女人,虽然生过孩子,但长相俊美,还念过书,如果嫁给那个腐腿的,他家一定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何三姑很为自己的主意高兴,只是要如何才能骗倒这个女人呢?她在心里盘算着,逐渐地一个恶毒的计划慢慢地浮于脑海中。
客车慢慢地爬上了一段山路,山路陡峭,车行缓慢。忽然机车处冒出一股青烟,客车往前窜了几下便停下来了。司机试着打了几下火,没有打着,掀开箱盖,检查了一遍油管之类,盖上箱盖再次打火,还是没有打着,弄了半个小时,也不见效果,客车里的人都不耐烦了,纷纷说下车下车。司杨打开车门放乘客们下去。
何三姑对柳玉叶说:“我们也下去吧。”
柳玉叶现在几乎已经把她当成一个知心识意的大姐了,对她言听计从。
何三姑下车后假意看了一下四周,自言自语地说:“这里离我家也不远了,走回去也不到一个小时了。什么破车,半路上熄火把我们抛下,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啷个办?”柳玉叶说:“看他们能不能修好了。”
“修好?猴年马月的事情吧?晚上搞不好我们得在这车上过夜了。”何三姑像是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形似的,“这孤山野林的还有狼出没,晚上歇在车里也不安全呀。”
柳玉叶看看周边,不相信有狼群出没,但她对此一无所知,何三姑说什么虽然不太相信却也说不出反驳的理由,如果真的有狼呢,自己岂不是才脱虎穴又进狼窝?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乘客们等待的耐心也一点一点的失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柳玉叶去看看客车司机还在那里修理,司机满头大汗,身上衣服也东一块西一块的沾满了油污。
柳玉叶问:“师傅,这车什么时候才修得好呀?”司机头也不抬口齿不清地回答说:“你没见我在忙吗?修好了自然会让你上车的。”
“天黑之前修得好吗?”
“天知道!”
“什么破车?”柳玉叶抱怨着说。
“好车会跑这条线路么?好车跑的是上海南京。”
何三姑也走过来对那司机说:“师傅你慢慢修,不急不急。”拉着柳玉叶的手说,“妹子,我们去那边耍,不耽搁师傅修车。”柳玉叶只得随她去了。
俩人找了一处干草地坐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不时地看看客车,客车仍旧停着,没有打起火的迹象。
柳玉叶内心着急但着急也没有办法的。
何三姑看着车里的人都出来找树荫底下乘凉,大部分人都低头睡觉,没有人注意她们。于是对柳玉叶说:“妹子,要上厕所不?”
柳玉叶摇摇头。
何三姑等了片刻又问:“妹子,要上厕所不?”
柳玉叶还是摇摇头。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何三姑再次说:“妹子,我要上厕所,你陪我去吧?”
柳玉叶此时仍然没有警惕起来,只是抬头看看四周,然后说:“何大姐,这四处没有厕所呀?”何三姑说:“当然没有,我是说我们一起去,你帮我看着点,不让别个走近来。”说着拉起柳玉叶便往山坡坡下面走。
柳玉叶被她紧紧地拉着手挣了几下也没有挣脱便跟她下了坡,走了一段到一处陡坡前,柳玉叶回头看看,公路已经看不见了,此处却树林茂密,灌木丛生,于是说:“何大姐不用再往前走了吧?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何三姑听她如此说怕再往前走惹她起疑,便说:“好好,你看着,我解了手来。”放脱柳玉叶的手,自去找了一个空地脱衣解手。柳玉叶听着她撒尿时哗哗的响声,自己也似乎有想撒尿了的感觉了。见何三姑提起裤子来便说:“何大姐,你看着点,我也撒泡尿。”何三姑点头答应了,系好裤子走到柳玉叶旁边,正好挡在她与公路之间。
柳玉叶撒完尿提起裤子,正要说话,何三姑手一指:“妹子,你看那边谁来了?”柳玉叶不知是计,扭头去看时,何三姑双手用力一推,柳玉叶立脚不稳早已滚下坡去。
何三姑回到公路上,见人们纷纷上车,于是也跟着上去。司机点了人数,差了一个,问是哪个?没有人回答。好半天何三姑才说:“是不是那个湖北妹子,我看她好像坐另外的车走了。”
