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孝义河东》

瞿行健

闲逸慕一清 发表于 2016-5-18 18:01
（汊川县46）从军。至于简峒，日前忽得急症，一命乌呼！”师梁道：“还有个齐六八！”云苍道：“齐六庆、冯 ...

文友写作勤！祝好文友！

闲逸慕一清

瞿行健 发表于 2016-5-19 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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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瞿版光临！另告版主，非我勤快，实在是早写完了，临张贴时再细查一回，每回A4纸5号字一页。



（汊川县47）逸、郭启，独不想童宣后来！”宗佳道：“原证已毁，如何作假！”云苍哼笑，“既干证，如何毁弃！”其状骇然，漠道：“某知矣——真真假假，究系谁人接看！”置状于地，叩头出血。云苍道：“念与令尊共事一场，勉为其难，便救你一救！”宗佳犹不肯起，只问救法。待点指，将那状纸细瞧一回，暗自颔首，忙叠折了，递还云苍。云苍道：“童宣鸣冤，宗公不允，乃去川南——师梁得状，唯宝视之，再三不肯示人。”又道，“唯使蒙彬受屈，贤侄才好脱难！”宗佳拜道：“先生大恩，学生永世不忘。”云苍道：“且不忙谢。”悄道，“依稀宗公尚在！”宗佳变色，含混道：“没的事！”云苍一笑，“某旧任。宗兄事岂能瞒吾！”宗佳尴尬，也无争辩。稍顷，云苍道：“镇遏使还有一难！”值问时，乃道：“蒙彬受屈，定然上下央告。镇遏使枉自担责，恐受牵累！”宗佳道：“家严在任多载，颇有些积蓄。且容吾变卖了，厚报二位！”云苍齿冷，摇首曰：“不是这！”宗佳再问时，竟自叫开门，扬长而去。
宗佳冥思半晌，忽见状纸，猛醒道：“好你个云仓鼠！”便大碗酒、大块肉猛啖一回。期间，先将齐氏父子、顾天喜，再就是童宣、宋雨挨着个诅咒一回。伙计、镇兵竖起两耳，随着坛碗碎裂，咣当一响，再没了动静。经久，一个道：“兄弟，别是挂上了吧！”一句话点醒众人，扒门缝撕窗纸你推吾搡张瞧明白，俩伙计才说去，便个镇兵道：“吾等值守了一日夜。有这好事，不能你两独占！”另个道：“你敢去，吾将宗爷放下来，捶胸捋背！”又个道：“吾请郎中，看救得活不！”这两个连声讨饶。又呆半晌，使狱卒守门盯着，回去报信。
师梁早罢午饭，正在堂上。闻报，疾赶入牢，并道：“兄弟，却何苦窄！”狱卒开门，师梁入瞧：风摆处，尸身僵直舌出唇外，一鞋坠地脚掌青乌，脚踝也黑。便骂：“好一班狗头，何不施救！”狱卒面面相觑，谁敢则声。有镇兵凑道：“吾等值守牢门，只怕走了高逸。谁想他权柄在握，自寻短见！”师梁转脸，将已兵斥骂一回。期间，有狱卒取下尸首，找空间停放了。云苍闻讯，使二子讨口寿材，劳伙计殓了，就这车，拖去铁云寺，合宅停放一处。
云苍究何说起宗辟？
便前回，岑铿寻块老豆腐，刻画停当正要用印，却遭喝止。云苍道：“此国家法度，尔等岂可任意施为！宗公殁，便你袭了汊川也须诰命文牒！”宗佳气不过，乃去后衙。稍停，猛然一呆，以掌击额，“吾好呆么！”急奔正房屋后，北墙残处原系移砖送瓦之所，诸房建得此间重砌，留一窄扇，楼门低矮。宗佳来，四下无人。待张瞧，孤扇大开，框右上加厚一角，钌铞悬外。顺脚入小巷左转，此去非远，便一院落，虽不甚宽阔，却也青砖及顶起脊覆瓦之好房舍。宗佳侧耳，隐有哭声。待轻叩，随脚步细碎有婆子答话。其不耐烦，“是吾！”待开，迳奔上房。将至门首，丫头撩帘，便一位妇人含悲带戚，泪告：“大爷，你可来了！”此人二旬稍长，正是娟秀。宗佳微怔，犹道：“六娘，可怎地了！”妇人无语，扭脸去了另室。宗佳入上房，炕角里躺倒一人，双目如定，口角大开，涎水正淌，可不是宗辟！宗佳近前摇臂，“大人，可怎地了！”其肢若枯木，一字莫出。有仆妇道：“太爷三更受惊，状已若此。主母急得没奈何。大爷来，好做主张！”宗佳乃叹，“难怪娘亲那话，果就如此！”妇人来，伏地泣抱，“大郎，吾不怕羞，快快延医！”宗佳摇头，无声而去。妇人韩氏，乃宗佼妻。佼行六，及长，身无长技，往投其兄任一闲职。只半载，乐极生悲，一病故去。辟不忍其妇独归，另行安置。待移治，就近借屋，仆妇使女一并带来。期间或三天或五日，更深夜半，出后门独自走来，天不明有婆子叫醒，故此，绝少知晓。宗佳去，其父症重。韩氏与冯婆子商议，背地请张大保悄来，只道路远心实，实则冯婆子远房表亲。其医术尚可，只奈症重，经半载，钱银用尽。此值租钱到期，房主催讨。韩氏没奈何，唯停了药，丫头仆妇悉数打发。挨混了月余，乃丧。云苍闻信，遣二子悄助了几贯。韩氏赍发了冯婆，所余衣饰尽行变卖，讨口薄材，只道是宅上老奴，有养育之恩，叩遍乡邻，请帮抬去埋了。众人散去，韩氏大哭一场，焚化纸钱，自剪了青丝，投静思奄修行去了。
