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孝义河东》

瞿行健

闲逸慕一清 发表于 2016-5-21 12:00
（康化军3）生事，看打断脊梁！”老汉挣扎立起，“还吾人来！”望门口里只一扑，早一人横抢来，迎面一记。 ...

文友辛苦！！祝好！

闲逸慕一清

瞿版主辛苦，远客问安祝好！


（康化军7）是俺怕你，实在是族爷情面。你好歹吃口，大家喜欢。”就笼口置盆，将木勺舀了递到唇边，连让两回。紫英闭目，半点不睬。其扭身落地，“你老亲见：这厮不食，可怨不得吾。”白六拨挡开，攀上笼口，乃叹：“穷困急了，难免做出些歹事。且看在来日方长，须不是以命救赎。”因不曾理会，又道，“人生在世，统活一个难字！唯看得开，放得远，才好活命。”紫英闭目，依旧漠然。白六摇首下地，乃去。稍顷，得崔细密报，李昔敖不乐道：“这白六也是个多事的。你去，休地理会。”至正午，李昔敖唤白茴来，知龙紫英半点未食，乃叹：“六爷穷极，涮锅水抵饭，还当美味。”白茴会意，使崔细往朝仙居，将店主如此这般吩咐了。未几，店主便遣申二郎提了食盒来。待见白茴，先唱个肥喏，恭道：“鄙店东心善，便个贼，也见不得忍饥挨苦。”白茴作色道：“偏你店东假主充善人，敢是与贼子一路！”申二郎陪笑道：“有镇遏使、白爷在，便这心思也该杀头！您老便赏脸，且容吾就食与他。”白茴揭开盒盖，讶道：“犹酒肉解馋乏，还是做强盗好些儿！”其左右凑来，见一荤一素，一碗汤，一碗饭，还一壶老酒。白茴执壶略尝，咂道：“好酒！”叫撤开粥盆，移摆酒食。申二郎陪小心，执汤喂饭。经久，争奈不食，乃去。稍后，又临江楼伙计来。因饭菜已然摆下，便道：“好心人多，竟使吾来迟了！”白茴诧异，便问。伙计道：“非是鄙店东，乃位店客。因见可怜，特地点了素面筋、馒头等物，使吾送抵。”崔细道：“哪位客人如此大方？”小二道：“只晓姓锦，滨州布贩。”言语间，早有人惊出一身凉汗。稍后，朝仙居、望江楼依次送食，相邻店家闻信也来。紫英无意，便便宜了白茴几个，无一不吃得醉饱。
申时，寿闲来，李昔敖拨轻舟，遣白茴及五七名镇兵，载站笼下行。至于寿闲，则牵牛套车，由陆上回。舟儿顺流，去势甚疾，将及水关，有付队安以楦率众来迎。于是，舟儿拢岸，将紫英倒换过，各归本镇。初更时分，安以楦至江口镇。李吉举火，镇兵环伺，李通衍岸边早候。及见紫英，乃道：“乳臭小儿过江寻衅，敢来与还玄做伴！”紫英倦怠，眉眼难开。闻此语，猛然间圆睁二目，嘶哑着喉咙从心底里吼：“吾来寻你！”安以楦身抖脚麻，不由得后退。李通衍怪笑道：“好大个贼胆，欺心吞天！”紫英道：“吾有无胆识，你扪心自问！”李通衍道：“有也好无也罢。如今，某为朝庭命官，高堂稳坐，断是非掌生死；而你，为吾笼中羽网中蹄，砧上鱼肉张狂个甚！”紫英道：“吾舍生取义，总强似你下作猥琐！某不张狂，难不成由你！”话至此咽干舌燥，口唇干裂迸出血来。李通衍冲天大怒，点指结舌。李吉难瞧，乃劝：“这贼秃自来寻死，理他则甚！”李通衍缓口大气，“此值天墨，且饶你这宿再做理会！”命安以楦扛抬至衙前街，率镇兵值守。
