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帝王史第九部

史学

十九

                     混战时代

孝武帝的太元十二年（387）五月，后燕宦官吴深占据冀州清河郡（治所在今河北省邢台市清河县东南）反叛，去年十二月被慕容垂打败逃走，现在吴深又返回杀了清河郡太守丁国。

吴深杀燕清河太守丁国，章武人王祖杀太守白钦，勃海人张申据高城以叛；燕主垂命乐浪王温讨之。
苑川王国仁帅骑三万袭鲜卑大人密贵、裕苟、提伦三部于六泉。秋，七月，与没弈干、金熙战于渴浑川。没弈干、金熙大败，三部皆降。
秦主登军于瓦亭，后秦主苌攻彭沛谷堡，拔之，谷奔杏城。苌还阴密，以太子兴镇长安。
燕赵王麟讨王敏于上谷，斩之。
刘卫辰献马于燕，刘显掠之。燕主垂怒，遣太原王楷将兵助赵王麟击显，大破之。显奔马邑西山，魏王引兵会麟击显于弥泽，又破之。显奔西密，麟悉收其部众，获马牛羊以千万数。
吕光将彭晃，徐炅攻张大豫于临洮，破之。大豫奔广武，王穆奔建康。八月，广武人执大豫送姑臧，斩之。穆袭据酒泉，自称大将军、凉州牧。
辛巳，立皇子德宗为太子，大赦。
燕主垂立刘显弟可泥为乌桓王，以抚其众，徙八千馀落于中山。
秦冯翊太守兰椟帅众二万自频阳入和宁，与鲁王纂谋攻长安。纂弟师奴劝纂称尊号，纂不从。师奴杀纂而代之，椟遂与师奴绝。西燕主永攻椟，椟遣使请救于后秦。后秦主苌欲自救之，尚书令姚旻，左仆射尹纬曰：“苻登近在瓦亭，将乘虚袭吾后。”苌曰；“苻登众盛，非旦夕可制；登迟重少决，必不能轻军深入。比两月间，吾必破贼而返，登虽至，无能为也。”九月，苌军于泥源。师奴逆战，大败，亡奔鲜卑。后秦尽收其众，屠各董成等皆降。
秦主登进据胡空堡，戎、夏归之者十馀万。
冬，十月，翟辽复叛燕，遣兵与王祖、张申寇抄清河、平原。
后秦主苌进击西燕主永于河西，永走。兰椟复列兵拒守，苌攻之，十二月，禽椟，遂如杏城。
后泰姚方成攻秦雍州刺史徐嵩垒，拔之，执嵩而数之。嵩骂曰：“汝姚苌罪当万死，苻黄眉欲斩之，先帝止之。授任内外，荣宠极矣。曾不如犬马识所养之恩，亲为大逆。汝羌辈岂可以人理期也！何不速杀我，早见先帝取姚苌于地下治之！”方成怒，三斩嵩，悉坑其士卒，以妻子赏军。后秦主苌掘秦主坚尸，鞭挞无数，剥衣倮形，荐之以棘，坎土而埋之。
凉州大饥，米斗直钱五百，人相食，死者太半。
吕光西平太守康宁自称匈奴王，杀河湟太守强禧以叛。张掖太守彭晃亦叛，东结康宁，西通王穆。光欲自击晃，诸将皆曰：“今康宁在南，伺衅而动。若晃、穆未诛，康宁复至，进退狼狈，势必大危。”光曰：“实如卿言。然我今不往，是坐待其来也。若三寇连兵，东西交至，则城外皆非吾有，大事去矣。今晃初叛，与宁、穆情契未密，出其仓猝，取之差易耳。”乃自帅骑三万，倍道兼行。既至，攻之二旬，拔其城，诛晃。
初，王穆起兵，遣使招敦煌处士郭瑀，运粟三万石以饷之。穆以瑀为太府左长史、军师将军，嘏为敦煌太守。既而穆听谗言，引兵攻嘏，瑀谏不听，出城大哭，举手谢城曰：“吾不复见汝矣！”还而引被覆面，不与人言，不食而卒。吕光闻之，曰：“二虏相攻，此成擒也，不可以惮屡战之劳而失永逸之机也。”遂帅步骑二万攻酒泉，克之，进屯凉兴；穆引兵东还，未至，众溃，穆单骑走，骍马令郭文斩其首送之（《资治通鉴》太元十二年五到十二月）。

吴深杀了后燕清河郡太守丁国以后，章武郡人（治所在今河北省沧州市西）王祖杀了章武郡太守白钦，勃海郡人（治所在今河北省沧州市南皮县东北）张申占据冀州勃海郡高城县（治所在今河北省沧州市盐山县东南二十里故城村）反燕，慕容垂命令乐浪王慕容温讨伐。
在今甘肃省兰州市榆中县东北夏官营镇上堡子城村西一百米处、当年西秦首都苑川勇士城。西秦王乞伏国仁率领三万骑兵袭击鲜卑部落的首领密贵、裕苟、提伦三部所据守的六泉（地名。位于今甘肃省定西市陇西县东南五里处）。387年七月，乞伏国仁与前秦安定郡都尉没弈干、金熙，在渴浑川（地名。位于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境内）展开大战，没弈干、金熙惨败，鲜卑三个部落也都投降了西秦。
前秦皇帝苻登在瓦亭城（位于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泾源县大湾乡）集结军队，后秦皇帝姚苌攻下了卢胡部落人彭沛谷的堡垒，彭沛谷逃往杏城。姚苌返回阴密县（治所在今甘肃省平凉市灵台县百里乡），派太子姚兴镇守首都长安。
后燕赵王慕容麟发兵杀了幽州上谷郡起义首领王敏。
朔方部落首领刘卫辰向后燕进献战马，被刘显抢走。慕容垂大怒，派太原王慕容楷率部协助赵王慕容麟进攻刘显，刘显败逃到马邑县（治所在今山西省朔州市）西部山区。魏王拓跋珪再次率兵与慕容麟一起在弥泽（地名。位于今山西省朔州市西南）攻打刘显，刘显走投无路，投奔西燕。慕容麟接收了刘显残留的兵马，缴获马、牛、羊等战利品成千上万。
后凉王吕光带领彭晃、徐炅在临洮县进攻张大豫，张大豫败逃到广武郡（治所在今甘肃省兰州市永登县）。张大豫的长史王穆逃往建康郡（治所在今甘肃省张掖市高台县西骆驼城）。387年八月，广武郡人抓捕了张大豫押送到后凉首都姑臧城，被吕光斩首。王穆袭击占领了酒泉郡城，自称大将军、凉州牧。
在今江苏省南京市。387年八月十八日，孝武帝司马曜立长子司马德宗（即东晋第十任皇帝晋安帝）为太子，大赦。
在今河北省保定定州市、当年后燕首都中山郡城。慕容垂封刘显的弟弟刘可泥为乌桓王，以此安抚刘显的残余势力，把刘显的八千多帐落迁到中山城。
前秦冯翊郡（治所在今陕西省渭南市大荔县）太守兰椟率领二万人，从频阳县（治所在今陕西省渭南市富平县东北美原镇西南古城村）到和宁城（位于今陕西省渭南华阴市五方乡宁城村），与鲁王苻纂谋划夺取后秦首都长安。苻纂的弟弟苻师奴劝苻纂当皇帝，苻纂没有同意。苻师奴杀了苻纂取而代之，兰椟于是与苻师奴断绝了来往。西燕皇帝慕容永进攻兰椟，兰椟派人到后秦求救，姚苌想亲自救援兰椟。尚书令姚旻、左仆射尹纬反对说：“苻登的大军就在离我们最近的瓦亭城（位于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泾源县大湾乡），势必将会乘虚袭击我们的背后。”姚苌不以为然地说：“苻登的军队虽然强大，一两天内不会到达。苻登是一位反应迟钝、缺乏决断的人，一定不会轻易地指挥大军迅速深入袭击我们。差不多两个月之内，我一定会打败慕容永返回，那时虽然苻登兵到，就没有什么作为了。”387年九月，姚苌来到泥源城（位于今甘肃省庆阳市正宁县东北）。苻师奴迎战，败逃到鲜卑。姚苌收编了他的部众，屠各部落人董成等人也投降了。
苻登进兵据守胡空堡（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彬州市西南），戎族人与汉人前来归附的有十多万。
387年十月，后燕徐州刺史翟辽再次背叛后燕，派兵与王祖、张申的军队配合，在清河、平原一带烧杀抢劫。
姚苌率部向东南挺进，在河西一带袭击西燕皇帝慕容永的部队。慕容永撤退。兰椟又排开兵阵拒守，姚苌再次攻打兰椟。387年十二月，姚苌活捉了兰椟，后秦军进入位于今陕西省延安市黄陵县侯庄乡故城村、当年兰椟的大本营杏城。
后秦将领姚方成进攻前秦雍州刺史徐嵩的寨垒，活捉了徐嵩，历数他的罪恶。徐嵩大骂：“你们姚苌才是罪该万死，当初苻黄眉准备杀他，幸亏先帝苻坚阻止，还任命他担任朝廷和地方的重要官职，荣耀宠爱都达到极点。可是姚苌却不如犬马知道被主人养育的恩德，大逆不道害死秦王。你们这些羌人怎么可以用人道来要求别人呢？为什么不快杀我！”姚方成恼羞成怒，分三次斩杀徐嵩，把徐嵩的部众全部活埋，还把这些人的妻儿赏给自己的士兵。姚苌把他的恩主苻坚的尸首挖出来，用皮鞭抽打不计其数，并剥掉了他的衣服，露出尸体，用荆棘包着埋了。
凉州发生了严重饥荒，普通的谷米每斗竟然值五百钱。人们饥饿难忍，出现了人吃人的事。死亡的人超过总人口的一半。
吕光的西平郡（治所在今青海省西宁市）太守康宁，自称匈奴王，杀了湟河郡（治所在今青海省海东地区化隆回族自治县群科镇日兰古城）太守强禧叛变。张掖郡太守彭晃也相继反叛，向东结交西平郡太守康宁，向西通好酒泉郡的王穆。吕光想率部去袭击彭晃，各位将领都反对说：“现在康宁在南方，等待机会对我们动手，如果彭晃、王穆还没有被消灭，康宁又带兵杀到，我们就会进退两难，局势一定会非常危险。”吕光反驳说：“确实像你们所说的那样。但是，我们现在如果不去消灭他们，就是坐在这里等待他们来打我们。如果这三支匪寇联合起来，东西夹攻我们，姑臧城外就都不会属于我们的了，大势也就无法挽救了。现在彭晃刚刚叛变，与康宁、王穆在感情联络还不密切，我们采取出乎他们意料的进攻，使他们处于仓猝境地，战胜他们就比较容易。”吕光说完，率领三万骑兵出发，以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急行军，到达张掖郡城下猛烈进攻，二十来天攻下了城池，杀了彭晃。
当初，王穆聚众起兵时，曾经派使节征召敦煌的隐士郭瑀，郭瑀叹息说：“现在黎民就要像西戎人穿左边开襟的衣服了（意思是成为西戎的殖民），我怎么能忍心不去拯救呢！”于是，他与同郡人索嘏一起拉起队伍响应王穆，并给酒泉郡的王穆运送了三万石粮食作为军饷。王穆任命郭瑀为太府左长史、军师将军，任命索嘏为敦煌郡太守。不久，王穆听信谗言进攻索嘏。郭瑀尽力劝阻，王穆不听，郭瑀只好辞职挥泪大哭离开，并举起双手向酒泉城谢罪说：“我恐怕不会再看到你了！”回到家后，郭瑀拉开被子盖住自己的脸面，绝食而死。吕光听到消息，兴奋地说：“两个匪寇自己互相攻击，这样就已成被捉之势了。我们万万不能因为害怕劳苦而不断地战斗，失去一劳永逸的良机。”于是，他亲自统率二万步骑兵攻下了酒泉郡，又进军在凉兴郡（治所在今甘肃省酒泉市瓜州县西南）集结。王穆见势不妙，只好率部向东撤退，还没有跑回自己的老巢，部众就溃不成军。王穆单骑逃走，骍马县（治所在今甘肃省酒泉玉门市清泉乡白土良村旁的骟马城一带）县令郭文砍下王穆的首级送给了吕光。
孝武帝司马曜的太元十三年（388）正月，东晋淝水之战的大功臣谢玄（追谥号为“康乐献武公”）去世。

春，正月，康乐献武公谢玄卒。
二月，秦主登军朝那，后秦主苌军武都。
翟辽遣司马眭琼诣燕谢罪；燕主垂以其数反覆，斩琼以绝之。辽乃自称魏天王，改元建光，置百官。
燕青州刺史陈留王绍为平原太守辟闾浑所逼，退屯黄巾固。燕主垂更以绍为徐州刺史。浑，蔚之子也。因苻氏乱，据齐地来降。
三月，乙亥，燕主垂以太子宝录尚书事，授之以政，自总大纲而已。
燕赵麟击许谦，破之，谦奔西燕。遂废代郡，悉徙其民于龙城。
吕光之定凉州也，杜进功居多。光以为武威太守，贵宠用事，群僚莫及。光甥石聪自关中来，光问之曰：“中州人言我为政何如？”聪曰：“但闻有杜进耳，不闻有舅。”光由是忌进而杀之。
光与群寮宴，语及政事，参军京兆段业曰：“明公用法太峻。”光曰：“吴起无恩而楚强，商殃严刑而秦兴。”业曰：“起丧其身，鞅亡其家，皆残酷之致也。明公方开建大业，景行尧、舜，犹惧不济，乃慕起、鞅之为治，岂此州士女所望哉？”光改容谢之。
夏，四月，戊午，以硃序为都督司、雍、梁、秦四州诸军事、雍州刺史，戍洛阳。以谯王恬代为都督兗、冀、幽、并诸军事、青、兗二州刺史。
苑川王国仁破鲜卑越质叱黎于平襄，获其子诘归。
丁亥，燕主垂立夫人段氏为皇后，以太子宝领大单于。段氏，右光禄大夫仪之女；其妹适范阳王德。仪，宝之舅也。追谥前妃段氏为成昭皇后。
五月，秦太弟懿卒，谥曰献哀。
翟辽徙屯滑台（《资治通鉴》太元十三年一到五月）。

谢玄去世后，二月前秦皇帝苻登驻军朝那县（治所在今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彭阳县古城镇），后秦皇帝姚苌驻军武都郡（治所在今甘肃省陇南市成县西北）。
翟辽派司令员眭琼前往后燕认罪。慕容垂因翟辽反复无常而杀了眭琼。翟辽于是自称魏天王，改年号为“建光”，设立文武百官。
后燕青州刺史、陈留王慕容绍受到前秦平原郡（治所在今山东省德州市平原县西南二十五里张官店）太守辟闾浑（原广固城齐王段龛的朋友辟闾蔚的儿子）的逼迫，退到黄巾固城（位于今山东省济南市章丘区水寨镇）。慕容垂调慕容绍到徐州担任刺史。辟闾浑因苻氏内部混乱，趁机占据原来段龛的齐国领土向东晋投降。
388年三月十五日，慕容垂令太子慕容宝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录尚书事），把政务交给他，自己把握大局。
后燕赵王慕容麟打败了盘踞在幽州代郡的许谦（许谦驱逐了代郡太守贾闰归顺匈奴的刘显，曾是拓跋什冀犍郎中令，因许谦盗窃了两匹绢丝，被拓跋什冀犍同情而瞧不起），许谦逃往西燕。后燕于是取消了代郡，把代郡的居民迁到龙城。
吕光二年前平定凉州时，杜进立功最多，吕光任命杜进为武威郡太守，受到吕光的专宠。其权力同僚都比不上。吕光的外甥石聪从关中前来姑臧，吕光问他：“中州人说我治理朝政怎么样？”石聪说：“只听说有一个杜进，没听说有您舅父。”吕光因忌恨杀了杜进。
吕光和幕僚聚餐，谈到朝政方面的事，参军段业（？—401，今陕西省西安市人，十六国北凉建立者。397年段业被沮渠男成等人推举为盟主，改元神玺，建立北凉。公元399年，段业自称凉王，改元天玺。公元401年，沮渠蒙逊发动兵变杀了段业）说 ：“明公您施用刑法太严。”吕光不满地说：“吴起当年刻薄寡恩，但楚国因此强大，商鞅当年刑律森严，但秦国因此振兴。”段业觉得吕光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反驳道：”吴起被杀、商鞅全家遭到屠戮，都是因为残酷到了极点。明公您刚刚开始创建大业，效法学习尧、舜还恐怕不能成功，竟然仰慕吴起、商鞅，这难道是凉州的百姓所期望的吗！”吕光肃然变色，感谢段业的这番忠告。
388年四月二十九日，孝武帝令朱序都督司、雍、梁、秦四州各项军事，担任雍州刺史，大本营设在洛阳。任命谯王司马恬代替朱序都督兖、冀、幽、并四州军事，担任青、兖二州刺史。
西秦苑川王乞伏国仁在平襄县（治所在今甘肃省天水市通渭县）打败了鲜卑人越质叱黎，俘虏了他的儿子越质诘归。
388年四月三十日，慕容垂立夫人段氏为皇后，任命太子慕容宝兼大单于。段氏是右光禄大夫段仪的女儿；他的妹妹嫁给了范阳王慕容德。段仪是慕容宝的舅舅。慕容垂追尊以前为他守节而死的大段王妃为成昭皇后。
388年五月，前秦皇太弟苻懿去世，苻登为苻懿追谥号为“献哀”。
自称魏天王的翟辽从今山东省德州市平原县一带（当年平原郡一带），迁往滑台城。
综上所述，这是一个军阀混战时代，各派势力都在争夺皇权，明天还会发生什么故事呢？

