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孝义河东》

闲逸慕一清

瞿行健 发表于 2016-5-16 08:12
好小说耐看！！

多谢瞿版赏赞！



（汊川县41）奚氏备下饭菜，命厨妇热了两回。师梁来，忙使丫婆就案排摆。奚康陪坐，师梁伸脖扒眼帘底张瞧。奚氏幽道：“夫君心爱，能不照管妥贴。莫悬心，饭罢了去，误不了正事！”师梁讪笑，“二弟在，贤妻便给些脸面。”奚氏撇嘴，再道，“你身子不方便。这般操劳，休动了胎气。”奚氏听说，叉腰腆肚，扶个丫头往里间歇息。奚康闷吃两盏，“郭启伤得蹊跷——童宣奸滑，恐有遮掩，敢应在齐楷！”师梁道：“吾也是这般思想！只你吾不去，云苍、栾菊、夏翀口风又紧，再问不出。”奚康道：“真若此，枉纵宋雨，可惜了总教头父子！”师梁不屑，“前任须不是好货色！”奚康道：“宗辟贪枉，尤善钻营。纵子妄为，自取其祸！”师梁道：“只恨这云苍、童宣操弄，背得吾好苦！”奚康一笑：“其时大可不必！”值问时，乃道：“齐咏、宗佳自取其辱，与将军何碍！”师梁道：“这说时，你有主张？”奚康道：“就势结案，则万事大吉！”师梁想一想，“贤弟言之有理！你回川南，集人马阖镇辑捕，休走了陆强。”奚康答应，即刻起程。次日，沿辖地于汊水两岸走一周遭儿，虽不曾拿下强人，却也将无主的窝棚焚了数处。奚康心有不甘，至晚，择数十精壮乘船下水，终获两私铸小舟，得钱千余，却才收兵。至衙，挑灯作书。天明，遣镇兵送来汊川。
当晚，师梁歇在上房。好容易挨至三更，悄起夜，抽拴掩门转到厢房。蕊儿拨亮灯火，“主母新来，将军夜入，倘惹河东狮吼，怎处！”师梁道：“管他河东河西，没吾言语谁敢则声！”扒到床上。蕊儿道：“儿在家日须也爷痛娘爱，百般娇纵。委身夫君，只道受用，却不想主母难缠，几是终了！”师梁道：“其身子沉重，难免乖张，平素不是这样儿。”蕊儿道：“旁人有阿舅帮衬；独吾，爷娘吃累。”师梁不乐，“休道这！这姐弟不来，吾早擒宋雨，省多少烦杂！”乃叹，“齐氏父子皆殁，宗佳跳梁，吾越发为难！”蕊儿自语：“如此才好！”师梁气急，诘问：“丫头，怎地讲话！”蕊儿道：“宗公倚仗者：总教头父子——倘堪用，却何亡！真若至宗公见识，其之丧若夫君比对，岂能独存！”师梁骇道：“丫头，有这见识，吾不如也！”便乘势，搂抱了求欢。蕊儿推拒，“将军贪爱，主母衔恨，眼前尚还过得。倘年老色衰，将军爱驰，可怎处！”师梁道：“许他田里结瓜，挡不得咱梢头结籽。至时，添上一男半女，半点儿不差于他！”听这话，蕊儿含羞掩面，心宽稍许。
汊川衙里师梁升堂，宗佳便来。其道：“宗公殁，某不胜哀惋。你道宋雨涉案，偏个陆强遁去，再无人证，着实要某为难！”宗佳道：“其实容易！”师梁怪而问之，则道：“欲明案情，敢问谁人纵火。欲知纵火，须知舍弟下落！”师梁道：“令弟可有消息？”宗佳道：“金若健与舍弟同难，得命还家。将军唤来，一问便知！”师梁大喜，正欲传命，宗佳瞧一眼砚灵，幽道：“人手不济，传唤人证须是不妥！”师梁醒，命嵇任固赴驿馆，恭请彭遏使大堂听案。嵇任固去，遣宁皑携捕役十名去金家要人；调镇兵、捕役三十余衙廊下埋伏，只待号令。稍顷，彭溪入衙，葛、李、阚、吴、远平、石凌彪随侍左右，兴平也来。经久，宁皑遣朱於回，“金老儿可恶，只道未归，再三不肯开门！”宗佳大急，“将军小心，勿使这厮逃了去！”砚灵道：“这话便过了！金若健乃人证，非案犯，如何逃去！”师梁瞧一眼远平、石凌彪，便问。朱於答：“将军放心。吾等分作两队，早将前后门堵了，便个鸟儿也飞不去！”师梁便哼：“某奉恩公将令执掌汊川，欲唤人证竟是不能——这厮须是反了！”聚弓手、民壮二十余，乃命，务将人证带来。栾坤道：“其若不肯，当贼人抓捕。”彭溪心动，乃告：“吾有镇兵十余。不妨遣葛、李二镇将去，正堪使用。”宗佳变色，师梁道：“先生远来，路途劳顿，能来听审已然幸甚，岂敢支使！”便促行。经少半个时辰，大队人来，宁皑、栾坤入报：“金若健伤重难行。其父金炎携丁仆十余推抬而至。”师梁道：“什么大事！”镇兵、衙役一声吆喝，二仆将手臂椅轿，一路抬扶，金炎随后，快步上堂。金若健面色惨白神情倦怠，张嘴喘气犹是汗下。师梁摆座，金炎帮扶着坐下。“究何由被谁人劫持，几时脱难！”师梁便问。金若健惶恐，低眉垂目，“不才侥幸脱难，肝胆俱裂，其实不知。”宗佳大怒，“旁人算计，你几命丧，却还推托遮掩！”金若健扭瞧一眼，漠然无词。宗佳乃叹：“贤弟，见在公堂，诸事有师