李通衍前脚去，寿闲赶车来。瞧一眼龙紫英，鞭指道：“若守家在地，任谁也让你三分。只如今到了江南国，觅死寻活由不得你！”乃上前，将足底那青砖抽了，随脆响掼作八瓣儿。“怎地，眼下可好受些儿！”几回调笑，紫英昂然，并无一词。镇兵哄起，寿闲无趣儿，乃去。天将晓，寿闲又来，把手下替换了安以楦等众，使人将锣鼓沿着江口镇往复舞弄了十数遭儿，聚商贾住户往瞧。龙紫英掂起脚尖立一整日，初更时气力不支，将身吊挂，再不曾一动。夜半时分，天尽头风起云涌掩去星斗，淅沥沥下起雨来。紫英扬首，口眼半开。先几滴冰凉点唇，不及入腹，喉咙间幻化灼气，作烟散去。稍半个更次，雨越下越大，安以楦等廊下躲避。朦胧间，龙紫英连吃几口，渐至清明。其攒足力气掂起足尖，舔一舔口唇仰天乃啸：“上苍，你个则甚！”——其声之惨动人心魄。自此，龙紫英闭起口眼立到雨歇。天明，李吉来，虽鸣锣几回。乡民不至，过往商贾也远远避开。龙紫英披湿衣挨至半干，正午将至，气竭命尽。
再说紫英弃舟，樊锦上行。至杏花村首，入店坊与长兄樊荣报过帐目，回老宅望母。至午，兄嫂留饭。饭罢，吃透酽茶，与老娘、兄嫂作别。此值伙计们倒过新酒，由秋浦河经水关入大江，一路逆行，更深时抵枞阳。樊锦顾不得晚饭，催促伙计卸下老酒，回了船，才安心歇下。次日午时，闻南来的客人讲论：贵池县擒下个盗牛贼，如今起站笼，囚水关一侧，往来闲看以为惩戒。初时，樊锦并无在意，只道回来早了，没瞧见新奇。又一日，有客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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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化军8）江来，说盗牛之人年将弱冠，身形魁伟，见在乌沙示众。樊锦焦躁，坐也不牢。久时意决，叮嘱了柜头、帐房，雇小舟逆流上行，独自过江。下行至乌沙镇，顺着人流赶近一瞧，登时便呆——笼间的正是龙紫英。只见他腰缠旧被，任凭吵闹，闭目垂眉一言不发。樊锦大骇，悄然退下。街角深处，悄问被囚者谁，盖莫能识。徘徊良久，去临江楼要一壶酒，点两样菜。呆坐半晌，竟不知动箸。邻座偏有认得，搭讪道：“樊爷自家开店，却这般闲在，过江用饭！”樊锦嗯啊两声，未置可否。伙计鲁趣儿看在眼里，悄道：“樊老爷：鄙店新换大厨，敢不合口味！”樊锦摆手，鲁趣儿让到别室，悄下再问。樊锦道：“街口里，笼里那人端地可怜……”鲁趣儿笑道：“叵耐个贼，谁人可怜！”樊锦道：“谁家牛，这般精瘦，敢是要出药的。”鲁趣儿道：“您老说的正是。难不成是个偷牛黄的！”旋又讪道，“左右是偷，却何不去生药铺，诸般齐备！”一句话，说得樊锦也笑。笑止，其悄道：“吾见可怜，有心叫几样吃食，劳二哥送抵。如何？”鲁趣儿道：“吾看那人饥渴得紧。也不拘荤素，只捡汤浓绵软的便好！”樊锦道声：“有劳！”摸钱百多文，还两块碎银。鲁趣儿眉开眼笑，立时去了后厨。