隔日彭溪来，师梁升堂，云苍道：“高逸、郭启乃镇兵，告假还乡，途经金鼓城，逢齐罡、刘舫寻衅械斗，殴伤百姓，公人不能禁，仗义出手，以为惩戒。”砚灵道：“云主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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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汊川县48）得正是！”押司文案见师梁颔首，便照此写了。待问蒙彬，云苍道：“齐罡、刘舫本就泼皮，平日间薅扰街坊。那日被伤，匆忙就医。蒙彬见人多，只当厮混，招惹不起，自顾走避。罡、舫伤不自受，渐起争执，以至殴斗，重伤毙命。”师梁道：“齐罡、刘舫之亡，实与高逸无涉！”乃解高逸来，除去锁具。彭溪虎起脸，“你这厮惯会惹事，若不得师将军法外开恩，哪有你命！”高逸唱个大喏：“镇遏使往救大恩，属下没齿不忘！”再谢师梁，则道：“此番，是看在老将军份上与你出豁。权记八十军棍，下回再犯，定斩不饶！”高逸缩颈谦恭应声，匆忙退后。师梁唤蒙彬来，“既为医者，你肯救死扶难，岂至齐罡、刘舫之命丧。本镇遏使重理旧案，你知高逸、郭启蒙冤，不曾首告也罢，竟个私逃。姑念你年老你体衰，权记八十脊杖，以儆效尤。另：即付齐、刘葬资二万钱。本断，你可服判！”蒙彬大喜过望，连拜道：“某愿服！”当下，有黄参兑缴银子，接归家去。
彭溪道：“将军善断，果然不虚传！”师梁谦道：“先生过誉！”又道，“唯这高逸可恶，至吾怒气难消！”彭溪道：“待回庙寨，吾重重地责罚就是！”师梁黯然，“恐先生不肯！”彭溪问时，乃闭门，屏去左右。师梁道：“陆强未擒，吾心有不甘。”彭溪道：“贼酋自巴公寨亡败，殷城县脱逃，实与汊川无涉——师将军勿须疚责！”师梁道：“高逸憨直仗义，某甚怜惜。有心暂借，恐先生不允！”彭溪便慨然状：“什么大事！既将军赏识，总强似吾庙寨。”便叫高逸来，“自今起，你留汊川，小心保命。再若生事，没人救你！”高逸尴尬，唯有应喏。师梁道：“郭启力战致陆强狼奔，倘这般带了伤去，显吾汊川不尽人情。”彭溪道：“将军敢有打算？”师梁道：“待伤愈，使童参军送归。”彭溪道：“将军既这般说，某从命便是！”于是唤兴平来，将砚灵嘱咐了，又道：“吾庙寨新近安定，却不敢久留。他日得暇，再来拜会！”师梁大喜，恭送出衙。十余镇兵早于堂外。彭溪上马道声珍重，引李、葛、阚、吴携远平、石凌彪迤逦乃去。
师梁回衙，洪氏牵二子哭诉。师梁不耐烦，只才摆臂，镇兵吆喝，衙役们一顿棍子逐了去。师梁唤高逸来，“既吾属下，你可有话说！”高逸叉手道：“自然有话！”师梁瞪眼，再闻：“不才说：唯命是从！”师梁冷笑，再问兴平。砚灵道：“换了几回药，只未封口。”便无二话。云苍将完案卷宗指点与师梁，又将宗佳补报了抚恤。
稍后，安州来文：悬赏千贯，缉捕陆强。
又两旬，朝庭来文：以云苍为县丞，权知县事；以师梁为县尉，总领县兵。
又文：宗辟殁任上，赠承议郎、昭武副尉，立庙享祭。然只月余，夺其敕赠。宗家尸首停置数月，由汊川拨款移葬。
师梁无趣，讪讪还家，乃称病，拒不到衙。蕊儿知心事，乃道：“云苍任职多载，熟读案律，又系江南归附。宗公殁，主薄官升一级，也只县丞，非县令。”因不语，又道，“县中设镇少则一二多则三五，县尉却止一人！”师梁道：“屈身腐儒吾心有不甘！”蕊儿道：“携一县丁壮，遇战事立奇勋升转有期，旁人正巴望不得。将军若不尽意促劳，岂不误关史苦心。”师梁醒悟，连夜赶去安州。待见关棠，乃道：“吾何尝不想！只淮南事平，眼下再无新功。你且忍耐，况某体已，自会看觑。”师梁连叩数响，只道：“主人苦心小子哪能不知！”献上厚礼，转回汊川。奚康来，恭道：“将军荣升，某道贺来迟。勿罪！”因不屑，早知消息，又道：“其实大可不必。”师梁疑惑，再问时，乃道：“旧地近在咫尺。将军不妨于汊川应卯，就值川南，倒也自在。”师梁想一想，“贤弟言之有理。你随吾近年，多谋而善断。早想抬举，苦无机缘。而今，汊川县兵、捕两房正缺个书办。吾有心思，只你意下如何！”奚康大喜，鞠拜道：“姊夫大恩，小弟万莫敢忘！”师梁道：“兄弟，你可要尽心！”奚康道：“姊夫放心，但有风吹草动，吾自知会！”师梁大喜，乃揽坐。略述寒暖，奚康轻道：“闻姊夫强收高逸、郭启！”师梁淡道：“区区甥舅，有什么大不得！”奚康道：“此皆万人敌，莫等闲！”师梁诧异。奚康道：“汊川能几多兵将！纵有川南，恐也弹压不住，生出事来！”师梁冷道：“见为部属，条律犹存，还反了他！”奚康道：“陆强未获，郁肯茁、顾天美、宗辟之败须在眼前！”师梁乃叹：“吾亦知个中凶险。唯二人勇武，弃之可惜！”奚康道：“淮南事歇，这两个岂是闲得！”师梁苦思良久，计无所出。隔日摆酒，使奚康作陪。兴平道：“某罪人，恰蒙将军开释，怎敢放肆！”