史学

二十
孝武帝的太元十三年（388）六月，西秦苑川王乞伏国仁去世。

六月，苑川王乞伏国仁卒，谥曰宣烈，庙号烈祖。其子公府尚幼，群下推国仁弟乾归为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河南王，大赦，改元太初。
魏王珪破库莫奚于弱落水南。秋，七月，库莫奚复袭魏营，珪又破之。库莫奚者，本属宇文部，与契丹同类而异种，其先皆为燕王皝所破，徙居松漠之间。
秦、后秦自春相持，屡战，互有胜负，至是各解归。关西豪杰以后秦久无成功，多去而附秦。
河南王乾归立其妻边氏为王后；置百官，仿汉制，以南川侯出连乞都为丞相，梁州刺史悌眷为御史大夫，金城边芮为左长史，东秦州刺史秘宜为右长史，武始翟勍为左司马，略阳王松寿为主簿，从弟轲弹为梁州牧，弟益州为秦州牧，屈眷为河州牧。
八月，秦主登立子崇为皇太子，弁为南安王，尚为北海王。
燕护军将军平幼会章武王宙讨吴深，破之，深走保绎幕。
魏王珪密有图燕之志，遣九原公仪奉使至中山，燕主垂诘之曰：“魏王何以不自来？”仪曰：“先王与燕并事晋室，世为兄弟，臣今奉使，于理未失。”垂曰：“吾今威加四海，岂得以昔日为比！”仪曰：“燕若不修德礼，欲以兵威自强，此乃将帅之事，非使臣所知也。”仪还，言于珪曰；“燕主衰老，太子暗弱，范阳王自负材气；非少主臣也。燕主既没，内难必作，于明乃可图也，今则未可。”珪善之。仪，珪母弟翰之子也。
九月，河南王乾归迁都金城。
张申攻广平，王祖攻乐陵；壬午，燕高阳王隆将兵讨之。
冬，十月，后秦主苌还安定。秦主登就食新平，帅众万馀围苌营，四面大哭；苌命营中哭以应之，登乃退。
十二月，庚子，尚书令南康襄公谢石卒。
燕太原王楷、赵王麟将兵会高阳王隆于合口，以击张申；王祖帅诸垒共救之，夜犯燕军，燕人逆击走之。隆欲追之，楷、麟曰：“王祖老贼，或诈走而设伏，不如俟明。”隆曰：“此白地群盗，乌合而来，徼幸一决，非素有约束，能壹其进退也。今失利而去，众莫为用；乘势追之，不过数里，可尽禽也。申之所恃，惟在于祖，祖破，则申降矣。”乃留楷、麟守申垒，隆与平幼分道击之，比明，大获而还，悬所获之首以示申。甲寅，申出降，祖亦归罪。
秦以颍川王同成为太尉（《资治通鉴》太元十三年六到十二月）。

随着乞伏国仁的死，西秦人给他追谥号为“宣烈”，庙号为“烈祖”。他的儿子乞伏公府（380—412，鲜卑族。国仁死后群臣以其年幼，乃推国仁弟乾归继任河南王。公元412年，随乾归征西羌，追斩羌酋彭利发。不久发动政变，杀乾归帅部奔保大夏。后来与乾归的儿子乞伏炽磐在谭郊大战失败，被处以“车裂”）还小，因此，百官拥戴乞伏国仁的弟弟乞伏乾归担任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河南王。然后乞伏乾归大赦，改兄长乞伏国仁的“建义”年号为自己的“太初”年号。
魏王拓跋珪在弱落水（水名。即今内蒙古的西拉木伦河。发源于大兴安岭山地赤峰市克什克腾旗大红山北麓海拔1420米的白槽沟，流经克什克腾旗、翁牛特旗、林西县、巴林右旗、阿鲁科尔沁旗、于翁牛特旗与奈曼旗交界处与老哈河汇合成为西辽河。河长约380公里，流域面积约3.2万平方公里。也写作“西拉沐沦河”，为西辽河北源，蒙古语意为“黄色的河”，历史上曾称之为饶乐水、潢水、吐护真水、辽水、大潦水、巨流河等名称）的南岸将库莫奚打败。388年七月，库莫奚又来袭击魏营，拓跋珪再次取胜。库莫奚本来属于宇文部落，跟契丹同是一个民族但不是一个支脉，他们的祖先都曾被前燕王慕容廆打败，迁移到松漠（地名。位于今内蒙古赤峰市巴林右旗南）一带居住。
前秦与后秦从春天开始相持不下，打了好几次互有胜败。这时，各自罢兵返回。函谷关以西的一些英雄豪杰因后秦皇帝姚苌兴起已久，而仍然没有建立大的功勋，有很多人归附了前秦皇帝苻登。
西秦河南王乞伏乾归立妻子边氏为王后；设置文武百官，效仿汉族的制度，任命南川侯出连乞都为丞相，梁州刺史悌眷为御史大夫，金城郡人边芮为左长史，东秦州刺史秘宜为右长史，武始郡人（治所在今甘肃省定西市临洮县）翟勍为左司马，略阳郡人王松寿为主簿，任命堂弟乞伏轲弹为梁州牧，弟弟乞伏益州为秦州牧，乞伏屈眷为河州牧。
388年八月，苻登立长子苻崇为皇太子，次子苻弁为南安王，三子苻尚为北海王。
后燕护军将军平幼与章武王慕容宙打败了吴深，吴深退守治所在今山东省德州市平原县西北二十里的绎幕县。
魏王拓跋珪暗中有吞并后燕的野心，派九原公拓跋仪（拓跋珪叔父拓跋翰的儿子）担任使者，到后燕首都中山城。后燕皇帝慕容垂问他：“魏王为什么不亲自前来？”拓跋仪强调理由说：“我们的先王与燕国的祖先曾经一起为晋朝做事，世代情同兄弟。我今天奉命前来，在情理上没有失误。”我们从拓跋仪这句话，就知道拓跋珪要追求与后燕皇帝平等。因此，慕容垂不满地说：“今天我的威望已经影响到四面八方，怎么能与过去相比呢！”拓跋仪为了使自己不处于尴尬的地位，岔开话题说：“后燕如果不遵守道德，不遵守礼仪，而只想依靠军事威力使自己强大，那只是将帅的事情，不是我这位使臣所知道的。”拓跋仪回国后，向拓跋珪汇报说：“慕容垂已经年老体衰，太子慕容宝又庸碌懦弱，范阳王慕容德对自己的才干、气质非常自负，绝不是将来少主的臣下。慕容垂一旦去世，内乱一定会发生，到那时才可以图谋。现在还不行。”拓跋珪大为称赞。
388年九月，河南王乞伏乾归把位于今甘肃省兰州市榆中县东北夏官营镇上堡子城村西一百米处的首都勇士城，迁到金城郡城（位于今甘肃省兰州市西北）。
后燕反叛势力张申率部进攻后燕广平郡（治所在今河北省邯郸市鸡泽县东南）、王祖进攻乐陵郡（治所在今山东省德州乐陵市东南二十五里刘武官乡西北）。388年九月二十五日，后燕高阳王慕容隆进行了反击。
388年十月，姚苌从前线返回安定郡城。前秦皇帝苻登前往姚苌的新平郡谋求夺取军粮，于是率领一万多人围住姚苌的军营，在四面放声大哭。姚苌也命令军营中的士兵用哭声来回应，苻登的军队才退走。
388年十二月十五日，东晋尚书令、南康襄公谢石去世。
后燕太原王慕容楷、赵王慕容麟，在合口（地名。位于今河北省沧州市西南）与高阳王慕容隆会合，共同进攻张申。王祖率领各个堡垒的士兵，一起赶来援救张申，趁夜色袭击后燕军营，王祖败走。慕容隆想追击，慕容楷、慕容麟反对说：“王祖是一个老奸巨猾的贼子，恐怕他假败却在外设下伏兵，不如等到天亮再说。”慕容隆坚持说；“他们不过是穷土地上的盗匪，一群乌合而已，这些人只希望偶然的机会一战取胜。现在他们没有捞到好处就逃走，部众已经不再听从他的指挥。如果我军顺势追击，不超过几里路就能全部抓获。张申所依仗的是王祖，王祖被打败，那么张申就会投降。”慕容隆说完，留下慕容楷、慕容麟死守张申的堡垒，慕容隆与平幼分两路追击王祖。天亮他们凯旋归来，把砍下王祖兵士的头颅悬挂起来，向张申的部众展示。388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张申果然出城投降，王祖也回来请罪。
前秦皇帝苻登任命颍川王苻同成为太尉。
孝武帝司马曜的太元十四年（389）正月，史料首先介绍后燕国。


（内容发不上）

389年正月，后燕皇帝慕容垂命令阳平王慕容柔镇守石勒时代的首都襄国城（位于今河北省邢台市桥东区王快镇百泉村）。
辽西王慕容农在后燕新幽州政府所在地龙城已经五年了。各种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他过不习惯这样闲散的生活，因此上奏说：“我当年因征讨敌军，就顺便镇守在这里，我所统领的将帅已经过了几年安定闲逸的生活，然而，青、徐、荆、雍等地遗留的匪寇还很多，我希望陛下能早日派人来接替我，让我回到中原施展我微弱的能力报效国家，使我在活着的时候多建功业，死后不留下什么遗憾，请陛下让我实现自己的愿望！”389年正月初五，慕容垂召回慕容农，让他担任侍中、司隶校尉，还任命高阳王慕容隆负责都督幽、平二州军事，担任征北大将军、幽州牧。为了把龙城升级为都城级别，慕容垂在龙城设立中央行政留守机构（留台），令慕容隆负责留台日常工作（录尚书事）。又任命护军将军平幼为征北长史，散骑常侍封孚为慕容隆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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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醉帝鬼混

孝武帝的太元十四年（389）九月十九日，司马曜提拔左仆射陆纳为尚书令。

九月，庚午，以左仆射陆纳为尚书令。
秦主登之东也，后秦主苌使姚硕德置秦州守宰，以从弟常戍陇城，邢奴戍冀城，姚详戍略阳。杨定攻陇、冀，克之，斩常，执邢奴，详弃略阳，奔阴密。定自称秦州牧、陇西王，秦因其所称而授之。
冬，十月，秦主登以窦冲为大司马、都督陇东诸军事、雍州牧，杨定为左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秦、梁二州牧，杨壁为都督陇右诸军事，南秦、益二州牧，约与共攻后秦；又约监河西诸军事、并州刺史杨政、都督河东诸军事、冀州刺史杨楷各其众会长安。政、楷皆河东人。秦主丕既败，政、楷收集流民数万户，政据河西，楷据湖、陕之间，遣使请命于秦，登因而授之。
燕乐浪悼王温为冀州刺史，翟辽遣丁零故堤诈降于温，为温帐下，乙酉，刺温，杀之，并其长史司马驱，帅守兵二百户奔西燕。辽西王农邀击于襄国，尽获之，惟堤走免。
十一月，枹罕羌彭奚念附于乞伏乾归，以奚念为北河州刺史。
初，帝既亲政事，威权己出，有人主之量。已而溺于酒色，委事于琅邪王道子。道子亦嗜酒，日夕与帝以酣歌为事。又崇尚浮屠，穷奢极费，所亲昵者皆姏姆、僧尼。左右近习，争弄权柄，交通请托，贿赂公行，官赏滥杂，刑狱谬乱。尚书令陆纳望宫阙叹曰：“好家居，纤儿欲撞坏之邪？”左卫领营将军会稽许营上疏曰：“今台府局吏、直卫武官及仆隶婢儿取母之姓者，本无乡邑品第，皆得为郡守县令，或带职在内，及僧尼乳母，竞进亲党，又受货赂；辄临官领众，政教不均，暴滥无罪，禁令不明，劫盗公行。昔年下书敕群下尽规，而众议兼集，无所采用。臣闻佛者清远玄虚之神，今僧尼往往依傍法服，五诫粗法尚不能遵，况精妙乎？而流惑之徒，竞加敬事，又侵渔百姓，取材为惠，亦未合布施之道也。”疏奏，不省。
道子势倾内外，远近奔凑。帝渐不平，然犹外加优崇。侍中王国宝以谗佞有宠于道子，扇动朝众，讽八座启道子宜进位丞相、扬州牧，假黄钺，加殊礼。护军将军南平车胤曰：“此乃成王所以尊周公也。今主上当阳，非成王之比。相王在位，岂得为周公乎？”乃称疾不署。疏奏，帝大怒，而嘉胤有守。
中书侍郎范宁、徐邈为帝所亲信，数进忠言，补正阙失，指斥奸党。王国宝，宁之甥也。宁尤疾其阿谀，劝帝黜之。陈郡袁悦之有宠于道子，国宝使悦之因尼克妙音致书于太子母陈淑媛云：“国宝忠谨，宜见亲信。”帝知之，发怒，托以他事斩悦之。国宝大惧，与道子共谮范宁出为豫章太守。宁临发，上疏言：“今边烽不举而仓库空匮。古者使民岁不过三日，今之劳扰，殆无三日之休。至有生儿不复举养，鳏寡不敢嫁娶。臣恐社稷之忧，厝火积薪，不足喻也。”宁又上言：“中原士民流寓江左，岁月渐久，人安其业。凡天下之人，原其先祖，皆随世适移，何至于今而独不可？谓宜正其封疆，户口皆以土断。又，人性无涯，奢俭由势；今并廉之室，亦多不赡，非其财力不足，盖由用之无节，争以靡丽相高，无有亦限极故也。礼十九为长殇，以其未成人也。今以十六为全丁，十三为半丁，所任非复童幼之事，岂不伤天理、困百姓乎？谓宜以二十为全丁，十六为半丁，则人无夭折，生长繁滋矣。”帝多纳用之。
宁在豫章，遣十五议曹下属城，采求风政，并吏假还，讯问官长得失。徐邈与宁书曰：“足下听断有允，庶事无滞，则吏慎其负，而人听不惑矣，岂须邑至里诣，饰其游声哉！非徒不足致益，乃实蚕渔之所资，岂有善人群子而干非其事，多所告白者乎！自古以来，欲为左右耳目者，无非小人，皆先因小忠而成其大不忠，先藉小信而成其大不信，遂使谗诌并进，善恶倒置，可不戒哉？足下慎选纲纪，必得国土以摄诸曹，诸曹皆得良吏以掌文按，又择公方之人以为监司，则清浊能否，与事而明，足下但平心处之，何取于耳目哉？昔明德马后未尝顾左右与言，可谓远识，况大丈夫而不能免此乎！”
十二月，后秦主苌使其东门将军任瓫诈遣使招秦主登，许开门纳之。登将从之，征东将军雷恶地将兵在外，闻之，驰骑见登，曰：“姚苌多许，不可信也！”登乃止。苌闻恶地诣登，谓诸将曰：“此羌见登，事不成矣！”登以恶地勇略过人，阴惮之。恶地惧，降于后秦，苌以恶地为镇军将军。
秦以安成王广为司徒（《资治通鉴》太元十四年九到十二月）。