樊锦再来街口，朝仙居伙计尚在。紫英不食，伙计乃去。稍顷鲁趣儿来，白、崔打问，倒惊出一身冷汗，悄下里躲远瞧看。稍顷，相邻铺户也来。紫英不食，樊锦慨叹。至晚，过江归店。樊锦掌上灯烛，问伙计讨来寄存。其闭门，打开包裹。内中除一条长鞭、一副铺盖、几件半旧衣裳，别无他物。樊锦心有不甘，将旧衣抖了又抖，终跌出一张文谍。细看时，始知龙湘，乃栋泉镇将。樊锦惊骇半晌，叮嘱咐伙计勿露口风，槽角拴马，将包裹藏了。
这日，樊锦呆坐，有伙计寻来，直说有客人新来，指名要见店主。樊锦惊疑，待问时，其道：“总共十数人，也不曾叫什酒饭。”樊锦挨半晌，着伙计引路，进门只一瞧，见一人据案高坐，侧位一壮汉按剑，家僮、伴当环伺左右，叉腰虎视。樊锦赶一步，拜道：“原是明公。小可来迟，勿罪！”李通衍道：“吾当你发了财，便认不得吾。”樊锦淌汗，“某乃明公治下，能不知好歹——因不得将令，未敢凑前！”李通衍摆手，“吾管照乌沙、江口两镇，如何到你！”樊锦道：“吾宅杏花村，明公乃贵池县尉！”李昔敖努嘴示意，“生计可好？”樊锦乃起，“全凭官长照顾。”李通衍道：“吾来，非为旁事！”经久无语，樊锦忐忑，便问。李昔敖竖起一指，“唯取一物。”樊锦怪道：“明公、二老爷居江南，并无寄存。”李昔敖道：“须匹良骑！”樊锦冷汗骤下，犹道：“吾这厢拉磨牛牯倒有一头，只是无马。”李通衍淡笑，乃道：“原是位客人寄养！”樊锦口干，“明公玩笑！既寄养，倘二老爷牵去，客人讨要，却何应对！”李通衍道：“某良骑甚多。明为索取，其实代养。客人便至，却何应答不来！”樊锦道：“小可乃明公治下，本不敢强犟。”恭告，“虽吾店面，可脚力、货品终系客人物儿，半点也做主不得。”李昔敖哼道：“果不作为？”樊锦拭汗道：“须有书信，抑或亲身见在！”李通衍道：“敢你在周，某江南，便管不到你！”樊锦陪罪。李通衍示意，仆从移去杯盘，将一只锦盒置案。李昔敖揭示，樊锦只一眼，颜色大变，躬诺道：“明公示下，小可敢不从命！”李通衍道：“你可看清了？”李昔敖捧递眼前，樊锦掩面。原来，内中便紫英首级，眉眼如生。李通衍立起身，踱道：“你那事焉能瞒得吾！好好地便罢，不然，你宅上有的苦吃！”樊锦冷汗透脊，叩拜道：“小子无知，唯求将军超生！”李昔敖哼笑，便使仆从收了锦盒。樊锦去后槽，李通衍只一张，不由道：“好脚力！”李昔敖使伙计解缰，马背上堆叠些什物。一行人出后门，挨挤人群混出了枞阳城。东行五里，天色将晚，李昔敖乃先行。南十里，至大江，其一声呼哨，水天一色间便有渔火拢岸。李昔敖将灰狗蒙眼，牵窄仓伏下，自已蹲在梢头，舟儿顺流直下，过江往贵池去了。
紫英被移去江口镇。次日，李昔敖唤白六来，“你在镇多载，又这般年岁，当有见识！”白六道：“某不过粗役。镇遏使有话便讲。”李昔敖道：“既为镇兵，先要维护乡里缉捕强盗。”白六道是。“你与盗牛人这般亲近，难免闲话。”白六道：“恁地时，须将军怪罪。”李昔敖道：“不是吾，是阖镇之百姓！”又道，“青天白日目光灼灼，倒叫本使为难！”白六想一想，犹道：“镇遏使念吾老朽，又没个投奔。只当老牛残喘，将就苟活。”李昔敖口角微翘，阴道：

