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屋角的天空（001）

天下大平

骆小兰和牛九红都看出了她的意思，但现在是夏天，大家身上都没有多余的衣服，除了裤子就是裤衩，怎么说自己脱了裤子给她穿然后穿条大裤衩出去见人，总也不大好吧？
骆小兰回头看看程浩然三个男人，那意思是说，我们女人不能脱裤子见人，他们三个男人总可以的吧？李卫英明白她的意思，笑着向程浩然招手。程浩然乐颠颠地跑过来，李卫英把脱裤子给那女人穿的意思说了，程浩然有些为难，李卫英便骂道：“你是个大男人，怕什么？未必让她一个女人不穿衣服出去见人？”
程浩然见骂，连忙笑说：“你别生气嘛，我脱了裤子就是是了。”说着真的脱下裤子来，李卫英指着裤子示意让那女人穿上，那女人摇摇手，嘴里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通，李卫英她们也听不明白，索性也不管她，三个女人一齐动手，将程浩然的裤子给那女人穿上了，李卫英将自己的外套还是给她穿着，并扣上了扣子。然后指着头顶上的洞口说道：“我们上去！”那女人看着地上的一堆白骨，眼睛里流出泪来。
骆小兰看着头顶的一片圆饼似的天空说道：“程局长，你看我们七个人怎么上去呢？”
程浩然笑说：“我上去当然没有问题，但要把你们都弄上去可能就有点麻烦了。我想想办法吧。”
李卫英着急地说：“不是你想办法，未必还是我们想办法呀？快点嘛，我们带这个女人去见郝书记。如要真的是个日本女人，那可就是外交大事件了。”
程浩然看着光滑的石壁，和头顶上那片天空，这天井似的深洞起码也有四五十米深，没有一根粗绳子要将七个人吊上去，显然是不可能的，那有没有其他出口呢？但要探寻出口光靠瞎摸肯定是摸不出去的，说不定还会迷失在曲折回环的洞穴之中，因为他们手中已经没有可以做成火把的松枝了。

天下大平

“怎么办？大家都在看着呢。”程浩然心里想着，如果步话机带在身边，那该有多好，只要与地面上一通话，救援人员立即就会赶到了。但又一想，这里是山区，就算有步话机，也没有信号呀，步话机在这里也不过是一团废铁。“郝书记呀郝书记，你知道我们现在有多想你吗？如果你能掐会算那该有多好，一定会派人来援助我们的。这样我们也就得救了。”程浩然心里想着各种方法，但很快一一又被他否定了，他走过来，走过去，老半天也想不出个办法来。
李卫英道：“你到底想出办法来了没有？走过来走过去，你以为你穿着裤衩在我们三个女人面前走过来走过去好看撒？”
牛九红笑说：“你别着急催他嘛，让他想想办法，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骆小兰也说：“就是，程局长最有办法的，他一定会想出办法来让我们出去的。”
“好嘛。”李卫英笑道，“都是我不对了，你们俩个倒伙同起来针对我了。”
俩人笑着解释说：“哪能呢？谁敢跟你作对，那不是找死么？”
突然程浩然叫道：“有了，这方法一定可行。”
众人听了，忙问是什么办法，程浩然笑呵呵地说道：“你们得听我的，不然我就不说了。”
众人都道：“我们当然听你的。”
程浩然拿眼睛看着李卫英，李卫英说：“你看我干吗？他们说听你的，我自然也听你的。”
“好吧，你们把身上多余的衣服都脱了，我们来个点烽火。我想，只要郝书记他们一看到烟雾一定会赶过来的。”
众人一听，都说这主意好。