陆纳当了尚书令，并没有改变东晋。
苻登向东退守到胡空堡时，姚苌命令姚硕德选拔任命秦州的一些太守与地方官员。姚硕德派堂弟姚常防守位于今甘肃省天水市秦安县陇城镇的陇城，邢奴防守位于今甘肃省天水市甘谷县的冀城，姚详防守略阳郡。杨定发兵攻下了陇城和冀城，杀了姚常，俘虏了邢奴，姚详放弃略阳郡城逃到治所在今甘肃省平凉市灵台县百里乡的阴密县。随后，杨定自称秦州牧、陇西王。前秦国后来也就按照杨定自称的官爵委任其职爵。
389年十月，苻登任命窦冲为大司马、都督陇东诸军事、雍州牧；杨定为左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以及秦、梁二州牧，约定一起进攻后秦。苻登又分别通知监督河西军事、担任并州刺史的杨政，都督河东诸军事、担任冀州刺史的杨楷，各自率部到长安会师。杨政、杨楷都是河东郡人，已故前秦国第二任君主苻丕当年攻打姚苌失败时，杨政、杨楷收容了几万户逃难的民众，杨政攻占了黄河以西（指今山西省运城市永济市一带），杨楷占据湖县（治所在今河南省三门峡市灵宝市豫灵镇）、陕城（位于今河南省三门峡市陕州区）一带，并派人到前秦请求为他们二杨任命官职，前秦第三任皇帝苻登按照他们的功劳分别授职。
后燕慕容温（“乐浪悼王”是慕容温死后追加的谥号）担任冀州刺史，翟辽派部将故堤到慕容温处诈降。389年十月初四，故堤刺杀了慕容温和慕容温的长史司马驱，然后带着守卫部队二百户家属，逃往长子县的西燕皇帝慕容永。后燕辽西王慕容农在襄国城拦截全部抓获，只有故堤逃走。
389年十一月，枹罕地区部落羌人首领彭奚念归顺了西秦河南王乞伏乾归，乞伏乾归任命彭奚念为北河州刺史。
十三年前（376年正月），孝武帝司马曜亲自处理朝政后，权力与威慑官员的赏罚政策都出自自己，很有君主的霸气。但不久就沉溺于美酒和女色，把朝政都推给胞弟、琅邪王司马道子管理。司马道子也是一位嗜酒如命的醉鬼，从早到晚都和孝武帝一起把酒高歌。孝武帝又相信佛教，极端奢侈挥霍，浪费在这方面的钱财很多。他亲近的人又都是三姑六婆、和尚尼姑，所以他的侍从人员可以趁机互相勾结争权夺利，公开进行贿赂，封官加赏既复杂又混乱，刑罚惩诫多数是冤假错案。尚书令陆纳遥望着皇宫叹息说：“这么好的一个家，小孩子要把它折腾坏啊！”左卫领营将军许营上奏说：“现在朝廷小吏、军中武官，下至男仆女奴，那些不知生父只取母姓的人，本来没有经过官府的考察举荐，却都能当上郡守县令，甚至进入朝中当京官，至于那些和尚、尼姑、乳娘等人，更是争先恐后地引进他们的亲朋好友接受贿赂。以至于任用官员、管辖百姓、政治与教化都没有标准，对无罪的人滥施暴行，当禁、当行的法令不明确公布，抢劫、偷盗却公然横行。过去，陛下也曾命令官员知无不言，尽情规劝讽谏，但是，等大家把建议提出来集中到一起呈给陛下时，却没有一条建议被采用。我听说佛是清淡、玄妙虚旷的神祗，但是现在的这些和尚、尼姑往往虽穿着僧服，却连佛义中最粗浅的教义五戒（即不淫、不盗、不杀、不说谎、不酗酒）也不能遵守，更何况精妙的佛法呢！而那些受流行歪风迷惑的人，更是一方面纷纷争相拜佛，另一方面又欺凌搜刮黎民百姓，用掠夺来的财产作为实惠，这也不符合佛家`布施'的恩德。”孝武帝对许营的奏章没有回复。
司马道子的权势在朝廷内外都达到顶峰，远近的官员也都前来投靠。孝武帝内心逐渐有些不高兴，但在表面上对司马道子还是多加尊崇。侍中王国宝奸佞而善于谄媚，得到了司马道子的宠爱。王国宝在背后鼓动朝中大臣，暗示八位重要的大臣联名给孝武帝上奏，请求擢升司马道子为丞相兼扬州牧，假黄钺，并增加特别尊崇的礼节等。护军将军、南平郡人车胤（约333—401，字武子，今湖南省常德津市市人。自幼聪颖好学，因家境贫寒，常无油点灯，夏夜以捕萤火虫照明，自此学识与日俱增。风姿美妙，敏捷有智慧，荆州刺史桓温曾任命他为从事）反对说：“这是周成王姬诵尊敬叔父周公姬旦的礼法。而现在的皇上在位，不能和成王相比，相王（指司马道子）以此怎么能成为周公呢！”随后车胤谎称有病，没有在大臣共同的奏章上签名。奏章呈上以后，孝武帝大怒，而夸奖车胤有自己的节操。中书侍郎范宁、徐邈（343—397，字仙民，今山东省日照市莒县人。永嘉之乱时，其祖徐澄之与同乡臧琨等人带着子弟及乡邻千余家南渡，落户今江苏省镇江市。孝武帝“招延儒学之士”，经太傅谢安举荐，于44岁时补中书舍人，在西宫侍从孝武帝）深受孝武帝信任。他们多次进忠言，弥补修正朝中错误遗漏的政策，当面痛斥奸邪之辈。王国宝是范宁的外甥，范宁尤其痛恨王国宝阿谀谄媚的行径，劝孝武帝革除王国宝的职务。陈郡人袁悦之也受到司马道子的宠爱，王国宝唆使袁悦之请尼姑妙音写信给太子司马德宗的母亲陈淑媛，说：“王国宝忠实而又谨慎，可以亲近。”孝武帝知道这件事后大发雷霆，借口别的事杀了袁悦之。王国宝非常恐惧，和马司道子一起诬陷范宁，范宁被贬到豫章担任太守。范宁临走时，上奏说：“现在边疆并没有点起战争的烽火，但国家的府库一空。古代的统治者征召民工应差，一年内不超过三天。现在百姓所遭受的辛劳搔扰，一年内几乎没有三天休息，致使百姓中竟有生下男孩不敢哺育，独身的男子和寡妇也不敢再迎娶或出嫁。这是在柴堆下点火也不足以形容的危机啊！”范宁还上奏说：“北方中原一带的民众、士子当初逃难，流亡到江南，时间已经久远，他们都逐渐安居乐业。凡是在天底下生活的人，追溯他们的祖先，都能随着世事的变化而迁徙移动，为什么单单到了今天，反而不允许呢？我认为应该确定他们拥有的土地，确认户籍所在地政府也都按照他们现在居住地办理户籍。另外，人的性情也是没有一定限度的，无论豪奢还是节俭，都会因环境和形势来决定。现在，那些曾经吞并过别人财产的豪门大族，也已经有大多数人不能维持生计，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财力不足，主要是因为他们花销没有节制，争着以奢靡豪华来比高低，根本没有限度的缘故。古代的礼法规定：十九岁死了，称为长殇，因为他还没有成年。现在把十六岁的孩子就作为全丁，十三岁的孩子作为半丁，他们所承担的事不再是孩童的事，这岂不是伤天害理，虐待人民吗？我认为应该规定以二十岁的人为全丁，十六岁的人为半丁，这样就不会再有人因此而夭折，人口才能正常繁衍。”范宁的这些建议，孝武帝有很多都采纳了。
范宁到豫章郡（治所在今江西省南昌市）上任，派十五名官员分别到十五个豫章郡管辖的城邑，探访当地的风俗习惯以及治理的情况。遇到官员回豫章家里休假时，他就仔细地询问民间对长官的评价与反应。徐邈给范宁写信说：“你审理的官司公正清明，日常的很多杂务小事也没有积压，这样的官员自然对他职权份内应负责任的事更加谨慎，而人们的心里也就不再觉得迷惑了，何必还要到乡村听取伪饰的虚名呢？那样不仅无助于获得好处，实际上是为掠夺百姓提供了可乘之机。哪有所谓的正人君子对于不是他的事，而愿意说长道短。自古以来，愿意当别人左右耳目的人，没有不是小人的，都是先依靠小小的忠心而逐渐获得方便的时机，酿成他的大不忠，先是凭借小小的信义蒙骗别人，最后干出了不大相信的丑事。于是，就使谗害别人和谄媚别人的人并进，也使善恶混淆，应该特别警惕！你能谨慎地选任下官，一定能找到经国济世的栋梁之才，各个部门都能由优秀的官员来掌管，再遴选公正廉明的人来监督，那么，这一机构的清廉与污浊、才能与否，在办事过程中就能了解清楚。你泰然自若地处理公务，何必要借耳目而来访查呢！从前，东汉明帝刘庄的马皇后从来没有跟左右侍从谈论公事，可以说是有远见卓识，何况你身为大丈夫反而不能避免呢？”
389年十二月，姚苌命令东门将军任瓫诈降前秦，令任瓫派人给苻登送信，答应打开城门迎接苻登，苻登想接受。征东将军雷恶地率部在城外驻防，听到这一消息，骑马飞奔晋见苻登说：“姚苌诡计多端，绝对不能相信。”苻登才停了。姚苌听说雷恶地返营去见苻登，就对各位将领说：“这个羌人见了苻登，我的计划就不能成功了。”然而，苻登因雷恶地勇猛和韬略都超过常人暗中忌惮，雷恶地为此恐惧，就投降了后秦，姚苌任命雷恶地为镇军将军。
前秦任命安成王苻广为司徒。
孝武帝的太元十五年（390）正月二十六日，东晋青、兖二州刺史、谯敬王司马恬去世。

史学

春，正月，乙亥，谯敬王恬薨。
西燕主永引兵向洛阳，硃序自河阴北济河，击败之，永走还上党。序追至白水，会翟辽谋向洛阳，序乃引兵还，击走之，留鹰扬将军硃党戍石门，使其子略督护洛阳，以参军赵蕃佐之，身还襄阳。
琅邪王道子恃宠骄恣，侍宴酣醉，或亏礼敬。帝浸不能平，欲选时望为籓镇以潜制道子，问于太子左卫率王雅曰：“吾欲用王恭、殷仲堪，何如？雅曰：“王恭风神简贵，志气方严；仲堪谨于细行，以文义著称。然皆峻狭自是，且干略不长，若委以方面，天下无事，足以守职；若其有事，必为乱阶矣！”帝不从。恭，蕴之子；仲堪，融之孙也。二月，辛巳，以中书令王恭为都督青、兗、幽、并、冀五州诸军事、兗、青二州刺史，镇京口。
三月，戊辰，大赦。
后秦主苌攻秦扶风太守齐益男于新罗堡，克之，益男走。秦主登攻后秦天水太守张业生于陇东，苌救之，登引去。
夏，四月，秦镇东将军魏揭飞自称冲天王，帅氐、胡攻后秦安北将军姚当成于杏城；镇军将军雷恶地叛应之，攻镇东将军姚汉得于李润。后秦主苌欲自击之，群臣皆曰：“陛下不忧六十里苻登，乃忧六百里魏揭飞，何也？”苌曰：“登非可猝灭，吾城亦非登所能猝拔。恶地智略非常，若南引揭飞，东结董成，得杏城、李润而据之，长安东北非吾有也。”乃潜引精兵一千六百赴之。揭飞、恶地有众数万，氐、胡赴之者首尾不绝。苌每见一军至，辄喜。群臣怪而问之，苌曰：“揭飞等扇诱同恶，种类甚繁，吾虽克其魁帅，馀党未易猝平。今乌集而至，吾乘胜取之，可一举无馀也。”揭飞等见后秦兵少，悉众攻之。苌固垒不战，示之以弱，潜遣其子中军将军崇帅骑数百出其后。揭飞兵扰乱，苌遣镇远将军王超等给兵击之，斩揭飞及其将士万馀级。恶地请降，苌待之如初，恶地谓人曰：“吾自谓智勇杰出上时，而每遇姚翁辄困，固其分也！”
苌命姚当成于所营之地，每栅孔中辄树一木以旌战功。岁馀，问之，当成曰：“营地太小，已广之矣。”苌曰：“吾自结发以来，与人战，未尝如此之快，以千馀兵破三万之众，营地惟小为奇，岂以大为贵哉！”
吐谷浑视连遣使献见于金城王乾归，乾归拜视连沙州牧、白兰王。
丙寅，魏王珪会燕赵王麟于意辛山，击贺兰、纥突邻、纥奚三部，破之，纥突邻、纥奚皆降于魏。
秋，七月，冯诩人郭质起兵于广乡以应秦，移檄三辅曰：“姚苌凶虐，毒被神人。吾属世蒙先帝尧、舜之仁，非常伯、纳言之子，即卿校、牧守之孙也。与其含耻而存，孰若蹈道而死！”于是三辅壁垒皆应之；独郑县人苟曜不从，聚众数千附于后秦。秦以质为冯翊太守；后秦以曜为豫州刺史。
刘卫辰遣子直力鞮攻贺兰部，贺讷困急，请降于魏。丙子，魏王珪引兵救之，直力鞮退。鞮徙讷部落，处之东境（《资治通鉴》太元十五年一到七月）。