瞿行健

闲逸慕一清 发表于 2016-5-23 18:18
（康化军8）江来，说盗牛之人年将弱冠，身形魁伟，见在乌沙示众。樊锦焦躁，坐也不牢。久时意决，叮嘱了柜 ...

谢谢文友！！

闲逸慕一清

瞿行健 发表于 2016-5-24 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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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化军9）“说的轻巧！”乃仰面，“本使担着天大的干系，岂容闲杂！”白六乃省，唯将自家什物收拾。此时白茴值守，闻信来望。其道：“您忽地辞差，全不想天寒地凉，究去何所安身！”白六头也不抬，“田头地角，荒寺野庙，哪里容不下这五尺佝偻！再不然，便做路倒，横竖由他！”白茴摸十个钱塞递，“不是吾说！平素，您老这嘴只顾痛快，全无脸面。”白六隔挡，肩起包裹只当不见，将米袋子掖腰，“吾去，免得误你！”丢开锁钥，出后衙头也不回地去了。
路上人多，白六低头耷脑急行出镇。达旷处，极目远眺，乃叹：“吾这把老皮枯骨，终不知便宜哪方鸦儿、鱼儿。”便下大道，择小径一路走来。虽经村坊三五，也未留意，乃至正午。白六腰背酸疼，两足麻木。因路尽，日头正暖，斜至岗下，捡枝疏草厚处除下包裹，一头躺倒。此一睡，直睡到日头偏西，腹中咕叫。其茫瞪两眼，挨坐多时，方才拾起包裹，顺着山脚一路走来。至晚，终见户人家，问主人借个火，将那少半升米淘洗净了，丢锅里煮个烂熟。白六洗了碗，叉起粥饭吃个尽饱。稍顷，家主人也来。见所剩无多，便问。白六瞧一眼，唯将米袋抖一抖，余饭尽铲。待主人收拾了饭菜去，厨里漆黑。白六抖开包裹，倚着柴堆歇下。辗转许久，更深夜半方才熟睡。朦胧间，闻悉索声响，也没大在意。至明，白六冻醒，始见米口袋拖去屋角里。其三步并作两步去，随记扯抖，稠粥混鼠屎阿物，所剩无已。白六叹气，“就这些许，盛碗不满，半顿犹饥，还与吾争抢！”便弃袋，打起包裹谢过家主，蹒跚上路。一去数里，正行间，忽闻路人云：贼人余臭见在江口镇，聚众围观。其乃醒，并道：“吾因这厮废了差事，衣食无着。倘有人好心与他饭食，想是吃用不下。某赶去讨他一口，只当还吾。”其打定主意，问明路数，调过头往江口镇来。这一去走得急，也顾不得路滑，过午不歇。渐渐地腹中咕叫，讨口冷水将就，终抵江口镇。其入来，街上少人，见个茶博士收拾摊子，便问。其道：“你老爹看稀罕，却来得不巧！如今，那贼头命尽，才去丢了尸首。”白六哎呀一声，跌足道：“吾那茶饭！”茶博士一愣：“吾只卖茶，无什饭食。”白六道：“吾那衣被！”茶博士道：“什一辈、两辈？”又道，“你来探访，须是迟了。”白六哪还理会，问明了方位，急急赶去。
去镇外里许，转过一面坡。斜地里，便五七个镇兵来，为首的正是安以楦。白六向径旁草深处躲了。镇兵去，寿闲并两个家僮随后，一个肩着绳索扁担，另个提窄包，包底里沁出片暗红。待三个去得远了，白六寻迹迳出里许，见一野地。此处阴气袭人，凹凸间杂木稀疏，荒草里不时有白骨堆叠、骷髅横滚。白六转一周遭儿，终在株老树下寻见一无头尸。凑看时，其侧卧，上衣半裁，双拳紧握，两臂平端，断颈处一滩血水；其下身赤裸，脚踝处有杂色布带系牢——可不是龙紫英！白六乃叹：“这般混帐，连个尸身也不曾囫囵，又将俺薄被私吞了去，却怎地挨得冬去！”犹疑片刻，又道，“吾若躲去，须与那般畜生无异！”便下身，“看行止，谅你条汉子！倘这般归去，再遇恶人，纵有本事恐难施展，却不是误了今生苦来世！”便费力气，终寻着绳结儿，释其手足。白六喘口大气，捋其肩臂。怎奈紫英身僵无动，断颈处犹有血出，终不得平顺。白六乃叹：“不过头老牯，身已半死，何须以命抵偿！”乃解包，“唉，吾既舍薄被，不妨再添条褥。便冻杀，终比你老迈，犹多颗头！”将条褥子合身覆了。只略歇，天将晚，风吹草动。白六道：“人生一世，谁不是爷娘生就。若任你尸身暴露，难免犬叼鹰食。吾便好人做到底，且与你寻个下处！”极目四眺，稍远里，岗脚下恰个清净所在，其名双圣庙。“你是志气的！想来神佛可怜，便托世，也寻个好人家，不枉吾辛苦一回！”便掖了腰，乃将布绦系牢尸身，余扣斜肩，弓腰拱地般立起，拖抱着紫英一步步走来。未及半程，其口干舌燥浑身淌汗。匆忙间膝腿绵软，脚下登空，早一记翻滚扑卧。其干喘一回，费尽力气推开尸身。挣扎再瞧，褥子扯落，早不知去向。其脱下绳扣，及寻见，拾取来平摊沟底，翻转紫英置其上。其将布绦系牢，攒足了力气拖至沟上。稍赶了一程，离着非远，口里边冒火，忍不得打歇。待汗下气顺，探摸褥底，则腚下半空，几至露肉。其道：“知你丈夫，权且忍耐。倘耽搁久了，被人知觉，你身子受苦。”