（章节释义：二仆将手臂椅轿，“椅轿”在此当动词用，指家僮面对面，前臂托抬腿股，后臂搂抱腰身，如乘椅坐轿般护去堂上————此处不入正文）

水晶苑

“其部众去，这厮不去？”

水晶苑

已经发到41篇了，一清辛苦了！

闲逸慕一清

水晶苑 发表于 2016-5-16 14:26
“其部众去，这厮不去？”

多谢总版来访！

闲逸慕一清

水晶苑 发表于 2016-5-16 14:27
已经发到41篇了，一清辛苦了！

汊川篇即将终了，稍后请总版斧正下一章回！



（汊川县42）将军作主！究系何人，你且实说，怕他何来！”师梁再问，金若健低首望膝，只道不知。师梁大怒，“大胆，你这厮竟敢蒙混于吾！”闻此言，金炎大惊，乃跪地，“小可升斗小民岂敢食心，再无虚妄！”直叩得额前青紫，几乎出血。师梁不忍，使宁、栾搀扶起立。值再问，金若健道：“自遭毒手，蒙头罩目。通只一张口，如何认人！”师梁冷笑：“未擒之时，难不成闭目掩耳自塞了口鼻！”金若健呆一呆，只好道：“宗萌去，心思有异，缀行其后。强人惊觉，待扑较，竟不抵，便为所执。”师梁大喜，宗佳过望。再问时，乃道：“贼人粗壮，面黑微须，长八尺二寸，河东口音，刹是了得。”师梁冷笑，宗佳气急，乃喝：“你这厮满口胡吣！”金若健道：“你不曾见识，谁个胡说！”宗佳道：“劫你那人见在堂上，也不扒开狗眼瞧一瞧，可不胡说！”金若健也恼，“既知时，便自指认，何用着吾！”宗佳乃恨，“你与贼子统是一伙！”便告，“将军，既行拘捕，不施重刑焉肯招认！”彭溪不乐，乃离座，“你什人！这般病弱犹是刑责，倘有长短谁人担承！”宗佳亦怒，“此汊川衙，有你什么话说！”葛、李、阚、吴皆怒，远平暗触，石凌彪抢前，捏牢侧颈一跤按倒，捏拳头正打，葛四撞来，高抬脚，照定心口里蹬踹。此情形，云苍大惊，师梁变色，砚灵乃喝：“住手！师将军跟前岂容尔等放肆！”话音未落，镇兵、捕役蜂拥而入，一时间满堂皆乱，吵哄一处。金若健叹：“怪不得先生说吾交友不慎，当有此难！”师梁佯怒，“人犯犹在，尔等乍唬些甚！”彭溪见情形，唤回葛四，乃斥石凌彪：“俱你个张狂搅事，全无尊卑上下，害吾颜尽失！”其喏喏连声，哪敢还嘴。镇兵、捕役们面面相觑，师梁转过脸，“石镇将年少轻狂，该有些火气！”便摆手，众人退后。师梁离座，看宗佳唇青面灰，伸脖瞪眼缓过口气，“先生乃前辈，某也要礼让三分。何出粗口！”便叫衙役拉扯起来，一旁侍立。师梁还座，问金若健几时脱难，宗萌却何不见。其道：“连日虽有饮食，言语间却透杀机。忽一日，将吾等扛抬一处，满耳间水流声阔。吾思必死，哪顾不得许多，遁声滚去，一跤入水，旋即伤重，再无知觉。夜半水浅，幸恩公巧遇，施以援手，才得苟活。”师梁道：“如你言：宗萌尚在？”若健道：“无意间误入，强人嫌吾碍眼，早起杀心。至于宗萌——强人居所被焚，爷娘殁于宗公。究将怎处，不得而知。”师梁道：“念你伤重，且回家静养。但有消息，速来告吾！”金炎大喜过望，忙不迭拜访谢了，携子乃去。
金若健何来？原来，见宗萌入水，当下大急，摇肩甩背几回捣腾，终将绳头挣开。石凌彪大惊，急赶时，一溜烟滚入汊水，两脚急摆，只呛半口水，去岸老远。顺水流翻过腰身，波浪间探出口鼻，睁眼望去，石凌彪着急下水，正被拦阻住。金若健换口气，潜入水底一顿蹬踹，拧腰摆身。经久力尽，悄浮起侧肩换气。只未饱满，寒光劈面，其哎呀一声，含腹收胸疾躲时，一阵巨痛直入胸背。其挣也不挣，便昏死过去。