师梁道：“此家宴，并无旁人。郭壮士勿需拘谨。”高逸道：“真若此，就得罪了！”便去侧首大刺刺坐了。奚康打趣，先吃一盏。兴平道：“将军有事便请吩咐，吾等克难不辞！”师梁道：“郭壮士且放宽心，此一回只吃酒，无它事！”兴平敬谢。奚康道：“陆强遁去，贼心不死，一时半刻恐来袭扰。壮士伤愈，回庙寨抑或留汊川？”兴平道：“某个百姓，业只寻常，欲回荆南追祭先祖，终老乡里。”师梁道：“诚如是，彭镇遏使何来！”兴平道：“曾为部属，老先生携私，只想救难。”师梁道：“原来如此！”经目视，奚康便道：“将军惜才，欲荐二位往奔安州，关史跟前寻个出身。倘或机缘巧合，青史留名，须不枉活。”兴平道：“贫人草命，苟活不易。将军无须费心。”待问砚灵，则告：“将军厚爱，慰留川南，免吾失身贼巢玷污祖宗，此恩德杀身难报。将军既问，还是那话：唯禀过家严，才好来扶侍。”师梁不乐，“分明是借故推托！”砚灵道：“不是这话，委实不敢做主！”师梁乃叹：“吾川南地窄，容不得玉兔金鲤。也罢，今日这酒权当践行！”高逸道：“真个放吾？”师梁道：“好男儿言出既行，岂肯反悔！”高逸满满旋上一盏，“某不善饮。倘借这话去了，须是薄情！如今敞开肚皮，唯吃个醉死才是好汉！”兴平、砚灵也来劝饮。师梁强打起精神，只几盏，不胜酒力，唯有退席。高逸谢过奚康，乘机出行。三人结伴，砚灵牵马，驮上行李包裹出了金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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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康化军
（康化军1）前文齐咏曾道：陆强不在汊川，早去了康化军！
原来，兴平被困庙寨，盛平引葛四、李二行诸众劫持牛氏、符氏，裹挟起牛炳元、符量，经数战，乘夜往巴公寨来。葛四、牛炳元、符量先行。辰时，与人口角，较斗不利，报与盛平。待盛平来，先见狗儿，后见一人，扑拜于地，口称：“哥哥，敢莫是梦里！”——便龙湘。紫英扶起盛平，乃怨：“贤弟腿脚飞快，却何道理不肯知会，以为同至！”盛平歉道：“长兄去时，严令吾等守家在地，莫远行！”便悄谓，“吾两个偷下计议，私地跑来，怎好告禀！”葛四见说，圈两匹马兜转狗儿，往一旁寻草去了。紫英道：“三弟呢？”盛平道：“丰阳有事，往商州去了。”又道，“哥哥，却何到此？”紫英道：“吾往村上，始知贤弟远游。弟媳恐路上辛苦，要吾带这马儿与你。此一迳赶来，正苦寻不见。幸而苍天眷顾，恰才遇着！”又道，“兄弟，咱清白人家，却如何行此勾当！”盛平道：“林家哥哥被扣庙寨。顾天问撺弄是非，恐有性命之厄。余不得已，唯撮弄起一干人马，方好渔利！”紫英道：“贤弟，就这些本事差、见识短，乌合之众焉能成事！”盛平道：“成与不成，权且一试！”紫英道：“已然作弄，官司岂能干休，可安身何处？”盛平道：“犹近，巴公寨！”紫英笑道：“你自河东来，彼无熟识，况惹身腥臊。容你时，人马无多，稍后官兵进剿，定然无趣儿！”盛平嘿笑。紫英道：“贤弟，咱另择闲在，凭险固守，为兄助你功成！”盛平道：“带累哥哥，于心何忍！”紫英不乐，“说甚！眼前富贵哪一个来得清白！有本事，你闯出天大祸害，须有地大个好处！再不济强撑他三五载，换了朝庭讨来恩敕万事皆休！”盛平喜道：“借尊兄吉言，小弟定然如意！”紫英道：“贤弟既不允争功，则良骑敬奉，某去也！”盛平拉扯，“尊兄且住，小弟还一事相求！”紫英便问。盛平道：“哥哥千里远足，一路劳顿。倘就此别去，于心何忍！”又道，“此骑虽佳，奈吾骑乘不便。尊兄既跨乘，有劳回首，携回河东！”眼见迟疑，乃告，“敢有别事？”紫英道：“老先生南行，太爷遣玄师父沿途护佑。奈半途间齐咏来，随行不便，孤身独奔，赶往金陵。只不想淮南事罢，李景遂辞东宫，改授晋王，任职洪州。齐进乃亲随近侍，往随任上。想是老将军孤单寂寥、眼前少人，不得已从其请，往洪州养症。玄师父至金陵遍寻不见，待往洪州，至康化军贵池县，乃为所算，直落得身首异处，好不可怜！”言到此，哽咽泪下。盛平怒道：“何人恶行，如此胆大！”紫英道：“贼子李通衍！”盛平顿足，“直怨不得，新丰村时将他了帐！”紫英道：“莫道新丰，拴马岭役许也不迟！”盛平道：“恨吾等妇孺心思，惹玄师父命丧！”再三劝慰。紫英道：“幼时，蒙玄师父看顾，情尤厚恨愈深。”泪道，“若不能迎回骸骨报仇雪恨，枉吾男儿！”盛平道：“小弟不才，愿随兄长往江南走遭儿！”紫英乃哼：“说得轻巧！”盛平讪道：“李通衍又跑不去天上！哥哥便容吾几日。”紫英尚在犹豫，盛平道：“贵池、桐江一水之隔。哥哥便枞阳稍住些日——至多月余，少则月许，小弟飞脚赶来！”紫英道：“不允助战，却醉心帮吾——莫非为兄不济！”盛平作色，“说甚！平素只闻江南好，只是没个由头。如今遇着哥哥，千万带挈，让咱也长些见识。”