其打歇三起儿，拖拽两回，终到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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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化军10）林近处。白六将尸身藏了，再到庙首，扒着门板叫了两回，竟没个应声。其力尽，却才倚靠，便闻锁响，乃笑道：“吾也是痴了！牛毛也没半个，胡喊些什！”便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往江口镇来。
镇口里头一户亮灯，白六叩门。户主人问罢，端个灯来。院门开处，光影里只一瞄，哎呀一声转身就逃，灯火也丢。白六疑惑，“这家真是！有饭时，须不白吃你口；倘无，借锹镐使用！”扒框瞧时，屋里边灯熄，抖了声道：“饭没，锹镐也无——你还是别家去吧！”白六摇首，转去邻家，愈加小心。这家房矮院浅，待门开窄缝儿，早瞥见周身血污。白六局促，急忙忙掩了前襟，歉笑道：“小哥莫忙，吾这血不是人血！不对，是人血不是狗血……”那人口呆，半晌警醒，急着掩门。白六推扇，犹道：“小哥，不用怕，有锹镐借吾一用。”里面拴起门只顾走，一叠声道没。白六再唤，窄窗开处早将碗碟打来。白六气恼，调头再去，稍远里便有光亮。待近瞧，便间小店。白六揭门帘，冷风一荡，灯苗儿直晃。店主瘦小，张姓，新来江口镇货卖。其闻声转身，当下便呆。白六比划道：“俺这血自家跌弄，不干旁事。你坊间可有锹镐合用？”言语间拭汗，愈见黑红，满鼻血腥。店主人抖指道：“小……小店只卖针线，并无锹镐。尊爷要用，门……门后便有。”趁白六回瞧，嗖地下没了踪影儿。其背风起处，灯苗儿也熄。就着碳火暗红，白六拽门，乃见铁铲，抄捡在手。其身将去，腹中咕叫，早闻着饭香。回身再瞧，屋角里碳火煨酒，胡床间置两碟素菜，一盘豆腐，大半碗饭。白六掀柜板挤入，两样菜合在饭里，酒壶掖在怀间，抄起箸子只顾吃。只须余间，食去大半，腰腹间火热。白六醒悟，摸出壶咂吃一口。再下箸，便闻悉索声响，屋壁后似有人啼。其不乐，乃道：“又不是白吃了你，却何窄气！”旋又道，“白吃你又能怎地！”便揣了壶，端起碗，腋下夹铲，出店去了。路上夜暗，其边吃边行，且嘿：“偌大个江口镇，统只芝麻粒般肝胆！”待出镇治，酒已足，饭只半饱，将箸撅折，壶碗做一堆儿打跌粉碎。白六来庙侧，搓弄起火亮，见塔五座、冢数十，其间高下不一。白六捡大冢，于侧背空地间打一深穴。功成，泥汗交叠，喘作一团。其略歇，寻个水洼洗净手脸。及回，开包裹倒换干衣。用血衣、残褥将紫英包裹严了，推入坑间埋填结实。其也歇不曾，提铲南行，顺脚抵李家冲。此冲前后里寻一周遭儿，哪见店坊。其冷汗下，凉风乍起，袖手猫腰踱到村头，就磨道里歇了。是夜，白六冻醒过几回。好容易五更将抵，再熬不得，抖一抖手脚，哈气上路，一迳走回江口镇。此值天光，遁着热气来家小店，捡屋角坐下，问店家讨两碗热粥，一时间倾倒入腹，周身上下才有暖意。稍顷，街上行人渐多，有担水的王园望见赵僖，老远道：“兄弟，这一宿好闹！”赵僖道：“二哥，怎地了？”王园道：“正黑夜间镇头来人，挨家叫门！” 赵僖道：“叫怎地？”王园道：“欲借锹镐，须十分地瘆人！”赵僖道：“有便借，没便罢。瘆人怎地！”路客行人便聚拢来，竖耳静听。王园道：“你不知！来人只道天凉，借锹镐移土做被，为挡风寒！”众人惊骇，白六闻声，也凑抵窗前。一个道：“胡说，这是人是鬼！”王园缩脖吐舌，“黑地里，唯是见浑身腥红，肩颈平齐，连头也没，你道他是人是鬼！”赵僖变色，“连两日不着家，莫把你弟媳吓了！”便急着去。众人道：“只听着热闹，原是这事！”王园拉扯道：“你家挨挤镇首，便去时怕也迟了！”赵僖强挣不脱，乃道：“二哥，究是唬吾！你想这清平世界，荡荡乾坤，却哪里来个无头鬼！”有个道：“昨日，不才死个贼头儿！”于是，众口一词。王园哼道：“你是说余臭？”赵僖道：“不是他，难不成换你！”王园摇首道：“不过偷儿，难不成刚烈汉子！”言未尽，有老者肩碰，其名安桔，抢口道：“你这话便差了！其命才去，便泼胆撞来，须不是没见识！”又道，“因他这闹，推官使某侄受命！”众人惊骇，便问：“老爹，可怎地了？”其徐道：“适才，以楦引十数镇兵拨枝寻杈，往复间觅了五七回，哪见尸首！”众人胆寒，王园犹道：“保不准狼拖了狗啃了！”一行变色，赵僖道：“二哥口无遮拦——这般强梁谁敢拖啃，你这说道须肝胆，不怕寻趁！”王园道：“二爷肩上一个头，怕他何个鸟！”安桔点指道：“二郎，好胆识！只不要后悔！”吵哄乃去。屋里，白六顾不得铲，算了粥钱便赶出脚来。此时街头人散。王园飞脚还家，因无碍，哪顾不及生意，悄趸起一陌纸钱，往镇外僻静处化时，不住声念佛。