入夜，满天星斗晃得汊水波光粼粼。水缓处，耿姓父子来，系舟登岸。耿沮提着渔获去，侧身处有寒光一闪。“可不作怪！”便下肩，使耿二查看。其子去，水边里道：“哎呀，可不是人！”耿沮丢渔获下江，见一人侧卧，口眼半开，肩背处插刀。耿沮连唤，那人不动。待触摸，肩肘冰冷，背心处还些温热。“此必是遭了截江贼，还有的救！”耿二丢网，口里边道：“您看他大气不喘，当是死透的。”又道，“这般负了，岂不一世背运。”耿沮怒道：“你个混帐，全不识好歹！他有半口气，似这天不收鬼不拿的，救活了是他造成化，你不短什；救不下，免他鱼虾啃咬也你功德。”耿二道：“你是老子，吾听就是！若少网缺浆，抑或背曳不动可怨不得吾！”待拉扯，其两腿并拢裤腰下翻，拖泥带水地挂在膝下。值翻看，满裆黢黑，便那鸟也浸没了。耿二探手，惊道：“可不是！这厮撞见水贼，小腿犹被绑着！”耿沮一巴掌响亮，“好你个狗头！叫唤来强人，捉你去作对儿！”耿二释缚，眼瞧那口刀碍手，唯将金若健横担了，头脚朝下，快步上岸。稍行不远，闻几声呕，满肚皮江水顺着口鼻淋漓而下。耿二掩鼻，又半里到家。耿沮早累得不行，丢开两样，拖着鱼获进门，打个火点灯，接扶去炕沿侧卧。耿二移灯，耿沮看刀——其自肩背入，透腋半尺。执刀柄耿沮拉扯，半寸未出却血流不止。金若健声唤。耿二道：“活了活了！”几将灯盏打翻。耿沮拭汗，金若健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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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汊川县43）救命！此系何所？”耿二道：“此间唤作燕子窝。”金若健道：“燕子窝就汊南，离陡弯庄不远。庄里有户复姓公羊，便吾姑老爷。劳烦恩公悄地报信，万不可与外人知晓！”言罢，便昏死过去。耿沮道：“原来是公羊家内侄！二郎，你便走遭儿！”耿二道：“公羊母羊，他们家的狗好凶，咬了人不撒嘴！”耿沮道：“你去还是不去！”耿二无奈，捡拾进鱼网、船桨，挑根竹蒿扛了去。经数里，轻手轻脚转过庄首，便户宅院在望。距院首五七丈，早一物儿扑得门响。耿二站稳了，将蒿头一点，便有人喝：“什么人，黑夜里叫门！敢你那两条腿比吾这四条腿快！”耿二道：“四条腿的，将自家拴牢了，竖起两耳可听仔细：二爷有话，只对你家主爷讲！”就听顶杠门栓一阵乱响，才开条缝儿，一条猛犬便窜出来。耿二将竹蒿乱摆，壮起胆喝：“是你家内侄叫大爷吾来！”连喊两遍，转身再跑，就觉得索头一紧，那只犬两脚离地，连门也咣当一声撞合一处。耿二陡时豪气，进步道：“好一双势力眼，放你兄弟咬吾，当二爷谁个！”照定犬首连下两蒿。那犬低吼，连肩抵撞，耿二退去数步。门里边出来仨，两个牵狗一个提灯，口里边连道：“二爷二爷！”近前一瞧，嘿道：“吾当哪个，原是你耿鱼头！”乃道，“你这厮敢来消遣，看收拾！”耿二怒道：“老子这名号可是你叫的！”那两个才说放狗，便闻，“哪个敢动一动，敲掉你饭碗！”这才认起真起来，一个叫门，两个守着耿二。
内宅里，金氏正睡不着，忽闻吵嚷，连推其夫，“快快，敢是健儿有了音信！”公羊皮庥正睡梦里，刹时惊醒，披衣下地时，再无响动，便怨。金氏道：“吾心惊半日，此时肉跳，不是他是谁！”皮庥无奈，才去二门，报信的正来，登时大喜。待问耿二情形，唤起大郎、二郎，收拾应用骑了驴来。耿沮烧罢滚水，院门首正瞧。燕子窝统几户人家，隔着又远，接入来，谁人知晓。见内侄尚有气喘，公羊皮庥验过伤，不住声念佛。大郎温酒，服侍用药。少顷，金若健睡去。大郎、二郎将家伙蒸煮好了，一头一脚按牢表兄。公羊皮庥清洗过患创，抽刀止血，缝合皮肉。天交四鼓。公羊皮庥浑身汗透，免强朝耿氏父子拱一拱手，扶上驴背，头也不回去了。稍后，有丁仆佃客抬了金若健去，不表。