再告，“倘再三不肯，恐有嫌弃之意！”紫英笑道：“休地嘴滑！”旋又愁道，“你人马初聚，巴公寨能否安身尚无知晓，况执权柄。庙寨里，郁肯茁倘于顾氏言听计从，恐难施为。”盛平道：“哥哥便放宽心，小弟自有道理！”紫英不再问，闲话稍述。看葛四将两匹裹携了狗儿来，紫英道：“吾去方便，拴系牢靠，却何私跑来！”盛平道：“平素这厮专一捣鬼！想是听吾言语，便自解索，私下凑抵！”紫英道：“马似其主，果有些儿精怪！”盛平大笑，塞递缰绳。紫英接持，纵身跃上。其将去，却这狗儿昂头阔步，左摇右转竟不肯行。未了，还是盛平击掌，扬起四蹄急驰而去。望其背影，葛四道：“二爷，此君谁人，竟这等本事！”盛平道：“乃吾义兄——若非熟识诚心作耍，恐你性命难保！”葛四偷笑，张嘴吐舌。盛平上马，催道：“时候不早，赶路要紧！”葛四拾叉，随盛平回，聚部众赶往巴公寨，便如前言。

瞿行健

闲逸慕一清 发表于 2016-5-20 11:14
十一、康化军
（康化军1）前文齐咏曾道：陆强不在汊川，早去了康化军！
原来，兴平被困庙寨，盛平引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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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行健 发表于 2016-5-20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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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化军2）紫英南行，非一日抵枞阳。入城不远，见一处酒旗高挑，标“杏花村北”。紫英暗笑，入店坊有伙计接马，去大堂寻个临窗的案子，要一碟豆腐、两碗饭，解包倚坐。小二搬菜饭奉热茶，手脚麻利。紫英道：“借问二哥：此间无村，南临水，如何唤作杏花村北？”小二道：“客官可知，江南便是康化军。前朝会昌四年，一名士由黄州转任池州刺史。次年赏春，作下千古绝句！”紫英道：“莫非杜牧？”小二吟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贵池县秀山门外有杏树万株，方圆十里，故名杏花村。村间有酒坊十余，皆以佳酿饮誉天下。其中有樊氏经六世，后汉年间于枞阳另开一号，故称‘杏花村北’。”紫英道：“原来如此！目今南另国北周属，又大江阻隔，只怕你这酒不实！”小二不乐，“客官，休地胡猜！”紫英问时，乃道，“江水阻得刀兵，奈不得商贾货卖！鄙店与江南本是一家。此酒，绝然无假！”紫英道：“某不善饮，忍不得尝上一尝，也好做比对。”要壶杏花村，加一尾江鱼、两样菜蔬。小二旋了酒，紫英略尝，不由得叫一声：“好酒！”——捻指间连吃数盏，已七分酒意。偏此时壶中酒尽，紫英敲起案子：“店家，把酒来！”小二忙不迭应下，柜里搬酒。此回再吃，不待酒尽便已十分大醉。 于是，紫英结算了饭钱，就便歇下。
一宿好睡，天明即起。龙紫英匆匆洗漱，便上街，将枞阳城里里外外走上一回。午时回客房，叫两样菜饭，邀店主来。店主樊姓，名锦。及至，乃道：“吾出门访友，需耽搁十天半月。有心暂退客房，留柜上两贯钱，将吾那脚力多加精料，好生喂养！”樊锦道：“客官放心，钱钞且自收着！”紫英道：“劳烦贵店：万不可掉膘！”樊锦道：“执业多载，小店棚厩宽敞、草料齐备，便不劳叮嘱。”又道，“客人访友，可是过江？”紫英道：“何以见得？”樊锦道：“客人不似吾等，守家在地惯以谋利。既不肯骑乘，非是过江又去哪厢！”又道，“客人面生。倘夜半涉水，恐遇宵小，失了财锦还讨性命，便尸首也撺弄入水，再没的找寻！”紫英道：“却何夜半？”樊锦道：“江南江北非是一国！贵池县上有乌沙、下有江口。但凡来人，两镇盘查尤紧！倘有疏忽便当细作打入死囚牢，生死不能！”紫英道：“这般厉害！却何人执掌？”樊锦道：“便贵池县尉、康化军推官李衍！”紫英道：“吾有要事，绕行却远，可怎地好！”樊锦道：“客人若下得苦，只当盘缠尽，在吾店里做些粗重，权当饭钱，遮人耳目。鄙店生意还好，多则十日，少则五七日便过江载酒。至时，客人不则声，包管无事！”紫英答应，便退房，去后灶担水劈柴。至晚，便柴房歇下。不五日，樊锦雇船，使紫英并两伙计于后堂搬出三二十个酒坛，粗绳绑牢。樊锦往舱口坐了，艄子撑蒿，舟儿离岸，迳入大江。经个多时辰，抵贵池秋浦河口。岸上，早有唐军旗号；关前，更有水军巡视。樊锦往来久了，稍见些好处，问也不问放过去。舟儿入水关，逆流上行。稍去远，悄拢岸。樊锦道：“既过江，客人自便。只一样：勿忘归期！倘有不测，莫牵累于吾。”