瞿行健

闲逸慕一清 发表于 2016-5-24 18:20
（康化军10）林近处。白六将尸身藏了，再到庙首，扒着门板叫了两回，竟没个应声。其力尽，却才倚靠，便闻锁 ...

顶起来！祝好文友！

闲逸慕一清

瞿行健 发表于 2016-5-25 09:11
顶起来！祝好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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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化军11）白六离开乌沙时，手里原有多半贯钱。连十数日住店打尖所剩无已。其忙乱些日没找见个事做，便囊空如洗。这日，其就荒庙间忍了大半宿，天不亮出来，紧一步缓两步，好容易挨到日出，直晒得身子温了，犹是猫腰。日近午，临着李家冲，见村首里一人来，着道袍，留一部掩口黑髯，肩扛着招牌，上写：问天下事，晓吉凶情；下书个大大的卜字。本已错肩，忽又转来，紧几步赶上，恭道：“丈丈留步！”白六心灰，且叹：“小先生，你这本事须是白学！吾连早饭都没得一口，哪来卦钱！”相士道：“小可便送您一卦，包管灵验！”白六摆手，“灵不灵，谁肚疼谁个知晓！”相士道：“倘不灵验，您砸吾招牌！”拉扯袖子问起生辰。白六强挣不去，不耐烦道：“甲子年乙丑月申时。”相士稍地掐算，疑惑道：“须不是！吾这卦从来灵验，独独与您不合！”白六只得道：“某今五十有二，三月四日未时。”相士又算一回，点头道：“如此才合！”白六便问。其道：“丈丈命穷，一生潦倒，至老无依。”白六撅起灰须，“此不用你，便吾自家也明白得紧。”相士道：“不然！某观您老早转运，尚不自知！”白六惊疑，唯地静心下意，究问其详。相士道：“丈丈日前做了件善事！”白六道：“吾这一世从不为恶，善事便做得多了，谁知你道是哪一桩！”便忿然，“休地罗嗦，有钱便借吾几文，好哄肚皮！”相士道：“吾吃开口饭，半日里不曾开张，哪得铜钿！”白六便不理睬，自顾走去。此行顺路，侧向里便江口镇。白六住脚，瞧一眼双圣庙，乃叹：“你几世修来，虽无缘爷娘兄弟，也有什物遮面。值吾时，只怕黄土都没一捧！”待下路，行至庙侧，两眼便放出光来！原来，新坟已然干透结实，虽不甚高大，又饰草皮，却一眼认出。此时，坟首摆四样荤素、两个馒头一碗饭，另一壶老酒。白六扑身搬起盘碗，洞开喉咙，叉起五指往肚里只顾捞。转眼间，盘几净碗半空。白六回手，才将馒头啃咬一口，立时噎倒。其抚肋捶胸，忽瞥见壶，乃抄起。只不想才润喉咙，庙里急出一人，乃呼：“住手！”白六瞥见，只不理会，直将老酒吃得喷了，才喘。遁岸近前点指，“你这厮好大胆，强掠怎地！”扑身来夺。白六自不肯还，争抢间怒起，便吼：“哪儿来野物，似这般伸头扒脑！再还松手爪，休怪六爷没脸面！”遁岸一愣：“你是哪个？”白六道：“是你六老爷！”顺手点指，“便将这本主儿叫来，吾也照吃不误！”遁岸仔细一瞧，醒道：“吾知了，你便是夜半来起冢的！”趁机，白六夺酒壶往塔角一掷，随脆响跌撞粉碎，接着跃足，“是怎地！你再行吵闹，六爷将你祖师塔也扒躺下！”遁岸忙地掩口，“施主勿吵。”白六侧身摆臂，犹哼：“怕怎地！”遁岸道：“施主，且随贫道来，自有话讲！”白六不去，捏起馒头喷末嚼起。遁岸无奈，唯将余物抄拿了。白六道：“好混帐，夺吾饭食！”便无赖状，丢了馒头直脚赶来。遁岸一路遗洒，入山门转大殿奔侧院便只赤手。白六赶入居室，见案几间犹有什物，刹时间两眼大张，抄起盘碗，勾挂杌凳正坐吃起。遁岸掩门。及回，移盆舀水搭条长巾。白六腹肚鼓胀，便住口，鼓起两眼。遁岸道：“施主事贫道已然知晓，端地仗义！”白六道：“休夸赞，你直说是谁人祭奠余……”遁岸道：“不是余，且听吾说！”便将经过详述一遍。