稍后两日，仍下汊水捕鱼揽客，耿二便不耐烦，“莫论公母，只会夸富，羊毛也没见一根！”耿沮道：“你救金大郎，与公羊家何涉！”耿二道：“既非姑舅，何须劳神！莫道金银，铜片铁饼也不见半分儿！”耿沮道：“你这厮没良心，自积德行还好意思要谢！”耿二道：“德行德不行，没有钱钞，行也不行！”耿沮便不理他。至晚还家，见张氏坐门首，耿二笑道：“张妈妈稀客。俺没个妹子，你来则甚！”张氏道：“这砍脑壳的，总没大小，懒得理你！”及见耿沮，“老哥哥打得好鱼！”耿沮道：“妈妈看上，提几尾去！”便近前，“吾托你大媒，可能行？”张氏撇嘴，“休提！”耿沮气馁，犹捡鲜活拴系两尾。张氏附耳：“吾与二郎相中一头儿！去岁前水房窦杈儿新寡，年方十九，才……”耿沮摆手，“妈妈受累，就不用操心了！”张氏疑惑，待问时，则道：“窦家虽不上富足，却也过得。”张氏道：“婚后无出，夫丧，后母容不得，才回娘家。”耿沮道：“想吾渔户，自家都养不活，如何能成！”张氏掼了鱼，恨道：“你父子好一对儿木头！公羊与窦家是姨表亲，才将杈儿作女。只要你应，陪送头好水牛、五亩水田、两万钱！”耿沮眼直，“能有这事！”立时眉开眼笑，忙喊其子。耿二鼓起嘴，正不知所以。张氏叫拾了鱼，“头一遭儿保这等媒！不图你嘴甜，成了事须好谢吾！”问罢生辰，便去提亲，哪有不应！当晚下定，转天便是吉日。耿二着新衣，骑了高头大马来。公羊两口儿将杈儿妆扮了，铜钱、水牛、田亩地契一并带来。燕子窝住户俱来贺喜，因见新人眉眼不差，只道：“这鱼头，哪来的福气！”耿二笑道：“水里捞的。”耿家自有牛田，仍下汊水，却不如旧日操劳。窦氏管得严，耿二偷吃小酒，渐露出口风。宗佳闻信，师梁便使捕役登门要人。
金若健去，宗佳势衰，再无新证。李二行幽道：“吾等听审，呆立了半日，竟无瓜葛！”葛四道：“是哩！老将军来，只问高……散兵马使、郭十将，与宗萌、金若健何涉！”阚学黎、吴继道：“这厮心怀叵测，专一害人！”师梁着恼，不由得色变，“老早便来搅闹，只道有证，竟只这些！”便呼左右：“与吾叉出去！”镇兵齿冷，衙役们水火棍拄地，口里面吆喝。宗佳气恨交叠，便陪罪，独自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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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汊川县44）静寂片刻，彭溪恭请，则师梁答：“先生托付烂熟于心，再不会差。”彭溪道：“高逸案，齐罡、刘舫重伤，曾去医家——当有见识！”宁皑道：“蒙郎中离家出走，亲朋旧友已然查遍，再无消息。”砚灵道：“其三世行医，口传心授均系自家，须有心德！”栾坤道：“蒙彬尚可，其父才是大家。”彭溪道：“何以知道？”栾坤道：“尤善针灸，更断生死！”师梁笑道：“这本事，须是鬼神！”砚灵道：“某外乡来，不知底细。其父真若这般，妙手回春当非少数！”捕役、弓手齐齐称是，却才争讲，便砚灵道：“只将那胆豪气壮，重义轻财的讲来！”云苍想一想，“你等且住，吾倒想起一个！”