天下大平

才要脱衣服，李卫英道：“我们这样闹，是不是动静太大了一点，搞不好都以为是山林大火呢，惊动了当地的老百姓，都跑来救火，岂不是要出我们的洋相？郝书记知道了，肯定会骂人的。这主意不行，得另外再想办法。”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说这办法的确不行，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
程浩然抬头看着头顶一块簸箕大小的天空，那天空上有鸟儿飞过，便想要是象鸟儿有一双能飞翔的翅膀该有多好！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人有翅膀也只在童话里和神话故事中才能出现的。象《西游记》里孙悟空一个筋斗云就是十万八千里，上天入地，都只在瞬间就做到了。可神话毕竟是神话，当不得真呵。他程浩然是个凡人，凡人是飞不起来的。突然，他想到了那天晚上江慧中在壁上行走的事情来，江慧中的壁虎游墙功得于家传，是江峰传给她的，她练得还不到炉火纯青，饶是如此，她也能在墙上行走自如了。可是江慧中会这个壁虎游墙功，他不会呀。人家的绝传家学，一般来说是不得传授给外人的，就算程浩然与江峰的关系情同父子，这功夫江峰还是对他秘而不宣的。如果不是那晚江慧中展示功夫，他还不知道江家有如此技艺的。就算江慧中有壁虎游墙功，可是她今天也不在现场，空想也是枉然呵。想到这里，程浩然叹了一口气，后悔没让江慧中教他壁虎游墙功，只是后悔现在也没有用，只有等他这次回去之后再请她教授了。
正在踌躇之间，汤浩景问道：“程队长，你看着这顶上，是不是想从这壁上爬上去？”
“是呀，”程浩然回头看着他说：“话是这么说，可是你看这石壁光滑无比，满是绿苔，连个抓手的地方也没有，又高又陡，怕是有四五十米吧？怎么上得去？”
“程队长，我看这样吧，你和她们几个女的守在这里，我和陈有生两个先寻路出去，找到郝书记，带火把、电筒来接应你们？”汤浩然建议道。

天下大平

程浩然一想也别无他法，只能如此了。便把汤浩景的意思跟李卫英他们说了，李卫英也觉得可行。程浩然将陈有生与汤浩景叫到一边，叮嘱说：“你见到郝书记之后，主要讲我们找到了一个说日本语的女子，至于我们困于洞中的事就不要多提。”二人连忙答应了，顺着来时的洞径钻了进去。
二人走后，程浩然走到李卫英跟前，看着那女子，形容古怪，不知年纪几何？上身穿着李卫英的外套，下身穿着程浩然的裤子，一头黑少白多的长发，光着脚板，任谁初一看去，都象是深山古洞中钻出来的精怪，形象有些吓人的。
“英英，她这形象出去见人也不大好看，你看是不是你们带她到溪边洗一洗？郝书记他们要来肯定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程浩然忽然说道。
“也对。”李卫英听了，立即赞成。对牛九红和骆小兰两个人说了，她们也说行，三个女人便拉着那女子来到溪水边，将她身上才穿着的衣服又脱了，三个女人掏出自己的手帕替那女子擦洗起来。程浩然便闪到一边继续察看地形。
他慢慢地走着，一双眼睛盯着石壁的缝隙细细地搜寻，也许他可以从石缝中找到他想找的东西的。既然洞穴中找不到任何有关那个女子的有价值的线索，而她身上一丝不挂，是藏不住任何东西的，那么有关她身份的秘密一定会藏在这石缝中。果然，他的想法得到了证实，他看见了一处石缝有人工加工过的痕迹：一块大石头塞在石缝中，周边用灰土糊着，由于年长日久，灰土上长满了绿苔。如果不用心细看，倒是看不出与周边有何异样，但程浩然是何等样人，这样粗劣的掩饰断然是逃不过他犀利的眼睛的。他伸出手去，一点一点地抠下大石头周边的灰土，慢慢地，大石块就活动了，他搬动着大石块，正要将大石块从石壁上抠下来。突然一声嚎叫，那正在被李卫英她们梳洗的女子发了疯似的跑过来，扯开程浩然，反身护住那石壁。

天下大平

程浩然看着一丝不挂却象有些疯癫的女子挡在面前，便车过身去不再看她，心里却暗道女人在发疯的时候力气也是蛮大的，刚才那一拉扯差点儿将他摔倒了。
李卫英几个人也忙跑过来，不明所以，看看程浩然，又看看那女子。
程浩然把嘴巴一呶说：“那石缝里可能有东西，她不让拿，说明可能很重要。”
李卫英道：“那怎么办？”
程浩然说：“没事，等郝书记他们来了再说。”
李卫英看着已经洗过一半的那女子，对她做着手势说：“先去洗澡，这里的东西我们不会动的，你放心。”
那女子摇头摆手，意思是不愿离开。
程浩然说：“我还是走开去，让她减少戒心。”说着，走到远远的地方蹲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李卫英与牛九红、骆小兰又劝说着那女子先去洗澡再说，连拉带拖的。那女子拗不过，却也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程浩然，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李卫英三个人在溪水边将那女子洗净了，替她抹干身上的水，上身还是穿着李卫英的外套，下身穿着程浩然的裤子。李卫基的外套穿起来看着也挺合身的，程浩然的大裤子却显得太肥，形象有些古怪，不过，这是权宜之策，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有等出了龟洞再换其他衣服了。
李卫英给那女子洗身子的时候，发现溪水虽冷，那女子却不怕，冷水浇在身上，浑身连鸡皮疙瘩也没起一个。洗净她的脸时，发现她长得很秀气，皮肤很细腻，看上去约摸三十多岁的样子。洗到她的两乳时，李卫英故意在乳头上捏了一下，那女子咯咯地笑了起来，用手去遮蔽着，仿佛还是知道害臊的样子；洗到她的下身时，她也让洗，象个小娃娃被妈妈洗澡时那样的还微微地张开了两腿。