紫英谢过，弃舟登岸，舟儿乃去。回身望一望贵池，城门下五七镇兵、三五捕役俱个懒散。紫英紧走几步，入大道随着渔夫、菜贩挨挤入来。往西街寻家小店，要碗菜饭吃到一半儿，便个军汉来，挨挤另案。值坐，有公人经门首，乃道：“二哥。多日不见，往哪里逍遥！”便入来。军汉一瞧，“贤弟，真个是你！”拉来并坐，且咳，“一路紧赶，恰才洪州来，正饥渴难耐，还甚逍遥！”言语间随抬一足，“真若你说，还叫它受苦不成！”五根枝杈露出一双，不算拇指。公人暗笑，犹道：“此行辛苦。都这般时辰，哥哥不去领赏却还混吃些甚！”军汉道：“还道犒赏，只怕咱鞋钱也搭！你若能，便将手札执去，能讨出一文钱，也当紫金、锭银使用！”公人便笑，叫了两角酒，三五样菜蔬，一案排摆。筛了酒，先与那军汉一盏，不然道：“明公自河东来，家值万贯，却这般贪吝！”军汉道：“明公末等，比典史大不许多，唯个县尉！”公人道：“还康化军推官，总管到你吾！”军汉说是，交首絮语，旁人莫闻。紫英饭罢结算店帐，往街角寻个摊子，问博士讨碗茶坐地吃着。冲水三遭儿，直吃得通身汗下，遥见军汉、公人出店，街口作别。紫英丢茶钱，随军汉一迳走来。穿一窄街，便闻号哭之声。紫英紧赶几步，转过街角，却见第二家门首热络。东、西两下聚看客二十余，皆远远地立住脚，谁肯凑前。五七个家僮围堵一人，就见他髻发灰白一脸泥土，左袖半截儿，前襟湿红。一个道：“你这老犬，又来

闲逸慕一清

（康化军3）生事，看打断脊梁！”老汉挣扎立起，“还吾人来！”望门口里只一扑，早一人横抢来，迎面一记。随掌击老汉血出，雨雾般喷一头脸，一跤倒卧。众人大笑，均道：“好彩头！三哥新娶阿嫂，昨夜不红今朝绛！”——此人姓寿，行三，单名个闲字。其颜面拭净，赶上一步点着额头道：“老混帐！你女有福才得入门，目今穿锦带银吃喝不愁。若恼了家主爷，将你女出豁他处，谁认得你个！”言语间军汉来，凑道：“束老爹，听吾良言相劝，赶早收心，再勿吵闹。不然，一条索子扯了去，早一顿堂板伺候，股肉也没！”抄了书札朝彼拱手，只道是洪州来，待首肯，急步入去。这厢，老汉哭泣间，寿闲连下数脚，肚腹后股间连中数记，便踢踹得远了。早有不忍，更有低语。僮仆似闻，朝两下里喝呼：“张瞧个鸟！再不肯滚远惹太爷性起，即刻抓捕下到牢里有你苦吃！”看客失色纷纷后退，紫英随众，渐行渐远。转过街角，紫英悄赶两步，向一老者道：“有劳：此间缘何，这般吵哄？”旁有侧目，隐有悄触。闻者无言，便四散去。
老汉伏地半晌，挣扎起来，拐步出城。至秋浦，上舟桥，踉跄间，直欲赴水。前后少人，紫英赶一步揽臂，“丈丈，来日方长，休地自寻短见！”老汉挣扎不去，回望一眼，咽道：“昏聩无法，还是做鬼的好！”紫英道：“人有善恶，物以类分，且从长计议！”扶过河，斜入小径，并道：“丈丈，究为何事，竟至若此！”老汉摆手：“说不得！”稍去半里，其襟血半干，脸色难瞧，“吾腰腿皆痛，正走不得！”紫英搀扶，捡僻静坐了。挨去半晌，老汉将另半衣袖扯落，“小哥，看你好心，且帮吾蘸湿了，免强擦洗，也好见人。”紫英从其请，临秋浦，将半袖反复揉搓，仍有淡色。待回，老汉擦拭，脸肿半边儿，愈显得额头青紫。其道：“老朽姓束名敬祖。老娘害病，因家贫，无钱延医。闻贵池新官到任，宅上少人，便自典身价，情愿为奴。然见吾女俊秀乖巧，许下十贯钱。并道：只要老娘病好，身价凑齐，仍可将女领回。”紫英道：“有此好事，允从就是！”束敬祖道：“果真就好！”言至此，泣泪交流。紫英便问。其道：“唉，时也运也！老娘病两月，刚好钱尽，一命呜呼！”紫英劝慰。其道：“吾典了老屋祖田，好歹将娘亲发送，东拼西凑只得十贯，携来宅上。好容易叫开门，李县尉只将文契张瞧一眼，便道：‘咱不讨利钱，本钱可不能少半个！’吾道是，只才奉上，变了脸道：‘明写十万，奈何却这几贯！’吾惊道：‘大官人，吾只得十贯！’李县尉嗤地一声，有恶仆立起眉眼，拽拳飞脚将吾打倒。街上泼皮只一哄，将那十贯抢精夺光，麻绳也没！”紫英暗笑。束敬祖急道：“小哥不信？”便比划说，“原本‘拾’字尾，转过行‘贯’字头，稍矮半字；待泼皮散去，某拾起文契再瞧，贯上面分明多个‘万’字，高去三分儿！”紫英道：“有这等事！”老汉道：“小哥你想：莫道吾贫家弱女，便是个金打玉雕的，也不值这许多！”紫英道：“这厮可恶，竟这般歹毒，吾倒小看了！”束敬祖道：“吾数回央告，皆被恶奴赶打，再无凑前。又一回见着李昔敖，更道：‘识相赶早闭嘴，不道你呆。若恼了二爷，便将你女送去勾栏院，邀十数浮浪子弟，每日里酒足饭饱皆去耍弄，定要快活死她！’言罢，哈哈大笑。吾气不过，抵头撞时，却吃其功夫好，一脚点翻，踏问道：‘至时，邀老贼与乡邻同赏，只道你还羞不羞！’小哥，你道这是人话么！”紫英道：“李昔敖哪个？”束敬祖道：“便其二子！”紫英道：“如何却又二子？”束敬祖道：“那厮于河东来，原有一子，名福，竟不知何故，亡了。数月前也曾大办丧事，勒逼乡邻出钱。此二子却才过继，见任乌沙镇遏使。”