师梁诧异，值问时，便道：“双汊湖北有户人家庄姓，三代单传——庄乐孝幼年丧父，寡母拉扯成人。及娶，乃两姨表妹，两口儿倒也恩爱。只三年无果，四年尾上终有着落，竟个死胎。”众人唏嘘，又道：“杜氏有心再娶，一碍亲情，再因家境，才罢了心思。次年春上，与村妇结伴西行二十里观音殿求子，遇乱兵，生死莫名。庄乐孝惊闻，藏了步氏，只身找寻。值夜半，扒尸堆见母，身已半死。悲戚间，星夜驮回，延医问药，怎奈乡野郎中识薄见短，空耗多日不得要领，堪堪毙命。蒙舞采买来，闻声悲切，假讨水问明情由，笑道：须不是大症候！庄乐孝先惊后喜，乃跪拜，只求救命。蒙舞净手诊脉，只数针，艾炙得口开，汤水得济，才又活转。蒙舞据方，且告：撮剂、抑或钱银不足只须找吾。去不数日，庄乐孝又来，并告：家母好便好，只三日不食，一食升米。小子没奈何，只好再来。蒙舞道：心症须心医，半点儿急不来！便据二方，一贴为其母，一帖为妻。且嘱：尔妇有孕，不可过劳，不得焦躁。临盆时，某将至。庄乐孝大喜，还家告妻，妇犹未觉。日后腰身粗大，渐有胎动，始信之言。此期间，杜氏症候渐平，或呆坐，或痴立，终日不发一语。秋去冬来，日渐寒凉。步氏身重，暗自扪腹，竟半个更次胎动一回。其心灰疑惧，终日愁苦。忽一日至院后，却杜氏悬颈，乃呼：娘亲慢行，儿来也！扶起杌凳自悬于侧。偏个家贫绳细，也是命不当绝。杜氏悬在半地，值风吹，其身摇荡，三两下绳断枝折，咕咚坠地。庄乐孝下湖还家，闻声疾来，摘妻解母，泣泪交流。忙乱际，街坊邻里俱来张瞧，多有不忍，只闻道：时辰未到，可急个甚！庄乐孝惊看时，可不是蒙舞，便移拜，只求救命。乡邻将婆媳扛抬入室，并首于炕梢。庄乐孝拜谢过，悄掩院门，回堂屋扒帘一望，案角里针盒大开，根根皆有半尺。庄乐孝心慌意乱，风势略减，躲去院角里蹲了。经久，其手脚酸麻两耳生疼，才想起母亲媳妇。待回看，蒙舞淌汗，婆媳着内衣，只盖半身，额头、两臂宛如倒刺般，正不知针了多少。乐孝醒，抱薪添火，热烈烈烧起灶来。稍许，里外间有些暖意。经久，有人从心底里‘嗯’了一声！其大急，喊一声‘娘’，急奔入去。蒙舞忙乱半日，却才坐睡。闻声张瞧，便庄妻，口眼半开正有气喘。乐孝望母，则口唇半灰，浑若沉睡。蒙舞道：你母久病之身，何争此一时！乐孝落泪，值天晚，忙地点灯，扒盆碳火置于案前。蒙舞问米汤稀粥，乐孝道有，忙将只海碗淘洗净，满满地乘将来。蒙舞示意，乃知其妻，取木勺吹温了，步氏含泪吃了半碗。乐孝奉母，则未醒，才将余粥吃了。净锅烧水，值半开，步氏呻吟，乐孝将小衣新被悉置妻侧，不忍再看。水开数滚，喊声渐平，庄乐孝倚灶熟睡。夜半，忽觉异样，扒到门口只一张，蒙舞将个青灰带血口唇泛紫婴孩平置于案。其心头一沉，呆口住脚再动不得。蒙舞用针，照定虎口刺入去，连着数捻仍无声响。其大急，倒提双足抡右手照定后心半轻不重只一记，掌声响处，那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这一哭不打紧，炕梢里坐起一人，直个喉咙道：谁打吾儿！庄乐孝一个箭步抢入来：娘啊，不是你儿，是吾儿！”师梁乃嘿：“自然不是。不然差了辈数！”话到此处，众人皆笑。此便是步氏顺产，恰个男婴，说话的是杜氏。师梁再问，云苍道：“经这遭儿，庄乐孝敢不小心。隔年，步氏再孕便急着赶来。蒙舞道：既落生，再无碍。乐孝不信，再三央求。蒙舞被缠不过，再拟一贴，并告：此剂尽取吾柜，也不须钱。你只管撮了去，熬煮半日，得汁一瓮，日食一勺，包无碍。乐孝大喜，千恩万谢般去了。至足月，又得一子，母子安好。又两载，杜氏得三男，贪心不