江口镇有家江缘货栈，南来北往之商旅多此歇脚。这日申时将尽，忽地肩挑车载来了伙客商。货主人姓云，名伯棠。赵楠迎候，自有伙计卸车拉畜安排食宿。上房里，云伯棠洗手净面，有伙计送来书信。其草览罢，当下变色，喝命收拾即刻上路。赵楠惊悉，立时忙乱，急急来道：“您老是小店之熟客，每每留宿。如今这般时辰，究何由匆忙弃宿？”云伯棠不理。小二跪道：“云老爷开恩，若这般无缘由，小的便打了饭碗！”云伯棠道：“与你无涉！”赵楠道：“须是怪吾！”云伯棠亦摆手。小二乃悄道：“适才店东爷归，或许就来。”赵楠道：“且稍待，容某去送个信催。”云伯棠叱道：“你去，吾正要见他！”赵楠失色，使小二飞也似去。稍后，花有信来，赵楠掩门。见云伯棠满脸的鄙夷，虽有不乐，陪笑道：“贤弟，余往天宁寺进香，适才还家。因老娘悬念，须不忍心，便多说几句。贤弟来，愚兄闻信稍迟，有失迎迓，勿罪！”言罢，深施一礼。云伯棠略拱手，哼道：“你门前饿杀佛子，还去进甚香，