紫英道：“原来这般！”束敬祖泣道：“吾老来得女，只此一个。原指望养大了，招个女婿养老。却不想一念之差，投入虎穴。你想那李县尉什么人家，吾女娇弱，怎禁得虎狼催拔！老天，你如此误吾，还不如去死！”言罢踉跄，直往河边撞去。紫英赶一步捉牢，强按道：“丈丈且宽心！尝言道：天无绝人之路！”束敬祖道：“小哥，吾县里、军里统告去了，俱只一个口气，谁肯得罪李县尉！”挣扎又起。紫英累劝不住，乃道：“先生倘这般枉死，岂不是害了令女！”束敬祖省，乃道：“小哥说得是！吾若是真就死了，他倒清净。可吾那老妻、小女又去靠谁！”言罢又哭。紫英无劝，经久乃止。其道：“小哥好心，吾着实感念。只不知你哪里来，又往谁处？”紫英道：“吾来访友，路过贵池。恐您一时苦窄，私下跟来。”束敬祖道：“想没宿处。吾正走不得，劳小哥帮扶了，至茅舍，略吃口茶饭，如何？”紫英道：“如此时，须讨扰了。”待起，试行几步，手脚展开，便不劳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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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化军4）两人由小径来，不出三里便一村落。村头处孤零零一户，茅屋低矮篱笆稀疏，柴堆后立着茅厕，半方不圆一院落。听门响，屋门首一老妇探头。待见紫英，其微怔，便喝：“哎哟！你还有命，知晓还家！”束敬祖道：“不回怎地！”老妇道：“才说买米，经久不归，便猜着去了李宅！”又道，“这主人家心黑，专养些儿恶仆。此回去，定然吃了大亏。”抽泣声起。束敬祖道：“若不是小哥，吾几不能回！”老妇惊道：“真个事出，你躲清闲，吾母女却怎个过活！”束敬祖不乐道：“休要罗唣！厨间可有好菜饭？时辰不早，还不去烧来待客！”老妇便拜谢了，自去收拾。束敬祖恭请，紫英入去。堂屋间一张漆案，两三个杌凳。紫英入坐，就见案漆斑驳，所绘不清，木色太半儿；一腿朽了，以残瓦支垫，案面倚墙；里间半截儿土炕一领破席，角落里堆叠被褥。稍顷，老妇烧茶，束敬祖浇盏，满满地倾了，打个火点灯。灯影里，紫英饥渴间，连吃三盏，淋漓汗下。老妇搬来两碗鱼，一碗豆腐、一盘青菜并坛老酒。紫英谢过，待倾，坛中半满。筛一盏略尝，忍不得道：“丈丈，您这酒不差！”束敬祖道：“说来惭愧！此乃老娘丧事间所余，原打算女儿还家吃一盏助兴，如今却不能了！”言罢，又生悲戚。老妇来，乃道：“客人犹在，好好的说道个甚！”束敬祖歉道：“吾只顾自家，倒叫小哥看笑！”将竹箸点道：“此秋浦之鳜鱼，名贵得紧。只吾年老，使不得船下不得水，便贪便宜，赶时讯间买下两尾，吊屋角风干。如今红烧、清炖各一。倒请小哥尝上一尝。”不由分说，捡肉厚处添了。紫英道：“在下并无尺寸之功，何劳厚待，不须如此！”回敬一盏。束敬祖饮罢，只略动一箸，再告：“小哥见笑，老妻厨艺比小女还略差三分。你看这清炖，其汤不薄，略有酱色。”紫英道：“既风干，难免色重。”束敬祖再让，紫英略尝。束敬祖道：“干鱼清炖才有嚼头。怎样，骨刺可得稀烂？”紫英被央不过，只得再吃。束敬祖换大盏，满满旋了酒。才道闲话几句，紫英舌尖口唇里微麻，唯将眼前这盏吃了，旋又筛酒。束敬祖瞧见，朝门外道：“兀那，吾的药可温得了？”老妇人便将只粗碗，满满地端了来。束敬祖告罪，略吃一口，只道还热。紫英定一定神，看那药色青黄，味道颇重，“丈丈有痒，所患何症？”束敬祖道：“不过时疫，脾胃虚寒罢了。”便侧起唇，沿着碗沿儿再吃两嘴。紫英指节、足尖略有麻意，口眼难开，“丈丈吃什药？”束敬祖道：“没钱，请不得郎中。便将大土黄根茎煎了汤，吃一碗打熬精神。”紫英道：“吾闻大土黄又名羊蹄叶，全株入药。煎汤可解豚鱼之毒。”束敬祖道：“非也，专治虚寒之症。”紫英道：“豚鱼剧毒，误食既亡。眼下时讯过，哪得豚鱼！丈丈，你此时服药却做何来？”束敬祖一笑，“小哥不知！吾这鳜鱼阴得半干，恰豚鱼上市。吾早将里外滚了花刀，捡鲜活豚鱼数十尾，取其肝、脑、血、卵捣得稀烂，将鳜鱼浸之半日，旋晾干之。由此往复数回，便得增重一成。适才你吾所食，便此物！”紫英大怒：“老贼，却何害吾！”束敬祖道：“休地怨吾。是你自投罗网！”紫英拔短刀尽力一掷，劲风过处锋刃贴面，铿然入墙，洞入之深几达刀柄。束敬祖一声惨叫，隔案便倒。其身及地，连数滚便至堂口。其妻早候，当下接着，拉扯入院。束敬祖悄手抚面，其妇争瞧，便左颊平，耳骨突兀，鲜血迸流。紫英两眼模糊，强撑着身子端起那大半碗，抖着手移至唇边，直着喉咙一通狂饮。药尽，其拿捏不牢，那碗坠案，早跌粉碎，便灯盏也翻。紫英倚墙抚案，只稍息，强瞪二目移向房门。此值束敬祖包了头脸，两口儿提灯笼回走。只闻道：“来了来了！”其妇声颤，几乎跌坐。束敬祖着忙，揽其妇正欲退后，紫英脚软，颓然卧地。