瞿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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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逸慕一清

瞿行健 发表于 2016-5-18 0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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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汊川县45）足，又欲得女。乐孝被逼不过，载了婆媳寻来。蒙舞吃透来意，掐指一算，便笑：您老原有孙女，只不凑巧，却是头胎。如今再想，须与天争命。乐孝无奈，恨不早遇。及归，步氏不以为然，自顾道：连得三子，一女能奈吾何！杜氏逼乐孝续力，两口儿连磨了十数载，年四十再没个一鳞半爪！”栾坤道：“统只一盘磨，这般捣弄岂不将磨道碾平！”众人又笑。师梁道：“不过一郎中，何辨生死！”宁皑道：“吾知道！”栾坤道：“且听吾说！”师梁道：“还是云主薄试讲！”云苍道：“蒙舞有二子，长曰绍。蒙彬幼时多病，其母恐无寿，偶有小疾便打卦问卜，鸡犬不宁。一日，蒙舞着恼，便仗了酒道：偏您罗嗦！二郎寿数比吾尤长，枉求个甚！虞氏不乐：你个混帐，竟恨亲儿命长！蒙舞道：哪个妒忌，分明是……虞氏打断话头：快别说，为长不尊，越发没样儿。蒙绍婚三载，得女。虞氏心焦，急欲纳小。蒙舞道：命里有时不须争，命里无时枉自求！虞氏不信，自作主张，才有些眉目便到年关，乃搁下。转年边关事起，朝庭用兵，大郎随军，只才说去，蒙舞让媳妇将新旧衣物尽行打点，再不许动。春上用兵岂能长久！只月余，干息戈止，朝庭班师。蒙绍还家心切，夜舟醉酒，值起溺，一头跌进汊水。天明再找，连个尸首也不曾见。阖宅悲戚，蒙舞购梓，充填了衣物作冢。虞氏年老，身子还结实，年五旬每岁置办一老衣。忽一回采买了，蒙舞偶遇，刹是喜欢，分扯些儿自用。虞氏道：儿值壮年，何用则个！蒙舞道：儿三十有九，装个幌子未尝不可。虞氏拗不过，只得应允。约旬日，老衣做得，匠人送视。蒙舞食半饱，推开碗箸忙去穿戴了来：娘亲，您看可好！虞氏道：好，正好！只这仨字，其两眼一闭登时气绝。虞氏悲怆，怎就个悔字了得。”宁皑道：“蒙舞殁，虞氏六载再未裁衣，值七载，乃去。