天下大平

李卫英低声对牛九红和骆小兰说：“这女子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但智力可能只有五六岁女娃娃的样子。”
骆小兰说：“如果真的是个日本人，那一定是抗日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躲进来的。从一九四五年算起，抗日战争胜利已经整整三十五年了。我估计，这女子可能都不止四十岁了。只是躲在深山古洞中，看不出实际年龄罢了。”
“有这种可能。”李卫英说，“洞中方百日，世上已千年。古来神仙都是居住在这样的古洞之中的。”
牛九红笑说：“你看她皮肤，虽然没有穿衣服，但皮肤好好呵，细腻、滋润，我都没有这样的好皮。”
“几十年不见天日，餐花饮露，要不就是食鱼，食鱼对人的皮肤也是最好的，你说她的皮肤要不好才怪哩。”李卫英信口说着，忽想到一个问题，便说道：“她与那个死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如果是情人，这几十年下来，他们不可能不怀孕吧？但你看她这肚皮，却没有怀孕的迹象；如果他们不是情人，他们又会是什么关系呢？真象谜语一般呵！”
骆小兰说：“是的，我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一切答案只有等郝书记他们来了才可能揭晓。”
牛九红道：“你们说什么怀孕呀？你怎么知道她没有怀过娃娃？”
李卫英与骆小兰对视一笑：“到底是没结婚没生娃娃的姑娘家，连这个事情也不晓得。”
牛九红脸一红：“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将来还不是要结婚怀孕生娃娃，我也没打算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娃。”

天下大平

李卫英扯起上衣的一角说：“你看，女人怀孕生娃娃之后，这肚皮上会留下孕娠纹的，很容易看得到的。你没有怀孕生娃，肚皮上就没有这种纹，懂吗？”
牛九红伸手过去摸着李卫英肚皮上的孕娠纹，似乎有些凹凸不平的，又摸摸自己的肚皮，光滑极了，便笑说：“原来怀孕还对身体影响这么大呀？脱了衣服那不是难看死了？”李卫英嘲弄说：“你想脱衣服给谁看？谁又能看你脱衣服的样子了？”牛九红一想也是，除了自己的老公，就是别的女人想看也不大容易看到的。李卫英又道：“女人只要结了婚生了娃，肚皮都是一个样子的，哪个不知道嘛，有什么可看的？”
骆小兰笑说：“人家牛书记还是个姑娘家，自然对身体每个部份看得分外重了。牛书记，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现在还是处女吗？你可不要说你连这个问题也不懂哦？”
牛九红登时涨红了脸，骂道：“骆部长，你别倚老卖老，居然问出这样下作的问题来了？我是个姑娘家，连男朋友也没有，怎么可能不是处女呢！”
看着她急火火的样儿，骆小兰与李卫英都笑了起来：“想不到牛书记上了几年大学还能守身如玉呵。难得！难得！”又道：“将来不知哪个有福的男人来消受你这个处女了。”
牛九红说：“将来嘛，谁能说得清？但是我肯定要将我的第一次留到结婚的那天才会给我心爱的男人的。”却指着两人笑道，“你们，不会一见到男人就把自己和盘托出了吧？”
骆小兰说：“哪能呢？我和我家老张在谈恋爱的时候连手都没拉过呢，一直到结婚时才做那事儿的。李老师比较前卫可能等不及那个时候吧？”
李卫英见皮球踢到自己这儿来了，也笑说：“时代在进步嘛，我和他是自由恋爱，他向我求婚之后，我们就做了，没什么呀，感觉还挺好的。”
骆小兰看着远处的程浩然低声道：“那你和他，如何？上床了没有？”

天下大平

还没等李卫英说话，牛九红抢着道：“床可能没有，地上就行了。”
李卫英伸手拍了牛九红一掌，骂道：“我看你虽然没有结婚，但似乎懂得还不少呵？什么叫没有床也可以？我们是那种人吗？至少也得明确一下关系才会做吧？”
牛九红说：“我听说不做那事儿的时候就不想，做过了就特别想，你有多长时间不做了，想不想做？想做的话我去跟程局长谈谈？”
“我看你是找死的节凑呵。”李卫英笑着又在她肩膀上拍了几下子，“都说长舌妇，我看你就是最典型的长舌妇！”
三个人相互取笑一回，早将那女子弄干净了，换好了衣服，来到干净地方。
程浩然走过来，正要说话，却听得一阵喧闹声，还有汤浩景的叫声：“程队长，我们来了。”
众人扭头看时，正是郝不凡带着大队人马过来了。