司马恬去世。西燕皇帝慕容永率部从首都长子县直奔洛阳，东晋雍州刺史朱序从河阴县（治所在今河南省郑州荥阳市东北）向北渡过黄河迎战取胜。朱序追击西燕残兵到达白水城（位于今陕西省渭南市白水县北十八公里处），正好翟辽此时正准备进攻洛阳，所以朱序才率部赶回赶跑了翟辽。朱序留下鹰扬将军朱党守卫石门，再次派儿子朱略镇守洛阳，派参军赵蕃辅佐朱略，自己返回襄阳。
琅邪王司马道子依仗自己得到孝武帝的宠爱而骄横强行，过于放纵自己，每次陪同孝武帝宴饮，都喝得酩酊大醉，有时竟然对孝武帝有失礼节。孝武帝越发不满，名义上想遴选几位在当时有名望的人担任地方要职，实际上暗地里节制司马道子。随后，司马曜对太子府左卫队队长（左卫率）王雅说：“我想重用王恭（？—398，字孝伯，今山西省太原市人。司徒左长史王濛之孙，会稽内史王蕴之子，孝武定皇后王法慧之兄）、殷仲堪（？—399，今河南省周口市西华县人，东晋太常殷融之孙，晋陵郡太守殷师之子），你看怎么样？”王雅觉得意外，分析二人特别说：“王恭风度神韵优雅高贵，志向气质端庄严肃；殷仲堪却小心谨慎、行为检点，他的文章道义被人广泛称颂。然而，他们都心胸狭窄，自以为是，而且缺乏工作能力与谋略。如果让他们独当一面，天下太平时可以忠于职守，如果一旦有事，就一定会成为祸乱的根源！”孝武帝没有认同。
390年二月初二，孝武帝令王恭都督青、兖、幽、并、冀五州军事，担任兖、青二州刺史，镇守位于今江苏省镇江市的京口城。
390年三月二十日，司马曜大赦。
在今陕西省。姚苌在新罗堡（地名。位于今陕西省宝鸡市眉县东南）进攻前秦扶风郡（治所在今陕西省咸阳市泾阳县西北）太守齐益男，齐益男败逃。苻登又在陇山以东进攻后秦天水郡太守张业生，姚苌赶去援救，苻登率部退走。
390年四月，前秦镇东将军魏揭飞自称冲天王，以氐、胡二族人组建军队，在杏城向后秦安北将军姚当成发起攻击。镇军将军雷恶地此时也背叛后秦响应魏揭飞，在李润镇（地名。位于今陕西省渭南市澄城县赵庄镇北寺村）袭击后秦镇东将军姚汉得。姚苌准备自己去攻打魏揭飞，群臣质疑说：“陛下不担心近在六十里的强敌苻登，却在忧虑远在六百里以外的魏揭飞，这是为什么？”姚苌解释说：“苻登不是立即就能消灭的，我的城池也不是苻登迅速可以攻破的。但是雷恶地的智谋与韬略非比常人，如果他向南联合魏揭飞，向东结交董成，而且长期占领杏城、李润二城，那么，长安东北一带就不是我们的了。”因此，姚苌秘密率领一千六百人的精锐前往。魏揭飞、雷恶地拥有几万人，而且氐、胡人前往参军的络绎不绝。姚苌每次看到一支军队前来，总是十分高兴。他的大臣都觉得奇怪，问为什么高兴，姚苌解释说：“魏揭飞等人煽动诱惑那些一样险恶的贼人共同作恶，但他们的种族和部落却繁多，我虽然能制服他们的首领，但是他们的余党却不容易一下子铲除。现在他们像乌鸦一样聚合，我乘胜可以一网打尽。”魏揭飞等人发现后秦兵马很少，全力攻打。姚苌固守自己的堡垒，不与对方接战，把自己力量微弱的假象有意暴露给敌方，又暗中派儿子姚崇率领几百名骑兵迂回到敌军的背后偷袭。魏揭飞的部队霎时乱作一团。姚苌趁机派镇远将军王超等人发动全面进攻，杀了魏揭飞以及他所属的将士一万多人。雷恶地请求投降，姚苌像当初一样对待。雷恶地对他人说：“我自己以为我的智谋、勇力在目前是高出常人的，但是每次遇到姚翁就难以施展了，这一定是我的命！”
姚苌命令姚当成在自己的营地每一栅栏小孔中都立一个木牌，用来表彰战功。一年多以后，姚苌问起此事，姚当成说：“因表功的木牌太多，显得营地太小，我已经把营地扩大了。”姚苌借此教育将士说：“我从成人以来，跟别人作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痛快，用一千多名士兵打败三万多敌军，这就是军营小才创造的奇迹，怎么能以军营大为骄傲呢？”
吐谷浑汗国可汗慕容视连派人晋见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乞伏乾归任命慕容视连为沙州牧，封白兰王。
390年六月十三日，魏王拓跋珪与后燕皇子、赵王慕容麟在意辛山（位于今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四子王旗北）会合，共同进攻贺兰、纥突邻、纥奚三个部落取胜。纥突邻、纥奚两个部落都向拓跋珪投降。
390年七月，冯翊郡人郭质在广乡（位于今陕西省渭南市华州区西）起兵投靠前秦，并向三辅地区的百姓发布檄文说：“姚苌凶恶残暴，他祸害的范围遍及天神和民众。我们世代蒙受先帝（苻坚）像尧和舜那样的恩德，如果前秦不发生战乱，我们这代人即使不是侍中、尚书一类官员的儿子，也应该是卿、校、牧、守之类的地方官员的孙子了。现在与其忍受屈辱活着，不如为追求正义而死。”于是，三辅地区所有的民堡都起兵响应郭质，惟独郑县人（治所在今陕西省渭南市华州区华州街道附近）苟曜召集数千人归附了后秦。前秦任命郭质为冯翊太守；后秦任命苟曜为豫州刺史。
接受后秦、西燕封爵的匈奴部落首领刘卫辰，派儿子刘直力进攻贺兰部落。贺兰部落首领贺讷处境危急，请求向魏国投降。390年七月三十日，魏王拓跋珪率部增援，打退了刘直力。拓跋珪随后将恩亲、舅舅贺讷的部落迁移到东部边境。
综上所述，因司马曜兄弟不仅醉生梦死，而且还与一批奸诈的小人鬼混，进一步搅乱东晋的朝政，这为东晋进一步走向衰落埋下了伏笔。

史学

二十二

                    交错战争

孝武帝的太元十五年（390）八月，东晋名将刘牢之在兖州政府所在地鄄城县打跑了流动军阀翟钊。

八月，刘牢之击翟钊于鄄城，钊走河北；又败翟辽于滑台，张愿来降。
九月，北平人吴柱聚众千馀，立沙门法长为天子。破北平郡，转寇广都，入白狼城。燕幽州牧高阳王隆方葬其夫人，郡县守宰皆会之。众闻柱反，请隆还城，遣大兵讨之。隆曰：“今闾阎安业，民不思乱。柱等以诈谋惑愚夫，诱胁相聚，无能为也。”遂留葬讫，遣广平太守、广都令先归，继遣安昌侯进将百馀骑趋白狼城。柱众闻之，皆溃；穷捕，斩之。
以侍中王国宝为中书令，俄兼中领军。
丁未，以吴郡太守王珣为尚书右仆射。
吐谷浑视连卒，子视罴立。视罴以其父祖慈仁，为四邻所侵侮，乃督厉将士，欲建功业。冬，十月，金城王乾归遣使拜视罴沙州牧、白兰王，视罴不受。
十二月，郭质及苟曜战于郑东，质败，奔洛阳。
越质诘归据平襄，叛金城王乾归（《资治通鉴》太元十五年八到十二月）。

刘牢之把翟钊赶到了黄河以北，自己又在滑台城打败了翟辽的军队。东晋叛将张愿重新回来投降。
390年九月，北平郡人吴柱聚集一千多人拥立一名叫法长的佛门和尚为天子，攻下了北平郡城，转而进攻北平郡的广都县（治所在今辽宁省葫芦岛市建昌县建昌镇），突击前进到白狼城（位于辽宁省朝阳市喀喇沁左翼蒙古族自治县平房子镇黄道营子村）。后燕幽州牧、高阳王慕容隆此时正在安葬自己的王妃，后燕幽州各个郡县的官员都在墓地参加葬礼，大家听说吴柱叛乱，纷纷请求慕容隆回龙城，派大部队前去讨伐。慕容隆反对说：“现在百姓都安居乐业，并不希望发生战乱，吴柱等人用谎言和骗术迷惑愚昧的民众，在诱骗和裹胁之下，他们才暂时聚在一起，根本没有什么作为。”慕容隆说完，安葬完妻子，然后派广平郡（治所在今河北省邯郸市鸡泽县东南）太守、广都县令先返回，接着又派安昌侯慕容进带领一百多名骑兵奔袭白狼城。吴柱的部众听说慕容隆派兵前来，顿时溃散。慕容进严密搜捕，抓到吴柱之后杀了。
东晋任命侍中王国宝为中书令，不久，又代理中领军。
390年九月初一，东晋又调吴郡太守王珣回京城担任尚书右仆射。
吐谷浑可汗、白兰王慕容视连去世，其子慕容视罴继位（390—400年在位）。慕容视罴认为父亲、祖父因秉性仁慈和善，而受到四周邻国的侵略欺侮，于是，他常常督促激励将士，加强军事训练，准备以此建立功业。
在今甘肃省兰州市。390年十月，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派使者委任慕容视罴为沙州牧，封白兰王，慕容视罴拒绝接受。
390年十二月，郭质与苟曜在郑县东部展开激战。郭质战败逃往洛阳。
西秦鲜卑部落首领越质诘归据守平襄县（治所在今甘肃省天水市通渭县），背叛了金城王乞伏乾归。
孝武帝司马曜的太元十六年（391）正月，后燕将刚刚修好的蓟城设置中央分支机构（行台）。

春，正月，燕置行台于蓟，加长乐公盛录行台文书事。
金城王乾归击越质诘归，诘归降，乾归以宗女妻之。贺染干谋杀其兄讷，讷知之，举兵相攻。魏王珪告于燕，请为乡导以讨之。二月，甲戌，燕主垂遣赵王麟将兵击讷，镇北将军兰汗帅龙城之兵击染干。
三月，秦主登自雍攻后秦安东将军金荣于范氏堡，克之。遂渡渭水，攻京兆太守韦范于段氏堡，不克，进据曲牢。
夏，四月，燕兰汗破贺染干于牛都。
苟曜有众一万，密召秦主登，许为内应。登自曲牢向繁川，军于马头原。五月，后秦主苌引兵逆战，登击破之，斩其右将军吴忠。苌收众复战，姚硕德曰：“陛下慎于轻战，每欲以计取之，今战失利而更前逼贼，何也？”苌曰：“登用兵迟缓，不识虚实。今轻兵直进，遥据吾东，此必苟曜竖子与之有谋也。缓之则其谋得成，故及其交之未合，急击之，以败散其事耳。”遂进战，大破之。登退屯于郿。
秦兗州刺史强金槌据新平，降后秦，以其子逵为质。后秦主苌将数百骑入金槌营。群下谏之，苌曰：“金槌既去苻登，又欲图我，将安所归乎？且彼初来款附，宜推心以结之，奈何复以不信疑之乎？”既而群氐欲取苌，金槌不从。
六月，甲辰，燕赵王麟破贺讷于赤城，禽之，降其部落数万。燕主垂命麟归讷部落，徙染干于中山。麟归，言于垂曰：“臣观拓跋珪举动，终为国患，不若摄之还朝，使其弟监国事。”垂不从。
西燕主永寇河南，太守杨佺期击破之。
秋，七月，壬申，燕主垂如范阳。
魏王珪遣其弟觚献见于燕，燕主垂衰老，子弟用事，留觚以求良马。魏王珪弗与，遂与燕绝，使长史张衮求好于西燕。觚逃归，燕太子宝追获之，垂待之如初。
秦主登攻新平，后秦主苌救之，登引去。
秦骠骑将军没弈干以其二子为质于金城王乾归，请共击鲜卑大兜。乾归与没弈干攻大兜于鸣蝉堡，克之。兜微服走，乾归收其部众而还，归没弈干二子。没弈干寻叛，东合刘卫辰。八月，乾归帅骑一万讨没弈干，没弈干奔他楼城，乾归射之，中目。
九月，癸未，以尚书右仆射王珣为左仆射，太子詹事谢琰为右仆射。太学博士范弘之讼殷浩宜加赠谥，因叙桓温不臣之迹。是时桓氏犹盛，王珣，温之故吏也，以为温废昏立明，有忠贞之节；黜弘之为馀杭令。弘之，汪之孙也。
冬，十月，壬辰，燕主垂还中山。
初，柔然部人世服于代，其大人郁久闾地粟袁卒，部落分为二：长子匹候跋继父居东边，次子缊纥提别居西边。秦王坚灭代，柔然附于刘卫辰。及魏王珪即位，攻击高车等，诸部率皆服从，独柔然不事魏。戊戌，珪引兵击之，柔然举部遁走，珪追奔六百里。诸将因张衮言于珪曰：“贼远粮尽，不如早还。”珪问诸将：“若杀副马，为三日食，足乎？”皆曰：“足。”乃复倍道追之，及于大碛南床山下，大破之，虏其半部，匹候跋及别部帅屋击各收馀众遁走。珪遣长孙嵩、长孙肥追之。珪谓将佐曰：“卿曹知吾前问三日意乎？”曰：“不知也。”珪曰：“柔然驱畜产奔走数日，至水必留；我以轻骑追之，计期道里，不过三日及之矣。”皆曰：“非所及也！”嵩追斩屋击于平望川。肥追匹候跋至涿邪山，匹候跋举从降，获缊纥提之子曷多汗、兄子社仑、斛律等宗党数百人。缊纥提将奔刘卫辰，珪追及之，缊纥提亦降，珪悉徙其部众于云中。
翟辽卒，子钊代立，改元定鼎。攻燕鄴城，燕辽西王农击却之。
三河王光遣兵乘虚伐金城王乾归，乾归闻之，引兵还，光兵亦退。
刘卫辰遣子直力鞮帅众八九万攻魏南部。十一月，已卯，魏王珪引兵五六千人拒之，壬午，大破直力鞮于铁岐山南，直力鞮单骑走。乘胜追之，戊子，自五原金津南济河，径入卫辰国，卫辰部落骇乱。辛卯，珪直抵其所居悦跋城，卫辰父子出走。壬辰，分遣诸将轻骑追之。将军伊谓禽直力珪于木根山，卫辰为其部下所杀。十二月，珪军于盐池，诛卫辰宗党五千馀人，皆投尸于河。自河以南诸部悉降，获马三十馀万匹，牛羊四百馀万头，国用由是遂饶。
卫辰少子勃勃亡奔薛干部，珪使人求之，薛干部帅太悉伏出勃勃以示使者曰：“勃勃国破家亡，以穷归我，我宁与之俱亡，何忍执以与魏！”乃送勃勃于没弈干，没弈干以女妻之。戊申，燕主垂如鲁口。
秦主登攻安定，后秦主苌如阴密以拒之，谓太子兴曰：“苟曜闻吾北行，必来见汝，汝执诛之。”曜果见兴于长安，兴使尹纬让而诛之。
苌败登于安定城东，登退据路承堡。苌置酒高会，诸将皆曰：“若值魏武王，不令此贼至今，陛下将牢太过耳。”苌笑曰：“吾不如亡兄有四：身长八尺五寸、臂垂过膝，人望而畏之，一也；将十万之众，与天下争衡，望麾而进，前无横隈，二也；温古知今，讲论道艺，收罗英隽，三也；董帅兄众，上下咸悦，人尽死力，四也。所以得建立功业、驱策群贤者，正望算略中有片长耳。”群臣咸称万岁（《资治通鉴》太元十六年一到十二月）。