蒙彬逾四旬，须应阿爷那话！”师梁道：“有父如此，蒙彬大略看得！”乃命嵇任固、宁皑携镇兵十余、捕役二十去庄家要人。话至此，彭溪告辞，师梁使砚灵送回馆驿安歇。嵇、宁聚齐人马才出县衙。云苍来，且道：“兵马使、宁班头：你两个怎地要法！”宁皑道：“便如金家，将前后门堵了，且看他飞了去！”云苍道：“庄家有两处宅院。扑东漏西，堵南忘北，难保没个侧门。”嵇任固道：“唯请镇遏使多派人手！”云苍道：“倘在庄家，似你等一路招摇，岂不是打草惊蛇！”二人便问。云苍道：“须悄悄地去了，将事讲明。庄乐孝乖觉，自会放人。”二人依命，拜谢而去。云苍回，师梁道：“庄家一渔户，有什么大不得！”云苍道：“庄乐孝曾下苦功，寻常人等恐非敌手。再者，其会经营，自有子嗣，日渐发达。”栾坤也道：“云主薄说得是！此时庄家良田非少，精壮仆佃约有半百。”师梁道：“其三子若何，见做什营生？”云苍道：“大郎孔武，臂力超群，早年从军，为杨氏倚，殁战事，得厚赐。”师梁唤宗佳来，屏去左右，“客大欺店，今你见么！”宗佳道：“关史倘准家严所请，早将高逸正法，苗启亦配远恶军州，哪有今日事！”师梁道：“诚如是，谁来汊川！”宗佳忙道：“吾一时口误，词不达意！”师梁道：“宗公殁，西门信心灰，托病还乡。目今苗启、童宣正然兴头，因恐狄葱作大，有心劳你为典狱，可能屈尊？”宗佳领命，欣道：“困住高逸，须难郭启！倘由他两个过江去，战事再启，为祸非小！”师梁当下捡镇兵四名，佑其赴任。
黄参驾车，载蒙彬、庄乐孝入金鼓城达汊川衙。嵇、宁入报，蒙彬上堂，师梁将旧话重提。蒙彬道：“吾家累世行医，但遇病患无有不纳。”师梁道：“何为病患？”蒙彬道：“未亡。”师梁道：“齐罡、刘舫皆亡！”蒙彬道：“众人送诊，其症虽重却不致命，吾才接诊。只宗公子佳来，送诊逾墙，二患命丧。其中原委吾百思不解。”砚灵道：“宗佳验伤，兼行拘捕事。彼众惧祸，自然狼奔。”庄乐孝道：“不然！彼时宗公在任，拿捕人犯勘验伤者自有专任。何用其子！”云苍道：“宗公执汊川，但有公务使其走一遭也未尝不可！”庄乐孝道：“少府之言差矣！蒙宅非是官衙，宗公问案，少不得文案书吏。宗佳验伤，究何与齐罡、刘舫独处，以至命丧！”师梁道：“你说是宗佳？”蒙彬道：“齐罡、刘舫死得突兀，某只是妄猜。”师梁略沉吟，便砚灵道：“宗佳服丧。此小事，不宜使唤。”师梁不乐，“胡说！人命关天，他宗佳不来，此事怎处！”砚灵道：“彼验伤，须不是独去！”师梁醒悟，便问蒙彬。其道：“有捕役简峒、韦盼随行——此二人把住房门，只不允入。”云苍道：“宗公殁，韦盼去了职事往武宁