司机问:“是不是真的?”乘客们也纷纷说:“热死了,快走吧,未必恁大一个活人会丢了不成?”司机没法只得开车,才行了一百多米远,何三姑冲到司机跟前叫道:“停车,停车,我要下车。”司机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怎么不早说?却打开车门让她下去了。
何三姑下车后,乘客们幸灾乐祸地笑说,这个女人肯定把那个妹子拐跑了。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直是中国人持有的信条。
何三姑回到客车停留的地方,顺着山坡找下去,找到她与柳玉叶撒尿的地方,向陡坡下面看了看,看到有一溜草给压倒了,一直顺着陡坡倒下去了。她扒着树顺着青草伏地的痕迹找下去,愈到下面坡愈陡了,才一会儿工夫她就已经满身是汗,伸手抹了一把脸,恶狠狠地骂道:“这贱货滚哪里去了?老娘找了半天也不见人影。”下到一处她站住了,因为她已经来到了一处近乎悬崖的边缘。她探身向下看了看,似乎是深不见底,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那妹子滚落下去,那多半是没命了。如果那妹子没命了,她岂不成了杀人犯!原本只想做个媒赚点酬金不想却成了杀人犯,何三姑经过的世面再大遇到杀人偿命这样的问题也是无计可施。“溜,赶快溜呵。”她对自己说。回身就往山上爬,可脚酸手软哪里爬得动!
何三姑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着粗气:“这回完了,这回完蛋了,这回彻底玩完蛋了。哪里钻出来这么一个女人,硬是我何三姑的克星,要了我的老命了。”走也走不动,爬也爬不动,浑身像是被定住了似的。枯坐一回,怨叹一回,到底是何三姑,惊慌过后还有些见识,如果那女人落下去没死呢?忽然一个想法在她脑子里一闪,“长江那么大的水都没淹死她,说不定这么高的悬崖落下去也摔不死她也未可知呀。就算她没死,我怎么下去找她呢?我要是从这里下去,她没摔死我却摔死了,我岂不吃了大亏?”左思右想,找不到一个好方法。虽然她在柳玉叶面前说自己就是这地方人,可那是谎话欺骗柳玉叶的,她的家离这里几十里地远着哩。何况这山路她是完全不熟悉的。她看了一下周围光秃秃的,要想下去连个拉手的地方也没有,顺着悬崖边跌跌撞撞地走了一会儿,不是脚被绊住了,就是头脸被什么枝条划了,汗水一浸,生痛生痛的。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样子,还是找不到下坡的路,她气馁了,大日头底下这么暴晒着,她也受不了了,那个女人的死活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何况就是死了,也是失身跌下去的,与她有什么相干,即使有人找到她,她不认就是了,反正也没有人看见。“如果她活着呢?”何三姑想,“她会不会找我呢?找到我无非就是给她道一声歉,说声对不起罢了,何况她又没死,未必还告我杀人不成?”
盘算已定,何三姑决定不再找了,她爬上坡,来到公路上,看看路过的客车拦了一辆上去就走了。
柳玉叶啷个样子了呢?
这个女人真是命大。
当时她小解完正提起裤子,冷不防何三姑推了她一把,立脚不住滚下坡去,连滚几滚刹不住势,但她平时在大学里还是受了些训练,也并不刻意使身体停住,而是双手抱头护脸,就这样一直滚落下去,忽然滚落之势稍减,她正暗自庆幸,却突然又以更迅猛之势落下去,这个地方正是何三姑刚才看到的悬崖。柳玉叶想:“我完蛋了,索性一了百了了。”
柳玉叶的身子往悬崖下落下去,落下去……
“砰!”
柳玉叶感觉身子像是落到了水里,砸起老大的一片水花。清冷的水刺激着她,她很快清醒过来,看到自己落在了一条水渠中,好在那水并不深,站起身子才没过漆盖,她忍着伤痛爬到岸上,却是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太阳看到这情景顿时一张脸吓得惨白。那树上的蝉看到这情景吓得大叫:“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几只松鼠正在啃食野果子,看到这情景吓得连果子也扔了赶紧跑回洞去,一路跑,一路吱吱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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