闲逸慕一清

（康化军12）礼甚佛！”花有信失色，大惊曰：“兄弟，此话何来？”云伯棠冷笑。花有信道：“吾积善之家，贯一斋僧布道，惜老怜贫。贤弟试想：非但吾宅，谁人能饿杀佛子！”云伯棠道：“事已做下，你自家想去！”花有信道：“贤弟，你定是道听途说！”云伯棠怒道：“此事须路人皆见，再也遮掩不去！”花有信亦怒道：“若此时，兄弟便稍停两日，且容吾查证详实。”又道，“倘是，愚兄不论是哪一个，定然严惩不贷！倘不是，贤弟你……”云伯棠道：“倘有半点儿谬误，天地不容！”花有信道声好，大起嗓门一声呼喊，赵楠着忙，急至。“你为柜头，些许事须自主得！”赵楠汗下，便问。花有信道：“吾出门时再三叮嘱：你须善待贫弱，可是？”闻是，便斥：“却何咱店首饿死佛子！”赵楠大惊，失色道：“断无此事！”花有信不信。赵楠道：“不须名山大刹，便个野脚僧道，也须半升米、一二十钱！”又道，“此统有帐目可查——连数岁所赠非少，哪来饿杀！”花有信唤来伙计。一干均道：“东爷休听他人讲论、编排！”这时，宅上来人。花有信嘱咐了赵楠，急回内宅，见严氏，拜曰：“娘亲唤儿，何事？”严氏唤起，道：“你去些日，吾食不甘、寝无眠，心神不宁。”花有信道：“儿时常出门，何需娘亲过劳。”严氏道：“柜上何事？”花有信道：“却才安州熟客，平素极好，有似兄弟。今不知何故，竟道……”欲言又止。因严氏催问，乃告：“这厮无礼，污咱店门首饿死佛子，岂非可恼、好笑！”严氏变色，并道：“可是云伯棠，真就如此说来！”花有信道：“其虽这说，却被吾问过柜上：断无此事！”严氏道：“日前吾便心生疑惑，却不想应个正着！”花有信问时，焉肯讲说。因饶氏在侧，悄递个眼色去到院里，低道：“阿姐，究怎地回事？”饶氏暗笑，“阿爷这般小心，平日那势头哪去了！”花有信告罪。饶氏道：“除了问吾，旁个再不知晓！”
原来，饶母王氏与严氏乃姨表亲。饶氏两岁时，严氏回乡时遇着。因灵秀，牵手来嘘寒问暖。王氏打趣道：“姐姐喜欢时，便把与你。”严氏道：“吾正愁没个心肝，你可不要反悔！”姐妹、妯娌打哄一处。王氏唤女：“影儿，还不叫娘！”其女真就下地，大大方方叩个响头。严氏大喜，当下摘股金钗叫他握着。众人趣道：“小小年纪，竟这般识货！”严氏便啐：“此吾女，犹患礼轻！”又着人上街，另买了诸般花绣，早将影儿喜个不住。此间一别，及再遇，影儿五岁。严氏记起前因，便道：“吾那女，怎地连娘都不认了！”影儿怯生生近前，只叫了声娘，泪雨滂沱。严氏见衣着单薄，便搂过怀，摸一摸头上金钗，哽咽起来。旁人道：“此真是母女，泪珠儿俱是一般！”又道，“倘日后寻了夫婿，正不知几时见着。”闻此，影儿哭得愈凶。严氏哄道：“俺女不嫁，只守了娘！”旁道：“留在家里与你当对！”严氏便啐。旁道：“既舍不得，留做媳妇！”严氏显怀，已然半载，便道：“吾正巴望不得！”大家便哄起来。影儿问：“做了媳妇，可还是娘？”众人道：“如此才是亲娘！”影儿便又下地，恭恭敬敬叩了两记，叫声亲娘。严氏喜个不住，着人上街，将锦衣纳袄与女儿采买。是岁，严氏受了惊吓，将一成形的男胎丢了。其悲戚一场，自此看顾饶家，两下里常有往来。影儿渐长，也曾来花家小住。其见韦氏倒也大方，只对花有信别扭。每每哄得严氏兴头，临去时都割舍不得。及笄，提亲的踢破门槛。王氏所见多系贫寒，便问其女。影儿却只个哭字。王氏无奈，往求严氏。严氏道：“吾只大郎一个。婚后十载只得一女。如今媳妇病怏怏的，吾正犯愁。”王氏无语。严氏道：“旧日笑谈，恍若眼前。贤妹，可做得数？”王氏道：“拙丈亡故，吾儿心大。妹子也不敢说。”严氏道：“是啊，直亏了吾儿！”王氏便满心欢喜来，道与影儿。看女儿含羞不语，便作势道：“夫婿忒老，长你一轮，还是回了的好。”影儿忙拦时，王氏心定，告与严氏。待花家遣媒，哪有不应。于是择吉，吹吹打打迎娶进门。隔年，饶氏得女，早将严氏喜个不住。饶氏有弟，弱四岁，正是年少而好动。闻贵池县擒下偷牛贼，其一路奔走，先乌沙，后江口，两地里混看打哄。二日晚，躲来花宅。此值韦氏亡，饶氏得便，饭食不具先怨一回，直说他老大年岁全无生计，他日，娘亲靠谁。饶爽低眉顺耳，一言不发。至饭来，低头下脑大嘴吃起。“姐，不是吾说，你江口镇全无义气！”饶氏一愣，便问。饶爽道：“这盗牛贼于乌沙，四邻可怜，好吃食排满笼口。然他丁点儿不食，反将镇兵吃个肚歪！”饶氏道：

瞿行健

闲逸慕一清 发表于 2016-5-25 18:35
（康化军12）礼甚佛！”花有信失色，大惊曰：“兄弟，此话何来？”云伯棠冷笑。花有信道：“吾积善之家，贯 ...

说实话，我写不好！祝好文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