闲逸慕一清

（汊川县46）从军。至于简峒，日前忽得急症，一命乌呼！”师梁道：“还有个齐六八！”云苍道：“齐六庆、冯八成甘为见证——奈何逾墙躲去，焉知详尽。”嵇任固道：“双汊湖回，半路上走个谁？”宁皑道：“简崆母病，却才告假。”师梁道：“简崆哪个？”云苍道：“简峒之堂弟，又连襟。”忙使人寻时，云苍道：“蒙彬年高，又老远来。时辰不早，且容他回宅歇息。明日再审。”师梁道：“连日来寻你不着，误多少正事！”便使镇兵哄了出去——期间，女婿家小也自庄家来，就便留宿。稍顷，有衙役回禀：“简崆不在。”宁皑自语：“能去哪里？”砚灵道：“这厮走得匆忙，敢与谁人报信！”师梁叫嵇任固来，悄言数语。其去，半刻回，笑道：“吾遇宗佳，只道狱里边辛苦，气息难闻，定要跟来，有要事回禀。”师梁道：“可曾带来？”嵇任固道：“某不知就里，岂肯受累！”待唤简崆，乃哼：“你做的好事！”面色阴晴不定。简崆跪地，“将军，此话怎说？”镇兵们齐声吆喝，简崆无奈，只好将回程诈病，实与报信，找寻宗佳事说了一回。师梁大怒，“你这厮避重就轻，竟敢厮瞒！左右，与吾打！”衙役们稍稍犹豫，有镇兵一拥齐上，抡起枪杆刀柄一顿乱打。简崆受不得，连声讨饶。师梁止刑，其头脸皆血满臂青紫，唯道：“兄亡，宗佳威吓，要某盯牢，但有情形及时告禀！”师梁道：“究何威吓？”简崆无答，师梁变脸，镇兵、衙役们再一通打，其口鼻窜血、满地乱滚，只好道：“宗佳验伤，曾做些尴尬事！”师梁道：“你何知晓！”简崆道：“宗萌无踪，韦盼曾劝：祸事临头，宜远避。因有高堂赡养，家兄才未远行。及殁，宗公子许吾日后看觑，谁敢不从。”嵇任固道：“你个混帐，全没心肝！宗辟早死，宗佳算个鸟！”师梁喝令绑了，丢至廊下。云苍道：“虽有简崆供述，其实未见。倘有误，干系非小！”砚灵道：“将军可使关刺史致书于武宁军，传韦盼到案，可勘明了。”云苍道：“天下之大，其自避祸，焉肯实说！”师梁不乐，乃掩门。云苍道：“案情大略明了。将军要人，非是找寻不见，须不耐时！”师梁道：“主薄当有高见！”云苍道：“唯将军之命是从！”师梁欣喜，再问时，乃道：“只有蒙彬委屈，才好作道理！”如此这般讲叙了一回。师梁道好，依照施为。

云苍进牢门，宗佳正喝：“吾奉师镇遏使命执掌大狱。你几个什人，阻吾进出！”便闻：“西门典狱去，唯今只公子把持。倘无故出游，牢里边生事，吾等吃罪不起！”宗佳道：“门墙厚重，支使犹众，能出甚事！”回道：“今朝比不得往日——职权所系，大郎不能去。”云苍来，狱卒远远地躲了，唯四镇兵缠着宗佳。云苍干咳一声，“此禁地，谁人吵嚷！”宗佳一见，急揽道：“主薄，来得正好！且随吾见师将军，有话回禀！”云苍作色：“尔等无理，如此张狂怠慢，还了得！”镇兵见二人随行，稍一对眼，便退下。云苍不屑，“此等粗俗，有什么道理好讲！”随行两个俱伙计打伴，一个提食盒，膊弯处搭条手巾；一个抱酒坛，坛口里叠俩粗盏。宗佳疑惑，“主薄来，可有公事？”云苍道：“闻你烦闷得慌，正来吃酒。”待入室，一个擦摸春台，开食盒取出一碗肉、两碗饭、三五样豆腐菜蔬；另个抽箸摆盏，满满地筛了。云苍摆手，二人退下。宗佳轻呷一记，“主薄，敢莫是断头酒！”云苍哂道：“贤弟何罪之有！”宗佳探首，“蒙彬来，说道些什？”云苍深深一饮，低道：“本不当讲。”宗佳谦恭，拱手离席，“全仗先生！”云苍道：“看宗公面，说也无妨。”乃下箸，“贤侄假验伤之机连害二命！”只才挨座，腾地跃起，“这厮胡吣！当日可是这说！”云苍摆手，宗佳乃悄声，犹道：“主薄须在堂上，耳闻目视何尝有假！”云苍道：“可不正是！”才气哼哼坐了。“只个蒙彬道：贤侄以木锤敲击，先杀刘舫，后屠齐罡。”宗佳又回跳脚，“胡说，谁人见着！”云苍道：“关刺史适才遗书：严期破案！”宗佳还座，低眉无语。云苍道：“贤侄可知谁来？”宗佳疑惑，自咐道：“简峒病殁，韦盼去武宁从军。”云苍暗笑，“谅你也猜不着！”宗佳失惊，“你说韦盼！”云苍道：“明说武宁，实去安州，见在关史衙兵队里！”宗佳脸白，颓然跪地，“先生救吾！”云苍诧异，“贤侄，究是为何？”宗佳叩首，乃闻：“当日吾说：齐罡、刘舫不过泼皮；便死，街上还落得清净——只你执拗！”言罢，取状纸随手一抖。宗佳接瞧，“这不是齐六庆、冯八成之私状！云主薄，何在你手！”便答：“不是吾，是那师梁！”宗佳汗下，“你攀定了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