391年正月，后燕在蓟城设置行台后，任命长乐公慕容盛主持蓟城中央分支机构的日常工作（录行台尚书事）。
在今甘肃省兰州市。金城王乞伏乾归进攻刚刚反叛的鲜卑首领越质诘归，越质诘归再度投降。乞伏乾归把本族的一位美女嫁给了他。
贺兰部落的贺染干准备谋杀哥哥贺讷，贺讷派兵攻打。魏王拓跋珪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后燕，请求担任后燕向导讨伐贺氏。391年二月初三，慕容垂派赵王慕容麟袭击贺讷，又派镇北将军兰汗率领龙城的守军去袭击贺染干。
在今陕西省宝鸡市凤翔县。391年三月，苻登从雍城出发，进攻后秦安东将军金荣，攻下了范氏堡（大致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高陵区泾河口一带）。于是，苻登又渡过渭河，去进攻京兆郡（治所在长安）太守韦范所据守的段氏堡（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失利。苻登因此攻占了曲牢城（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南）。
391年四月，后燕兰汗在牛都打败了贺染干。
在今陕西省渭南市。苟曜拥有一万部众，秘密招请前秦皇帝苻登前来，并答应作为内应攻打后秦。苻登从曲牢向繁川（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长安区东南）进军，把部队集结在马头原（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附近）。
391年五月，后秦皇帝姚苌带领大部队前来迎战，被苻登打退，并杀了姚苌的右将军吴忠。姚苌收集残部重新战斗，姚硕德说：“陛下一向十分谨慎，避免轻率出战，常常希望能用计谋取胜，今天一战已经失利，但是却要更加奋勇上前，这是什么原因？”姚苌解释说：“苻登本来调集部队一向迟缓，不了解敌人的虚实他不会轻易用兵。今天他能不顾一切派轻装部队长驱直入，一下子扼守住了我军远方东部，这一定是苟曜这小子和他暗中有预谋。如果我们的攻势稍缓，他们的阴谋就要得逞，因此，我要在他们还没有会合时，就要迅速以战阻止他们会合，这是打乱他们的计划啊！”于是，后秦军又进逼前秦军死战，将苻登打得惨败。苻登败退到郿县（治所在今陕西省宝鸡市眉县）。
前秦兖州刺史强金槌，驻守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兴平市阜寨乡南佐村、当年的新平郡城，这时投降了后秦，并把儿子强逵送到后秦首都长安当人质。姚苌仅带领几百名骑兵进入强金槌的军营，他的部属纷纷劝阻。姚苌解释说：“强金槌既然已经背叛了苻登，如果又想谋害我，那么他要到哪里去安身呢？何况他又是刚刚前来归附，我更应该推心置腹，为什么还要不信任他而使他怀疑呢？”姚苌入强金槌大营后，氐族人都要抓捕姚苌，强金槌没有同意。
391年六月初三，后燕皇子、赵王慕容麟在上谷郡下洛县赤城山（位于今河北省张家口市赤城县）活捉了贺讷，有一万人投降。慕容垂命令慕容麟将贺讷送回他的部落，并把贺染干迁到后燕首都中山城。慕容麟回来后，对父皇慕容垂说：“我观察拓跋珪的一举一动，他最终会成为我们的祸患，不如强行让他前来都城，派他的弟弟代替他处理魏国事务。”慕容垂没有答应。
西燕皇帝慕容永进犯东晋的河南郡，东晋河南郡太守杨佺期打败了慕容永。
391年七月初二，慕容垂巡视范阳郡（治所在今河北省保定涿州市）。
拓跋珪派弟弟拓跋觚（?—397）到后燕首都中山进贡。慕容垂年老体衰，政权都交给了皇子，太子慕容宝扣留了拓跋觚，要求拓跋珪用宝马来赎。拓跋珪没有给宝马，于是就和后燕断绝了外交。拓跋珪派长史张兖向西燕请求和好。拓跋觚逃走，又被后燕太子慕容宝追到，慕容垂对待拓跋觚仍与往常一样。
苻登进攻新平郡，姚苌率部援救。苻登带兵退走 。
前秦骠骑将军没弈干，把两个儿子当人质送到金城王乞伏乾归处，请求乞伏乾归发兵共同袭击鲜卑部落首领大兜。乞伏乾归和没弈干一起攻下了大兜的鸣蝉堡（位于今甘肃省天水市秦安县北），大兜换上平民的衣服逃跑了。乞伏乾归收编了大兜的部众班师回朝，并且把没弈干的两个儿子送了回去。没弈干不久就背叛了乞伏乾归，又向东与刘卫辰联合。391年八月，乞伏乾归率领一万骑兵讨伐没弈干，没弈干逃往楼城（位于今河北省保定市定兴县贤寓镇百楼村），乞付乾归用箭射中了没弈干的眼睛。
391年九月十四日，东晋任命尚书右仆射王珣为尚书左仆射，太子府管家（詹事）谢琰为尚书右仆射。太学博士范弘之（晋成帝司马衍时代功臣范汪的孙子）提议应该为殷浩追加谥号，顺便陈述了桓温叛逆的情形。这时，桓氏家族的势力仍然强大，王珣以前也是桓温的下属，因此王珣颠倒是非，反而认为桓温的叛逆行为是废除昏君、拥立了明君，这是忠贞。于是把范弘之逐出了京城，贬为余杭县（治所在今浙江省杭州余杭市西南七十六里余杭镇）县令。
391年十月十一日，慕容垂从范阳郡回到首都中山城。
（待续）

史学

当初，柔然部落世代都臣服于拓跋氏的代国（拓跋珪所建立的魏国前身）。后来，部落首领郁久闾地粟袁（柔然首领跋提的儿子，柔然部落的第五任首领）去世，柔然部落一分为二：地粟袁的长子郁久闾匹候跋继承王位，居住东部；郁久闾匹候跋的次子郁久闾纥提住在西部。苻坚消灭代国以后，柔然部落便转而归附了刘卫辰。
拓跋珪登上王位后，攻打高车等部落，这些部落大多数都甘心臣服，只有柔然部落拒不接受北魏的指令。391年十月十三日，拓跋珪率部攻打柔然，柔然部落的民众全部逃走，拓跋珪追击六百里。北魏各位将领委托张衮向拓跋珪请求说：“贼匪已逃远，而我们的粮草也已断绝，不如早日回去。”拓跋珪问各位将领：“如果宰杀备用的马匹，充当三天的粮食够不够？”大家说：“足够。”于是，他们又加倍追击。追到大碛南床山（位于今蒙古国西南南戈壁省南）追到，并且把柔然部落的逃兵打得大败，俘虏了一半人。郁久闾匹候跋和他的另一支部落的首领屋击各自收拾残兵逃走。拓跋珪又派长孙嵩、长孙肥继续追击。拓跋珪对左右说：“你们明白我问三天粮食的意思了吗？”众将说：”不知道。”拓跋说：“柔然部落驱赶家畜逃了几天，到了有水的地方一定停留。我用轻装骑兵追赶他们，计算道路不会超过三天就能赶上他们。”大家恍然大悟，都佩服说：“这不是我们所能想到的。”长孙嵩赶到平望川（位于今蒙古人民共和国）杀了屋击。长孙肥追击郁久闾匹候跋来到涿邪山（位于今蒙古国满达勒戈壁附近），郁久闾率领残余投降，魏军抓获了郁久闾纥提的儿子郁久闾曷多汗、侄儿郁久闾社仑、郁久闾斛律等几百名亲友。郁久闾纥提想投奔刘卫辰，拓跋珪追上，郁久闾纥提投降。拓跋珪把柔然部落的居民全部迁到云中郡。
在今山东省德州市与河南省滑县一带。独立势力首领翟辽去世，他的儿子翟钊继位，改年号为定鼎。翟钊进攻后燕的邺城，后燕皇子、辽西王慕容农打退了翟钊。
在今甘肃省武威市。后凉三河王吕光趁西秦内部虚空，派兵讨伐。乞伏乾归得到消息，迅速从讨伐没弈干的战场上带兵赶回位于今甘肃省兰州市附近的都城。后凉军返回。
刘卫辰派儿子刘直力率领八九万人进攻北魏南部。391年十一月初十，拓跋珪带领五六千人迎战。十一月十三日，拓跋珪在铁岐山（位于今内蒙古包头市固阳县西北）以南将刘直力打败。刘直力骑马逃走。北魏部队乘胜追击，十一月十九日，从五原郡的金津（位于今内蒙古巴彦淖尔市乌拉特前旗东南）向南渡过黄河，直接进入刘卫辰的国界。刘卫辰的部落因惊恐大乱。十一月二十二日，拓跋珪直接抵达刘卫辰的大本营悦跋城（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东胜区泊尔江海子镇大成梁古城），刘卫辰父子仓惶逃走。十一月二十三日，拓跋珪分别派遣轻装骑兵追击。将军伊谓在木根山活捉了刘直力，刘卫辰被自己的部下杀了。
391年十二月，拓跋珪在盐池（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鄂托克前旗）扎营，杀了刘卫辰的家属、亲友以及同事五千多人，把这些人的尸体全部扔进黄河。从此，黄河以南各个部落全部投降，北魏缴获三十多万匹马，牛羊四百多万头。使北魏的国力强大起来。
刘卫辰的小儿子刘勃勃（即赫连勃勃。381—425，字敖云。匈奴铁弗部人，十六国时期胡夏国建立者。其父刘卫辰曾被前秦天王苻坚任命为西单于，督摄河西诸部族。407年，刘勃勃杀岳父没弈干，并吞其部众，自立为天王，大单于，国号夏。北魏皇帝拓跋嗣给刘勃勃取过侮辱性名字“屈孑”，《晋书》误作为其表字）逃到薛干部落，拓跋珪派人到薛干部落去索要。薛干首领太悉仗把刘勃勃叫出来让使者看着说：“刘勃勃国破家亡，因无路可走才跑到我这里来，我宁可和他一起死，怎能忍心抓住他送给魏王呢！”于是，又把刘勃勃护送到没弈干那里。没弈干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刘勃勃。
391年十二月初十，慕容垂来到鲁口城。
苻登进攻后秦安定郡城，姚苌到阴密县抵抗，他对太子姚兴说：“苟曜听说我向北进军，一定会来见你，你趁机把他杀掉。”姚苌走了以后，苟曜果然到长安见姚兴。姚兴派尹纬责问并杀了苟曜。
姚苌在安定郡城以东打败了苻登。苻登退守路承堡（位于今甘肃省平凉市泾川县东南）。姚苌宴请将士，各位将领都说：“这要是在魏武王姚襄执政时，他就不会让苻登这个奸贼猖狂到今天的地步。陛下未免谨慎过度了！”姚苌笑着说：“我赶不上已故的哥哥有四：第一不像他那样身高有八尺五寸，两臂下垂超过膝盖，让人一看就要畏惧；第二不像他那样能统领十万庞大的部队，与天下所有的英雄争高低，手下的将士看到军旗所指的方向，奋勇冲杀，没有人可以阻挡；第三不像他那样通晓历史，了解时势，讲解论说道理和文艺，并能广泛招览、集结英才；第四不能像他那样统帅大军，使上下全部心悦诚服，人人拼死战斗。我之所以还能够建立一些功业，指挥你们这么多俊杰，正是在计谋策略上有那么一点长处。”文武大臣都高呼：“万岁！”
综上所述，在纵横交错的战争中，各派势力在选择与分化中重组，一个前秦与后秦、后燕与北魏、东晋与后燕战争格局为主体的时代到来。

二十三

                       桓玄闹事

孝武帝的太元十七年（392）正月初一，司马曜大赦。

春，正月，已巳朔，大赦。
秦主登立昭仪陇西李氏为皇后。
二月，壬寅，燕主垂自鲁口如河间、渤海、平原。翟钊遣其将翟都侵馆陶，屯苏康垒。三月，垂引兵南击钊。
秦骠骑将军没弈干帅众降于后秦，后秦以为车骑将军，封高平公。
后秦主苌寝疾，命姚硕德镇李润，尹纬守长安，召太子兴诣行营。征南将军姚方成言于兴曰：“今寇敌未灭，上复寝疾。王统等皆有部曲，终为人患，宜尽除之。”兴从之，杀王统、王广、苻胤、徐成、毛盛。苌怒曰：“王统兄弟，吾之州里，实无他志；徐成等皆前朝名将，吾方用之，奈何辄杀之！”
燕主垂进逼苏康垒。夏，四月，翟都南走滑台。翟钊求救于西燕，西燕主永谋于群臣，尚书渤海鲍遵曰：“使两寇相弊，吾承其后，此卞庄子之策也。”中书侍郎太原张腾曰：“垂强钊弱，何弊之承！不如速救之，以成鼎足之势。今我引兵趋中山，昼多疑兵，夜多火炬，垂必惧而自救。我冲其前，钊蹑其后，此天授之机，不可失也。”永不从。
燕大赦。
五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六月，燕主垂军黎阳。临河欲济，翟钊列兵南岸以拒之。辛亥，垂徙营就西津，去黎阳西四十里，为牛皮船百馀艘，伪列兵仗，溯流而上。钊亟引兵趣西津，垂潜遣中垒将军桂林王镇等自黎阳津夜济，营于河南，比明而营成。钊闻之，亟还，攻镇等营；垂命镇等坚壁勿战。钊兵往来疲暍，攻营不能拔，将引去；镇等引兵出战。骠骑将军农自西津济，与镇等夹击，大破之。钊走还滑台，将妻子，收遗众，北济河，登白鹿山，凭险自守，燕兵不得进。农曰：“钊无粮，不能久居山中。”乃引兵还，留骑候之。钊果下山；还兵掩击，尽获其众，钊单骑奔长子。西燕主永以钊为车骑大将军、兗州牧，封东郡王。岁馀，钊谋反，永杀之。
初，郝晷、崔逞及清河崔宏、新兴张卓、辽东夔腾、阳平路纂皆仕于秦，避秦乱来奔，诏以为冀州诸郡，各将部曲营于河南。既而受翟氏官爵，翟氏败，皆降于燕，燕主垂各随其材而用之。钊所统七郡三万馀户，皆按堵如故。以章武王宙为兗、豫二州刺史，镇滑台；徙徐州民七千馀户于黎阳，以彭城王脱为徐州刺史，镇黎阳。脱，垂之弟子也。垂以崔廕为宙司马。
初，陈留王绍为镇南将军，太原王楷为征西将军，乐浪王温为征东将军，垂皆以廕为之佐。廕才干明敏强正，善规谏，四王皆严惮之；所至简刑法，轻赋役，流民归之，户口滋息。
秋，七月，垂如鄴，以太原王楷为冀州牧，右光禄大夫馀蔚为左仆射。
秦主登闻后秦主苌疾病，大喜，告祠世祖神主，大赦，百官进位二等，秣马厉兵，进逼安定，去城九十馀里。八月，苌疾小瘳，出拒之。登引兵出营，将逆战，苌遣安南将军姚熙隆别攻秦营，登惧而还。苌夜引兵旁出以蹑其后，旦而候骑告曰：“贼诸营已空，不知所向。”登惊曰：“彼为何人，去令我不知，来令我不觉，谓其将死，忽然复来，朕与此羌同世，何其厄哉！”登遂还雍，苌亦还安定。
三河王光遣其弟右将军宝等攻金城王乾归，宝及将士死者万馀人。又遣其子虎贲中郎将纂击南羌彭奚念，纂亦败归。光自将击奚念于枹罕，克之，奚念奔甘松。
冬，十月，辛亥，荆州刺史王忱卒。雍州刺史硃序以老病求解职，诏以太子右卫率郗恢为雍州刺史，代序镇襄阳。恢，昙之子也。
巴蜀人在关中者皆叛后秦，据弘农以附秦。秦主登以窦冲为左丞相，冲徙屯华阴。郗恢遣将军赵睦守金墉，河南太守杨佺期帅众军湖城，击冲，走之。
十一月，癸酉，以黄门郎殷仲堪为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镇江陵。仲堪虽有英誉，资望犹浅，议者不以为允。到官，好行小惠，纲目不举。
南郡公桓玄负其才地，以雄豪自处，朝廷疑而不用。年二十三，始拜太子洗马。玄尝诣琅邪王道子，值其酣醉，张目谓众客曰：“桓温晚途欲作贼，云何？”玄伏地流汗，不能起。由是益不自安，常切齿于道子。后出补义兴太守，郁郁不得志，叹曰：“父为九州伯，儿为五湖长！”遂弃官归国，上疏自讼曰：“先臣勤王匡复之勋，朝廷遗之，臣不复计。至于先帝龙飞，陛下继明，请问谈者，谁之由邪？”疏寝不报。
玄在江陵，仲堪甚敬惮之。桓氏累世临荆州，玄复豪横，士民畏之，过于仲堪。尝于仲堪听事前戏马，以槊拟仲堪。仲堪中兵参军彭城刘迈谓玄曰：“马槊有馀，精理不足。”玄不悦，仲堪为之失色。玄出，仲堪谓迈曰：“卿，狂人也！玄夜遣杀卿，我岂能相救邪？”使迈下都避之；玄使人追之，迈仅而获免。
征虏参军豫章胡籓过江陵，见仲堪，说之曰：“桓玄志趣不常，每怏怏于失职，节下崇待太守，恐非将来之计也！”仲堪不悦。籓内弟同郡罗企生为仲堪功曹，籓退，谓企生曰：“殷侯倒戈以授人，必及于祸。君不早图去就，后悔无及矣！”
庚寅，立皇子德文为琅邪王，徙琅邪王道子为会稽王。
十二月，燕主垂还中山，以辽西王农为都督兗、豫、荆、徐、雍五州诸军事，镇鄴。
休官权千成据显亲，自称秦州牧。
清河人李辽上表请敕兗州修孔子庙，给户洒扫，仍立庠序，收教学者，曰：“事有如赊而实急者，此之谓也！”表不见省（《资治通鉴》太元十七年一到十二月）。