朦胧间只稍挨，脚步声骤起，此便是家僮寿闲、镇兵十将白茴领着十数名壮汉肩着绳索扁担掌灯举火而来。众人围在门口照瞧一回，有镇兵触验无误。白茴道：“束老爹，恭喜你立下头功！”束敬祖血湿包头，咧着嘴正说不出。寿闲回手一拳：“老爹这拳脚才不落空，个个带着钱响。”白茴笑道：“此一击与前回不同，须是白挨！”众人哄笑。寿闲道：“你老记清，可是八拳六掌一十三脚。只因见血，赏钱加倍，总计四十贯。”束敬祖点头，“吾自然省得！”白茴道：“待明日得了赏钱，吾弟兄也讨口喜酒吃。”束敬祖一迭声答应。彼众忙乱，无移时将紫英绑牢，手足间穿条扁担，扛抬了去。此值初更，村头寂静，绝少人来。束妻收起碗筷，挑个灯笼请来郎中。束敬祖换过药，重新扎裹，头痛掩着身痛倚坐半日，躺倒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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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化军5）龙紫英徐徐醒来，免强开眼，见倚卧处一遭儿粗木，其状方桶，上有窄口。“吾何于此？”冥思苦想。良久，缓过心神，恨道：“好你个束老贼，陷吾好苦！”悄然四望：笼外一老槐，枝杈虬然；旁侧有五七人围坐半圆，当间堆碳火，风一吹，那火愈亮。紫英面色苍白，周身麻胀。只稍挪蹭，铁索沉重，腰腹、额头愈痛得紧。寿闲耳尖，闻响动扭颈一望，笑道：“这厮醒了，可让吾好等！”招呼众人，“疾地，将这厮收拾妥贴，再吃酒不迟！”于是，搬案几移凑笼前，寿闲登高，扶着笼口垂下麻绳，自有家僮将铁索拴系。寿闲将绳头团了，隔着笼口抛过斜枝。地上，众人捉牢绳头儿，叫起号子只一扯，紫英两臂上举，绵软身子吊得半起。寿闲叫好，众人来了兴致，尽着力气只一扯，紫英头肩并举，忽地下过高过笼口。寿闲喝止不及，那笼身一歪，几将案子撞翻——此便龙紫英双踝被锁，链头由倒须锚儿铁钉缝钉笼底。寿闲只脚离案，头抵紫英，手扶笼口免强攀牢，扭颈将众人喝骂一回。大家吃住了劲儿，强忍住笑。寿闲点指着，麻绳稍松。待笼底及地，紫英肩平，寿闲将厚板卡颈，抄起手锤，将长钉前后钉牢。又后，众人松手，寿闲将两臂扒开，亦将手腕处卡死、补钉。事罢插锤，解脱麻绳，搡额抚颊调笑一回，纵身下地。移去杌案，眼见笼身略高，紫英掂起脚尖才触笼底。寿闲大笑，引左右围坐于火旁，放胆吃酒。紫英身疲腿软，早立不牢，唯将下巴、后脑卡在笼口，两臂力尽周身下坠，闭嘴喘气。
稍许，白茴引路，李昔敖悄抵，见此情形登时大怒，照定寿闲飞起一脚。众人说笑间，其背身着力，一记前扑翻筋斗滚火龙般跌去，早撞个满天星。众人疾闪，抖衣去火。寿闲爬起，才喝：“是哪一个，敢打你……”猛见李昔敖满怒气充盈，便忙闭嘴，举起的手也自放下。烟霭间，李昔敖犹斥：“你个混帐，只会偷懒！”寿闲诺道：“没，不曾……”其回指站笼，“倘这厮一时命尽，改囚你不成！”白茴暗笑。寿闲顾不得须眉半燎，忙捡麻绳，将紫英腿股、腰腹间缠系牢靠。左右抬过案杌，寿闲攀上，将绳头穿过横梁，众人助力，将身子提拽拴牢。呆半晌，紫英缓力，透过口大气。李昔敖攀瞧，拨弄间笑道：“贼子，你也有今天！”虽数语，龙紫英身形懒散闭目无答，乃无趣。临行，犹斥留守：“小心在意。若走了强人，唯你等是问！”寿闲谦卑应答，众人声诺。天将五鼓，白茴偕艾边承引十数捕役推辆车来。其凑笑道：“寿兄，夜来可好？”寿闲摸卷须扯鬓毛哼笑道：“某谁个，哪比得白爷亲近、自在！”白茴道：“不是吾说，尊兄也忒大意！”附耳道，“有二爷跟着，想知会怕也不能！”闻此，其怒气稍平，便问。艾边承道：“夜来寒凉，寿兄多受苦楚。奉明公、镇遏使令，将这贼子街首示众！”白茴道：“寿兄自便，且去将养精神。”寿闲道谢，引众乃去。
看紫英稍有气力，白茴笑嘻嘻解了绳头。艾边承把住车辕，使捕役抬上站笼，出西门抵水关侧，捡旷地停稳才又抬下。白茴道：“班头自便。待酉时，某来接人！”拱手作别。辰时，行人渐多。李昔敖遣人提锣、牵牛、扛了号牌来。艾边承将牛鼻系在笼角，另侧悬牌，朱笔标书：盗墓偷牛贼佘臭。一捕役执锣，并喝：“吾贵池累有强人盗掘坟墓、偷取耕牛。吾等奉明公、镇遏使令，下得辛苦夜夜当昼，擒获正贼一名。县中父老速来相看，仇者复仇，冤者报冤！”刹时间，水关一侧吵嚷动了。眼见人多拥挤，艾边承攀爬车上，并呼：“昨日，这厮来乌沙厮混，却不想天黑手忙，其所盗乃病弱之老牯。幸吾等早有提备，料想他逃去非远，一时间赶上——汝等须见，这厮才被痛责，正然装病诈死，岂非可笑！”一时间，贵池县里外住户、往来客商齐来争看，前呼后拥阻塞路径。捕役维持，可眼前的收脚不住，哪来边缝儿，扰得站笼摇晃、牛车乱摆。艾边承大怒，“尔等混帐，敢是来劫反不成！”再喝一声，“给吾打！”捕役将藤条、刀把排头打去。众人负痛，却退无可退，便只乱撞。稍许，有康化军水师弹压，商贾、百姓落鞋一地，远远地散了。