天下大平

第119章

郝不凡一到，李卫英便立即迎了上去，指着那个女子说道：“郝书记，你看，就是这个女子，活象一个现代白毛女呵。”郝不凡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脸色凝重地走到那女子跟前，用日语问话。那女子没想到郝不凡会说日语，先是愣着，然后却问郝不凡是什么人，为何能说日语？郝不凡没有说自己是鄂东市委书记，却说自己是共产党新四军，是李先念的部队。那女子听说是共产党新四军，是李先念的部队，便手舞足蹈起来，又是哭，又是笑，搞得象个疯婆子一样。李卫英等人见了，也都莫明其妙。郝不凡却隐隐地猜出了什么，便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那女子连忙拉着郝不凡到石壁边，就是刚才程浩然掏开石缝的那地方，指着那里面说道：“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李先念将军，请你务必转交给他。”
郝不凡吩咐程浩然掏开石缝，搬掉塞在石缝中的大石块，这时石壁露出一个大洞来，看里面看时，却有一个暗红色的木箱子。程浩然伸手进去小心翼翼地抱起木箱子，然后挪出来，放地郝不凡面前的地面上。那女人见到木箱子，情绪似乎十分激动，连连点着头说：“是它，就是它，我交给你们了。交给你们我就放心了。”郝不凡吩咐程浩然打开箱子。程浩然看那木箱子，不过一尺长，五寸宽，五寸厚，做工却相当精致，四角都包了铜角，箱面上还有精致的雕花，箱子前面有一把铜锁锁着。他做了一个用钥匙开锁的手势，那女子却摇摇头，指着远处的溪水说：“钥匙丢到那里去了。”
郝不凡摇手说：“那就算了吧，也不急在一时，就不打开箱子看了。”让程浩然拿好，便回身要走。李卫英说：“那边还有一堆白骨，好象与这个女子有关系的，你要不要问问她，看与她是什么关系？”
郝不凡又用日语问道：“那人与你是什么关系？”那女子哭了起来，伤心地说道：“那是我父亲！”
郝不凡问：“你父亲是什么人？却为何你们父女俩流落在这里？从什么时候起你们就在这里了？中日战争早就结束了，已经结束了三十五年了。中国已经与日本开始正常交往了。”
那女子听了郝不凡这几句话却呆了，随即拍手笑说：“和平，终于和平了。这是我父亲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接着，她向郝不凡说了他们的来历。

天下大平

原来，这女子叫麻田由美子，她父亲叫原田信一，是个日本军官。曾经在晋察冀率领日本人进攻八路军被八路军俘虏了，经过教育，成为日本反战同盟成员。为了扩大日本反战同盟的影响力，延安八路军总部派他到武汉开展反战工作，并受活跃在大别山区的李先念将军指挥。到一九四四年，日本人在中国已经成为强弩之末，但仍想作最后的挣扎，于是准备发动化学武器攻击。原田信一得到这个情报于是想将情报送给李先念的新四军，谁知却走漏了消息，受到武汉日本宪兵司令部的追杀。于是，原田信一带着老婆女儿出逃。老婆在半路上被日本宪兵打死，他和女儿便逃到了这深山老林中，机缘巧合，钻进了这龟洞之中。原田信一在逃亡途中受了伤，躲进洞中不久便病死了，只剩下麻田由美子一个人。原田信一在临死之前将全部情况都对麻田由美子说了，叮嘱她无论如何也要亲手将小木箱子里的情况交到李先念将军的手中。麻田由美子几次试着到洞外去找李先念将军，但一来她那时还小，大约也只有十来岁的样子，二来只懂日语，不懂汉语，怕人家认出她是日本人来对她不利，于是便又回到洞中。累了困了就在洞中睡觉，渴了就去溪水边喝生水，饿了就去洞外偷野果子充饥，或者在溪水中捕鱼生吃。几十年来，她便一直呆在洞中，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洞穴的生活。原先穿着衣服，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的发育渐渐地便小了，最后她不穿衣服也觉得习惯了自在了，好在洞里也只有她一个人，没什么可要回避的。
几十年来，她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没想到会有人来打扰她，更没想到程浩然会踢到她父亲的遗骨，如果不是程浩然踢到她父亲的遗骨让她愤怒，她仍然会选择躲避外人的。
众人听了郝不凡的翻译，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这样的故事更象是一部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