史学

司马曜大赦以后，前秦皇帝苻登册立昭仪、陇西郡人李氏为皇后。
392年二月初五，后燕皇帝慕容垂从位于今河北省衡水市饶阳县东里满乡固店村的鲁口城前往河间、渤海、平原三郡视察。翟钊派部将翟都侵犯后燕冀州平阳郡馆陶县（治所在今河北省邯郸市馆陶县），屯兵在馆陶县的苏康垒。392年三月，慕容垂率部向南袭击翟钊。
前秦骠骑将军没弈干率部向后秦投降。姚苌任命没弈干为车骑将军，封高平公。
姚苌在安定郡城病重卧床，命令姚硕德镇守位于今陕西省渭南市澄城县赵庄镇北寺村、当年的李润镇，尹纬留守首都长安，让太子姚兴从长安来安定郡行营见面。征南将军姚方成对姚兴说：“现在来进犯的敌人还没有被消灭，皇上又卧病不起。王统等人都拥有自己的部队，最终会成为我们的祸患，应该尽快把他们全部铲除。”姚兴采纳了。于是杀了王统、王广、苻胤、徐成、毛盛。姚苌听了汇报，生气说：“王统兄弟跟我是同州同里的老乡，根本没有二心。徐成等人都是前秦名将，我才重用他们，怎么能轻易地说杀就杀呢！”
慕容垂进军威逼苏康垒。392年四月，翟都向南撤退到滑台城。翟钊向西燕请求救援，西燕皇帝慕容永与大臣商量，尚书郎鲍遵反对说：“让这两个寇匪互相进攻消耗力量，我们紧跟在他们背后，坐收渔人之利，这是卞庄子当年所用过的策略。”中书侍郎张腾则说：“慕容垂的势力强大，而翟钊弱小，翟钊被后燕消灭，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不如赶快去解救翟钊，这样还可以形成鼎足而立的态势。现在我军奔袭后燕的首都中山城，白天多设疑兵，黑夜多点火把，慕容垂一定会担心后方的安全，必然赶回解围。到那时，我们再迎战慕容垂，翟钊又可以跟在他们的背后骚扰，这是上天给我们提供的绝好时机，万万不可失去。”慕容永没有同意。
后燕大赦。
392年五月初一出现日食。
392年六月，慕容垂率部抵达黎阳郡城，来到黄河岸边准备渡河，翟钊把部队布置在黄河南岸抵抗。392年六月十六日，慕容垂把大营从黎阳迁到西津（黄河渡口名。位于今河南省鹤壁市浚县西），西津距离黎阳郡城有四十里，制作牛皮船一百多艘，假装把士兵、器械满载船上，逆流而上。翟钊立即带领部队直扑西津。慕容垂又暗中派中垒将军、桂林王慕容镇等人从黎阳渡口连夜渡过黄河，在黄河南岸扎下大营，天亮时，后燕的大营已经全部构筑完成。翟钊听到消息，立即返回攻打慕容镇等人的军营。慕容垂命令慕容镇等人只许坚守，不许出战。翟钊的兵马跑来跑去疲惫不堪，攻打后燕军的营地难以取胜，正要带兵退走，慕容镇等人突然带兵从营地中杀出。与此同时，后燕骠骑将军慕容农从西津渡过黄河，与慕容镇等人一起夹击翟钊。翟钊败逃回到滑台城，携带妻儿、收集残兵败将向北渡过黄河，登上了白鹿山（《中国历史地名辞典》记载：“白鹿山，在今河南获嘉县北。东晋太元十七年……笔者觉得这一地理方位不对，如果翟钊从滑台城北逃，应该是安阳方向，如果向河南省新乡市获嘉县，是向西南逃），依靠山势的险峻严密把守，后燕军无法进攻。慕容农说：“翟钊没有粮食，一定不能长期呆在山中。”自己率部回营，仅留下一些骑兵观望翟钊的动静。翟钊果然下山，慕容农挥师突袭，俘虏了翟钊的部众，只有翟钊一人骑马逃往西燕首都长子县。西燕皇帝慕容永任命翟钊为车骑大将军、兖州牧，封东郡王。一年多以后，翟钊阴谋反叛西燕，慕容永杀了他。
当初，郝晷、崔逞以及清河郡人崔宏、新兴郡人（治所在今山西省忻州市）张卓、辽东郡人夔腾、阳平郡人路纂，都在前秦做官。前秦大乱时，他们为了躲避战乱，投奔了东晋。孝武帝司马曜下诏，委任他们当了冀州几个郡的太守，并带领他们各自的部队在黄河南岸扎营。不久，他们又接受了翟辽的官职和爵位。翟辽以及他的家族失败后，他们又投降了后燕，慕容垂按照他们各自的才干，分别留用。翟钊过去所管辖的七郡三万多户百姓，都安居下来。慕容垂再次任命章武王慕容宙为兖、豫二州刺史，镇守滑台；把徐州的七千多户居民迁到黎阳郡城，任命彭城王慕容脱（慕容垂的侄儿）为徐州刺史，后燕徐州政府临时设在黎阳郡城。还任命崔荫为慕容宙章武王府的司令员。
当初，后燕陈留王慕容绍担任镇南将军，太原王慕容楷担任征西将军，乐浪王慕容温担任征东将军，慕容垂曾以崔荫为他们的辅臣。崔荫精明强干，刚强正直，善于规劝上司的过失，因此，以上三王都很怕他。崔荫每到一个地方，都努力减少刑法，减轻田赋与劳役，使外出逃亡的难民逐渐回来，当地的户口也大幅度增长。
392年七月，慕容垂来到邺城，任命太原王慕容楷为冀州牧、右光禄大夫余蔚为尚书左仆射。
苻登听说姚苌生病喜出望外，焚香禀告世祖苻坚的神位，还在前秦国大赦，把文武百官的职位连升二级，喂饱战马，磨快武器，率领大军逼近安定郡城，距离郡城仅九十多里。
392年八月，姚苌的病情稍有好转，率部出城与前秦军对峙。苻登率部冲出营地要开战，姚苌却派安南将军姚熙隆从别的地方去进攻前秦的营地。苻登害怕后营有失，连忙撤退。姚苌在夜晚带领部队从侧翼迂回出来，紧跟在苻登的背后。天亮时，前秦的侦察骑兵回来报告说：“敌军的几个军营都已经空了，敌军不知去向。”苻登惊恐说：“姚苌这个家伙是个什么人，走的时候不让我知道，来的时候又能让我无从知觉，都说他快要死了，可是却突然之间又能出来和我打仗。我与这个老羌贼同活在一个世上，是多么不走运的事情啊！”于是，苻登只好撤兵回到了雍城，姚苌也回到安定城。
后凉三河王吕光派弟弟吕宝等人，进攻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吕宝的后凉军战死的有一万多人。吕光又派儿子吕纂进攻南部羌族部落首领彭奚念，吕纂也大败而归。随后，吕光亲自到枹罕袭击彭奚念取胜。彭奚念投奔甘松。
392年十月十八日，东晋荆州刺史王忱去世。
东晋雍州（治所在襄阳。南北朝时期，南朝雍州治所一直在襄阳，梁武帝萧衍就是由雍州刺史从襄阳到建康夺取政权的）刺史朱序，因年老多病请求辞职。孝武帝下诏，任命太子右卫率郗恢（郗昙的儿子）为雍州刺史，代替朱序镇守襄阳。
流亡到关中一带的巴蜀人全部背叛了后秦，占领弘农郡城归附前秦。苻登任命窦冲为左丞相，令窦冲带兵转移到华阴县驻防。郗恢派将军赵睦守卫洛阳金墉城，河南郡太守杨佺期率部到弘农郡湖县袭击赶走了窦冲。
392年十一月初十，孝武帝令黄门郎殷仲堪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担任荆州刺史，镇守江陵（说明荆州政府从位于今湖北省荆州松滋市北老城西一里处的上明城，迁回到了江陵县城。江陵县治所在今湖北省荆州市城区）。殷仲堪虽然有很好的名声，但是资历、威望还浅，因此谈到他的人认为这样的评价并不公正合理。果然殷仲堪到任后，喜欢行使小恩小惠，对大政方针缺乏执行能力。
东晋南郡公桓玄仗恃自己的才华和显赫的家族地位，总把自己看作是英雄豪杰，朝廷因对他怀有戒心而不重用。桓玄二十三岁那年（如果按照桓玄369年出生，392年是他二十三岁，古人指虚岁，往往提前一到二年），才开始在朝廷担任太子洗马。桓玄曾经去拜见琅邪王司马道子，当时正赶上司马道子酩酊大醉，他睁开醉眼对身边的很多宾客，奚落桓玄说：“桓温到了晚年，曾经准备要当反贼，你们说是这样吗？”桓玄见司马道子当众奚落自己，担心司马道子利用酒性杀他。所以吓得伏在地上汗流浃背，一时害怕得站不起来。从此，他越发忐忑不安，常常对司马道子痛恨得咬牙切齿。后来，他补任为扬州义兴郡（治所在今江苏省无锡宜兴市）太守，但也还是感到怀才不遇而闷闷不乐，因此叹息说：“我的父亲曾是九州的盟主，而他的儿子却只不过是五湖的小头目！”于是，他弃官回到荆州南郡封地。临行前，他呈上一道奏章，为自己申辩说：“我父亲辅佐皇家，平定祸乱的功劳朝廷已经遗忘了，我并不再作计较。但是，先帝登上宝座、陛下继承大统这些事，请陛下问一问那些议论这段历史的人，陛下的皇位是靠谁得来的？”桓玄的奏章被内阁压下，没有上报孝武帝。
桓玄回到江陵城，荆州刺史殷仲堪对他十分的恭敬。桓氏家族几代都镇守荆州，桓玄来到荆州尤其专横，当地的官员和百姓都怕他，甚至于连荆州刺史殷仲堪都害怕。桓玄曾经在殷仲堪升堂办公之前，在公堂逗马取乐，并且用长矛向殷仲堪的坐位行刺。殷仲堪的部将刘迈对桓玄说：“战马和长矛的威力虽然有余，但是情理不足。”桓玄怫然不悦，殷仲堪也大惊失色。桓玄出了公堂之后，殷仲堪对刘迈说：“你疯了！桓玄趁夜派出刺客来杀你，我怎么能救得了你呢？”随后，他让刘迈赶快到京城躲避桓玄的报复。桓玄派人追杀刘迈一行人，最后仅仅刘迈免于一死。
东晋征虏将军府的参军胡藩路过江陵看望殷仲堪，对殷仲堪说：“桓玄的志向不比常人，常常因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职位而不满，您对他尊敬优待得似乎太过分了，这恐怕不是长期维持关系的办法！”殷仲堪心中不高兴。胡藩的妻弟罗企生是殷仲堪手下的功曹。胡藩从殷仲堪那里出来，对罗企生说：“殷仲堪将长戈倒转，把木柄交给别人，自己一定遭难。你如果不早一点规划去留，后悔将会来不及！”
392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孝武帝封次子、年仅八岁的司马德文（386—421，即东晋第十一位、末代皇帝恭帝。晋安帝司马德宗的胞弟）为琅邪王，把原琅邪王司马道子改封为会稽王。
392年十二月，慕容垂从邺城回到首都中山城，令皇子、辽西王慕容农都督兖、豫、荆、徐、雍五州军事，大本营设在邺城。
与此同时，休官部落首领权千成占据显亲县（治所在今甘肃天水市秦安县西北三十里叶堡乡金城里），自称秦州牧。
东晋李辽上奏，请求在南兖州（治所在今江苏省镇江市）修建孔子庙，指定专门的人家负责日常洒扫；仍然像山东曲阜孔庙一样开办学校。并且说：“有些事情看起来好像可以拖延，实际上却需要尽快办理，指的就是这些事。”奏章呈上没有回复。
综上所述，由于孝武帝兄弟既爱酒色又不理政务，加上桓温原来的部下王珣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而是非不分，导致桓玄这个败类大闹荆州，这为桓楚政权的建立埋下了伏笔。

史学

二十四

                       后燕西征

孝武帝的太元十八年（393）正月，后燕阴平孝王慕容柔去世。

春，正月，燕阳平孝王柔卒。
权千成为秦所逼，请降于金城王乾归，乾归以为东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统、显亲公。
夏，四月，庚子，燕主垂加太子宝大单于；以安定王库傉官伟为太尉，范阳王德为司徒，太原王楷为司空，陈留王绍为尚书右仆射。五月，立子熙为河间王，朗为渤海王，鉴为博陵王。
秦右丞相窦冲矜才尚人，自请封天水王，秦主登不许。六月，冲自称秦王，改元元光。
金城王乾归立其子炽磐为太子。炽磐勇略明决，过于其父。
秋，七月，秦主登攻窦冲于野人堡，冲求救于后秦。尹纬言于后秦主苌曰：“太子仁厚之称，著于远近，而英略未著，请使击苻以著之。”苌从之。太子兴将兵攻胡空堡，登解冲围以赴之。兴因袭平凉。大获而归。苌使兴还镇长安。
魏王珪以薛干太悉伏不送刘勃勃，八月，袭其城，屠之，太悉伏奔秦。
氐帅杨佛嵩叛，奔后秦，杨佺期、赵睦追之，九月，丙戌，败佛嵩于潼关。后秦将姚崇救佛嵩，败晋兵，赵睦死。
冬，十月，后秦主苌疾甚，还长安。
燕主垂议伐西燕，诸将皆曰：“永未有衅，我连年征讨，士卒疲弊，未可也。”范阳王德曰：“永既国之枝叶，又僭举位号，惑民视听，宜行先除之，以壹民心。士卒虽疲，庸得已乎！”垂曰：“司徒意正与吾同。吾比老，叩囊底智，足以取之，终不复留此贼以累子孙也。”遂戒严。
十一月，垂发中山步骑七万，遣镇西将军丹杨王缵，［瓚］、龙骧将军张崇出井陉，攻西燕武乡公友于晋阳，征东将军平规攻镇东将军段平于沙亭。西燕主永遣其尚书令刁云、车骑将军慕容钟帅众五万守潞川。友，永之弟也。十二月，垂至鄴。
己亥，后秦主苌召太尉姚旻、仆射尹纬、姚晃、将军姚大目、尚书狄伯支入禁中，受遗诏辅政。苌谓太子兴曰：“有毁此诸公者，慎勿受之。汝抚骨肉以恩，接大臣以礼，待物以信，遇民以仁，四者不失，吾无忧矣。”姚晃垂涕问取苻登之策，苌曰：“今大业垂成，兴才智足办，奚所复问！”庚子，苌卒。兴秘不发丧，以其叔父绪镇安定，硕德镇阴密，弟崇守长安。或谓硕德曰：“公威名素重，部曲最强，今易世之际，必为朝廷所疑，不如且奔秦州，观望事势。”硕德曰：“太子志度宽明，必无它虑。今苻登未灭而骨肉相攻，是自亡也。吾有死而已，终不为也。”遂往见兴，兴优礼而遣之。兴自称是大将军，以尹纬为长史，狄伯支为司马，帅众伐秦（《资治通鉴》太元十八年一到十二月）。