水师去，艾边承除号牌，将囚笼搬移车上扎绑牢靠，套上老牯，掉头入城沿大街东去，使捕役一路呼喊，将破锣乱敲。刹时间，街心路口观者云集，艾边承做戏般支开场子，使捕役四角把牢。且喝：“不论谁个，只可立住脚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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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化军6）有赶趁抑或上前一步者，视作同伙捉去牢里受苦。”值此，往来观者莫敢乱动。捕役们混闹一日，至晚，喉哑声息。此时看客稀少，白茴领了镇兵来。其道：“艾班头受累！将车借吾，载这厮才好上路。”艾边承道：“此什么大不得。只路上仔细，莫至损毁，推官处不好交待。”白茴满口答应，使镇兵牵牛，出城过河，一路西行。等到镇治，天色尽墨。李昔敖坐衙，闻龙紫英至，便来查看。白茴掌手灯，移下囚笼。此值紫英疲惫，口唇干裂。李昔敖站把交椅，戏道：“贼秃儿！吾见凄惨，心中便有老大不忍。如今讨碗汤水，且与你解乏。”将只大海碗，有米汤八分满，晃递唇边。龙紫英两眼半闭，就势侧颈。李昔敖不舍，绕肩再递，一丝不受，乃大怒，便喝：“二爷好心，叵耐全不识相！吾且问你，到是吃与不吃？”言语间唇边塞递。紫英猛侧首，掂直脚尖额角挤撞。李昔敖急闪时，一脚登空，险些儿落地，便汤水倾去半边儿，前襟裤角也湿。白茴搂膝搀扶，并道：“吾佛慈悲——奈这厮凶顽痴狂，却何出家！”李昔敖站稳交椅，“吾好心让你，竟不领情。也罢！” 劈面一倾，那汤水顺额角淋漓而下。紫英怒起，扬眉张目。李昔敖哈哈一笑，“怎地，还咬了爷的鸟去！”又道，“二爷心好，趁便送你顶帽儿，既扛风又挡雨。”将那碗直扣头顶。于是乎，白茴跺足，镇兵掌呼，你推吾拽再行调弄。只不想紫英闭目，并无一言，也无一挣。李昔敖无趣，乃去。又半晌风大，街上寒凉，白茴乃将囚笼移入衙后，直往脚落里一丢，留两名镇兵值守，寻个所在高乐去了。
白六原系镇兵，因其年老无依，留使衙做了更夫。适才接车，牵老牛后槽饲喂。再见站笼，则紫英难瞧，寻个空儿打盆温水，攀上笼口与他净面，绾了发髻。待去，因紫英蹑足，往墙跟敲四块青砖塞垫足底。紫英被擒，移入贵池，于笼间萎缩半宿，及被提拽，腰胯早松。再站一日，人去，便忍隐不住，直将屎尿一股脑地解下。五更时分白茴检视，两镇兵躲屋角睡得正熟。风一吹，气息难闻。其将灯盏近前瞧时，紫英下身精湿，裤角鞋边滚带阿物。白茴掩鼻，扭捏道：“这等模样却何见人！”不待天光，往后街衣匠冯家借了副好刀剪，先除下摆，再解腰带，底裤褪到膝弯，连鞋袜一并剪开，拉扯出打叠一包丢去墙角。白茴叫一担清水，使镇兵将大瓢舀了，照定下身一顿猛浇。经久，冲洗得干净了，便不用车，五七人把着笼角，叫着号子抬衙前，往路口里放了。镇兵们喘口粗气，牵老牛拴面牌，忙乱一回。稍顷，白茴见四下里少人，使镇兵沿街叫嚷：“吾镇新擒盗牛贼，禁在使衙街角。有失者速来指认，勿使逃罪！”锣声一响，有青壮人等快脚先来，便做人墙围堵个结实。王婆卖菜，平素胆壮，闻吵嚷，伙了邻家媳妇，经笑骂，推搡间挨挤入来。居前的一声吆喝，齐齐地伏下腰身。那媳妇才张一眼，登时脸红心跳，娘啊一声遮眉挡眼。观者大乐，王婆斥骂。两个急去时，左央右求再走不脱。吵闹间，几个小厮前后窜跳。未已，又将石子、碎瓦、木棍照定紫英尽力投掷，几回捡拾。杂乱间，白六夹了饲草来。分开人群，见龙紫英下体泛青，灰间带暗，赤条条踏湿砖。乃大怒，不由得喝：“谁家的混帐王八羔子，缺爷少娘没个调教，还不滚圆了去！”小厮正闹，猛见凶恶，尽跑了去。白六怒气不歇，再行点指：“你二十大几，却不省心，怎行这事！”因同族，又长两辈，白茴不好回嘴，唯吱唔道：“上头管束得紧，他没个爷娘兄弟伺候，让吾怎地！”白六道：“好好好！”丢了饲草，扯了自家的旧被来。白茴鼓着嘴，帮围下体，掖牢被角。又小厮人缝里扒头出手，只才张嘴，被其猛一声吼，忙地缩首。白六挽腰，将杂色裤带与紫英系了。有人道：“六爷，这般看觑敢莫有亲？”白六回道：“是你亲爷！”众人哄笑。又个道：“这厮凛凛伟岸，叵耐是贼！”忽个道：“这牯儿也忒老丑了些，究谁家物儿，敢是肖主！”话至此一干结舌，早有议论。李昔敖来，因道路壅塞，竟不能行。白茴早瞧见，连声吆喝，看客让路。其昂然，望一眼站笼，不屑道：“这厮大胆，竟来吾乌沙作歹。若非防护严整，得了手，还道吾镇无人！”闻附和声众，李昔敖欣喜，下了马，入衙去了。
白六回更房，淘半升米煮一锅粥饭。待温凉，便捡瓦盆盛得半满。临出门，夹箸卤菜。至街口，观者稍退，递与白茴。其自道晦气，邻街一户借个杌凳来，攀扶其上，“兀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