慕容柔去世后，自称秦州牧的权千成被前秦逼迫，向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请求投降。乞伏乾归任命权千成为东秦州刺史、休官部落大都统，封显亲公。
在今河北省保定定州市、当年的后燕首都中山城。393年四月初九，慕容垂加封太子慕容宝为大单于。还任命安定王库官伟为太尉，范阳王慕容德为司徒，太原王慕容楷为司空，陈留王慕容绍为尚书右仆射。393年五月，慕容垂封皇子慕容熙为河间王、慕容朗为渤海王、慕容鉴为博陵王。
前秦右丞相窦冲自恃有才，认为自己超人一等，请求封他为天水王。苻登没有答应。393年六月，窦冲在今陕西省渭南市一带自称秦王，建年号为元光。
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立长子乞伏炽磐（？—428，西秦太祖，河西鲜卑人）为太子。乞伏炽磐勇敢有谋略，明智善于决断超过了他的父亲。
393年七月，前秦皇帝苻登在野人堡（位于今陕西省渭南市蒲城县西北）攻打窦冲。窦冲向后秦求救。后秦留守长安的尹纬向姚苌建议说：“太子姚兴仁慈敦厚，其名声远已经近闻名。但是他的英才伟略却没有广泛传开，请您派他去攻打苻登，用来传扬他的美名而立君威！”姚苌同意了。于是，姚兴带兵进攻前秦的胡空堡（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彬州市西南）。苻登连忙解除对窦冲的围困。姚兴于是又进攻前秦平凉郡（治所在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西北），缴获了许多物资之后返回安定郡城。随后，姚苌令姚兴回到首都长安。
魏王拓跋珪因薛干部落的首领太悉伏拒绝把刘勃勃交给他，于八月袭击大肆杀戮了太悉伏的驻地。太悉伏逃往前秦。
东晋的氐族首领杨佛嵩叛变逃到后秦。东晋河南郡太守杨佺期与将军赵睦从洛阳追赶杨佛嵩。393年九月初七，在潼关附近打败了杨佛嵩。后秦将领姚崇出兵援救杨佛嵩，打败了晋军，杀了赵睦。
393年十月，后秦皇帝姚苌病重，从安定郡城回到首都长安。
在后燕首都中山城。慕容垂召集文武大臣讨论攻打西燕的计划，各位将领都说：“慕容永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大的冲突。我国连续几年东征西讨，将士疲惫不堪，不能再发动战争。”范阳王慕容德却说：“慕容永是我慕容皇族的偏枝旁叶，他超越本分另立尊号，迷惑了老百姓的视听。我们应该先把他消灭，以使老百姓一心向着我们。虽然将士很疲倦，但是又怎么能罢手停战呢？”慕容垂支持说：“司徒的意见正好和我的想法。我虽然老了，但是我拍一拍口袋，觉得剩下的这一点智谋足够对付西燕，总不能把这些蟊贼留下来连累我的子孙。”于是，慕容垂下令处于临战状态。
393年十一月，慕容垂调动中山城里七万步骑兵，派镇西将军、丹杨王慕容瓒，以及龙骧将军张崇等人从井陉（即太行八陉之第五陉。位于今河北省石家庄市井陉县的井陉山上）出发，在并州政府所在地晋阳城对西燕武乡公慕容友（慕容永的弟弟）发起进攻；征东将军平规在沙亭（位于今河北省邯郸市涉县东南）进攻西燕的镇东将军段平。西燕皇帝慕容永派尚书令刁云、车骑将军慕容钟率领五万人据守今山西省长治市浊漳河、当年的潞川。393年十二月，慕容垂来到邺城。
在长安。393年二十月十二日，后秦皇帝姚苌因病为了交待后事，召来太尉姚旻、尚书仆射尹纬、姚晃、将军姚大目、尚书狄伯支等人，要他们接受遗诏辅佐姚兴。姚苌对太子姚兴说：“如果有诋毁攻击这几位先生的人，你一定要慎重处理，不要轻易听信。你如能做到用恩德来安抚至亲骨肉，用礼仪来对待大臣，用信义来处理一切事情，用仁慈来对待百姓，这四个方面都能做到的话，我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姚晃此时流着泪询问征讨苻登的计谋，姚苌有气无力地说：“现在我们的帝王大业马上就要完成了，姚兴的才智与谋略已经足以胜任，还有什么必要再来问我呢！”393年十二月十三日姚苌去世。姚兴没有对外宣布，只是迅速派叔叔姚绪镇守安定郡、姚硕德镇守阴密县，并命令弟弟姚崇留守长安。
有人对姚硕德说：“您的威望与名声历来最高，您带领的部队也最强壮，现在正是皇帝即位、政权交接之际，您一定会受到朝廷的怀疑。不如暂时前往秦州躲避一下，观望事态的发展变化。”姚硕德坦然地说：“太子姚兴的心胸宽大，绝对不会有其他的想法。现在苻登还没有铲除，我们自家骨肉就先打，这是自取灭亡。最多我不过是一死，绝对不要做那样的事。”姚硕德说完，去晋见皇侄姚兴，姚兴对这位叔叔非常尊敬，待遇也很优厚，并送他回去了。姚兴自称大将军，任命尹纬为长史，狄伯支为司马，率部讨伐前秦。
孝武帝的太元十九年（394）正月，前秦皇帝苻登才知道姚苌去世。

春，正月，秦主登闻后秦主苌卒，喜曰：“姚兴小儿，吾折杖笞之耳。”乃大赦，尽众而东，留司徒安成王广守雍，太子崇守胡空堡；遣使拜金城王乾归为左丞相、河南王，领秦、梁、益、凉、沙五州牧，加九锡。初，秃发思复鞬卒，子乌孤立。乌孤雄勇有大志，与大将纷陀谋取凉州。纷陀曰：“公必欲得凉州，宜先务农讲武，礼俊贤，修政刑，然后可也。”乌孤从之。三河王光遣使拜乌孤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乌孤与其群下谋之曰；“可受乎？”皆曰：“吾士马众多，何为属人？”石真若留不对，乌孤曰：“卿畏吕光邪？”石真若留曰：“吾本根未固，小大非敌，若光致死于我，何以待之？不如受，以骄之，俟衅而动，蔑不克矣。”乌孤乃受之。
二月，秦主登攻屠各姚奴、帛蒲二堡，克之。
燕主垂留清河公会镇鄴，发司、冀、青、兗兵，遣太原王楷出滏口，辽西王农出壶关，垂自出沙庭，以击西燕，标榜所趣，军各就顿。西燕主永闻之，严兵分道拒守，聚粮台壁，遣从子征东将军小逸豆归、镇东将军王次多、右将军勒马驹帅众万馀人戍之。
夏，四月，秦主登自六陌趣废桥，后秦始平太守姚详据马嵬堡以拒之。太子兴遣尹纬将兵救详，纬据废桥以待秦。秦兵争水，不能得，渴死者什二、三，因急攻纬。兴驰遣狄伯支谓纬曰：“苻登穷寇，宜持重以挫之。”纬曰：“先帝登遐，人情扰惧，今不因思奋之力以禽敌，大事去矣！”遂与秦战，秦兵大败。其夜，秦众溃，登单骑奔雍。太子崇及安成王广闻败，皆弃城走；登至，无所归，乃奔平凉，收集遗众，入马毛山。
燕主垂顿军鄴西南，月馀不进。西燕主永怪之，以为太行道宽，疑垂欲诡道取之，乃悉敛诸军屯轵关，杜太行口，惟留台壁一军。甲戌，垂引大军出滏口，入天井关。五月，乙酉，燕军至台壁，永遣从兄太尉大逸豆归救之，平规击破之。小逸豆归出战，辽西王农又击破之，斩勒马驹，禽王次多，遂围台壁。永召太行军还，自将精兵五万以拒之。刁云、慕容钟震怖，帅众降燕，永诛其妻子。己亥，垂陈于台壁南，遣骁骑将军慕容国伏千骑于涧下。庚子，与永合战，垂伪退，永众追之，行数里，国骑从涧中出，断其后，诸军四面俱进，大破之，斩首八千馀级，永走归长子。晋阳守将闻之，弃城走。丹杨王瓚等进取晋阳。
后秦太子先始发丧，即皇帝位于槐里，大赦，改元皇初，遂如安定。谥后秦主苌曰武昭皇帝，庙号太祖（《资治通鉴》太元十九年一到五月）。

在今陕西省宝鸡市凤翔县南郊、当年前秦大本营。苻登听说姚苌去世，情不自禁地说：“姚兴这个小儿，我折下一根树枝就可以打他一顿。”苻登高兴之余大赦，接着率部向东进军，只留下司徒、安成王苻广镇守大本营雍城，太子苻崇留守胡空堡。苻登还派使者前去今甘肃省兰州市，加授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为左丞相，封河南王，代理秦、梁、益、凉、沙五州牧，加授乞伏乾归九锡（由皇帝赏给大功臣的特殊礼仪物品。即车马、衣服、乐、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鬯。曹操有了这一礼遇，标志着拥有篡位的条件）。苻登的加封，仿佛姚苌的死是乞伏乾归的功劳。
当初，盘踞在河西的鲜卑部落的首领秃发思复鞬去世，他的儿子秃发乌孤（？—399年八月，河西鲜卑人，与北魏拓跋氏同出一脉，十六国南凉国的建立者，建都今青海省西宁市。408年十一月，秃发傉檀称凉王，都城移至姑臧，置武威郡等14郡及邯川护军）继位。秃发乌孤十分勇敢，威武健壮并胸怀大志。他和大将纷陀谋划夺取凉州。纷陀说：“您一定要夺取凉州，就应该首先在占领区提倡农耕，让部队习武，再礼贤下士，要严格执行刑法，然后才可以采取行动。”秃发乌孤采纳了这一建议。后凉王吕光派使者任命秃发乌孤为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秃发乌孤与部下商议说：“可以接受吗？”部下都反对说：“我们的兵马众多，为什么非要当他的臣下呢！”只有稳重的石真若留没有发言。秃发乌孤不解地说：“你害怕吕光吗？”石真若留解释说：“我们的根本还没有稳固，与吕光相比，力量的悬殊太大，如果吕光一定要消灭我们，我们能用什么办法来抗拒呢！我看不如暂时接受他的加封，以此来使吕光自高自大，我们也好等待机会采取相应的行动，这样我们就没有什么不能战胜的了。”秃发乌孤同意接受了吕光的加封。
394年二月，苻登进攻屠各部落所占领的、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彬州市南的姚奴堡，和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彬州市的帛蒲堡。
后燕皇帝慕容垂留下清河公慕容会镇守邺城，调动司州、冀州、青州、兖州的兵力，派太原王慕容楷从滏口陉（位于今河北省邯郸市西南34．5公里峰峰矿区）出击，辽西王慕容农从壶关出击，慕容垂自己从沙庭（位于河北省甘邯郸临漳县西南）进发，共同征伐西燕。他故意公开分派任务，使各支军队准备就绪。西燕皇帝慕容永听到消息，派兵分几路严密把守关口，把粮草物资等聚集在台壁（位于今山西省长治市黎城县西南），派侄儿小慕容逸豆归（时任征东将军）、镇东将军王次多、右将军勒马驹等人率领一万多人保卫台壁。
394年四月，苻登从六陌（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市乾县东十五里）进军攻取废桥（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兴平市东南渭河上的废桥），后秦始平郡（治所在今陕西省咸阳兴平市东南十里）太守姚详据守马嵬堡（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兴平市西二十五里马嵬镇）准备抵抗。长安的姚兴派尹纬率部去营救姚详，尹纬占据废桥等待前秦军进攻。前秦士兵与后秦争夺饮水的水源，结果前秦军没有得到，渴死的人有十分之二三。前秦军因此紧急向尹纬发起进攻。姚兴派狄伯支赶来嘱咐尹纬说：“苻登已经是穷途末路的强盗，我们应该沉着、谨慎，有把握后才能打败他。”尹纬不以为然地说：“先帝刚刚西去，人心难免骚动。现在我们如果不想办法战胜强敌，我们的大业将会一败涂地！”尹纬的意思是不要过于谨慎，应该抓住机会夺取胜利巩固政权。尹纬说完，与前秦决战，前秦惨败。当天夜晚，前秦溃不成军，苻登一人骑马逃回雍城。太子苻崇以及安成王苻广听说失败，早已放弃雍城逃走，等苻登回到雍城时，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安身，于是，他又逃到平凉郡城，收集残兵败将，躲进马毛山（位于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西南四十里）。
再说后燕皇帝慕容垂驻扎在邺城西南，一个多月也没有向前推进。西燕皇帝慕容永觉得奇怪，以为是太行山通往长子县的道路太多，怀疑慕容垂准备秘密前来偷袭。于是，就把军队集中到位于今河南省济源市轵城镇的轵关驻防，封锁通往太行山的路口，只把驻守台壁的部队留下。394年四月二十日，慕容垂率领大部队从轵关相反的方向滏口陉出兵，进入了天井关（也称雄定关。太行八径之一，位于今山西省晋城市泽州县晋庙铺镇天井关村）。394年五月初一，后燕军到达台壁，慕容永派堂兄大慕容逸豆归（时任西燕太尉）去增援，结果被后燕将领平归打败。小慕容逸豆归出列挑战，又被后燕辽西王慕容农打败，后燕军杀了西燕的右将军勒马驹，活捉了另一位同守台壁的将军王次多，随后，把台壁团团围住。慕容永连忙把驻守轵关的部队调回，他自己率领五万多精锐抵抗后燕军。西燕驻守潞川的将军刁云、慕容钟等人，却被后燕进攻的气势震慑投降了。慕容永杀了他们的妻儿。394年五月十五日，慕容垂在台壁以南布阵，又派骁骑将军慕容国率领一千多名骑兵埋伏在山涧。第二天，慕容垂与慕容永展开决战，慕容垂佯装败退，慕容永追赶了几里路，慕容国率领的伏兵从山涧突然杀出，切断了慕容永的后路，后燕各路军队从四面八方一起进攻慕容永，西燕军大败，阵亡八千多人。慕容永仓惶逃回首都长子县。西燕晋阳守将听说慕容永大败，自己弃城逃走。后燕丹杨王慕容瓒等人夺取了晋阳城。
后秦姚兴见两燕战争有了结果，加上自己打败了苻登，宣布父亲姚苌已死，并在槐里县（治所在今陕西省咸阳兴平市东南十里阜寨镇南佐村）即帝位。为了吉利大赦，改父皇姚苌的“建初九年”（ 386年四月至394年五月）为自己的“皇初元年”。随后来到姚苌长期与前秦等势力作战的革命圣地——安定郡城。为父皇追谥号为“武昭皇帝”，庙号为“太祖”。
综上所述，随着姚苌去世，姚兴打败苻登，后燕大败西燕，一个以后秦与后燕为主要敌对势力的中原政治格局形成。然而，晋孝武帝兄弟既酗酒，又昏庸，加上王国宝等小人用事，桓玄野心勃勃，将会给东晋晚期王朝带来怎样的厄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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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后燕西征

孝武帝的太元十八年（393）正月，后燕阴平孝王慕容柔去世。

春，正月，燕阳平孝王柔卒。
权千成为秦所逼，请降于金城王乾归，乾归以为东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统、显亲公。
夏，四月，庚子，燕主垂加太子宝大单于；以安定王库傉官伟为太尉，范阳王德为司徒，太原王楷为司空，陈留王绍为尚书右仆射。五月，立子熙为河间王，朗为渤海王，鉴为博陵王。
秦右丞相窦冲矜才尚人，自请封天水王，秦主登不许。六月，冲自称秦王，改元元光。
金城王乾归立其子炽磐为太子。炽磐勇略明决，过于其父。
秋，七月，秦主登攻窦冲于野人堡，冲求救于后秦。尹纬言于后秦主苌曰：“太子仁厚之称，著于远近，而英略未著，请使击苻以著之。”苌从之。太子兴将兵攻胡空堡，登解冲围以赴之。兴因袭平凉。大获而归。苌使兴还镇长安。
魏王珪以薛干太悉伏不送刘勃勃，八月，袭其城，屠之，太悉伏奔秦。
氐帅杨佛嵩叛，奔后秦，杨佺期、赵睦追之，九月，丙戌，败佛嵩于潼关。后秦将姚崇救佛嵩，败晋兵，赵睦死。
冬，十月，后秦主苌疾甚，还长安。
燕主垂议伐西燕，诸将皆曰：“永未有衅，我连年征讨，士卒疲弊，未可也。”范阳王德曰：“永既国之枝叶，又僭举位号，惑民视听，宜行先除之，以壹民心。士卒虽疲，庸得已乎！”垂曰：“司徒意正与吾同。吾比老，叩囊底智，足以取之，终不复留此贼以累子孙也。”遂戒严。
十一月，垂发中山步骑七万，遣镇西将军丹杨王缵，［瓚］、龙骧将军张崇出井陉，攻西燕武乡公友于晋阳，征东将军平规攻镇东将军段平于沙亭。西燕主永遣其尚书令刁云、车骑将军慕容钟帅众五万守潞川。友，永之弟也。十二月，垂至鄴。
己亥，后秦主苌召太尉姚旻、仆射尹纬、姚晃、将军姚大目、尚书狄伯支入禁中，受遗诏辅政。苌谓太子兴曰：“有毁此诸公者，慎勿受之。汝抚骨肉以恩，接大臣以礼，待物以信，遇民以仁，四者不失，吾无忧矣。”姚晃垂涕问取苻登之策，苌曰：“今大业垂成，兴才智足办，奚所复问！”庚子，苌卒。兴秘不发丧，以其叔父绪镇安定，硕德镇阴密，弟崇守长安。或谓硕德曰：“公威名素重，部曲最强，今易世之际，必为朝廷所疑，不如且奔秦州，观望事势。”硕德曰：“太子志度宽明，必无它虑。今苻登未灭而骨肉相攻，是自亡也。吾有死而已，终不为也。”遂往见兴，兴优礼而遣之。兴自称是大将军，以尹纬为长史，狄伯支为司马，帅众伐秦（《资治通鉴》太元十八年一到十二月）。

慕容柔去世后，自称秦州牧的权千成被前秦逼迫，向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请求投降。乞伏乾归任命权千成为东秦州刺史、休官部落大都统，封显亲公。
在今河北省保定定州市、当年的后燕首都中山城。393年四月初九，慕容垂加封太子慕容宝为大单于。还任命安定王库官伟为太尉，范阳王慕容德为司徒，太原王慕容楷为司空，陈留王慕容绍为尚书右仆射。393年五月，慕容垂封皇子慕容熙为河间王、慕容朗为渤海王、慕容鉴为博陵王。
前秦右丞相窦冲自恃有才，认为自己超人一等，请求封他为天水王。苻登没有答应。393年六月，窦冲在今陕西省渭南市一带自称秦王，建年号为元光。
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立长子乞伏炽磐（？—428，西秦太祖，河西鲜卑人）为太子。乞伏炽磐勇敢有谋略，明智善于决断超过了他的父亲。
393年七月，前秦皇帝苻登在野人堡（位于今陕西省渭南市蒲城县西北）攻打窦冲。窦冲向后秦求救。后秦留守长安的尹纬向姚苌建议说：“太子姚兴仁慈敦厚，其名声远已经近闻名。但是他的英才伟略却没有广泛传开，请您派他去攻打苻登，用来传扬他的美名而立君威！”姚苌同意了。于是，姚兴带兵进攻前秦的胡空堡（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彬州市西南）。苻登连忙解除对窦冲的围困。姚兴于是又进攻前秦平凉郡（治所在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西北），缴获了许多物资之后返回安定郡城。随后，姚苌令姚兴回到首都长安。
魏王拓跋珪因薛干部落的首领太悉伏拒绝把刘勃勃交给他，于八月袭击大肆杀戮了太悉伏的驻地。太悉伏逃往前秦。
东晋的氐族首领杨佛嵩叛变逃到后秦。东晋河南郡太守杨佺期与将军赵睦从洛阳追赶杨佛嵩。393年九月初七，在潼关附近打败了杨佛嵩。后秦将领姚崇出兵援救杨佛嵩，打败了晋军，杀了赵睦。
393年十月，后秦皇帝姚苌病重，从安定郡城回到首都长安。
在后燕首都中山城。慕容垂召集文武大臣讨论攻打西燕的计划，各位将领都说：“慕容永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大的冲突。我国连续几年东征西讨，将士疲惫不堪，不能再发动战争。”范阳王慕容德却说：“慕容永是我慕容皇族的偏枝旁叶，他超越本分另立尊号，迷惑了老百姓的视听。我们应该先把他消灭，以使老百姓一心向着我们。虽然将士很疲倦，但是又怎么能罢手停战呢？”慕容垂支持说：“司徒的意见正好和我的想法。我虽然老了，但是我拍一拍口袋，觉得剩下的这一点智谋足够对付西燕，总不能把这些蟊贼留下来连累我的子孙。”于是，慕容垂下令处于临战状态。
393年十一月，慕容垂调动中山城里七万步骑兵，派镇西将军、丹杨王慕容瓒，以及龙骧将军张崇等人从井陉（即太行八陉之第五陉。位于今河北省石家庄市井陉县的井陉山上）出发，在并州政府所在地晋阳城对西燕武乡公慕容友（慕容永的弟弟）发起进攻；征东将军平规在沙亭（位于今河北省邯郸市涉县东南）进攻西燕的镇东将军段平。西燕皇帝慕容永派尚书令刁云、车骑将军慕容钟率领五万人据守今山西省长治市浊漳河、当年的潞川。393年十二月，慕容垂来到邺城。
在长安。393年二十月十二日，后秦皇帝姚苌因病为了交待后事，召来太尉姚旻、尚书仆射尹纬、姚晃、将军姚大目、尚书狄伯支等人，要他们接受遗诏辅佐姚兴。姚苌对太子姚兴说：“如果有诋毁攻击这几位先生的人，你一定要慎重处理，不要轻易听信。你如能做到用恩德来安抚至亲骨肉，用礼仪来对待大臣，用信义来处理一切事情，用仁慈来对待百姓，这四个方面都能做到的话，我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姚晃此时流着泪询问征讨苻登的计谋，姚苌有气无力地说：“现在我们的帝王大业马上就要完成了，姚兴的才智与谋略已经足以胜任，还有什么必要再来问我呢！”393年十二月十三日姚苌去世。姚兴没有对外宣布，只是迅速派叔叔姚绪镇守安定郡、姚硕德镇守阴密县，并命令弟弟姚崇留守长安。
有人对姚硕德说：“您的威望与名声历来最高，您带领的部队也最强壮，现在正是皇帝即位、政权交接之际，您一定会受到朝廷的怀疑。不如暂时前往秦州躲避一下，观望事态的发展变化。”姚硕德坦然地说：“太子姚兴的心胸宽大，绝对不会有其他的想法。现在苻登还没有铲除，我们自家骨肉就先打，这是自取灭亡。最多我不过是一死，绝对不要做那样的事。”姚硕德说完，去晋见皇侄姚兴，姚兴对这位叔叔非常尊敬，待遇也很优厚，并送他回去了。姚兴自称大将军，任命尹纬为长史，狄伯支为司马，率部讨伐前秦。
孝武帝的太元十九年（394）正月，前秦皇帝苻登才知道姚苌去世。

春，正月，秦主登闻后秦主苌卒，喜曰：“姚兴小儿，吾折杖笞之耳。”乃大赦，尽众而东，留司徒安成王广守雍，太子崇守胡空堡；遣使拜金城王乾归为左丞相、河南王，领秦、梁、益、凉、沙五州牧，加九锡。初，秃发思复鞬卒，子乌孤立。乌孤雄勇有大志，与大将纷陀谋取凉州。纷陀曰：“公必欲得凉州，宜先务农讲武，礼俊贤，修政刑，然后可也。”乌孤从之。三河王光遣使拜乌孤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乌孤与其群下谋之曰；“可受乎？”皆曰：“吾士马众多，何为属人？”石真若留不对，乌孤曰：“卿畏吕光邪？”石真若留曰：“吾本根未固，小大非敌，若光致死于我，何以待之？不如受，以骄之，俟衅而动，蔑不克矣。”乌孤乃受之。
二月，秦主登攻屠各姚奴、帛蒲二堡，克之。
燕主垂留清河公会镇鄴，发司、冀、青、兗兵，遣太原王楷出滏口，辽西王农出壶关，垂自出沙庭，以击西燕，标榜所趣，军各就顿。西燕主永闻之，严兵分道拒守，聚粮台壁，遣从子征东将军小逸豆归、镇东将军王次多、右将军勒马驹帅众万馀人戍之。
夏，四月，秦主登自六陌趣废桥，后秦始平太守姚详据马嵬堡以拒之。太子兴遣尹纬将兵救详，纬据废桥以待秦。秦兵争水，不能得，渴死者什二、三，因急攻纬。兴驰遣狄伯支谓纬曰：“苻登穷寇，宜持重以挫之。”纬曰：“先帝登遐，人情扰惧，今不因思奋之力以禽敌，大事去矣！”遂与秦战，秦兵大败。其夜，秦众溃，登单骑奔雍。太子崇及安成王广闻败，皆弃城走；登至，无所归，乃奔平凉，收集遗众，入马毛山。
燕主垂顿军鄴西南，月馀不进。西燕主永怪之，以为太行道宽，疑垂欲诡道取之，乃悉敛诸军屯轵关，杜太行口，惟留台壁一军。甲戌，垂引大军出滏口，入天井关。五月，乙酉，燕军至台壁，永遣从兄太尉大逸豆归救之，平规击破之。小逸豆归出战，辽西王农又击破之，斩勒马驹，禽王次多，遂围台壁。永召太行军还，自将精兵五万以拒之。刁云、慕容钟震怖，帅众降燕，永诛其妻子。己亥，垂陈于台壁南，遣骁骑将军慕容国伏千骑于涧下。庚子，与永合战，垂伪退，永众追之，行数里，国骑从涧中出，断其后，诸军四面俱进，大破之，斩首八千馀级，永走归长子。晋阳守将闻之，弃城走。丹杨王瓚等进取晋阳。
后秦太子先始发丧，即皇帝位于槐里，大赦，改元皇初，遂如安定。谥后秦主苌曰武昭皇帝，庙号太祖（《资治通鉴》太元十九年一到五月）。

在今陕西省宝鸡市凤翔县南郊、当年前秦大本营。苻登听说姚苌去世，情不自禁地说：“姚兴这个小儿，我折下一根树枝就可以打他一顿。”苻登高兴之余大赦，接着率部向东进军，只留下司徒、安成王苻广镇守大本营雍城，太子苻崇留守胡空堡。苻登还派使者前去今甘肃省兰州市，加授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为左丞相，封河南王，代理秦、梁、益、凉、沙五州牧，加授乞伏乾归九锡（由皇帝赏给大功臣的特殊礼仪物品。即车马、衣服、乐、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鬯。曹操有了这一礼遇，标志着拥有篡位的条件）。苻登的加封，仿佛姚苌的死是乞伏乾归的功劳。
当初，盘踞在河西的鲜卑部落的首领秃发思复鞬去世，他的儿子秃发乌孤（？—399年八月，河西鲜卑人，与北魏拓跋氏同出一脉，十六国南凉国的建立者，建都今青海省西宁市。408年十一月，秃发傉檀称凉王，都城移至姑臧，置武威郡等14郡及邯川护军）继位。秃发乌孤十分勇敢，威武健壮并胸怀大志。他和大将纷陀谋划夺取凉州。纷陀说：“您一定要夺取凉州，就应该首先在占领区提倡农耕，让部队习武，再礼贤下士，要严格执行刑法，然后才可以采取行动。”秃发乌孤采纳了这一建议。后凉王吕光派使者任命秃发乌孤为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秃发乌孤与部下商议说：“可以接受吗？”部下都反对说：“我们的兵马众多，为什么非要当他的臣下呢！”只有稳重的石真若留没有发言。秃发乌孤不解地说：“你害怕吕光吗？”石真若留解释说：“我们的根本还没有稳固，与吕光相比，力量的悬殊太大，如果吕光一定要消灭我们，我们能用什么办法来抗拒呢！我看不如暂时接受他的加封，以此来使吕光自高自大，我们也好等待机会采取相应的行动，这样我们就没有什么不能战胜的了。”秃发乌孤同意接受了吕光的加封。
394年二月，苻登进攻屠各部落所占领的、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彬州市南的姚奴堡，和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彬州市的帛蒲堡。
后燕皇帝慕容垂留下清河公慕容会镇守邺城，调动司州、冀州、青州、兖州的兵力，派太原王慕容楷从滏口陉（位于今河北省邯郸市西南34．5公里峰峰矿区）出击，辽西王慕容农从壶关出击，慕容垂自己从沙庭（位于河北省甘邯郸临漳县西南）进发，共同征伐西燕。他故意公开分派任务，使各支军队准备就绪。西燕皇帝慕容永听到消息，派兵分几路严密把守关口，把粮草物资等聚集在台壁（位于今山西省长治市黎城县西南），派侄儿小慕容逸豆归（时任征东将军）、镇东将军王次多、右将军勒马驹等人率领一万多人保卫台壁。
394年四月，苻登从六陌（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市乾县东十五里）进军攻取废桥（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兴平市东南渭河上的废桥），后秦始平郡（治所在今陕西省咸阳兴平市东南十里）太守姚详据守马嵬堡（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兴平市西二十五里马嵬镇）准备抵抗。长安的姚兴派尹纬率部去营救姚详，尹纬占据废桥等待前秦军进攻。前秦士兵与后秦争夺饮水的水源，结果前秦军没有得到，渴死的人有十分之二三。前秦军因此紧急向尹纬发起进攻。姚兴派狄伯支赶来嘱咐尹纬说：“苻登已经是穷途末路的强盗，我们应该沉着、谨慎，有把握后才能打败他。”尹纬不以为然地说：“先帝刚刚西去，人心难免骚动。现在我们如果不想办法战胜强敌，我们的大业将会一败涂地！”尹纬的意思是不要过于谨慎，应该抓住机会夺取胜利巩固政权。尹纬说完，与前秦决战，前秦惨败。当天夜晚，前秦溃不成军，苻登一人骑马逃回雍城。太子苻崇以及安成王苻广听说失败，早已放弃雍城逃走，等苻登回到雍城时，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安身，于是，他又逃到平凉郡城，收集残兵败将，躲进马毛山（位于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西南四十里）。
再说后燕皇帝慕容垂驻扎在邺城西南，一个多月也没有向前推进。西燕皇帝慕容永觉得奇怪，以为是太行山通往长子县的道路太多，怀疑慕容垂准备秘密前来偷袭。于是，就把军队集中到位于今河南省济源市轵城镇的轵关驻防，封锁通往太行山的路口，只把驻守台壁的部队留下。394年四月二十日，慕容垂率领大部队从轵关相反的方向滏口陉出兵，进入了天井关（也称雄定关。太行八径之一，位于今山西省晋城市泽州县晋庙铺镇天井关村）。394年五月初一，后燕军到达台壁，慕容永派堂兄大慕容逸豆归（时任西燕太尉）去增援，结果被后燕将领平归打败。小慕容逸豆归出列挑战，又被后燕辽西王慕容农打败，后燕军杀了西燕的右将军勒马驹，活捉了另一位同守台壁的将军王次多，随后，把台壁团团围住。慕容永连忙把驻守轵关的部队调回，他自己率领五万多精锐抵抗后燕军。西燕驻守潞川的将军刁云、慕容钟等人，却被后燕进攻的气势震慑投降了。慕容永杀了他们的妻儿。394年五月十五日，慕容垂在台壁以南布阵，又派骁骑将军慕容国率领一千多名骑兵埋伏在山涧。第二天，慕容垂与慕容永展开决战，慕容垂佯装败退，慕容永追赶了几里路，慕容国率领的伏兵从山涧突然杀出，切断了慕容永的后路，后燕各路军队从四面八方一起进攻慕容永，西燕军大败，阵亡八千多人。慕容永仓惶逃回首都长子县。西燕晋阳守将听说慕容永大败，自己弃城逃走。后燕丹杨王慕容瓒等人夺取了晋阳城。
后秦姚兴见两燕战争有了结果，加上自己打败了苻登，宣布父亲姚苌已死，并在槐里县（治所在今陕西省咸阳兴平市东南十里阜寨镇南佐村）即帝位。为了吉利大赦，改父皇姚苌的“建初九年”（ 386年四月至394年五月）为自己的“皇初元年”。随后来到姚苌长期与前秦等势力作战的革命圣地——安定郡城。为父皇追谥号为“武昭皇帝”，庙号为“太祖”。
综上所述，随着姚苌去世，姚兴打败苻登，后燕大败西燕，一个以后秦与后燕为主要敌对势力的中原政治格局形成。然而，晋孝武帝兄弟既酗酒，又昏庸，加上王国宝等小人用事，桓玄野心勃勃，将会给东晋晚期王朝带来怎样的厄运呢？